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黄宣在谜底解开之前仍旧卖着关子,也不详细解释,只是告诉失毕:
“这么做必有其意义,稍待片刻,自然便会知晓其中的因由所在!”
黄宣说的很轻松,以至于失毕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想法,难道是自己多年未曾再上战场已经看不懂年轻人的战术了不过,几经思考之下,失毕还是想不透其中的关键因由,心中不免有几分失望,这个年轻的唐人将军显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睿智,他今夜的所作所为绝对是愚蠢的。
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唐人将军不肯听劝告,那就只能等他碰了钉子再说。像这种攻城的办法就算遭遇到失败,死伤也不会过甚,大不了明日等他挫了锐气以后再好好的出谋划策也是不迟的。
在失毕看来,这些年的将军已经大不如前,很难再出现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那样的名将了,从这个自负又有几分愚蠢的年轻唐将身上便可见一斑。
与此同时,失毕也在担心,将全族老幼的生死都托付在这个年轻的唐将身上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只可惜,他别无办法,再更强更多的
第一千三十三章:阴云仍密布
轰隆隆!
此起彼伏的闷响与震颤的大地就像天神的启示一般,铁门关在瑟瑟的抖着,大片大片的城墙随之垮塌,随着战鼓与号角的声声高涨,早就急不可耐的沙州军呜嗷着冲了上去。
天边的太阳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冉冉升起,为苍茫的大地扑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数千沙州军将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沿着垮塌的土堆登上了城墙。他们在关城上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有半数以上的守军被垮塌的土方埋在了下面,侥幸活下来的也早就被吓破了胆,夺路而逃。
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骇人场面,就算再勇敢的人也会为之胆寒,更何况许多人并不单纯的认为城墙在隆隆闷响之后的垮塌是人力所为,一定有鬼神之力在看不见的地方。
也正因为如此,沙州军登上了铁门关关城以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抵抗,按照计划,最先上城的将士还是夺取了城门,并将城门四敞大开,聚集在城外的军卒也呼喝着一拥而入,接下来就是几乎一边倒的屠杀,凡是拿着武器敢于抵挡在沙州军面前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击杀。
这种“屠杀”持续了半个上午,在午时之前,铁门关城内的街道已经被基本肃清,黄宣便带着百余随从进入了关城。
进关的第一件事,他便提审了被抓获的俘虏,其中一个叫房兴的行军司马是特别关注的对象,在独孤延靖的口中,正是这个姓房的家伙暗算了他们,并因为此人而损失了百余条性命。
黄宣打量了几眼那个叫房兴的行军司马,看样子此人颇有些读书人的气质,也算得上马军,下马文,只可惜,为甚要参与针对朝廷的叛乱呢
“你就是房兴”
“正是!”
“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做是在造反,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
才问出了这句话,黄宣就后悔了,这么不疼不痒的话有什么用呢房兴这种人只要参与造反那就是铁了心,岂是几句话就能吓到的果不其然,房兴冷笑了数声,情绪也不甚激动,只有些无奈的说道:
“历来都是成王败寇,房某既然成了败军之将落在你的手中,便听凭处置,也休再多言,从房某的口中一定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语气虽然平淡,可其中却透着异于常人的坚定。对这种人,黄宣自问也没有办法令其就范,若是用刑也并非不可,但他历来敬重这种有担当的人,用刑也仅仅是平白的侮辱了壮士,除此之外或许便一无所获。
不过,黄宣也无意处死房兴,他决定将此人押回长安,交由朝廷处置,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也未可知。
清点了铁门关内被俘的叛卒,大致有数百人,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具尸体,这就是铁门关内的全部人马。
生俘的叛卒算不得什么,令黄宣大喜过望的是,铁门关内居然囤积着足够数万人撑持三五月之久的粮食,而对于只有五千人的沙州军而言,便是一个吃一年也吃不完的天文数字。
独孤延靖的外伤很多,但都是些皮外伤,经过伤医的细心诊治包扎以后,他连一天都不愿意在军榻上多躺,便强撑着来见黄宣。
在他的脑子里一直有着诸多疑问,焉耆被焚毁,铁门关遇袭,包括那个叫房兴的行军司马都透着种种怪异。
“若说安西军的胡人不知有朝廷,不知有君父也实属正常,他们从小便是在草原上厮杀惯了,投靠大唐也是择强而依,但像房兴却绝非此类人,究竟是什么驱使着他谋叛与朝廷”
黄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尝试着猜测:
“莫非有人拿捏住了他的软处”
独孤延靖断然摇头。
“以房兴此人,绝不至于如此,就算有人以其父母相要挟,怕也未必会谋叛朝廷,究其根源,还是在隐秘处有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说着话,独孤延靖脚下一空,差点失去了平衡,多亏黄宣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摔倒。
独孤延靖站稳了身形,有些无奈的苦笑着。
“我这身体挨了那么多刀都不曾有一刀致命,这是老天的眷顾,本来没什么好怨的,可在这最紧关节要的时刻,又是我最无法接受的!”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隐隐用着力,似乎不甘心被伤痛束缚住了身体。黄宣赶紧拦住了这有些愚蠢的举动。
“皮外伤好得快,十天半月便可恢复大半,再上战场也不是难事,如果在受伤之初伤口反复崩裂,就容易导致迁延不愈,到那时才要命呢!”
