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诡言

    “关于高数中的极限，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正好请教你。”吴林峰叫宋会琴站好，来到了她的身后，说道:“站好，我走过来了！”

    “你要干什么”

    “我看能不能追上你。”吴林峰说道。

    “你……什么意思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是这样的，我在思索极限这个概念。假设我从这边走过来，我要来到你身边，我首先就要走到我们连线的中点；我再从中点出发，要来到你这里，我又得走到我们连线的中点；我继续走，我每走一次，都一定要经过我们连线的中点再往前走，这中点有无穷多，所以我永远都到达不了你这里。”吴林峰眨着狡黠的双眼，他似乎在虚心的请教，又似乎在卖弄自己像哲学家一般高深的学问。

    “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只需要跨几步，你就走过来了啊！”宋会琴说。

    “但是根据极限的定义，我是永远到不了你这里。或者说，我需要无限长的时间才能走到你这里。”一个浅显直观的问题被吴林




第52章 秋窗风雨夕
    日子一天一天飞逝而过。宋会琴的生活就像《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描述的贫农一样。她早上吃两个馒头，一碗稀饭，要1元钱。如果吃一碗米粉，要一块二，再加一个鸡蛋五毛，就要一块七。中午一份米饭要5毛钱，一份素菜1元，一份普通的荤菜要2元，好一点的荤菜要2.5元。晚上吃饭或者面条，大概1.5元。她节约一点，1天只需要5元钱。那时物价还不高，大部分贫困学生的生活费一天用五元就够了，现在5元钱只能吃半碗面。她这样的消费水平是喝不起咖啡的，她时常拒绝吴林峰的邀请。

    学校的学习风气很不错，教室、自习室、图书馆是应用物理专业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们就像书呆子一样，心中只有学习，偶尔参加一些社团活动和体育锻炼。受到高年级学长的压力传递，他们要尽快通过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还要考很多很多的证书。有的同学从入学报到开始，当别人耍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们就树立了攻读硕士研究生的目标。

    有一天，宋会琴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下午没课，她去了图书馆。每当她感到无聊的时候，只有图书馆那汗牛充栋的书籍才能让她心里踏实。图书馆的阅览室座无虚席，早已被一个个学霸占据。他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在里面做作业。

    宋会琴来到古典书架，这里有诗经、先秦散文、楚辞、汉赋、魏晋南北朝、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浩如烟海的名著。宋会琴看到了《红楼梦》，她原来读过，但体会不深，听说这样伟大的著作要读很多遍才能解其中的味道。她看中了两本书，一本书《红楼梦》原著，还有一本是红学专家解读红楼梦的著作。当她把手伸向《红楼梦》的时候，分明碰到了另外一只手，一个男同学的手。

    “同学，你也要借这本书吗”宋会琴问。

    “女士优先，如果你要看，我就不借了。”这个男生说道。

    “是你先碰到这本书，还是给你。”

    “这本书是‘满纸荒唐言’，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你看。”男生说。

    “真的给我吗你不后悔你会不会留下‘一把辛酸泪’”

    “这是最后一本。真的给你，你看完了，再给我看。”男生说。

    宋会琴不再推辞，借了这两本书，也把联系方式给了这个男生。说来也巧，这个男生正是s县白石乡槐树村2组的唐蒙，今年刚考上u市理工大学土木工程专业。他的父亲是唐敖，弟弟是唐宁。宋会琴又借了几本《高等数学》题册方面的书。他们一同走出图书馆。

    “可惜《红楼梦》是一残本，只有前80回是曹雪芹曹公呕心沥血写成，后40回被糟蹋了。”宋会琴说。

    “这有什么可遗憾的《西游记》中孙悟空说:‘天地本不全，经文残缺也应不全之理，非人力所能为也！’正因为《红楼梦》残缺，才体现出它的珍贵和美！”唐蒙说。

    “虽然如此，终究是遗憾。怪不得张爱玲说人生三大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宋会琴说。

    “你这么喜欢，为什么不读中文系”

