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你正经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浅塘横轻舟
他忽然笑了起来,但绝对没让江绒轻松半分,她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于少帅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胡乱地点着头。
傅其琛敛住笑容,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遍。
不算讨人厌。
随即放柔了语气:“把报纸拿过来,读给我听。”
江绒如释重负一般,照吩咐取来报纸,问道:“少帅,想听哪一个版块的新闻”
他往阳台走去,“时事,念吧。”
“盗窃军火案成功侦破,嫌疑犯已就地处决。此前日方于1919年3月丢失军火——”
傅其琛突然地停下脚步,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打断江绒,“什么”
“少帅,怎么了”江绒微微一凛。
紧跟着,一只手猛地夺过报纸,抢的力道有些大,江绒整个人被推到一旁。
只见他匆匆扫过报纸,上面登了顾成彰被日本人处决的消息。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傅其琛心头一震,一把抓住了江绒的手腕。“她怎么样了你说,你说啊!”
“谁怎么样了”
手被捏得生疼,军人的力道是惊人的。
眼前的少帅似乎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极大打击,狰狞可怖,像个怪物。
江绒又惊又恐,却仍然保持着职业习惯,叮嘱道:“少帅,你尚在恢复期,不宜激动,请你冷静!”
傅其琛意识到失态,下一瞬,收回手,“抱歉,真抱歉。”
江绒抿着唇,摇摇头。
谁让她选择了这样一个职业,形形色色的病患,都是弱者。
卒然间,他咳嗽起来,扯痛伤口。
江绒冲到床边,整理床铺,说道:“少帅,你该休息了。”
他嗯了一声,强压情绪,“傅廷书回来,告诉我。”
门外除了记者还有一群岗哨,在他痊愈之前绝不可能踏出医院一步。
傅廷书那小子肯定早就知道此事,生怕节外生枝,有意瞒他。
若不是新来的看护不懂规矩,将报纸念给他听了,还要蒙在鼓里多久……
江九黎落入日本人手中,哪怕少一根头发,他都会杀了那帮日寇!
……
睁眼,床头挂着军服,武装带上别着枪套,里边是勃朗宁,还有那把熟悉的武士刀。
墙上一张世界地图,两面交叉的太阳旗。台灯灯罩有花纹,恰好投影在地图里中国那片版图上,像一群肆意入侵的物种。
“醒了”林慕辞的声音传来。
泪水淹没了江九黎的眼睛,视线里,林慕辞已经卸下了武装器械。
是个寻常的男子,好似中国人,她的国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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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倭奴未除,何以为家
一碗汤见了底,林慕辞看上去格外满意。
他突兀地开了口:“我妹妹若是还活着,和你差不多年纪。”
窗外万籁俱寂,偶尔随风飘来几句日语的咒骂声。
江九黎凝视着他,在他漂亮的眼珠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张疲倦不堪的面孔。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和一个侵略者谈家常,仍旧没有作声。
唇畔有汤留下的痕迹,他伸出拇指替她轻轻拭干净,又道:“那是一场大火,烧光了我的家,1914年,我随部队来到了中国。
在一个村庄里,几百名村民被集体射杀,他们是无辜的。
我端着枪……瞄准了,没有开枪,因为那个小姑娘哭得令我心碎,和你现在一样。”
1914年,日本占领青岛,这段血泪史,她耳熟能详。幼时她经常从母亲口中听到戊戌六君子、辛亥革命、宋教仁等一系列仁人志士的事迹。
五四学潮更是不久前才发生的。
山河破碎风飘絮。
江九黎手撑着床头,哭音哽咽在嗓子里,霎时明白了舅舅说的那句:有国才有家,倭奴未除,何以为家。
余生太长,失去了亲人,她该怎么度过。
林慕辞说完德川幕府,说完明治维新,终于结束话题,安静了。他起身进盥洗室,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一忽儿,林慕辞又出来,只见那袖子被卷起,他满手的水,“热水放好了,身上的脏衣裳换一换,你有一刻钟的时间。”
江九黎懵然,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哀求道:“藏宝图就埋在顾宅的狗窝底下,你放我和舒乐走吧,我又不是你的兵士,为什么要听你的调遣。”
“你还有十四分钟,需要我帮你”
转瞬,她温驯地趿拉着拖鞋步入,门关拢。
磨边镜子晕了薄薄的热气,黄铜色的水龙头,瓷白的浴缸。一缸水,一块毛巾。旁边是香胰子,牙刷、牙粉。
包装上印着说明,她看不懂,是日文的。
江九黎伸手将蓬乱的辫子拆开,回想起顾舒乐笑她乡气,赶时髦的女学生都剪了辫子,或者烫了罗马卷。
晃着神,人泡进了水里,浑身上下烧得热烘烘的,发疼。她打着香胰子,丰富的泡沫,像西式糕点上的奶油裱花。
洗太久,门被重重敲响。
“江九黎,你说句话。”
林慕辞冰冷的声线有了几分着急,“我警告你,若敢寻短见,别怪我对顾舒乐不客气。”
门是上了锁的,她不紧不慢地起身穿衣裳,静听他的威胁。
“我再问一遍,你不回答我砸门了。”
江九黎自顾看镜子,恍若未闻,但还是在他发疯之前把门打开了。
她问道:“你给我穿的是什么东西”
林慕辞面上浮现一丝极浅的笑容,“和服,樱花粉很适合你。”
“我自己的衣服呢还——给——我!”
这件和服不遮羞。
反之,分外耻辱,仿佛由内而外散发出灼人的蒸汽,烫得快要了她的命。
他仍好性子,说:“丢了。”
“谁允许你丢的!”
