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姚贤妃左侧后,自从吴讷言落水死后,就空无一人了,她从不许随侍的任何人,站在这个位置,这会儿,也是空无一人。
“再去苏娘娘宫里看一趟。”姚贤妃一边提着裙子,不紧不慢的下台阶,一边吩咐紧跟在身后的一个中年尚宫。
“是。”中年尚宫立刻答应,转身急步往另一个方向去。
姚贤妃带着十来个沉默而健壮的中年婆子,悠闲自在的走着,看着两边的鲜花绿草,摇曳的树枝。
几十年来头一回,她突然发觉,这宫里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是这样的精致好看,生机勃勃。
中年尚宫去而回来的很快,跟到姚贤妃身后半步,低声禀报:“苏娘娘昨天闹了几乎一夜,从太医早到用了药,到现在一趟没睡过,我近前仔细看了,睡的极沉。”
姚贤妃嗯了一声,中年尚宫接着道:“段尚宫昨天累了一整夜,这会儿也睡的极沉,其余的人,还在跪着呢。”
昨天苏贵妃闹腾的极厉害,一早上皇上就发了脾气,罚苏贵妃身边侍候的人,跪到他回宫。
姚贤妃想到这个跪到他回宫,笑出了声。
再往前没走多远,就是关着江皇后的那一圈高墙了。
姚贤妃站在高墙外,微微侧头,微笑看着面前的高墙,都说这高墙是隔绝也是保护,都是胡说,这高墙,隔绝不了,也保护不了。
”开门。”姚贤妃站在那扇极小的门洞外,吩咐从门外小屋中迎出来,一脸惊惧不安的婆子。
“娘娘……”看门婆子的话刚出口,就被中年尚宫打断,“真是混账,这宫里,没有皇上的口谕,谁敢往这儿来”
看门婆子脖子一缩,立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这话极是,况且,姚娘娘的谨慎谦和,最得皇上信任,这一
条在宫里是人人认可的。
看门婆子缩着头,急忙上前一把把开了锁,推开了那扇极小的门。
姚贤妃径直进了小门,中年尚宫紧跟而进,一群婆子急步跟进,最后一个健壮婆子走到看门婆子身边,停住,迎着看门婆子看过来的笑脸,抬掌砍在看门婆子脖子上,再一把捞住,将被她一掌打晕的看门婆子拖进了旁边小屋,从看门婆子身上摘下钥匙,出小屋上前掩了门,坐在小屋里看着。
小门的位置,是从前江娘娘院子角门的位置,穿过园子,从后面进到正殿。
 
第六百四九章 一线之间
东华门内太子宫里,太子盯着滴漏,深吸了口气,示意莫涛江,“走吧。”
莫涛江欠身应诺,紧跟在太子身后,带着诸护卫,出了太子宫,沿着东西大街,脚步不算快,可也不算慢的往文德殿过去。
过了右嘉肃门,过了大庆殿,离文德殿还有一射之地,李夏身后跟着湖颖等人,从旁边门下省出来,站上东西大街,挡在太子面前。
“太子不在太子宫闭门读书,这是要干什么”不等太子说话,李夏先扬声问道。
“让开!”太子眯眼盯着李夏。
“皇上安好。”李夏没理太子,看向紧挨太子站着的莫涛江,微笑道:“我从来没错算过江公子,可你家江公子,却回回都错算了我,皇上安好,太子带着你,带着这些人。”
李夏看向太子身后那一行五六十名行动之间充满杀伐之意的精壮之士。
“这些人,都是在婆台山历练过的吧。太子带着你,带着他们,这会儿冲进宫中,要干什么这个时辰,皇上快回来了,等皇上回来,难道是准备埋伏在宣佑门,杀了皇上么”
莫涛江脸色变了,紧紧抿着嘴,见太子就要抽剑,忙伸手按住他,低低道:“先听几句,不急在这一时,越到关键时候,越要谨慎。”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莫涛江下意识的瞄了眼已经聚上来的六部诸官和小吏们。
过了大庆殿,就是门下中书,以及六部和枢密院等部的办公之处,这儿,集中了整个帝国的中枢官员和小吏,这会儿,虽说相公和诸位尚书随同去了金明池没在,可别的官员,以及诸小吏却都在,因为主管不在,倒是比平时更加随意自在。
这会儿太子和他带着的浩浩荡荡这一群人,和秦王妃这一群绣带飘摇的女子突然对峙起来,堵住了东西大街,这事过于少见,过于瞩目,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你家江公子错算了我,他以为我必定要借他的局,做我的事,所以,他给我一个引子就行了,可是,我没打算做他打算做的那件事。皇上大行,与太子绝大好处,于我,于我家王爷,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替他动手”
李夏看着莫涛江,语笑嫣然。
太子脸色也有点儿变了。
金明池那场杀局,江大郎说的很清楚,他们放出个引子就行,秦王府预谋已久,那个郭胜,往金明池边上已经走过两三趟,水里也下过几趟了,杀着不在他们,而在秦王府。
现在,她说她不要这个引子,她不借局做那件事……
“王妃真会说笑,什么局不局的,我和太子都听不懂,请王妃让一让,江娘娘病重,太子必须立刻进宫。”莫涛江心里一片慌乱,咬牙撑住。
