锦衣昼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子肆的笔
“我们突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了。”
“突然不知道我们该如何活着。”
“这十年来报仇成了我们唯一想做的事情,现在我们无事可做了。”
姬陵觉得难过又庆幸,他难过自己没有这样失落的心情,也庆幸自己没有这样失落的心情。
楚钟岳在武林大会上被揭穿真面目之后,他只觉得开心,若是还有什么觉得不圆满的事情,那大概就是楚钟岳逃走了。
他真恨不得亲手杀了楚钟岳。
但想起楚修翳剁了楚钟岳的右手,夜锦衣也没有受伤,他就又庆幸起来了。
姬陵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所以他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在经过大门时,他与回来的月鹿正好擦身而过。
“月鹿叔叔。”姬陵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月鹿。
然而月鹿也只是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点头,便走进房间去了。
夜锦衣双手抱臂斜靠在栏杆上,她低头看着地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听到姬陵的脚步声,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们还好吗”夜锦衣瞥了姬陵一眼,而后转过身去,手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
姬陵走到夜锦衣身侧,摇了摇头。
“也许等楚钟岳死了之后,他们这样的情况会变得更为严重。”夜锦衣淡淡道。
姬陵皱起眉来,急切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夜锦衣敛眸想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虽说这十年来她和二十八影卫都在为了复仇这个目的而努力地活着,复仇本是他们唯一的使命。可是在完成这个使命的过程中,夜锦衣慢慢找到了其他可以支撑自己存活的东西。
可是影卫们没有找到,或者说,夜锦衣不知道他们到底找到没有。
所以,夜锦衣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夜锦衣和姬陵应该如何去做,而是影卫自己是否想好要怎么做。
这是他们自己必须过的一坎,是他们自己必须做的选择,无论是夜锦衣还是姬陵都不能帮他们做这个决定。
但是,夜锦衣还是转过身来,拍了拍姬陵的肩膀。
“我们唯一能做的,兴许就是帮他们找到支撑他们好好活下去的东西。”
姬陵想了想问道:“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夜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晨练
三天之后,夜锦衣和卫卿笑抵达东京。
在这三天之中,楚钟岳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相反,宫酌独离奇死亡的消息却迅速传遍了整个武林。
不乏有人对宫酌独的死因进行了猜测,其中有大部分人认为宫酌独死于楚钟岳之手,毕竟宫酌独当众拆穿了楚钟岳的阴谋,令他的真实面目公诸于世。
因此,他们认定楚钟岳是最有嫌疑杀死宫酌独的人。
因着这个猜想,有许多武林高手留在嵩山一带未离开,因为他们认为楚钟岳必然还留在嵩山。
夜锦衣自然不这么认为,不仅如此,她心中的焦灼已经完全消退了,因为她很清楚楚钟岳迟早有一天会来找她的。
但这一次,她觉得异常疲累,她不打算对可能有的危险做任何的防御措施。
她决定听天由命。
回到东京的当天,夜锦衣与卫卿笑就先行回了无境山庄。
任啸决在嵩山时就已苏醒,他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加上这些日子的调养,身体已经大体痊愈。
因此,夜锦衣和卫卿笑看到他时,他正和容翎正光着膀子在校练场切磋,看起来精神很好。
不但精神很好,看起来身手也依旧好的没话。
夜锦衣牵着卫卿笑的手,看着校练场中间犹如年轻伙子一般比武的任啸决和容翎,侧头轻声道:“义父剑法实在精妙,可惜我这么多年实在不思进取,只学会了无幻掌,剑法却是一点没学会。”
恍惚间,她想起了当年那个因为误伤沈壑而不愿意习剑的自己。
那个从没有杀过人,也不愿意去杀人的自己。
她低下头,伸出自己的左手,摊开。
那是一双清瘦白净的手,但是她却好像看到有什么猩红猩红的东西从她的手心落下去,一滴一滴,却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她的心上。
