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侍候县尊到那边漱漱口,还有县尉,侍候他洗一洗,换身衣服。”郭胜淡定的吩咐了两个衙役,示意仵作和保正跟上,几步走到尸首旁,蹲下仔细查看。
仵作拿出两块干净白布,先递给郭胜,又拿出两块,裹了自己的口鼻和一只手,郭胜用白布垫着手,轻轻将尸首头部推起,仔细看了看,示意给仵作看,“看这样子,死了只怕有两天了,舌头吐出,颈下有勒痕,这是缢死的。”
仵作连连点头,缢死这一条,一眼就看出来了。
郭胜仔细查看了头部,再从头往下,每一寸都细细看过,示意守义庄人和仵作,将尸首翻了个个,指着尸首颈后虽然已经有些肿涨,却还是十分明显的勒痕,“勒痕交叉往下,这是被人勒死的,看这里,痕迹极深,下手的,只怕是个男人,女子多半没有这样的力道。”
仵作不停的点头,这位郭先生,简直比他还专业。
郭胜再看了一遍,解下缠在手上的白布,递给仵作,示意自己看好了。
仵作上前收拾了,保正招手叫过几个人,将尸首放到块木板上,等侯李县令吩咐如何处置。
李县令被那一眼惊的魂儿飞的回不来,漱了口,无论如何不敢再往前凑,时不时看一眼淡定自若,象赏花一般查看尸首的郭胜,头一回觉得,他这位郭师爷,好象很有几分本事,至少胆子够大。
吴县尉自觉心里有数,又不愿意触晦气,无论如何不肯往前去,湿着半边衣服,落后李县令两步,紧拧着眉头,一幅沉思状,却神游天外,想象着要
第一百零五章 此案和彼案
杭州帅司府,罗帅司看着横山县送来的口供和人犯,听朱参议简单几句说了案情,只气的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猛拍了几掌桌子,强压下怒气,吩咐朱参议会合闪参议审理此案,等朱参议出去,立刻吩咐去请关副使来一趟。
关铨到的很快,罗帅司屏退诸人,坐到关铨旁边,低低将淫祀案说了,“……原本打算明天夜里,会合宪司衙门一网打尽,可如今。”
罗帅司一声长叹,将刚刚收到横山县送来的那桩案子说了,“……这样的案子,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党争陷害,火中取栗,唉!实在是……这样的宪司衙门,我实在不放心,请关副使来,是想请关副使帮个使,今天晚上就动手,捉拿一干人犯。”
关铨极其干脆的点头道:“帅司职责所在,也是关某职责所在,帅司只管吩咐。”
“那就多谢了!”罗帅司喜形于色,忙让人叫了姚参议进来,指着姚参议道:“这案子姚参议最清楚不过。今天晚上,你和关副使一起,收网捉拿人犯。”后一句,罗帅司是对着姚参议吩咐的。
姚参议已经知道了横山县刚刚递上来的那桩案子,也正担心不已,见罗帅司已经如此安排,长长舒了口气,连声答应。
………………
夜半,寒风呼啸,明涛山庄那间那间小院上房,秦王和金拙言对坐下着盘棋。
外面脚步声传来,金拙言呼的站起来,几步冲到门口,掀起帘子。
外面被灯笼照的十分明亮,陆仪一身黑衣,正穿过院子,大步往正屋过来。一阵寒风卷起他身上的黑色斗蓬,猎猎飞扬。
金拙言举着帘子,一直举到陆仪欠身进来。
“怎么样”放下帘子,金拙言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王也已经站了起来,屏着口气,看着陆仪。
陆仪迎着秦王的目光笑道:“一网打尽。”
秦王和金拙言同时松了口气。
………………
郭胜在杭州城耽搁了两天,等着两个案子都有了结果,才回到横山县,吃了午饭,洗漱换了衣服,到县衙给李文岚和李夏上课。
安排李文岚在门口背书,郭胜坐到李夏旁边,低低禀报这几天的事,以及这两桩案子。
“……淫祀案是前天夜里动的手,听舅舅说,是关副使带人捉拿归案的,五个主犯,十六个从犯,同时到案,无一漏网。搜出来不少浮财。
我问了陆将军,说真实案情,帅司府已经密折上报朝廷了,明发的案情,大约要以残害人命为由,奸合求子的事,只字不提,五个主犯,空戒绞,杨陈氏绞,其余三个,拟了凌迟,十六个从犯斩立决。”
李夏端坐不动,凝神听着郭胜的话。
郭胜顿了顿,想着那天在溪口镇遇到的那个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十六个从犯,全部斩立决,也是没办法的事……”
郭胜声音低落下去,“陆将军说,查到现在,往三处求过子的妇人,能查实的已经有五百多人,不一定人人受害,可是,一旦走漏风声,但凡去过的……只能一个活口不留,不然,万一有个万一,不管多少年后,都是极惨的事。”
李夏极轻的叹了口气,郭胜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动,她这是怜惜这些人么
“另一件,”郭胜瞬间走神,又急忙拽回来,“溪口镇的案子,也结了,胡明德和兄长胡大异口同声,咬定是赵氏失手勒死了弟妇郑氏,赵氏拟了斩立决。
胡明德和胡大原本拟的是流配三千里,是陆将军发了话,改拟流放到银矿苦役十年。银矿上的苦役,活过五年的都没有。
