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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金拙言正一枪刺入一名匪徒前胸,吼声火光倒没怎么影响他,听到句秦王妃有难,心里一惊,用劲过猛,往前趔趄了一步,把匪徒刺了个透心穿。

    明镜急忙上前一步,金拙言枪尖抵着地面,已经站稳了,回头看向喊声起处。

    “是陆家别庄。”明镜急忙道。

    “秦王妃有难,他可真敢喊。”金拙言呸了一口,挺枪往前,冲向和两个护卫缠斗在一起的三四个匪徒。

    柏悦早就陷入了混战,身上的软甲已经被血浸透,枪缨沉甸甸垂下,鲜血不停的往下滴成串儿。

    那句秦王妃有难让她心里一惊,手下却没有丝毫停顿,反倒快了几分,连刺了几枪,挑飞了一个匪徒,径直冲往火光燃起的陆家别庄。

    残余的苏家护卫紧跟其后,一起冲向陆家别庄。

    连被砍中都半声痛呼都没有的黑衣人,象阮十七预想的那样,极其强悍,虽然他和他的人算是身经百战,一对一对上,却不是黑衣人的对手,黑衣人从周围的黑暗中缓缓不断的冲出来,阮十七奋力支撑之余,一息一息数着呼吸,在他的预计中,援军应该来的极快。

    最先赶到的援军出乎他的预料,不是他预想的不知道是谁谁,而是柏悦。

    一个照面,阮十七冲柏悦咧嘴一笑,“有劳。”

    柏悦没看他,枪缨抖出一蓬血珠,迎面刺向一名黑衣人。

    阮十七是个功夫不够心眼补的人,练功从来没下过功夫,刚才的奋力支撑,那一会儿,就把他的力气努的差不多了,柏悦带人加入,他立刻往后撤,站在自家战团后面,紧盯着战局指挥调度。

    有那座小楼上雄雄燃烧的巨大火炬照耀着,黑暗的婆台山上,总算有了一片光明一点的战场了。

    蒲高明带着他那些精锐,比柏悦略晚了几十息,也杀入了战团。

    阮十七直直的瞪着蒲高明,从蒲高明看到他带来的亲卫,这都是朝廷军服,他们果然都各自调了兵,这是哪一支盱眙军

    真他娘的!

    离战团极近的阮家别院里,那一声接一声的狂喊,小暖阁里的诸人听的一清二楚。

    徐夫人一下子窜了起来,声音凄厉,“阿夏阿夏怎么了”

    “阿夏没事。”李冬急忙扑上去抱住阿娘,“阿娘别怕,阿夏没事,是毛毛他爹让人乱喊的,阿夏根本没在这里,她不会有事,阿娘别担心。”

    “夫人放心,之前十七叔就说过,真要是贼多了,就让人喊几嗓子秦王妃在此,那些官兵听到王妃在这儿,肯定都得赶紧往这边跑,赶过来解救,阿夏没事。”阮夫人也忙过来劝解安慰。

    ”那人都到咱们这边了,阿夏那边呢……阿夏在哪儿了“徐夫人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刚才,她刚刚眯上眼,就梦到阿夏站在血泊里……

    ”阿娘,阿夏肯定没事,您别担心,您忘了阿夏常交待你的话了阿夏说让你和阿爹平时只管顾好自己就行了,别的人都不用你们管,有事的时候,更是谁都别管,只顾好自己,你们只要一管别人,那就是给她添乱。“

    李冬自己就心乱如麻,干脆直接祭出了阿夏这句杀手锏。

    徐夫人深吸了口气,不停的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添乱。“

    徐夫人勉强压下了满腔的恐惧担忧,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半躺半坐在榻上,眼睛一会儿闭,一会儿睁,只觉得这一夜简直比一辈子还长。

    山脚下的徐家别庄里,窗户大开,霍老夫人和苗老夫人并肩坐着,凝神听着外面那一声声吼叫。

    “说是秦王妃有难,我去瞧瞧”姜尚文先听清楚了,一边说,一边目光灼灼的看向金贵那根铁棍。

    金贵肩膀中了箭,这铁棍用不成了,她想借来用用。

    “咱们只管顾住自己,阿夏真有难,也不是咱们能帮得上的。”霍老夫人十分淡定。

    苗老夫人点头,“你太婆说的对,我告诉你,领兵打仗就是这样,最忌听说有难就跑过去,十有**是陷阱,就不是陷阱,也得坏事,当年……”

    “咳,阿娘。”赵老夫人猛一声咳,打断了苗老夫人准备从五十年前开始的当年。转回头,看着一脸遗憾的姜尚文,又看了担忧的没法淡定的严夫人,笑道:“别担心,王妃早有安排。”

    苗老夫人听赵老夫人这么说,笑起来,“可不是,先头她让人捎了句话,让我带样东西,我还纳闷,没头没脑一句话,这会儿才知道,王妃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什么东西”黄二奶奶好奇了,却被严夫人一把拍了回去,“不是你该问的,都是大事。”

