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一念及此,秦晋就有了主意,他看向端坐在一旁的韦见素,问道:
“假若朝廷派员巡抚河北道,相公以为何人当得”
闻言,韦见素一愣,他没想到秦晋的决断如此之快,仅仅在瞬息之间的功夫竟然已经到了决定巡抚河北道的人选问题上。此时,韦见素就好像忘记了刚刚对严庄的质疑,凝眉沉思着,蓦的一眼撇在了案头军报公文之上,顿时就有了主意。
“老夫以为,巡抚河北的派员人选,应该熟悉当地情况,又有着足够的资历,如此筛选下来,倒有个合适的人……”
韦见素放缓了语速,拉长了音,这可将急性子的秦晋好生难受,便催问道:
“相公所荐何人”
“平原郡太守颜真卿!”
当韦见素一字一顿将此人的名字说出口时,秦晋马上就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颜真卿的名气自不必说,比起他闻名于后世的书法,更令秦晋看重的则是此人的能力。能够在五年的时间里,带领着平原郡军民,坚持抵抗着安史叛贼,仅此一点就足矣了。
“此人当真再合适不过,韦相公果真明断也!”
说话的人是严庄,他适时的拍了韦见素一记马屁,韦见素也对其报之一笑,算是回应。
“此事明日交由政事堂议论处置,午时之前拿出具体章程,三日之内天子使者须得出长安城……”
秦晋的思维很是跳跃,一旦确定了行事计划,他所考虑的就是运作的时间和胜败几率,而影响胜败几率的,时间又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因此用三日时间来做筹谋和通盘计划,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极限了。
政事堂的效率果然今非昔比,仅仅一日半的功夫,具体章程就已经定下,进平原郡太守颜真卿为御史大夫,巡抚河北道,全权负责抚民复土之责。同时以杨行本为河北道节度大使,调兵入河北配合颜真卿的抚民复土。
另外,还有一个人选则是出乎秦晋意料之外的,那就是以京兆尹严庄为河北道宣抚使,随同天子使者携带天子符节一同赶赴河北道。
意外归意外,秦晋马上就同意了这种安排。由此,也可以看出三位宰相做出这种安排的用心,巡抚是至德四年才出现的可以凌驾于节度使之上的使职,由文官出身的平原郡太守颜真卿担任,既符合选拔标准也有着足够的资历和人望。
不过,既然是进入史贼叛军占据的河北道安抚百姓,就免不了调兵,如此便将率军留守洛阳的杨行本也拉了进来。虽然杨行本要接受巡抚的提调,不过却被委以河北道节度使的重要使职,其制衡之意则再明显不过了。
说到底,政事堂是把清了秦晋的脉门,无论朝臣抑或是神武军都要有人参与进克复河北道的功劳中,而不是一家独享。当然,与之对应的,责任也不是一家独抗
其中,最令人意外和玩味的还是关于严庄的任命,严庄就任京兆尹的时间并不长,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安贼叛军中投诚过来的要职高官。将此人派往河北任宣抚使,便是要利用他此前十数年积攒下的人脉,招降纳叛。而在名义上,他这个宣抚使更多的则是对巡抚和节度使行使监察之权。
总而言之,派往河北道的是一个三巨头式的官吏团体,没有哪一个人可以一家独大。
事实上,政事堂在这一点就充分考虑到了天下各地已经开始出现的割据苗头。高适、来瑱之辈,都是笔墨和公忠闻名于朝野的,放到了地方上做节度使之后结果怎样居然也差点闹的江淮数道之地不得安生。好在有惊无险,使朝廷安然度过了这次无妄之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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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十七章:河东蠢欲动
“抚君救救封大夫吧,这么多年来,他心里苦啊!如果不是病况严重,末将也不会擅自做主来求抚君!”
