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卡普纳达大声的说着,他们交谈时所用的是吐火罗语言,根本就不担心“护送”的唐朝军卒听了去,就算听了去,也必然听不懂说了些什么。
“主人向大食人出卖了灵魂,难道就能保证,他们一定会践行诺言,帮助我们复国吗”
素提婆原本是卡普纳达父亲忠实的奴隶,其父在即将要死的时候,还给了他自由之身,不过即使恢复了自由身,他仍然选择了留在卡普纳达的身边,打算帮助这位吐火罗王子复国。
卡普纳达神情一阵恍惚。他不是没想过,但他有的选吗
嚈哒人、波斯人,突厥人,先后在吐火罗故地肆虐,手中没有兵卒,没有钱财,他拿什么复国大食人来了,以前所未有的气势,向旋风一样从遥远的西风席卷而来,打败了这片土地上所有曾经煊赫一时的民族。就连来自东方的唐朝人,一样被打的全军覆没,丢盔弃甲。
也就是在那一年,大食人找到了他,给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于是他便带着自己的族人从吐火罗故地来到了遥远的东方,长安!
朝阳冉冉升起,远远的便可听见长安城内敲响了悠扬的钟声。
曾经在长安生活过很多年的卡普纳达知道,这晨钟过后,长安各门便会尽数开启,他所有的希望也将随之而被彻底碾碎,掩埋!
“进城了!”
负责“护卫”的军卒催促着,卡普纳达一行人只得不甘不愿的慢慢向城门走去。
没有任何意外,卡普纳达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心甘情愿走进老虎口中的愚蠢的兔子,然则,他有反抗的余地吗不反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旦反抗,他们的身份也就在顷刻间暴露,又遑论希望了
被安置在重重护卫的“驿馆”之中,卡普纳达忐忑不安,但好在不是监狱,说明唐朝尚未识穿他们的身份。
直到午时,驿馆中来了一名青袍官,传达了他带来的公文。
竟是丞相召见!
唐朝自打恢复丞相旧制以后,便只有一个人担任过此职,那就是身负克复两京并平灭安史叛乱之功的秦晋。
“丞相因何见我”
那青袍官的神情很是倨傲,板着脸说道:
“蕞尔小国,承蒙丞相亲自关照,该当感激涕零才是,何以如此无状啊”
卡普纳达当然很不高兴,但还是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谁让现在自己的性命捏在对方的手中呢!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卡普纳达跟着那个倨傲的青袍官进入了丞相府。这里住着唐朝最有权势的人,就连皇宫中的天子,也要在此人的鼻息下苟延残喘。
这真是个奇怪的国都,连皇帝都要成为臣子手中的玩物,这距离亡国还能有多远呢
卡普纳达心中暗暗腹诽,但随着距离那个最有权势的人越来越近,心中越发的忐忑了。
秦晋打量着这个跪在面前的异域年轻人,深眉高目,偏向褐色的头发微微的打着卷,尽管学着唐人模样束起了头发,带上了帽子,但露在外面的头发还是显露出了明显异于汉人的特征。
“你是吐火罗王子”
秦晋的发问,卡普纳达在脑子里转了个圈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何时暴露了而且,对方是如何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呢
关于他吐火罗王子的身份,算上身边的亲信以外,在唐朝的知情人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
大颗大颗的冷汗,噼里啪啦从卡普纳达的脸上滚落,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他本想硬气一些,但才抬起了头,看到对方利剑一样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气馁了。
卡普纳达向斗败了的鸡一样,垂着头,一言不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
这一系列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旧习难改也