    “当时



第53章 桃花行 ? 葬花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桃花已经盛开，学校生机一片。宋会琴来到学校湖边读英语，背单词，准备迎接六月份的大学英语四级考试。辅导员多次强调，英语四级很重要，是以后找工作的基本要求。对于宋会琴来说，英语阅读、翻译、写作都没有问题，最难的是听力，始终听不懂。她在中学一直学的是哑巴英语，平时没有什么英语听说的练习机会。在白石乡读初中，就连老师的英语发音也不一定准确。为了提高英语听力水平，她现在坚持每天听bbc、voa等节目。

    湖边的小亭，春风吹拂，鸟语花香。湖边几株桃树，桃花正在盛开。春风吹来，飘下几朵花瓣，有的飘在树下石板上，有的飘落湖水中，激起些许涟漪。宋会琴背着单词，望着湖水，看着花瓣，默默出神。亭边一株柳树，垂下一道道翠绿的丝绦，如同一道帘子把宋会琴和桃花隔离开来。微风从外面吹进柳帘，她的刘海在风中飞舞，乱作一团，好像早上没有梳妆。单词背累了，她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也许是在食堂吃得不好，苗条的身材衬托出她的脸蛋比原来更瘦了……比那飘落的桃花还要瘦……

    此情此景，有《红楼梦》中《桃花行》诗为证: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湖水清澈，鱼儿畅游，有行人驻足观看，有行人往湖中投食。三三两两的学生，有的手牵手，漫步湖边，有的坐在椅子上，谈地说天。单词背累了，宋会琴沿着湖边散步。微风吹来，将地上的桃花花瓣吹入水中，和枯枝败叶混杂在一起。一个学生，踩到岸边的桃花花瓣，花瓣沾在他的脚后跟，随着他的步伐上下起伏，最后落在地上，残缺不全。前面一条小沟，水已经发臭，桃花飘落在沟渠里面，随着臭水向远处流去，鲜艳的桃花消失在污浊的渠沟之中……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见这些飘落的花瓣，宋会琴感到很心痛。虽然龚自珍先生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但毕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被行人踩得七零八落，“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宋会琴由花想到人，想到青春易逝，红颜易老，不禁暗自垂泪。

    前面一个男生，似乎在地上寻找东西。她赶上前去，发现是在图书馆认识的唐蒙，问道:“你在地上找什么”

    唐蒙支支吾吾地说:“我掉了一块手表，在地上找。”

    “找到没有”宋会琴问。

    “我把地上的桃花都扫光了，还是没有找到。”

    “你把桃花扫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扫进臭水沟里面去了”宋会琴问。

    “没有，飘落的桃花瓣在我袋子里面”。唐蒙说道。

    宋会琴仔细一看，唐蒙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他从地上收集的桃花。宋会琴说:“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根本不是找钢笔，你是在捡桃花吧”

    “是的，我一个大男生在地上捡桃花，别人看见要笑我。我就谎称在地上找钢笔，把这些飘落的桃花捡起来。”唐蒙说。

    “然后呢捡起来又怎么样”

    “捡完以后，我们



第54章 决斗
    两天后，唐蒙收到了吴林峰的消息，他们两人要进行决斗，为了宋会琴而决斗，既要文斗又要武斗。决斗的事情只是他们两个人参与，不能叫帮手，也不能让宋会琴知道。从体型上讲，唐蒙并不是吴林峰的对手，但是为了“尊严”，他依然勇敢地接受了吴林峰的决斗约定。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也发生过。史载:法国籍宪兵队长丹特斯亵渎普希金的妻子冈察洛娃，1837年2月8日，普希金与丹特斯决斗，结果腹部受了重伤，两日后的2月10日不治身亡，享年38岁。普希金的早逝令俄国进步文人这样感叹:“俄国诗歌的太阳沉落了！”俄国大文豪普希金都敢于和情敌决斗，唐蒙何尝不敢看来历史总会重演。