黄宣不是吓唬他,他在神武军中与安禄山、史思明叛军厮杀多年,有着无数的阵战经验,也有着数不清的受伤经历。几乎每一次受伤都不比独孤延靖这次更轻,但总是比预想中更早的恢复。但有那些对伤病不适应的,频频因为过度用力而迸裂了伤口,久而久之反复之下,伤口居然大半年都没有痊愈。
见黄宣说的郑重严肃,独孤延靖果然不敢在随便用力,他当然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
黄宣又趁热打铁。
 
第一千三十四章:遭遇遣唐使
一场细细的春雨连绵了三日三夜,关中大地变得湿漉漉、油汪汪,这都昭示着今年终于不会是大旱。一支车队自东向西沿着泥泞的官道向长安而来,扈从的马队骑兵都披着遮雨的斗笠,但连天的水汽早就浸透了他们所有的衣衫。
马车内,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锦袍男人皱眉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在狭窄的车厢里坐久了,这种感觉比上刑还难受。
“严君,再有十里便到了长安,是否现在城外的驿站歇息一夜再进城”
马车外传来的骑兵的征询之声。之所以称其为严君,是因为他的秩级并未确定,严格来说此时的他并不算朝廷官员。严庄长吁了口气,自打车队进入潼关以后,就是连天的细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才一两天功夫便觉得车内外,浑身上下无一处干爽地方,潮湿和微寒让人并不舒服。
不过,严庄也很清楚,这种连绵的细雨,一下就是几天,对于马上就要播种的关中而言,确确实实比油还珍贵。经历了连续四年的大旱以后,关中大地终于要有个丰收之年了
这是不是昭示了什么呢儒家提倡天人感应,天子无道会惹来上天的震怒而施加灾祸于人间,反之如果上位者有德,上天也会感念其德行为人间降下福祉。
去岁,秦晋带领着神武军杀回了长安,除了赶走了为祸一时的吐蕃人以外,更控制了李亨父子,成为把持朝廷的第一权臣。这场春雨对于刚刚掌权的秦晋而言,实在是一场及时雨啊。
“严君,严君今日是否在驿站投宿”
车厢外的护兵得不到回应,一连唤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不,进城去,到城里住下,如果时间还赶得及!”
“时间赶得及,不过要加快些速度,严君在车内会感觉颠簸!”
“无妨,走吧!”
严庄这一路上颠簸了上千里,自然也不差最后这十里地,急着到长安去,也好嗅一嗅城里的气息究竟如何。
正思忖间,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骚乱,出于多年的死生经历,严庄陡得紧张起来,但他马上又意识到,这是在神武军控制的关中腹地,距离长安不过十里距离,怎么会有兵祸发生呢
“外面发生了何事”
他虽然不是朝廷有秩级的官吏,但在神武军中的地位仍旧比较特殊,作为秦晋特地关照过人,得到了比较好的照顾。
“几个乞丐,拦路乞讨食!”
严庄应了一声,交代护兵们分发一些食物,将乞丐打发走,眼看着就到长安了,他还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马车停下来以后,过了一刻钟都不曾重新起行,他耐不住性子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斜斜的细雨打在身上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这场雨刚刚开始,对于人而言也算的惬意。可连续几日夜的不停,让人从里到外都倍感潮湿难耐。
严庄舒展了一下手脚,并不打算走上前去查看护兵们如何打发走乞丐,而是远远的望了几眼。护兵和乞丐交涉的声音也时高时低,有一两句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登时便引得他竖起了耳朵。
客卿,遣唐使之类的字眼显然不是乞丐能够知道的,
念及此,严庄脚下加快了速度,向那几个乞丐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看,却见他们与寻常乞丐并不相似,并无卑躬屈膝之意,眉宇间反而还与关中河南的居民有着不小的差异。
其中一个身量矮胖的大胡子还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显然不是汉人。
“你们是遣唐使”
矮胖大胡子见严庄的举止气度便知道不是寻常人,虽然穿着普通的锦袍,并无官员肤色,可能够驱使骑兵的,绝非一般人。
“禀明公,下走乃遣唐使藤原清河!”
