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张炎兄,居然是你”
两人见面也算是流泪眼逢流泪眼,竟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然则,封常清与何敞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对于这种事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等着,看着,直到他们哭的收了声,才问道:
“你们既然认识就好办的多了,现在生路和死路各有一条,任君选择!”
那位叫张炎的信使显然是有些骨气的,傲然道:
“死则死耳,何须饶舌”
何敞大笑,觉得这人实在愚蠢的可爱,史贼叛军本就是大逆不道的叛逆,他又何来的这种视死如归的气节呢
“史贼叛军逆天而行,你这毫无意义的送死,便是成全了你,也只会成为青史上耻辱的一笔!”
何敞的话果然有些作用,但凡汉人总会有在意名节的,名节既包含生前,自然也包括身后,如果身后被骂成了千古罪人,那此生所坚持的一切不就成了笑话吗
张炎怒道:
“我因大燕皇帝擢拔而入仕,与李唐何干呢”
何敞大笑:
“如何没有干系你生在大唐,吃的粮食是大唐的土地所产,喝的水也是大唐的河流所出,现在所谓伪燕伪帝给了你个劳什子官做便要生死相许,岂非可笑吗”
“你,你胡说,胡说八道。”
何敞继而冷笑:
“如何就是胡说了难道你脚下所踩的土地不是安史叛贼窃取的大唐土地吗难道你吃的不是唐粟,难道你喝的不是唐朝之水”
张炎有些词穷了,只是不断的点指着何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何敞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斥道:
“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舍不得官位的追名逐利之徒,还大言不惭的要做烈士吗真真是痴心妄想!”
“你,你你……”
事实上,何敞说的也没错,安禄山和史思明称帝以后,手底下缺乏大量的官吏,便只能从地方上的读书人中擢拔,即便如此还是有大量的缺口,无奈之下只要识得字的人都被征募为官府中的吏员。
张炎自然是饱读圣贤书的,所以能够“有幸”被选在代王左右,然则他的所有追求和努力在何敞的斥责中成了荒谬的行为,自然就难以接受。
此时,城守将郑敬又劝道:
“张炎兄,既然王师天兵为你我准备了生路,又何必选那死路呢再,再说,咱们投了大唐,也算不得变节,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怎么说呢,对,这叫弃暗投明,弃暗投明!”
这一句“弃暗投明”把何敞逗笑了,想不到这厮居然用这么搞笑的说辞来劝说张炎。
张炎果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紧接着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甚的生路思路,弃暗投明,张炎受了代王的恩惠,总不能做那背弃之事啊”
这句话既是他的反问,也是他的内心独白,作为最基本的一个人也须懂得知恩图报,代王也许当真对他不错,如果他背弃了史朝清,也就成了自己最厌恶的反复小人了。
封常清忽然说了一句:
“如果封某可以助你对付史朝义,这就不算背弃了吧”
“对付太子这,这……”
张炎的思路有些混乱,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这些突袭而至的冒险相助呢
“你们在耍什么花招要杀便杀,要放便放,何必这般戏耍于人呢”
封常清一本正经的答道:
“封某说过的话又何谈戏耍二字说到底,史朝义要杀了史朝清,如果封某能助史朝清躲过斩杀,你不也算报了知遇之恩吗至于此后其人命运如何早有天注定,又岂是你这小小角色可以左右的”
确实,封常清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不过张炎还是有疑问的,那就是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
见张炎还在犹豫,倒是把在一旁的郑敬急坏了,他不停的催促着:
“王师天将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张炎兄你若再不答应,可就错过,错过大好机会了……”
当然,郑敬担心的是自身安危,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唐兵有意在他们的身份上做文章,所以才说出了帮助史朝清云云等话,他是没有道德包袱的,只要能够活命,不管让他做什么那都是千肯万肯的。
也许张炎想通了这一点,忽而就平静了,良久才问道:
“阁下当真可助我代王对付史朝清”
夜深了,屋中只剩下封常清与何敞二人,此前封常清开门见山的提出要帮助史朝清,何敞还是有些不解的,史朝清与史朝义兄弟两人打个两败俱伤才好,如此他们才能坐山观虎斗。
封常清却摇头道:
“史朝清、史朝义兄弟看起来是二虎相争,实际上一个是猫一个是虎,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如果让史朝义大军压境,史朝清必败无疑!”