说着话,那位旅率长身而起,跪拜在杜甫的面前,泪流满面。
旅率口中的封大夫正是当年威震西域的封常清,洛阳失守以后,玄宗皇帝一纸诏书让他回京受死。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乖乖的回京受死,而是带着部下出走,北上幽云之地,一直袭扰着安史叛贼的老巢。
杜甫当然是同情封常清的际遇的,但不论玄宗抑或是当今天子在位时,任何一位掌权者都不愿意赦免他,尽管天下正当用人之时。原因很简单,封常清不奉诏命而私逃,这直接挑战了天子的威权,如果轻而易举的原谅,那么天下人势必会对天子威权失去了敬畏之心而有样学样。
直到秦晋克复长安掌权以后,曾多次派员往幽云之地与封常清接洽,希望他能回归朝廷。但封常清却有着他的难处当初背弃天子而私逃,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如今没有尺寸之功就回到长安去,就算天下人不对他有非议,他自己也难以心安理得。
不过,封常清的部下由于缺少补给,原本数千上万人的兵马经过数年大战以后已经减员到了千余人,而且还是疲敝之师。用这样一支人马又怎么可能直捣史贼叛军在幽州的老巢范阳呢
做不到这一点,封常清的内心也就愈发的苦闷,病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然则,同情归同情,杜甫却知道在这个时候让封常清返回长安,会给秦晋带来不小的麻烦。玄宗皇帝虽然已经死了,当今天子也大权旁落,可秦晋的反对者依旧林立于朝野之中。就算处处小心翼翼都会时不时的遭到诟病,再把封常清这颗招风的大树移回去,只会招惹麻烦。
就在今天一早,天子使者到了太原城,朝廷已经正式对河北道采取行动,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全力从旁配合,封常清在这种关键时刻回到长安恐怕是不合时宜的。
杜甫知道,秦晋对封常清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崇拜和同情,如果这件事传到秦晋的耳朵里,以秦晋的性格一定会力排众议将封常清接回去。
权衡一番之后,杜甫决定,这件事暂时就到太原为止,不过他也不想对封常清见死不救。
“就在今日一早,朝廷的使者到了,平原郡太守颜真卿奉天子符节巡抚河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旅率当然不是个糊涂人,立即就明白了这番话背后的意义。
只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火焰,几乎是失声问道:
“朝廷,朝廷已经决定进兵河北,彻底铲除史贼叛军了”
杜甫郑重的点点头,又缓缓说道:
“不但都畿道各郡县发动起来,就连河东道、朔方道都已经做好了策应的准备,祸乱天下近十载的安史叛贼覆灭之日已经不远了!”
杜甫的话里带着些许感慨和唏嘘,那旅率眼中的兴奋火焰跳动间,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封大夫等的,等的就是今日,可他的身体却……”
话到此处,他已经哽咽不能言。这些跟随封常清逃到北地的将士,心中都是憋着一口气的,一方面是对朝廷的怨恨,一方面也是对主帅的忠诚和同情。封常清虽然是有着赫赫武功的名将,但让他带着一群由囚犯和市井之徒仓促组成的乌合之众去挡住幽燕铁骑,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但是,玄宗皇帝偏偏就是要拿封常清做替罪羔羊,宁可杀了于国有功的功臣宿将,也不愿意将责任承担下来。
所以,这些跟随封常清逃到北地的将士们,心底里都有一个期望,那就是有朝日直捣范阳,为主帅洗刷所有不公的耻辱。而今,朝廷已经决定正式对盘踞在河北的史贼叛军动兵,封大夫的身体却不合时宜的病倒了,如此又怎能不让人惋惜和难过呢
沉默了一阵,杜甫又徐徐说道:
“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一路颠簸,身体难保不会愈发的恶化,封大夫不如搬到太原城中来,老夫现在就遣人到长安城中寻名医而来,如何”
能有这种安排,那旅率已经十分知足和满意了,他就怕杜甫像之前的那些官吏一样迁延推诿,现在得了一句准话已经高兴的不得了,怎么可能还奢求其它呢
“只要有抚君这句话,末将便立即回去,不日便将封大夫请来太原!”
那旅率是个直率的人,不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心中想些什么便说什么。杜甫微微苦笑,他早就不是当初一肚子不合时宜的穷酸小吏了,为了使谋划得以实施,也学会了曲中求直。而今见到了封常清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部将,他便格外的有所感触。
当年如果不是秦晋近乎于偏执的提拔,或许他仍旧踟躇在孜孜求官的困顿之路上呢。当然,求官并非杜甫的最终目的,达成心中的抱负和理想才是终极目标。
所以,在通往这条理想之路上,就不可避免的学会了变通,学会了一些必要的手段。然则,再怎么变化,杜甫的本心是没有变的,他不会坐视封常清在塞外病饿而死。
那旅率在得到了巡抚的特许之后,选了几十匹好马,补充了路上死掉的缺额,连夜出城北返。
月上半空,杜甫处置完最后一叠公文歪坐在书案前歇息,疲惫的身体极度放松,脑中却在飞快的转着念头。
“抚君,卢节度求见!”