第一百零六章 吓
郭胜进了签押房,李县令放下书,笑着让郭胜坐,“今天怎么样阿夏没淘气吧我家这两个小的,岚哥儿要多懂事就有多懂事,可阿夏就淘的不得了,一个姑娘家,比小子还皮,真是让人头痛得很。”
“姑娘极好。”郭胜欠身笑应了一句,眼皮微垂,下一句,就转了话题,“东翁,有件事,在下觉得,不好瞒着东翁。”
“噢又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李县令呵呵笑着,示意郭胜。
郭胜站起来,走到门口,探出半截身子,左右看了看,前衙早就空无一人,郭胜回来坐下。
李县令看着转过身之后就满脸的冷厉的郭胜,下意识的放下书,坐直了上身。
“昨天,杭州城里,审结了两桩大案。一件,是杭州府衙审理的溪口镇女尸案,另一件,是大案子,是帅司衙门和宪司衙门会同审理的,一桩淫祀案,这两个案子,一而二,二而一。”
李县令有点儿懞了,“溪口镇那案子……”
“嗯,县尊先听我说。一年半前,山阴县宁安寺知客僧德清,以及主持空戒,和山阴县杨秀才的儿媳妇杨陈氏勾搭成奸,一次奸合寻欢时,被一个小沙弥撞见,德清杀了小沙弥,从宁安寺出来,游荡到了盐官县和横山县交界一带,改名圆融法师,自称开了天眼,很快,就以送子灵验著称。”
李县令眼睛睁大了,心里涌起股强烈的恐惧之意,“送子……”
“嗯,奸合以送子,很快就聚了大量财货,就招了其弟,及其表弟,在溪口镇和盐官县三阳镇等三镇,建了送子庙,一起送子,祸害了不知道多少妇人。”
李县令听的喉咙里咯咯了两声,却说不出话,这太可怕了!
“溪口镇女尸旁边的那座青砖大院,就是溪口镇的送子庙,由圆融的弟弟主持,已经建好送了将近一年的子了,香火十分旺盛。”
郭胜的话顿住,冷眼看着两眼发直的李县令,片刻,才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溪口镇赵宏庆状诉的,就是这间淫祀。”
李县令呼的窜了起来,直直的瞪着郭胜,他置之不理的状告淫祀案,吴县尉……
“县尊请坐,听我说完。”郭胜淡定的示意李县令坐回去。
“赵宏庆和媳妇郑氏,都是那座送子庙的信徒,之所以要举发淫祀,是因为受了胡明德的鼓动游说。
胡明德是宪司衙门的书办,那天赵宏庆所言,县尊也都听到了,赵宏庆首发淫祀案,是胡明德鼓动,也胡明德带他到的县衙,就连状纸,也是另有人事先写好的,在县衙门,是吴县尉接应,先是将赵宏庆首发淫祀案的时间,提前到一个月前,再花言巧语,一来让县尊既赵宏庆举发淫祀案这事,又只把这事当成笑话,二来,就是骗县尊在那张状纸上签了名,画上押。”
李县令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两只手抖个不停。
“县尊签了名画了押的那份状纸,在底册上留了记录之后,当天下午,梧桐回来,偷走了赵宏庆那张状纸。
如果不是五爷周全,这会儿,那张诉状,应该出现在溪口镇的那座淫祀之所,作为淫祀案的证物缴获。
那桩淫祀案事涉百人千家,是秘案,县尊不可能知道,这会儿,要是上头有人来问起赵宏庆状诉淫祀这件案子,县尊必定要哈哈大笑,当成笑话儿再说一遍吧”
郭胜声调里透着浓烈的寒意,李县令浑
第一百零七章 杜鹃和兰草
“我跟山哥儿说几句话。”李县令冲徐太太和李冬往外摆手,示意她们出去,徐太太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怎么跟儿子说几句话,还得把她赶出去了
徐太太莫名其妙归莫名其妙,还是推着李冬往外出,经过李文山,拉了拉他,往外走了一步,咬着耳朵嘱咐了一句:“你爹说病就病倒了,大夫说他受了惊吓,你问问你爹,出什么事了,我问他,他一个字也不说。”
李文山连连点头,眼角瞄着一步步往他身后挪过来的李夏,正要伸手拉她一把,李夏却被徐太太一眼看到,伸手拉住李夏,拎着出了门。
李县令关着门,和李文山一直说到午饭前后,徐太太不放心,打发李冬贴门上听了好几回,净听到李县令哭了,听了这么几回,这心没放下来,反倒提的更高了。
午饭都做好等着了,李文山总算开了门,叫苏叶端了盆水进屋,和李冬两个,侍候李县令净面。
李县令眼睛通红,看气色神情,却好了不少,李夏趴在榻沿上,看着她爹的神情,暗暗松了口气。
象昨天那样的痛苦郁结,再有几天,非得一场大病不可。
吃了饭,李文岚去前院上课,李文山带着李夏到后园去玩。?李夏最粘她五哥这事,一家人早就习以为常。
李文山牵着李夏,在后园里转了半圈,在菜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今天天气好,无风大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十分舒服。
“阿爹没事了吧”李夏甩着腿问五哥。
李文山点头,“应该没事了,阿爹都想辞官了,说要不还是去当教谕算了。”
“阿爹现在还不能辞官,等这一任做完吧,正好,太后也该回京城了,到时候再看,阿爹这样的脾气,最好在工部,或是鸿胪寺这样的地方,领份闲职。”李夏晃着腿,低声道。
