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陈千里忽然哑着嗓子说道:
“千里身体不便,请,请少府君帮,帮千里一把……”
闻言,秦晋知道陈千里的想法有了变化,就两步上前,扶住了陈千里的手臂,在接触的一瞬间,他能感受到陈千里的身体再一次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很显然是因为疼痛所致
第一千六十八章:心累方回家
“快,快扳开他的手……”
秦晋奋力挣扎的当口,反应过来的军卒大喊了一声,但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竟呆立着不敢上前。最终还是外面的神武军卫士听到呼声闯了进来,见陈千里骑坐在秦晋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登时都惊骇不已,但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马上就扑了过去。有人扳着陈千里的脖子向后拽,有人试图扯开陈千里的双手,还有人更干脆直接用横刀的刀鞘敲打陈千里的后脑。
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陈千里毕竟身体虚弱,又刚刚受过拷掠,很快就被神武军的卫士制服,并牢牢的控制住手脚。
陈千里手脚间虽然铐有铁链,但只有手指粗细,重量也不沉,并不会对他的行动有过多的阻滞,所以才会使得他的暴起发难成功。
待局面被控制住,护兵旅率赶紧上前查看秦晋是否受伤。秦晋右手捂着脖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又一面摆动左手示意他没有大碍。护兵旅率这才大声的呵斥那几名屋内负责看管陈千里的军卒。
“你们就是这么当值的吗眼睁睁的看着陈……罪囚差点害了大夫”
说着话,那护兵旅率又一指陈千里手脚上的铁链,不满的说道:
“看看囚犯的戒具,手指头粗细,能管的什么用换半腕粗细的锁链,现在就去换!”
秦晋在胡床上站了起来,刚刚陈千里那拼命一击的确让他猝不及防,以至于现在还心有余悸。可随着局面被控制住,他感受到的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难过。
此时此刻,秦晋已经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就在阴谋暴露的那一刻,陈千里已经彻底卸下了伪装,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放弃诛除唐贼的信念。
四名魁梧的卫士死死按住了陈千里的手脚,让他在胡床上仰面朝天。秦晋缓缓的走过去,命令卫士们放开他,但卫士们却并不听从命令。护兵旅率则在一旁劝道:
“大夫不可再大意,万一……”
却听陈千里在嘿嘿冷笑着:
“陈千里恨不能亲手诛杀唐贼,便先到地下去等你,少府君,莫怪俺无情,谁让你好端端的臣子不做,却要效仿汉贼曹操……”
秦晋默然不语,他亲眼看到了陈千里的表情夸张的扭曲着,恨意丝毫不加掩饰的释放着。
“难道……”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霎那间,秦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管做什么,最终都会因为唐贼不两立这种逻辑而变得毫无意义。
看了陈千里最后一眼,秦晋转身离开了,出了门口他对看守说道:
“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不要为难他!”
看守面有难色,战战兢兢的答道:
“这,这……小人……千牛卫将军有严令……”
秦晋明白,自己说的再多,手底下这些人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坚持所谓的原则,便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边走边道: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离开西明寺,秦晋的情绪低落,返回帅堂的路上正好路过胜业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了。
秦晋的突然回来,给了这个家很大的惊喜,白发老仆兴奋的本王后宅去通知公主和繁素夫人,其余的奴仆则围着秦晋,七嘴八舌,乱七八糟的问着。秦府的奴仆都是在天宝十四年跟着秦晋的,虽然不是家生子,但对秦晋的忠诚并不属于任何家生子。
这诚然有秦晋对待他们都十分的宽厚和善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跟着秦晋对他们这些奴仆视若己出一般。
所以,不少奴仆甚至觉得秦晋就是他们的再造父母,尽管秦晋曾经试图让他们有自立门户的打算,但在他们看来这是主君的抛弃,甚至会视之为奇耻大辱,后来秦晋才放弃了这种超前而不切实际的打算。
第一个从后宅奔出来的寿安公主,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丝袍,脚下跑的飞快。
“夫君的脖子”
寿安公主的目光落在了秦晋的脖子上,陈千里拼尽全身力气并非一无所获,至少还在秦晋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掐痕。
秦晋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那里还有些疼,但并无大碍,于是便轻描淡写的笑道:
“不妨事,今日演武,铁甲不合身,勒得久了就这样!”