卫卿笑侧头看向她,笑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学。”
夜锦衣揉揉脑袋,笑了笑:“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儿啊,这么大了还有工夫去学剑”
卫卿笑道:“不是有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吗”
夜锦衣正打算反驳他,却被抱住了。
“其实不学也没关系。”卫卿笑突然一本正经,还没等夜锦衣搞清怎么回事,他就轻轻伏在夜锦衣耳边,温声道,“要是你觉得我爹的剑术失传可惜,那不是还有我们的孩子吗等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就把孩子丢给爹和容翎师父习武,我和你游山玩水去。”
夜锦衣听到孩子这个话题,下意识地抗拒,却在听到卫卿笑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拍了他的胸口,嗔怒道:“有你这样做爹的”
“有啊。”卫卿笑握住夜锦衣拍在他胸口的手,轻笑道,“不丢给我爹他们教武功也成,那就待在他爹娘的身边和他爹爹一起宠她美丽的娘亲,谁让他爹就是重妻轻儿呢。”
“卫卿笑。”夜锦衣抽回自己的手,指着卫卿笑的鼻子,皱眉道,“你油嘴滑舌。”
“我发誓,我没有,我真心的。”卫卿笑又握住夜锦衣指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成起誓状,认真道。
夜锦衣的眉头却没有松,她盯着卫卿笑的眼睛许久,道:“你知道了”
卫卿笑抬手抚平夜锦衣的眉心,轻声道:“知道什么了”
夜锦衣带着疑惑的目光道:“真不知道”
卫卿笑瞪大无辜的眼睛,挑眉道:“知道什么”
“哦,没什么。”夜锦衣松开眉头,未等卫卿笑再次开口,她便扭头将目光落在远处的任啸决和容翎身上,若有所思道,“自武林大会一战,我似是有很久没有活动拳脚了。既然义父和师父今日在切磋武功,我便去同他们讨教两招。”
卫卿笑迟钝地听完了这句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夜锦衣就已经使轻功落在正在比试的任啸决和容翎中间,并且很快出招跟两个人对招。
卫卿笑太阳穴猛地一紧,又见任啸决和容翎丝毫没有留情的样子,果真是实打实地在比试,出招一招比一招猛,一招比一招快。
“住手。”
他心头一紧,立马出声制止,起身落在两人中间飞快抱起了夜锦衣,又立刻抽身跃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任啸决和容翎即刻停下了,皆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卫卿笑,而夜锦衣则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任啸决拿过一旁侍卫递过的外袍,一边披上袍子一边从卫卿笑和夜锦衣的身上收回目光,状似无意道:“回来了。”
卫卿笑和夜锦衣已在校场外看了许久,任啸决和容翎虽打的认真,却也是发现了他们的,只是一直在打斗,却还没有说的上一句话。
夜锦衣和卫卿笑异口同声道:“是。”
说着,夜锦衣下意识推了卫卿笑一把,想从卫卿笑怀里下来,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咳咳咳。”容翎下意识咳了两声,然后也接过自己的外袍穿上,低头道,“我说子期啊,不过是小小的过招罢了,我和你爹自有分寸,断不会伤了他心爱的女儿我心爱的徒弟你心爱的妻子,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咳咳咳。”夜锦衣也突然咳了两声,只不过这却不是为了掩饰尴尬,是真的被容翎此刻略有些肉麻的话给呛到了。
任啸决则整理好自己的外袍,面色严肃地看着二人,道:“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夜锦衣心中一紧,就要推开卫卿笑,从他怀里跳下来。
“幸而是在家里,随意些也无妨,出去便不要这般了。”谁知任啸决接下来补了这么一句。
夜锦衣面色一僵,有些尴尬,更多是羞赧,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卫卿笑立马笑容灿烂,并且把夜锦衣抱的更紧了,还不忘应道:“好的,爹,没有问题。”
卫卿笑笑得实在太过分了,夜锦衣着实有些气不过,于是猛地掐了卫卿笑勾在自己腿弯的手,使劲从他怀里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卫卿笑不笑了,因为夜锦衣刚才掐他的一把实在太疼了。