严庄心下了然,原来是倭国人。唐朝在开元天宝年间,国势达到极盛,非但陆上的番邦,就算海外四夷也纷纷遣使到长安来。倭国就是个极为热衷长安文化的过度,据说是个很小的岛国,陆上面积加起来怕也只相当于几个郡的规模。
在藤原清河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看起来这群衣衫褴褛的遣唐使似乎以此人为首。
严庄的目光刚刚落到那清瘦之人身上,便立即得到了回应。只见那清瘦之人赶紧拉住了矮胖的藤原清河,上前一揖到地。
“遣唐使、客卿阿倍仲麻吕,拜见明公!”
明公只是对上位者的一种笼统叫法,在不知道对方具体身份的时候,如此称呼既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也不会得罪人。
严庄有种感觉,这个自称阿倍仲麻吕的人很聪明,但不知他么又是如何沦落到这般地步的,无论遣唐使抑或客卿,都会得到朝廷极高规格的接待,依照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他马上便恍然,关中从天宝十五年和至德三年遭受了两次兵祸,别说遣唐使,就算贵戚宗室之家也是历劫无数的。
“贵使从何处来,yuwang何处去啊”
阿倍仲麻吕叹了口气,显得很是伤感。
“下走自天宝十四载辞别天子欲返回母国,不想在海上遭遇大风浪,竟被吹到了安南之南的海岸上,满船百余人被当地土人杀得大半,我等历尽千难万险,重新回到关中时,也仅剩下了这十几个人……”
说话间,他身陷的眼窝里已经溢满了眼泪,这的确是个令人难过的故事。严庄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只在嘴上
第一千三十五章:严庄表心迹
“明公所言,实我所愿也!”
阿倍仲麻吕笑的有些苦涩,但口中还是附和了严庄的话,不过在严庄看来,这也许并非是口是心非的逢迎,而是他确确实实在归家无望之下做出的无奈的决定。
“贵使不必悲观,而今百废待举,正是我辈一展所长的时候,何不乘此机会追求功名利禄呢”
忽然,严庄发现自己说的多了,他自身尚且不能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又如何劝说别人呢于是乎, 他很快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说一句话。顿时,狭窄的车厢内气氛略显尴尬。
车马急赶路,严庄一行人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长安。长安的城防对于他们这种明显的外来者还是很严格的,所有人不论身份地位,必须一律下车接受盘查。严庄在车旁舒展了一下手脚,也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两位倭国遣唐使的身上的确狼狈,味道也很不好闻。
上一次来长安,还是十年前,严庄回想起这十年间的身份骤变,不禁感慨连连。安禄山的宰相固然权倾朝野,可好景南长远,安禄山得了重病,下肢溃烂,眼睛瞎掉,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敢于造反的边将节帅才在自我禁锢中失去了一切权柄,终至被儿子和宦官勾结之下而惨死。
现在唯有投靠秦晋才是出路,因而在起行之前,严庄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一定要向秦晋剖白心迹,表明立场,拥秦代李或许就是他赖以翻身的四字真言。但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想,却不能逢人就讲,须知言多必失,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也必须谋定而后动。
“长安,我终于又回来了!”
忽然,一阵带着些许凄惨的呼号让行人纷纷侧目,就连严庄都忍不住望过去,却见阿倍仲麻吕跪在了城门下,郑重一拜。
严庄心道:倭国人就是矫情,任何人历尽劫难都会心有感概,又何必这么惺惺作态呢
不过,他对阿倍仲麻吕这个倭国人的印象还不错,自然也就可以容忍此人身上的些许矫情。他来到阿倍仲麻吕身侧,此人消瘦的肩膀在有节奏的抖着,显然在激动之下情绪有些难以自持。
“既然已经安然抵达京师,你我便在此别过吧,料想日后也必有相见之日!”
阿倍仲麻吕拱手郑重施礼道:
“诚如明公所言……”
骑兵马队在通过了城门吏的检验之后,迅速进入了长安城。长安以日落时的鼓声作为关城门标准,只要鼓声一响,就算他们通过了检验,也只能等到明天天亮才能进城,是以他们急急进了长安也是不想在城外多耽搁一夜。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严庄甚至还没有住进馆驿便在第一时间去拜见了秦晋。
秦晋对严庄的到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也很符合他对严庄此人一贯评价。像严庄这种人,只善于谋人,而不会谋事,大体上用其搞争权夺利的斗争是一把好手,但如果将其摆在不合适的位置上,就很可能坏事。
“一路舟车劳顿,严相公辛苦!”
本来严庄已经落座,又惊得马上弹了起来,连忙摆着手道:
“不,不,可不敢再称相公,小人乃戴罪之身,若蒙大夫宽恕已经是三生有幸,又何敢再奢望其他呢”
秦晋满意的点点头,别管这种态度是否出自于严庄的真心,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严庄希望出来做一些事,而不想就此成为一只闲云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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