‘大夫何以如此笃定’
实际上,史朝义和史朝清兄弟二人年岁相差近十年,所以史朝义早就是个征战沙场的宿将,而史朝清作为史思明的幼子,一直生长在父兄的庇护之下,根本就没有经过战争的磨砺,又怎么是乃兄的对手呢
果然,在封常清的点拨下,何敞明白了封常清的用意。
“莫非,大夫要冒充伪燕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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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十三章:长安与范阳
范阳城作为河北道规模最大的坚城一直是伪燕的根基之地,即使是安禄山定都洛阳时,也从未放弃过对这里的经营,而自打安禄山死后则是日渐惨淡。代王史朝清取代太子成为监国以后,这座大城的上空就更是笼罩着层层不祥的阴云。
作为数一数二的大城,范阳城外沿着官道有着许多民宅,而此时都已经陷于一片火海之中,许多百姓无家可归,瑟瑟的蜷缩在城门外壕沟旁,向城上的守军哀声恳求着,希望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避难。
然则,守军对百姓的哭号哀求无动于衷,如簧的弩箭攒射而至,百姓们无处躲闪便只得跳进面前深深的壕沟内。
袭扰范阳城的军队并没有明显的旗号,但守军中任谁都知道,这一定是太子的人马。太子原本驻守在邺城,以应对唐朝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但在入春以后又接受了一项任务,那就是赈济灾民。
不过,登基称帝的史思明并不觉得史朝义这个儿子有足够的能力赈济灾民,于是便在半个月前带着禁军南下,沿途视察。
而今太平日子距离范阳的百姓越来越远,安禄山死了以后,每家每户几乎所有的壮丁都被征发到阵前送死,从去岁史思明登基称帝以后,这种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
入春时,朝廷的一纸诏命颁下,但凡十五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均要接受征召,上阵杀敌。
为此,许多人为了逃避征兵宁可背井离乡,四处逃难,但就是如此,留守下来的妇人也没能躲过一劫,燕军虽然不至于对自己人烧杀淫辱,但在极度人力匮乏的情况下,还是征召了为数不少的女人以协助供应军需,甚或是修建城防。
朝廷待百姓如猪狗一般,百姓们怨声载道却无处可去,而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最后关头,生性残忍暴戾的太子史朝义居然与生性仁厚的史朝清兄弟相残,自家人打自家人往往比对待敌人还要狠辣。
史朝清被兄长的突袭打蒙了,尽管身边的人不止一次的劝说过,让他警惕那个残忍和又嗜杀的兄长,但两人乃一母同胞,让他残害兄弟这怎么是人子所为呢
然则,只可惜变故来的十分突然,范阳城在偷袭之下险些失守,幸亏守军还算机警,及早关闭城门,才免去了杀身之祸。
现在的史朝清已经六神无主,只不住的哀叹着: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谣言说父皇已经遇害,难道,难道这都是太子做的吗”
“监国不必担心,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遇害这一定是太子为了祸乱军心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说话的是代王府的掾吏周挚,他一向劝说代王不要妇人之仁,需在变故之前确立地位。原本史思明以代王为监国,这就是个好兆头,而追随在代王左右的一干官吏也在紧锣密鼓的策划着,让一向不喜欢太子的史思明将太子杀掉。史思明南下视察是个绝好的机会,可谁又想得到,这次绝好的机会转而也可能成为祸事。
现在,史思明生死不知,太子的人马又已经打到了范阳城下,现在虽然只是小股人马对范阳城暂时还构不成威胁,但假使太子有意篡位,势必要率领大队人马围攻范阳。
周挚的心中已经一片冰凉,如果史思明尚在,又怎么可能容许史朝义如此胡作非为呢除非……
结果他不愿再想下去,但却要佯作坚强,让史朝清有着足够的信心去应对时局。
“殿下当务之急是召回范阳城外各军镇的人马,一则充实范阳防务,二则防止这些军阵被史朝义各个击破而纳入囊中,届时此消彼长之下,对监国便极为不利!”
史朝清在周挚的鼓劲之下,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喃喃道:
“周先生说的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否则又怎么对得住父皇的重托呢他日父皇南巡返回,总要将一个完完整整的范阳城交还才是!”
忽而,周挚厉声道:
“见过既有决心,便要果断行事,第一件急务便是杀死张通儒!”
张通儒曾随孙孝哲进犯关中,兵败以后只身逃回了洛阳,在史思明的力保之下才没有被安禄山处死。此人在安禄山死后就一直作为史朝义的部将,现如今他便在范阳城中领兵,为了防止意外,断然留不得他。
史朝清却道:
“昨日张通儒还来见我,言辞颇为谦恭友善,他,他不至于……”
周挚见代王犹豫,便恨恨跺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张通儒是史朝义的部将,这个理由还不够杀他吗倘若被他发动兵变与外间的乱军里应外合,到时,监国悔之晚矣,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回天了!”