公子早就赶往京畿大营,京畿大营,才是公子真正用心经营的地方,他陪着太子赶进宫城,召集收拢留在宫里的内侍卫,和周围这些人,若是局面不利,要支撑到公子赶来。要是局面有利,要在皇上的尸首运回来时,确保太子在皇上身边,以防被人假传了圣命。
她这些话,不管是真是假,不管皇上是死是活,事已至此,太子必须立刻进宫。箭已在弦上,公子很快就会带着京畿大军进入京城,进入皇城,也许顺顺当当,也许是一场厮杀之后,皇上和太子,总是要死一个的。
“江公子所作所为,你们的打算,我一清二楚,我和王爷的打算,二爷和三爷的事,你们也一清二楚,你们和我们,彼此相知,瞒着皇上罢了。”
李夏的目光从莫涛江看向太子,又从太子看回莫涛江。
“皇上好好儿的,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不动手,江公子必定得不了手、我不动手,是因为皇上死了,于我们王爷全无好处,毕竟。”
李夏轻笑,“老四老五还活着呢,是不是”
太子和莫涛江对视了一眼。
“若是连老四老五也当场屠尽,不用一言半语,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天下人悠悠之口,我和王爷还是在意的。
而且,皇上虽然混帐,可朝廷诸臣,却忠义者居多,一并屠尽了,我和王爷那份打算,就大白于诸人面前了,我家王爷所想之事,只怕就极难了,实在犯不着,您说呢莫先生
皇上这会儿用我们王爷压着太子,也用太子您,压着我们王爷,你们和我们,就象翘翘板,在皇上那里,倒了一个,另一个,也就留不得了。唉。”
李夏悠悠叹了口气。
“所以,我思忖再三,还是得来一趟。这个时辰,皇上应该从金明池启程回来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也许小半个时辰都用不了,你们比我更清楚,等皇上回到这里,回到宫里,这一切,太子如何和皇上解释,所谓江娘娘的病重,以及,这些精锐死士
唉,至少这一会儿,咱们两家,是难兄难弟,谁都少不得谁。”
“王妃这话,我和太子可听不懂。”莫涛江脸色微青,看了眼同样脸色发青的太子,勉强道。
“先生做事缜密,难道没派探报往来太子宫和金明池之间么探报怎么说的至少这会儿,你们和我们,一损俱损。
先生请三思,太子请三思,不要一时冲动,毁了我们大家。
太子该派个人去看一看,不过须臾之间,若如江公子所推测,这须臾的功夫,并不晚,毕竟,江公子的京畿大军,总要等皇上进了城,才好发动,若江公子又错了,退回去还来得及。”
李夏来回看着两人,淡然而诚恳。
周围聚集过来的官员小吏越来越多,堵在东西大街两侧,以及四周。
太子心里滑过丝不祥之感,他好象上了什么当了。
……………………
陆仪一路催马狂奔,冲进万胜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马速半分不减,在一路惊叫声中,直冲往前,只求不当场踩死人而已,其余,踢翻东西撞伤人什么的,一概不管不顾,他实在顾不上了,眼睛紧盯着前面,只盯着前方,手里的鞭子一下接一下挥起,挥出一连串儿的急促的鞭响。
王妃给他的时辰,只能这样用尽全力,一路狂奔。
承影等小厮紧跟其后,全神贯注控着马,有陆仪冲在前面驱开了惊恐尖叫的行人,后面跟着的他们,就轻松很多了。
阮十七带着二三十个小厮长随,坐在最靠近万胜门的一间茶坊里,正百无聊赖的喝茶喝的满嘴水味儿。
他领了吩咐,多带人在这儿守着,至于干什么,长贵那厮居然甩了一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叫什么话
阮十七颇为自得的抖开折扇,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差使,也就能派给他这样的聪明人了,那个魔头虽说可恶,这份看人的眼力是没话说的……
阮十七正要站起来再出去转一圈,看看该干什么,只听到城门外一阵惊叫传来,阮十七一窜而起,扇子也不要了,一只手撑着窗台跳出茶坊,刚要往前冲,陆仪连人带马,箭一般直冲而来,阮十七吓的唉哟一声,身子晃了好几晃,才收住步,等他收住步,连承影他们都已经冲过去了。
阮十七半张着嘴,呆呆看了几眼已经看不清的陆仪等人,再慢慢转着头,看着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惨叫哀呼的人群。
他知道他这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差使,是要干什么了。
“来人!快救人!给爷救人!把你家茶坊给爷清空,爷给你一百两银子!那边,那家客栈,东山呢,去清出来,给五百两,西山赶紧把人抬进来,北海去请大夫,把跌打大夫,别的大夫也行,全请过来,银子给足,不来就揍!”