眼泪又来了,是酸涩的青梅子,堆积心头,连舌尖都是苦的。“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舅舅留给我的念想。”
一句话说得很轻,很艰难。
正如顾成彰对小二黑一样。
许多道理,往往在肝肠寸断的时候才会明白。
林慕辞站在那里,寻思了一阵子,最后的动作是开门,走出了江九黎带来的压抑气氛。
一走就是好几日。
每逢吃饭的点,一个小姑娘总会准时拿着钥匙开门。
一言不发地来,放下食物,又离开了。
到了第七日,江九黎叫住她:“你们少佐呢”
小姑娘摆手,示意自己听不懂汉语。
天色发青,窗帘被风吸到外边,荡悠悠。不
第56章 敌军的驻地,你疯了
江九黎冷笑一声,拉被子蒙住头。
这晚梦见母亲带着幼时的她搭电车,到英租界大马路,在路口一家酒楼吃卷筒鳜鱼,鱼卷细嫩柔滑,没有一根鱼刺。
母亲骗她,鱼卷是不要钱的,她十分欢喜,吃了许多。后来去时髦儿戏馆看戏,遇到二姨太和江淮黎。
她们坐着马车,身上是裁缝新做的袄衫,领口挖成鸡心形,美国玻璃长丝袜,露出两臂与小腿。
江九黎对母亲说:“妈妈,我也想坐马车。”
母亲摇摇头,“她们坐的是江家的私人马车,出租的马车,马车行才有,租半天,就要小洋八角,还是坐电车回家罢。”
“可是妈妈,我爸没给你钱吗”
“钱要用在刀刃上。”母亲道,“你看看蔡锷将军,投身于革命运动,如今饷弹两缺——”
她大声嚷了起来,“爸爸不是说蔡锷是叛军么他缺不缺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难不成把钱送给叛军了”
母亲笑,“流血救民吾辈事,千秋肝胆自轮菌,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是叛军呢”
“妈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九儿长大了自会明白。”母亲道,“九儿将来许的人家,就要和蔡将军一般。”
她一路梦下去,直到被铃声惊醒。
惺忪里,只见林慕辞听着电话,嘴唇翕动,是一连串日语。
乍然清醒。
他人已经来到了床边,一面系皮带,一面道:“驻地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家。”
江九黎问:“怎么了”
“你真傻,担心敌人做什么”
林慕辞总是抽烟,一剪影子氤氲不清。
她怔了一怔,“自作多情。”
说罢,穿上缎鞋,套了自己的衣裳,跟着他走出了牢笼。外边把守的日本兵士,忽然抬手敬礼,江九黎唬了一跳。
驻地是二进院落,像前清官员的官邸。廊灯被风吹得打旋儿,兜来转去,那院里尽是湿的,落雨了。
林慕辞神色淡然,扔了烟头。
兵士送来一把伞,他接过,给江九黎撑着。
迈出垂花门,到了游廊上,两人没有交流,只听见雨滴在常春藤上,簌簌沙沙的。
正门外停着林慕辞的专车。
司机打开车门,江九黎随他一并钻进了后座。雨路泥泞难走,车速并不快。
林慕辞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我早就放顾舒乐回家了,你舅舅也进了顾氏陵墓。”
“这些天你一直在戏耍我”她秀眉微蹙。
“我主张和平占领东北……”
他一顿,吸了一口烟,“算了,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你比我幸运。”
“幸运”江九黎不懂他话里的玄机。
林慕辞眼皮周围一圈乌青,掩不住脸上的倦容,“至少你不用忍受噩梦的折磨,你生在一个弱国,永远体会不到一只箭被操纵着沾满鲜血的感觉,那是整条江水都洗不干净的罪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九黎装傻充愣,亦有些迷惑,只是不愿再相信他,这个侵略中国的日本军官。
车内静到了极处,他手中的烟灰落地,像是有细微的声音。
她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话落,砰地一声巨响,与迎面驶来的汽车相撞,车子被迫停了下来。
林慕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住,才不至于向前摔去。
司机道:“少佐,有人故意撞我们的车。”
“看看去。”
“是,少佐。”
雨渐渐止住,隔着一重染了雨雾的玻璃,江九黎看见对面车门被打开,里边的人下地,迤迤然来到她跟前。
江九黎心下怦然乱跳,她怎么也不会料到,玻璃窗外的男子,竟是傅其琛。
下一瞬,人头涌动,东北军一拥而上,将林慕辞的车严严实实地围住。
“铃木先生,又见面了。”
傅其琛的声音落入耳中,汉语的力量驱使着她,激动地打开车门。几乎是同时,一只手把她从车里拽出。
缎鞋遇水就湿漉漉的,江九黎踩了两脚黄泥,被拥进温暖的怀抱。
 
第57章 六国饭店,喝双杯
“对不起。”
江九黎睫毛微微垂着,看上去格外温驯。没有针锋相对,还肯和他说话,真教他不习惯。
他望着她,淡然一笑,“嗳,别这样,是我利用你在先。”
“抵消了,以后和谐相处。”
于是,车厢内破天荒地出现了融洽的气氛。
傅其琛说儿时趣事逗她,江九黎不再紧绷,神态也稍显自在起来。
“小时候有一回出去打猎,捉到一只鹿,想带回家里养,它挣扎,但是挣不脱我的怀抱。很大的一只鹿,我拖不动它。最后我累极了,不留神睡着了,醒过来它早跑了。”
她问:“你那时没有枪么”
“没有,我爸不让我带枪。”
说到这里,他把枪从口袋里拿出,被他揣暖了,一点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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