    决斗时间定在星期五，唐蒙如约来到了田径场。决斗分为文斗和武斗。文斗很简单，不是比试诗词歌赋，只是进行对话。

    凉风习习，两人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他们脸上露出一股杀气，好像古时的侠客，要一刀封喉，将对方置于死地。然而，学校规章制度很严格，他们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仇恨的目光。吴林峰盯着唐蒙，说道:“你凭什么和我争琴琴”

    “凭我对她的理解。我知道她的心里所想，知道他的喜怒哀乐。”唐蒙说。

    “莫说这些虚的，我们来点实在的。凭你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你保证能带给琴琴幸福吗”吴林峰说。

    “要是我和她真有缘分走在一起，我们可以慢慢奋斗。幸福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很多金钱之外的东西。”唐蒙说。

    “天真，真是天真！肤浅，真是肤浅！莫说这些没用的。你算一算，你以后需要多少年的时间给琴琴买一套房子女孩的青春岁月就那么几年，你愿意她跟着你受苦吗这一切的一切，我现在就可以给琴琴，只要她愿意，我明天就可以和她结婚。你知道，法律是允许大学生结婚的。只要她愿意，明天我们家就可以过户一套房子给她，只写她的名字。别的不说，我们家的房子现在就是好几套……这些，你现在有吗你能给她吗你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拥有这些而我，现在就已经有了。”吴林峰说。

    唐蒙沉默了，他无法应对。如果文斗是比试诗词歌赋，他必完胜吴林峰。吴林峰所说的文斗，是和他比房子，比金钱财富，他哪里比得过唐蒙完败。

    “文斗，你已经败了。还敢武斗吗”吴林峰说。

    “有何不敢”唐蒙说。

    “武斗很简单。我们不要把事情闹大，不要人受伤，不要受学校处罚。”吴林峰说。

    他们都不会武术，不会散打，也没有普希金和丹特斯决斗时的手枪，没法提高武斗的“逼格”。他们的武斗就是摔跤，如果一方把另一方摔倒在地，就算赢。为了增强失败方的屈辱，输方摔倒在地以后，赢方要打输方三拳。打拳要很轻，点到为止，不允许伤人。主要是一个象征意义，起到羞辱失败者的作用，造成心理创伤。

    吴林峰喊完“一、二、三”，两人的武斗正式开始，他们扭打在一块。吴林峰身材高大，平时经常打球锻炼，唐蒙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几个回合，唐蒙被吴林峰摔倒在地。吴林峰翻身骑在唐蒙身上，唐蒙闭着眼睛，吴林峰正要象征性地打他三拳，一个女生跑了过来，叫他们住手，原来是宋会琴，她从同学口中得知他们两人晚上要决斗，就赶来了操场。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我宋会琴就是宋会琴，我就是我，我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和你们都没有确定任何关系。从今以后，我和你们两人都不会再有任何来往！我们是不同专业，我们也不需要有任何来往！你们要打架，就请继续打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宋会琴说完就走了，对他们两人不予理睬！



第55章 从医院到工地
    医生诊断唐蒙饮酒过量，胃出血，需要住院治疗。学校医院位于教工宿舍和学生宿舍之间，属于一级甲等医院。医院里大多是普通感冒、发烧、扭伤等不太严重的病员，严重的就要转到市里的大医院。病房里两张病床，摇动手柄可以升降。班里同学来看望了唐蒙，但大部分时间他一个人待在病房。床头有电铃，药水输完了，摁一下铃，医生就会来。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唐蒙的父亲唐敖正在家里种玉米。在槐树村，早先种玉米的时候，先要将粪水和土壤混合，调得不干不稀的，再用手搓成一个一个的泥巴汤圆，然后把玉米籽插进去。待玉米籽生根、发芽、长大，再把玉米秧移植到土里。后来人们嫌麻烦，也可能是种植技术进步，直接在土里挖窝子，把玉米籽丢进去，让其生根、发芽、成长。唐蒙父亲唐敖得知唐蒙生病住院的消息，从老家赶到了学校。唐蒙母亲本也想来，但家里喂着嗷嗷待哺的鸡、鸭、猪等动物。唐宁周末还要回家背粮食，她脱不开身。