寿安公主并没有识穿秦晋的小谎言,她关注的只是秦晋脖子上的伤疼不疼,会不会落下什么病症。
纤细如笋尖的手指在发青微肿的脖子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寿安公主的眉眼间都随着手指的每一下触碰而微微的轻蹙着,仿佛疼的那个人就是他一般。
“夫君是运筹帷幄的大吏,何必再像从前一样冲锋陷阵,事必躬亲呢再说,夫君手下猛将如云,有什么战略,不过是指手画脚一番,自有人去完成,以虫娘揣测,也一定比夫君完成的更好呢!虫娘常听人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夫君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可知道万一出了意外,会让天下多少人又重新陷入战火与离乱之中呢”
微微的责怪,秦晋全盘接纳,报之一笑。
“公主教训的是,为夫今后不再亲自上阵就是!”
寿安公主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其实这原本是秦晋为了不
第一千六十九章:一日便百年
这等齐人之福是秦晋从前不曾想过的,看看坐在亭子一旁的虫娘,又看看站在一旁顾盼生姿的繁素。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并非我所愿,若不是时势逼迫所致,我宁愿做个普通的富家翁,过着夫妻和睦,父慈子孝的日子……”
秦晋轻轻的叹了口气,虫娘与繁素都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又说道:
“但生逢乱世,别说富家翁,就是做一普普通通的农户亦不可得,天下乱兵纷纷,就连长安城都几次……”
忽然,繁素轻轻的掩住了秦晋的嘴,素手微凉,秦晋蓦得便停住了。
“主君,今日回家,就该只说家世。主君在外边如何做事,也不必像妾身等交代,退一万步说,就算主君哪天,哪天亡命天涯,妾身也会毫无怨言的跟随在左右……”
繁素的表情楚楚可怜,秦晋心中忍不住一动,他这次本来是想和两人交代一下将来有可能遇到的危险,但见到这般情形,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公主虫娘也是十分惊讶,从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竟也有如此坚强的一面。
虫娘自幼长在深宫之中,深知权力斗争的残酷,当年武后为了皇权连亲生儿子都舍得杀,在这个世上为了权力,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冰雪聪明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夫君身在高位不过半年光景,已经生出了高处不胜寒的警觉。
就是短短的这几日,刺杀、皇族元老身死,一次次看起来似乎并无关联的案件,实际上都是在外围针对着秦晋。
虫娘一早就注意到了秦晋脖颈上的伤痕,虽然被秦晋一时以谎话遮掩过去,但这一路上走过来,虫娘细细观察,便觉得这伤绝非铁甲的颈口所致。一般的铁甲颈口都有内衬,就算穿起来不舒服,也绝不至于勒得发青微肿。
莫非,莫非是今日又对到了意外
一念及此,虫娘忍不住以手掩住了口,然后又看了看楚楚可怜的繁素,便拉着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按照唐朝的礼制,公主是君,驸马是臣,更别说繁素这个妾氏了。所以,繁素与虫娘相处时,向来都极重礼数,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被虫娘拉着坐在身边,反而如坐针毡一般。
这些微妙的东西自然被秦晋看在眼里,他忽然发现,就算在家中,也难免不被这些世俗礼数的东西所牵绊。不过,他一早就想通了,别说在这礼法森严的古代,就算他来自的那个新时代,亲戚妯娌之间不也是也有许多人因为各种事情而矛盾重重吗
而虫娘是个善良的女人,又知道对繁素亲善,这已经让秦晋狠松了一口气。
毕竟长子长庚是繁素所生,公主身为嫡妻,未来嫡子不是长子,由此所生发出的矛盾,还不知道要多让人头疼呢。
秦晋想了想,便站起来,在亭子里踱着步。
“你们想得多了,我虽然高处不胜寒,却不会让妻儿跟着我受那亡命天涯之苦!之所以在克服长安半年后才将你们接回来,就是因为长安的水太深,各派系势力错综复杂,一个不留神就连累了你们。现在,经过了半年的肃清,长安朝局已经基本稳定,想不到还是接连发生了行刺的恶**件,形势之险恶,远超想象。就这胜业坊内,也有神武军专职驻守,为得就是防止贼人夜半突袭。所以,既然回来了,你们就安安心心的住着,再过上些日子,局面只会越来越好!”
实际上,不管寿安公主虫娘,还是繁素,他们都在切身经历了城东长亭的行刺事件之后,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每日生怕再发生此类事件。
所以,秦晋说这些话的主要目的就是宽他们的心。
三人正说话间,一名中年女仆急急跑了过来,口中还念叨着:
“主母,主母,快去看看,大公子醒了,醒了,哭着闹着,要……”
忽的,那女仆见到了秦晋,登时就被吓得低头闭嘴,不敢说话。
秦晋不禁莞尔,这些女仆是公主从宫中带出来的,没见过秦晋,没有从前府中那些奴仆与秦晋接触的多,自然不了解秦晋的脾性,害怕自己慌慌张张的嚷嚷,惹怒了他。
不等秦晋说话,虫娘就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夫君且先坐坐,虫娘去看看长庚,哄得他不哭不闹了,再带过来……”
紧随着虫娘,繁素也站了起来,双脚欲动,却又看向了秦晋。秦晋摆手笑了,道:
“去吧,去吧,都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也好!”