    “不算什么大事,不过……过两天也就知道了。”赵老夫人看着黄二奶奶,温和笑道。

    偏在婆台山镇子后面,那处平时冷清,这会儿更加冷清的青庐里,秦王站在那三间仿照最早的那三间茅屋,却精致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三间草庐窗前,远眺着婆台山。

    陆仪一身戎装,长长的陌刀竖在旁边,站在茅屋门口,背着手也看着婆台山。

    陆家别庄那把火烧起来,喊声响彻山上山下,连远在青庐的秦王和陆仪都看到了。

    “喊的是秦王妃吗”秦王凝神听着,低低问道。

    “是。”陆仪听的清楚,没有隐瞒,“那里应该是我家那座庄子,王妃不在那里。应该是十七的诡计。”

    “十七顶不住了”沉默片刻,秦王低声问道。

    “我信得过他。”陆仪紧紧抿着嘴,调匀了突然有点紧乱的呼吸之后,才声调缓慢的说道。

    陆家别庄那幢小楼上,火一直雄雄的燃烧,李夏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看着燃烧的火,和旁边灯火通明了一夜的婆台寺。

     




第五百九六章 不可欺
    山上死伤之惨烈,让几位相公和诸官员小吏,几乎站立不住。

    仵作们还好,虽说眼前这样的人肉屠场一般的情形从没见过,可好歹死人见得多了,脸色苍白,却还都能撑得出一份镇静。

    小吏们就差的太多了,有些常跟着看看死人的还好,至少撑得住,另一些,腿软气乱,一个小吏脚下打滑,一个踉跄往前扑倒,急忙伸手往地上按,却正正按在地上半块断掌上,顿时吓的一声惨叫,跟在后面的刑部堂官早已经撑到了极限,被他这一声惨叫,张嘴就吐,喷的前面一个仵作一后背的豆花包子碎。

    “成何体统!”金相停步怒斥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柏景宁道:“也不能全怪他们,还是烦请柏枢密挑些人调上来,先清理一二。你们,要是实在撑不住,先下山去吧。”后一句,金相是对前前后后的仵作,小吏和诸官员说的。

    柏景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叫过名家将吩咐了几句。

    前前后后的小吏和官员,只有两三个垂头退下了山,其余的,咬着牙接着上山。

    这个时候撑不住下山的,以后的仕途如何,可就很难说了。

    秦王安静的站在旁边,没看众官员和小吏,只一点一点,再一遍看过已经看过一遍的修罗场。

    阿夏说她不喜欢这样的过程,他也不喜欢。

    金相越过诸常官小吏,用力按着长随,越走越快,这满眼的血腥,比他想象的更加惨烈可怕,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提起一分。

    再有几级台阶就能看到婆台寺大门了,金拙言浑身污血,大步迎上来,金相一眼看到金拙言,满腔**直冲上来,身子摇了两摇,差点滑倒。

    魏相看着血腥中透着腾腾杀气的金拙言,迎着金拙言看向哪儿都恶狠狠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旁边避开一步,却又立刻意识到心底突然涌起的那股惧意,急忙压下,挺直后背,直视着金拙言问道:“二爷呢”

    “寺里。”

    金拙言没看魏相,答了两个字,紧一步上前,扶住了金相,“我没事,一点轻伤,翁翁别担心。”

    柏景宁的目光越过扶着金相的金拙言,看向同样一身血污,撑着根枪杆当拐杖,带着浑身的怒火邪火,横着众人,一幅在掂量找谁出气模样的阮十七,阮十七迎上柏景宁的目光,立刻低眉顺眼,浑身恭敬,枪杆一撑,往旁边跳了半步,欠身示意柏景宁,“夫人和大姑娘在这边。”

    柏景宁心里突然生出股明知不可能的渴望,几步越过众人,急急冲向阮十七示意的方向。

    阮十七恢复了刚才的找岔模样,挨个横过众人,目光落在苏相身上,往地上啐了一口,跳转过身,把那枪杆在地上敲的能多响就有多响,跟在柏景宁身后,连蹦带跳的飞快,往陆家别院方向过去了。

    一路上来,苏相几近麻木,这会儿更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乱成了一片。

    他自幼读书,讲究的是君子远疱厨,眼前这样的修罗场,他做梦都没梦到过……

    阮十七敲着那根枪杆,一步三跳,一跳两三步,很快就跟上柏景宁,在他身侧半步,看着呆的如同石人一般,直瞪瞪看着仰面摆在一张竹榻上的柏悦,和坐在柏悦身边,轻柔仔细的替她擦拭着脸上污血的汪夫人。

    汪夫人旁边,阮夫人和李冬一块块濡湿帕子,一块块递给汪夫人。

    “我们一家,还有阮氏,多亏了大姑娘,可是我……”阮十七喃喃开口,话没说完,就被柏景宁抬手止住,“和你们无关,她是……她心甘情愿。”