阮十七跳脚大叫。
陆仪纵马狂奔,转过西角楼大街,再往前人就少了,陆仪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将马速又提上来一线,一口气冲过孝严寺,在离孝严寺不远的一座吊桥前,猛的勒住马,不等高高仰起的马前蹄落下,就跳下马,冲到值守在吊桥前的当班内侍卫急问道:“曹少监呢快叫他来!”
当班内侍卫是认识陆仪的,见他急成这样,答的极快,“曹少监没在……”
“快让人去找!”陆仪深吸了口气,“我有点儿着急了,这里谁主事烦你请他来,出大事了。要快!越快越好!”
“是,将军稍等。”当值内侍卫冲吊桥另一头的侍
第六百五零章 当年的雄心
天刚蒙蒙亮,丁家祖孙三人,带着半府的白头老仆,绕了些圈子,巳正前后,进了京畿大营。
苗老夫人和丈夫丁老侯爷解甲归田时,北边和现在差不多,照先皇的话说,海清河晏,四方承平,苗老夫人带出来的那些精锐,放到地方歇息整顿,这一歇就是二三十年,照赵老夫人的话说,歇成了废渣。
当时先皇恩旨,许在北边征战多年的老将老兵解甲归田,这是好事,象章大路这样解甲归田,安然生活,有不少。
但还有不少,当时刚刚投军,年纪青青,立场要战场搏杀,戎马一生的,苗老夫人就安排他们进了京畿大营。
当时统管京畿大营的周将军,比丁老侯爷大不少,却是从丁老侯爷的上上上级,做到了丁老侯爷的下属,做的心服口服,甚至给最小的孙子起了个名字叫慕丁。苗老夫人找到他,说要安排些伢子到京畿大营,他一口就答应了,安排了两百多人,进了京畿大营、
当时的苗老夫人,五十左右,照她自己的话说,正当壮年,还雄心勃勃,想着有朝一日再领军北上,征战草原,到时候,把这些伢子要出来,班底就有了。
可这个有朝一日,竟然再也没来,等她过了六十寿时,对这些伢子的愧疚之心,就很浓了。
皇上和先皇一样,不爱动,从前京畿大营是要和南边北边西边,以及水军轮换的,以保证京畿大营是帝国最强悍的战斗力,可从先皇起,经常是进了京畿大营,就从头到尾,老死在京畿大营了。
从苗老夫人过了六十寿起,就想方设法走门路,把她那些伢子们往有出息的地方挪。
可丁老侯爷死后,丁家人丁单薄,后来又出了二儿子那场事,苗老夫人的门路极其有限,忙了十来年,也不过挪出去二三十个。
直到治平十九年,秦王署理兵部,替北边大战挑人北上,京畿大营是金世子亲自过去挑的人,问到曾经跟随过苗老夫人和丁老侯爷的,统统挑出来送往北边,挑出来的这些人,一部分归到了她大孙子手下,一部分,归到关铨手里,如今都立了不少军功了。
那一年,是苗老夫人过的最畅快的一个春节。
隔没两年,柏帅父子剿平南方匪患,调任回京,柏帅做了枢密使,柏小将军领了京畿大营和御前侍卫。
从那一年起,还留在京畿大营的六七十个当年的伢子,一天比一天得到重用,到今天,十五名副将中,有六名,都是她当年送进京畿大营的伢子,其余的人,也都是等级不一的统领了。
苗老夫人坐在车上,车子前面,车门大开,车帘子掀的高高的,苗老夫人迎着风,眯眼看着就在眼前的京畿大营,心情十分愉快。
往常,回回她来看她的伢子们,看到这些人,苗老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酸涩难忍,她和丈夫大丁年近三十才走投无路去投了军,丈夫背着孩子,她女扮男装,背靠背厮杀,不知道有多难,九死一生做到大将军,做到大帅,指挥千军万马,算是战无不胜吧,也不过打了三四年的仗,就奉调回京,闲到现在,三十年了。
那时候,哪是什么海晕河清草原上的青壮还在,底子好好儿的,要是那时候她和丈夫没有被调回来,再打上三年五年,哪怕三年两年,哪还能有后头什么乙辛连下几城这样的事儿
算了不想这个了,泽安常说她,就会打仗,虽是太婆,却是个武夫,嗯,她就是个武夫,就是觉得当年该把那帮狼崽子打断筋。
“老夫人来了!”不远处的京畿大营门口,值守的兵士看到了苗老夫人的车子,一声愉快的喊叫,不用吩咐,急奔进去找孙副将禀报。
孙副将是苗老夫人那些伢子们中,如今在京畿大营里官职最高的一个,很得柏小将军的信任。
几个值守的兵士,一个一路飞跑找孙副将禀报,两三个赶紧跑出来将营门拉到大开,迎着苗老夫人的车子过去,殷勤的见礼,帮着牵马,答着苗老夫人的问话。
营门刚刚拉开,一个小百户急急冲出来,挥着手大叫:“混帐东西!袁将军的吩咐都当耳旁风吗快把营门关起来,今天一天,没有袁将军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大营。”
“这是苗老夫人,又不是外人!”刚把营门拖开的小兵看样子并不怎么在乎这个百户,靠在营门上,斜着百户,一脸的你还没睡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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