很快,亭子里静了下来,秦晋靠在柱子上,微闭着眼睛,思考着连日来所遇到的各种事情。
第一次,他竟生出些力所难及的感觉,从前打仗也好,权力斗争也罢,都是摆明了车马,明道明抢的打。而现在,敌暗我明,就算神武军精锐善战,却是难寻到对手,更有一拳击空的无力之感。
朝中的官吏可以用肃清的手段进行梳理,军队也可以如法炮制,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只有这满城的百姓却是难办了,长安城虽然经历了一次浩劫,但依旧有百姓近百万。这上百万如汪洋大海般的百姓,又怎么可能如法炮制
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根治,许多隐患就不能被拔除,世上总有前日做贼的道理,却从无千日防贼的道理。
想到此,秦
第一千七十章:意外之所得
提及吐蕃降卒事宜,秦晋终于没了在家中留下去的兴趣,他现在最挂在心上的还是那些处置不完的公事。
“走,现在就去看看,你带回来了些什么勇士!”
秦晋对这些吐蕃降卒还是很上心的,究其原因,这个时代不论高原还是草原上的民族,他们都没有汉人那种所谓忠君报国的习惯,因而也就无所谓忠诚,他们所崇拜的只是强者。
所以,铁勒同罗部的铁骑能够为秦晋所用。同理,这些勇悍的吐蕃降卒也一样可以为其所用。
通过最近半年的广泛筛选精兵的经验来看,关中绝不缺少人力,但优质的兵员却大成问题,相比较之下那些内附以后的胡人倒是绝大多数都超过了选拔的标准。
然则,安禄山叛乱以后,关中两次遭逢大难,内附河套以南的胡人大多数不是逃亡河西,便是扑奔河套以北。可堪一用的胡人自然也就寥寥无几,现在清虚子带回来了三千吐蕃降卒,可谓正当其时。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回廊出了园子,正好遇见赶来相请的老仆。
“主君,酒菜饭食已经准备停当,公主请主君入席呢!”
秦晋急着走,知道如果去吃这顿酒,恐怕要迁延布置一个时辰,便摆手道:
“告诉公主,军中急务,今日就不在家中用饭了!”
“主君……”
说罢,秦晋也不管老仆急于挽留的目光,带着清虚子就离开了秦府,离开了胜业坊。
出了胜业坊,又是数十骑从前呼后拥,道路上行走的百姓与牛马车纷纷避让,此前秦晋绝不会如此铺排场面,但经历了行刺事件以后,为防万一,哪怕回家都要如此谨慎小心。
吐蕃降卒被安置在了废弃已久的东内苑,那里也驻扎有一部分神武军新军,正好可以就近看管他们。
秦晋由丹凤门穿过大明宫,可直抵东内苑。东内苑从天宝十五年开始废弃,至今已经五年,满地的荒草足有半人多高,枯草新绿透着一种野蛮的生机,春风吹过,便是阵阵起伏。
一条人为踩出来的路弯弯曲曲的通向东内苑伸出,举目便可遥遥看见里面迎风招展的旌旗。曾几何时,这里是皇家蓄养野兽的园林,现在废弃以后已经成了空旷的军营。
隐隐间,秦晋可以听得到传来的时高时低的号子声,那一定是新军在操练。
清虚子骑马紧随在秦晋左右,指着靠近西侧的一处营垒,说道:
“吐蕃降卒被安置在左营外,此时应该正在享用军食!”
神武军的伙食标准绝对远超其他军镇,每日两餐,餐餐都有大饼,旬日间还会加一餐羊肉。
“大夫还是不必亲自到降卒当中去,只远远的观看一下他们的整体风貌便是,毕竟这些人还是野性难寻,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贫道又怎么和天下人交代呢”
秦晋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朝左营附近的一处高坡上奔去,那里有一处神武军的哨站,专为观察四周地形与异动情形。
哨站伍长对秦晋的到来大觉难以置信,甚至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俺叫张三郎,拜见秦大夫!”
秦晋一听就知道这个张三郎是穷苦的非良家子出身,以至于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军中不必多礼,起来吧,这哨站有兵卒几何”
“回秦大夫话,有劲卒十五人!”
“很好,大营安全离不开你们的忠于职守,诸位辛苦了!”
秦晋随口说了几句慰勉的话,却将那张三郎激动的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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