显然,周挚已经对代王失去了耐心,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人怎么能够扛起大燕的梁柱呢如果在太平年景做个太平天子也就罢了,这可是弱肉强食的乱世,大燕自立国到现在不过六载,皇帝已经换了三个,史朝清如果不能狠下心肠,可能很快就会成为冢中枯骨
“先生说的极是,我已经分派信使往城外各军镇送去命令,让他
第一千八十四章:三人有激辩
秦晋没有表态,而是笑吟吟的看着韦见素和第五琦两位相公各自发表意见。总而言之,第五琦是不希望调取含嘉仓的粮食去赈灾,流民太多,很大程度山个是史贼叛军甩掉的包袱,用来消耗朝廷的粮食。
如果朝廷来者不拒,一概接收,则很有可能中了史贼叛军的诡计,未曾开战便先损耗了大量的储粮,真到用时便会出现缺口,只要缺口一旦出现,便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对此,韦见素的意见与第五琦并没有什么不同,仅仅是态度上更为保守而已。
“老夫也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收容的河北流民就已经达到了百万之数,眼看着灾荒还会持续下去,如果再这么不加节制的收容流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要知道河北道素有有半天下之称,其人口也是天下各道之首,拥有上百万户,将近两千万人口。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安禄山举兵造反以后才会拥有源源不断的兵员对唐朝进行征伐。
虽然经过了数年的战乱,河北道人口损失已经接近五成,但即便如此还是拥有数百万的人口,灾荒乍起,各地的人口悉数赶往黄河沿岸的民营避难就食,其数目怕是含嘉仓都难以承受的。
韦见素并非不在乎这数百万如蝼蚁一般的草民,他的一切出发点都着眼于朝廷的府库度支,着眼于朝廷的平叛兵马,如果让这些流民影响了朝廷平叛的进度,将来这天灾**很可能会进一步向南蔓延,到时候受灾的又何止河北道的千万人口呢
“韦相公所虑甚是,不知第五相公可有什么应对之法呢”
第五琦被秦晋这一问堵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本就不赞成无休止的收容流民,此前他和韦见素等人对此达成共识也是建立在低估了河北道流民数量的基础之上。
“如果大夫非要询问第五琦应对之策,便只有一条路,严格限制收容流民人数,必要时将超过数量的流民撵回北方!”
第五琦这么建议当然不是因为他冷酷无情,而是含嘉仓的粮食供应着整个都畿道的军粮,一旦被数百万流民吃光了,朝廷的军队就要饿肚子了。
将流民和朝廷的兵马放在一切对比,作为政事堂宰相的第五琦当然会选择军队,至于流民也只能成为忍痛割掉的毒瘤。
就此事,一向分属两个派系的第五琦和韦见素竟然达成了共识
秦晋当然不会觉得意外,他们虽然分属不同的派系,但毕竟都是任事的人,可不单单只会耍弄权术。
“诸位先议一议河北贼兵的动向,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秦晋现在但逢兵事一定会召集政事堂至少两位宰相一同议论,哪怕他早就有了定计,一样不会绕过宰相们。他这么做并非是有意放权,而是意在将宰相们纳入自己的视线之内,随时随地可以通过他们的意见来把握其内心中的想法。
总而言之,秦晋既然不是名正言顺的帝国掌舵人,就不可能为了集权而绕过宰相。所以,即便宰相是一种分掉其权利的存在,也必须随时加以拉拢。权利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往往相互限制又相互依存,如果抱着铲除一切,防备一切的态度,那么全世界都可能成为敌人。而一旦换一种角度,以利相和,则很可能是一种多方得利的格局。
秦晋一直笃信,各方多赢才是致胜的手段,但如何掌握这个度则是其中的关键。
提起河北道的战局,两位宰相便都显得谨慎了。他们都不是以兵事见长的,就算韦见素有过去江南地方宣抚的资历和功劳,但那充其量仍旧在权力斗争的范围内,和打仗毕竟不是一回事。
但是,既然秦晋让他们议论,总不能一点意见都拿不出来吧
第一个说话的还是第五琦,政事堂的三位宰相中,夏元吉的身体不好,经常请病假在家休养,韦见素是个三缄其口的人,因而只有第五琦不管不顾的表达自己的看法。
就算是不在擅长领域的兵事上,也试图发出一些独到的议论。
“贼兵之所以不作反应,也许是他们在欲擒故纵,如果朝廷放松了警惕,很可能会中了史贼叛军的诡计。”
第五琦的说法也不是全然没有根据,叛军在这数年来于朝廷的攻防战中,不止一次的使用过欲擒故纵的战术,朝廷的兵马往往因为小胜而情敌冒进,最终却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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