李文山笑起来,抬手摸了摸李夏的头,“阿夏这话说的,好象阿爹做什么,能由着咱们挑一样。”
李夏晃着的腿僵了僵,垂落下去,可不是,现在哪能由着她安排呢,唉。
“你多跟阿爹说说,让他凡事多听郭胜的话,至少这一任,再怎么也不会有什么事,至于这一任之后,唉,到时候再说吧。”
“说了。不过,”李文山皱起了眉头,“我觉得郭胜这个人,好象太有主意了。”
李文山将郭胜去江宁府的事情说了,“……他从杭州城回来,换了匹马就去了江宁城,我总觉得他不是临时起意,既然早有打算,为什么在杭州城的时候,没先跟我说一声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妥当,这不算小事,总得跟我说一声吧秦先生也不知道。
还有就是,他怎么能把淫祀案这事全都告诉阿爹呢,那桩淫祀案,下过封口令的,他又不是不知道,万一阿爹不小心流露出去,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呢”
李文山连声抱怨,李夏眼皮微垂,听他抱怨完,扫了眼明显有几分气恼的五哥,“五哥别多担心,郭胜和县衙这边,我看着呢。”
“就是知道你看着,我没怎么担心,要不然……唉!”李文山烦恼的叹了口气,跟秦先生相比,他明显觉得郭胜让他不怎么安心。
“五哥,郭胜和秦庆不一样。一来,秦先生做了几十年的幕僚,很知道怎么样敬重东主,郭胜多数时候是个独行侠,只做过几年师爷,也是跟着他舅舅一起,隐在他舅舅身后,怎么和东家相处,他肯
第一百零八章 人心
“唉。”李文山一声长叹,“阿夏,你不知道,这人心……太可怕了。”
李文山看起来受了极大的刺激,“那个案子,陆将军送了好些案卷,那几个淫僧就不说了,不是人。可那些妇人,明明自己受了害,还要再去害别人。
桥东镇上有个妇人,把小姑子,堂弟媳妇都带过去,她一个人,就带去了四个人,害了四个人,她堂弟媳妇投井死了,世子说她堂弟媳妇不一定是自己投的井,陆将军还在查,我就是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还有溪口镇一个妇人,去求子,生了儿子,大姑姐来看侄子,说了一句,她这侄儿比她弟弟好看多了,那妇人就把大姑姐哄骗过去,说是之后一两个月,两个人隔十天半个月就一起去求一趟子……”
李夏两只手撑在石凳上,漫无目的的看着远方,听着李文山的话,波澜不惊。
这没什么想不通的,大家都一样了,也就安全了……至于别的,没有别的,没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紧……
李文山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让他深受刺激的人心之暗,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
李夏侧头看着他,站起来,拽着衣袖给他擦眼泪,低低抱怨了一句,“陆仪给你看这些干什么。”?“不是给我,是拿给王爷看的,我跟着看了几眼,有些,我是听王爷说的,王爷很难过,前天一天,净坐着发呆了,跟他说话他都不理。”
李文山摸出帕子,先给李夏擦了手和衣袖,再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
李夏一怔,给秦王看的……
是了,用这些来见识人心之恶,再好不过。就象从前,太后让自己抄那些密折,见识世情之狠烈,人心之恶之毒,太后最擅长潜移默化的教导人……
太后教导秦王捕猎之道,现在又开始让他认识世情人心,就象从前教导自己那样……
李夏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菜地,李文山低头看了看李夏,又看了看,伸手在李夏眼前挥了挥,“阿夏,阿夏!”
“想出神了。”李夏恍过神。
“想什么呢”李文山带着几丝探究看着妹妹。
李夏看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李文山唉了一声,他越来越觉得,从前是阿夏很厉害,至于他……他到底是死是活只怕都说不定,回回他一问自己怎么样了,阿夏都是回避不答。
“对了,秦先生说,大伯捎了信,说过两天让四哥过来一趟,给咱们送点过年的东西,还说,过了年,初二初三,大伯就打发人过来,接阿娘,还有咱们到江宁府住几天。秦先生立等着回话,我就先答应了。”
李文山想起来还有件正事,赶紧说了。
李夏点头,这是很正常的兄弟往来,照理说,她阿爹阿娘应该先打发人过去送节礼……算了,这些事明年再说,今年这大半年,大事小事就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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