登时,杜甫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卢杞夜间来访难道是有紧急军务
第一千七十八章:马革裹尸还
卢杞的如意算盘打的很精,神武军驻守在河东的五万精锐是看家的老底,怎么可能拿出去冒险呢杜甫内心是很为难的,封常清的处境现在很艰难,身体早就在精神和**的双重打击下毁掉了。据他揣测,就连那位旅率南下求助,怕也是瞒着封常清干的。
“如果抚君认为此计可行,下吏这就回去命人行文到云州去,封大夫在塞北厉兵秣马五六载,等的不就是今日吗”
趁着杜甫沉思的当口,卢杞继续劝说着,事实上他说的也没错,封常清这多年来的苟活,等的不就是直捣范阳,洗雪前耻吗
如果当初他能够慨然赴死,或许还会在后人口中留下屈死英雄的口碑。而现在,世人口中的他,怕也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抚君,不能再犹豫了,平乱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秦大夫虽然指示河东仅仅备兵支援,可送上门的战机又岂能轻易错过呢”
此时,杜甫的脑中就好像有个人拿着刀斧在打架一般。令他感到为难的是,这两个各拿刀斧的人竟都是他本人。一个声音在喋喋不休着:成大事不拘小节,如果能牺牲一人,而换来史贼叛军的覆灭,那又有何妨呢
另一个声音则在声嘶力竭的谴责着:踩着别人的尸骨建立不世之功,如此卑鄙的行径又岂是君子所为难道你忘了曾经答应过……难道你要做一个食言而肥的人马
“抚君,不能再犹豫了!战机稍纵即逝”
杜甫从来都没有这么纠结过,他也知道,卢杞的建议从大局着眼的确无可厚非,但这么做的的确确失之于厚道,对命途多舛的封常清更是不公平。
在卢杞的声声催促之下,杜甫萎顿在座榻上,半晌才下定了决心。
“就如卢节度所言,让封大夫所部兵马,去刺探范阳的虚实,余者各部,须得做好准备,一旦发现贼兵有异,绝不可放过机会!”
犹豫时,杜甫的确是纠结的,可一旦有了决断则果决无比。
也正是因为如此,卢杞才乐于和杜甫公事,总而言之,杜甫其人迂阔的地方不少,却从未因此而耽搁了公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优点,那就是杜甫从不争功,也不会设计害人,使得卢杞可以全副精力的布置河东防务。
卢杞出了巡抚官署,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说服杜甫,还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探知以范阳为中心的史贼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河东境内的神武军已经全部动了起来,包括保卫太原的两万精兵也已经开拔东去,一切该做的准备都要在刺探虚实之前做完,否则机会很可能就会稍纵即逝。
十数骑出了太原城北门,沿着坑坑洼洼的官道直奔北方而去。
大约次日午时,云州大山的风依旧透着初春的寒凉,送信的使者终于抵达了封常清设在此地的大营。
“太原来使,有紧急军报上呈封大夫!”
使者将这句话一连喊了十几遍,军营内外却还是一片萧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紧张于躁动。
不多时,辕门徐徐打开,一名军将带着三五个随从前来接洽,当得知是来自太原节帅府的使者时,便本能的显现出一丝抗拒的神色。但是,使者毕竟代表的河东节度使,而他们的军需物资均要有节度使的首肯才能拨付,因而得罪是万万不能的。
“使者请随末将入营,大夫近日身体偶有小恙,不便亲自迎接……”
一番虚应客套,实际上,以封常清的身份地位,断没有亲迎使者的道理,这么说不过是给对方脸上贴金而已。不过,一般人还就受这一套,果然那使者便像吃了蜜糖一样的露出了笑模样。
他在军中不过是个秩级五品以下的军吏,能够得着这么一句话已经是难得的礼遇了。
但是,神武军中向来等级森严,绝对不允许逾越规矩,与官阶品秩相对应的待遇也绝不能乱了,否则将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不敢,不敢!小小军中司马,岂敢劳动封大夫亲自相迎呢走吧,还是赶紧交割公事。临行前,卢帅曾千叮万嘱,此番公事极为重要,耽搁一刻都有可能铸成千古大错!”
他说的虽然夸张,但语气却是一本正经,这反而将那出来相迎的军将唬的一惊,赶忙问道:
“莫非,河北方面有了变化”
所谓河北,就是指盘踞在河北道的史贼叛军。史贼叛军在由河南退守河北以后,便与北面的契丹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显而易见的,史思明有意借助契丹的人力量阻挡唐朝的兵锋,以达到继续割据的目的。
封常清所部在这塞北之地,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对付契丹的散兵游勇,契丹人并未大举南下,但他们的散兵游勇越来越多,也在说明着这支北方的骁勇善战部族正在对河北大地乃至中原大地垂涎欲滴。
见到封常清时,他正斜卧在军榻之上,蓄满虬髯的脸上透着灰败之色,显然身体不仅仅是小恙。那递送军报的使者见状如此,也是心下凛然,想不到叱咤风云二十载的功臣宿将竟沦落至此。
“下吏神武军驻河东左军司马裘柏拜见封大夫!”
“免礼!”
封常清对下属向来和善,尤其是神武军的使者,态度更是亲善。
“卢节度派足下前来,是何紧急军务”
使者裘柏将一封火漆封口的军报公文双手托着,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封常清的面前。
封常清的
第一千七十九章:沙场为国死
封常清的情绪陡而激动,看着那说话之人,双目开始发红,长久之后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封某在塞北苦苦支撑了五六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就算去太原养好了身体,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此言一出,举座尽皆沉默,所有人都知道封常清的心病,此时说出这种话来,已经近似于哀言了。
见场面有些尴尬,前来递送公文的裘柏干笑了两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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