    胡克昊作为u市理工大学的基层老师，面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一方面要关心学生的成长，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另一方面，还要对付上级领导安排的任务。有的时候，学生的需求与上级领导之间不一致，他到底是对上级负责还是满足学生的愿望真是焦头烂额。

    胡克昊得知唐蒙住院的消息，到医院来看望他，遇到了唐敖。对于唐蒙的现状，唐敖很担心。担心的倒不是他的病情，因为医生说他的病情不太严重，输几天液就好了。平时饮食要清淡，注意养胃，很快能完全康复。唐敖担心的是他的思想状况和承受能力。他才读大一，遇到这么一点事情就想不开，以后毕业找工作怎么办

    “大学生远离父母，正在学会独立，经历一些挫折，对他的成长也有好处。”胡克昊安慰着唐敖。

    “我还是希望他在大学里面不要耍朋友，要以学习为重。我也知道，在大学里不仅仅是学习，光知道学习就成了书呆子。我就怕他把路走偏了，以后还要请胡老师多多引导他。”唐敖说。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唐蒙又没有主动来找我，我以后还要多关心他。”胡克昊事情太多，对这位老乡弟弟关心不够，心里感到几分愧疚。

    “大学里面有形形色色的人物，就像一个大染缸，只要唐蒙不要堕落，不要学坏，我就高兴了。能不能卓越和优秀，就看他的造化了。”唐敖说。

    这唐蒙躺在病床上，听见他们在说他，不好插话，假装睡着。晚上，胡克昊邀请唐敖去住他的单身宿舍，唐敖说他就住在病房，反正临床病人已经出院，空出一个床位。

    唐蒙出院以后，一切逐渐恢复正常。家里面的农活也基本忙完了，唐敖来到u市建筑工地打工。一方面是该工地缺人，包工头到处找人，辗转找到了唐敖。另一方面是工地和唐蒙的学校在一个城市，唐敖有时间可以来看孩子。

    唐敖是一个木匠，以前给村里一个老师傅当学徒。据说这老师傅很有道行，那时很多匠人都有奇术，包括做家俱的木匠，弹棉花的弹匠，打石头的石匠。如果主人对木匠不好，木匠在施工过程中就要做手脚，比如在房梁上刻一个东西，那么这家人以后就要倒霉。还有一个石匠给人家做水缸，在缸子下面刻了一个石人，结果每天早上这家人来水缸舀水，都要被缸子下面的石人打一耳光，后来找到石匠才破解。那木匠老师傅对唐敖要求很严格，脾气又火爆，教了几遍如果还学不会，他就要打耳光，甚至用刨子、凿子、斧头柄打人。严师出高徒，在老师傅近乎变态的教育方式下，唐敖终于掌握了过硬的技术。这老师傅哪里学过什么教育心理学哪里知道什么教育技巧在他手下当学徒哪有什么快乐在唐敖看来，学习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就是主动折磨自己的过程，他在老师傅那里当了三年学徒，身上简直被磨掉一层皮，他终于成了远近闻名的木匠。

    唐敖和村里其他人一起来到了工地，同行的有钢筋工、泥瓦工，他是木工。行走在街头巷尾，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钢筋工，他们带着安全帽，头顶烈日，汗流浃背，按着规范要求绑扎钢筋。钢筋的位置、间距、搭接、焊接点位置、绑扎点的数量和牢度等都容不得半点马虎。钢筋工又辛苦又脏，整天晒太阳，尤其考验手指的灵活和蹲腿的功夫，挣的完全是血汗钱。最怕出事，新闻上曾有报道，钢筋从高处掉下，穿过工人的身体，惨不忍睹。还有泥瓦工，在工地上砌筑，浇捣混凝土，抹灰，一天干下来，手臂酸痛。每天都要吸入大量粉尘，对身体伤害极大。唐敖有一个老乡，常年在工地干泥瓦匠，后来得了尘肺病。老板给了一点钱就不再管他，哪里去说理唐敖在工地上干支模，或称为支木，在浇筑混凝土之前，用模板把要浇筑的混凝土做个模型，支什么样的模板，就可以浇筑什么形状的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