容翎见气氛有些小小的尴尬,于是收敛神色,严肃道:“夜儿,方才一试,我见你的身手未见进步,反而退了不少。可见这些时日,你的确是懈怠了不少,明日起,你便继续和庄上的弟子一起晨练。”
夜锦衣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卫卿笑便先开口问道:“晨练,那是什么”
容翎瞥了他一眼,道:“莫非子期此前未在早间来过校练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平静的假象
卫卿笑与夜锦衣即将成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在武林上掀起太大的浪花。
因为大家虽然都知道了玉展颜就是邪神,邪神就是玉展颜,但却还完全不知道这两个身份与夜锦衣之间的关联。
知道的都是与夜锦衣关系匪浅的人,自然也是无比在意这场婚事的人。
所以,在成亲前夜,夜锦衣见到了楚修翳。
出乎意料的,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冲突,反而很是平静,平静地出奇。
如同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老友,仅此而已。
彼时,夜锦衣端坐在红袖书院的某个雅间里,目光淡然地看着一旁的浮香给楚修翳斟酒。
楚修翳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给楚修翳斟完酒,浮香站起身来,从方才丫鬟送来的茶盅中倒了一杯温热的梅子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夜锦衣面前的桌面上。
“你不能饮酒,这梅子茶现在喝却是正合适。”
闻言,楚修翳的眸光有一丝波动。
“多谢。”夜锦衣抬手扶了扶杯子,温声道。
浮香点点头,缓缓起身,在夜锦衣耳边轻声叮嘱道:“浮香就在门外,二位若有需要,随时吩咐浮香就是。”
夜锦衣勾唇道:“好。”
待到浮香退出房间,重新关上房门,楚修翳才缓缓抬眸,看向夜锦衣手旁的杯盏,淡淡道:“你有孕了”
他虽是在问,语气却很笃定。
夜锦衣道:“是的。”
楚修翳道:“这就是你要和他成亲的原因”
“是,也不全是。”夜锦衣抬手拿起勺子,轻轻搅了搅杯中泡着的两颗梅子,敛眸道,“安定下来,未尝不可。”
“难道不是为了引出楚钟岳”楚修翳平淡问道。
闻言,夜锦衣搅拌茶水的动作顿住了,不过也只是片刻,片刻后,她便放下手中的勺子。
她抬头看向楚修翳,认真道:“我虽料定他会在明天出现,但我成亲绝非是为了这个。”
她看见楚修翳眸中划过的一丝怀疑,轻轻勾唇道:“你知道的,如今,我兴许会骗卫卿笑,却不会骗你。”
此言一出,楚修翳的面色便僵住了。
在夜锦衣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他认为夜锦衣要成亲绝对是为了引出楚钟岳。
并且,仅仅是为了引出楚钟岳而已。
就算是孩子,也不可能让夜锦衣做出成亲这样的决定。
他轻笑了一声,状似玩笑道:“可你说过这辈子只嫁我一个人的。”
夜锦衣垂下眸子,亦轻笑道:“明知是戏言,你又何必当真。”
楚修翳勾唇,自嘲一笑道:“是不是戏言,我很清楚。”
即使夜锦衣没有说出这句话,他也已经意识到那不过是儿时不知事时的戏言了。
或许说,他强迫自己认为那是戏言。
夜锦衣摇了摇头,敛眸道:“兴许你并不是那么清楚。”
于是,他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天寒,夜锦衣觉得梅子茶兴许快要放凉了,她并不想白费了浮香的心意,所以她再次拿起勺子,将梅子茶往口中送。
却在此时,她的手被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住。
她抬眸看向对面那个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男人,面上划过诧异的神色,她皱起眉头,手一松,勺子便落回杯中。
梅子茶溅了出来。
“你要成亲了……”楚修翳勾起唇角,微笑道。
但骑着骏马迎你花轿的不是我,与你拜堂的不是我,与你喝合卺酒的不是我,最后与你儿孙绕膝的亦不是我。
又一滴眼泪落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楚修翳握着夜锦衣的力道大了一分,他皱起眉头,紧盯着夜锦衣的眼睛,无助又彷徨地问,“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他脸上带着笑,眼中流着泪,口中喃喃道:“原来真的回不去了,我们原来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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