    阮十七垂下了头。

    汪夫人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柏景宁,嘴唇抖了片刻,才说出话来,“能带悦儿回家了吗”

    “还得等等。”柏景宁往前一步,蹲在汪夫人面前,“这是,大案,得等他们看过,再等一会儿。”

    “好。”汪夫人垂下眼帘,伸手接过帕子,接着专心的给女儿擦拭脸上的血污。

    柏景宁站起来,转身走了。

    阮十七撑着枪杆,原地跳着转了个身,侧头看向山路方向,苏烨呢,哪儿去了难道也死了

    李夏一觉好睡,直到日跌才醒。

    她所在的这一带受到的波及不多,这里的几家别庄,说起来都是空无一人的。长沙王府别庄里,至少这一带,和往常一样的安静美好。

    李夏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吃了饭,端砚才问道:“太医过来问过几趟了,什么时候进来给王妃诊脉。”

    “就说我受了大惊吓,这会儿不能见外人。”李夏随口答了句,“告诉他们,王府一位医供奉已经替我诊过脉了,说说安安静静养几天,不见外人最好,让太医们不用再往这儿来了,去忙别的病人吧。”

    端砚答应一声,出去传了话。

    湖颖紧接着进来问道:“王爷午时前后和诸位相公一起先回京城了,刚刚打发人过来,问王妃今天晚上是回王府,还是在这里再歇一晚来人还说,婆台寺损毁,说是有旨意,祈福法事另择吉日。”

    “现在就走吧。”李夏看了眼窗外,时辰还早,这会儿启程,天黑前能赶回王府。

    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她最好回到京城,有些事还要再看看。

    “是。”湖颖应了,急忙出去吩咐了下去。

    李夏披了件浓紫色厚斗蓬,帷帽拉起,将头脸掩的严严实实,出来小院,看着停在小院门口的几顶两人小暖轿,迟疑了下,越过暖轿,吩咐轿夫,“跟在后面吧,我想先走一程。”

    端砚和湖颖一左一右紧跟在李夏身后,李夏脚步很快,沿着山路径直往下。

    没走几步,一股子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李夏脚步微顿,拢了拢斗蓬,脚步稍稍慢了些。

    周围都是忙碌的御前侍卫,却都沉默不语,除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山里的鸟雀们仿佛也消失了。

    忙碌的侍卫们看到拱卫在李夏四周那些矫健冷厉的长沙王府护卫,和严严实实裹在浓紫斗蓬里的李夏,欠身后退。

    李夏闻着浓烈的血腥味儿,目不斜视只管往前。

    从前那一回,关铨凯旋回来时,说过了真定府,恍如隔世,因为血腥味儿没有了,他北上御敌近十年,那些年里,辗转之地,处处都是浓浓的血腥之气,早就不闻不觉,几乎忘了人间是什么味儿。

    直到过了真定府,闻到了泥土的味儿,青草的味儿,雨水的味儿……

    原来血腥味儿,就是这个味儿,真让人恶心。

    端砚和湖颖惊恐的看着路两边一具具铺出去的尸首,路上还散满了细小的断肢碎肉,两个人拢着斗蓬提着裙子,微微昂头,不看脚下只管往前踩,急急的跟着脚步极快的李夏,脚下踩了什么,她们都已经顾不得了,太多了,她们实在避不开了。

    这不是人间,这是地狱!

    李夏一口气走到半山的观云亭,站住,示意紧跟在后面的暖轿上前,“我累了。”

    抬轿的不是往常的粗使婆子,而是长沙王府的护卫们



第五百九七章 摧心
    这一天的皇城,人人都揪着颗心,忙成一团,乱成一团。

    傍晚,魏相从一场接一场的安排调度中稍稍松了口气,想着这一天里知道的越来越多的那些细节和详情,只觉得后背满是寒意。

    他得去见见太子,和太子好好说说这件事。

    魏相从屋里出来,刚站到檐下,就看到对面屋里,秦王和严相一前一后出来。

    严相冲魏相略一颌首,和秦王说了句什么,转身进屋了。

    秦王从出了屋,冷冷的目光就盯在魏相身上。

    魏相由意外而不自在,渐渐心生寒意,渐渐遍身寒意,直到浑身僵直,秦王才移开目光,慢慢将手背到背后,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扬长而去。

    魏相这才觉得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甚至额角,都有一层冷汗。

    从前那个温润如玉,谦和无争的王爷不见了,眼前的这位,象出笼的虎。

    魏相远远望着太子宫的方向,没有象往常那样抬脚就去,而是呆呆站了很久,又转身进了屋。

    明天傍晚,江延世就回来了,等他回来吧,太子大约也是一无所知,这样的敏感时候,他一趟一趟往太子那儿跑,不大合适……

    魏相呆呆坐着,突然扬声叫进长随,“你赶紧回去一趟,让夫人这就去看一趟太子妃,就去看一趟就行,快一点,还能来得及,”

    长随答应,一溜小跑回府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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