打发走了卡普纳达,秦晋便又命人召来严庄,现在严庄身为丞相府司直,又兼任着京兆尹,事权很重,但也有益便有损,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要精打细算。
被秦晋召来之前,他正在处理一桩涉及到许多朝臣的谋逆案件,其实这就是一件寻常的举发案,其中有仇人报复的成分,但也不乏真实情况。
自打神武军控制长安以后,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先后惩治的谋逆者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有的以太子李僖之名,有的则以天子李亨之名。随着数次清洗整顿以后,这些呼声已经渐渐难成气候,但今日的举发却关乎到了最近令人敏感的一个人物,那就是废太子李豫。
朝臣里当真心向李豫的已经没有几个了,毕竟李豫早就在政争中败给了当时的皇后张氏,大臣们对他大失所望,后来朝廷上又经历了皇后张氏的清洗,那些同情李豫的人不是被杀便是被流放,到现在李豫的旧臣在朝堂上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居然还有深深隐藏着的人物。
不过,消息在确实之前就已经走漏,当事的大臣在抓捕前夜,举家逃遁。这让严庄大为光火,把负责情报工作的千牛卫将军叫来大骂了一通,又责令其在三日之内,将所有逃遁的嫌犯捉拿归案。
便在此时,秦晋派出的佐吏找到了他。
严庄不知道秦晋急着召见何事,但也不敢怠慢,只得放下手头上的事务,赶去丞相府后堂。
丞相府的大堂和中堂都是做礼仪性质的接待或是办公场所,只有后堂,才是秦晋日常办公的地方。
见到秦晋时,他正在埋头处置着公文。严庄便自顾自的行礼,然后坐在一边静静的等着,也算是享受着难得一刻的安静与放松。
秦晋抬起头来,指着面前的一卷地图说道:
“这是粟特商人进献的地图,真实度很高,你拿回去,结合从前的地图,做修改,尽快刊印,越多越好!”
“地图”
严庄觉得好奇,便将地图拿起来,展开仔细观看。这份地图与从前的地图相比,画幅更大,线条和圈圈点点更多了。很明显,多的这些线条和圈圈点点,每一笔都不是无用的,山川河流与城镇,都比从前的地图多了数倍。
“这可是好东西啊,只不知,一向不做赔本生意的粟特人,因何甘愿进献呢”
秦晋笑了。
“天朝上国岂能亏待了心向天朝的人呢赏赐千金,足以令其采购远超此图价值的货物了!当然,在粟特商人眼中,这副地图是有价的,可对于西征军而言,又怎么能以金银来衡量呢”
的确,有了地图以后,可以使得军队少走冤枉路,打仗少死人。对于劳师远征的军队而言,一份正确的地图就是无价之宝啊。
不过,秦晋并不完全相信这些粟特商人,所以还得让严庄与从前朝廷存档的地图仔细对比,以判别真伪。毕竟大食人玩这种阴人的把戏也不是第一次了。
比如那个吐火罗王子。
“听说从鄯城押解的奸细到了长安,丞相可审出了端倪”
严庄当然知道秦晋亲自处置那十几个奸细的事情,能够让日理万机的丞相拨冗亲自处置,只凭这一点,严庄就可以判断,那几个奸细绝对来头不简单。
秦晋也无意对严庄隐瞒,便道:
“吐火罗落难的王族后裔,或许可堪一用!”
闻言,严庄若有所思。
“如果当真是货真价实的吐火罗王族后裔,或可笼络吐火罗故地的百姓,只是吐火罗灭过逾百年,这些流落民间的王族后裔还能有多少号召力”
他对这些灭过百年以上的,所谓的王族后裔是心存疑虑的,谁知道是不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秦晋现在的态度是绝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为之臂助的机会,哪怕是假的,于唐朝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许多骗子也是有真本事的,倘若以其蛊惑能力当真可以蛊惑百姓跟随他起兵,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严庄觉得秦晋把事情想得过于乐观,大食人现在马踏西域,兵锋已经直指河西,张掖的告急军报一封紧似一封,此前政事堂只以言语敷衍,让苗晋卿坚守待援,朝廷的援兵很快就会到了。
现在政事堂将这部分事宜转给了丞相府,严庄作为司直,自然对其中的问题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朝廷至今并未往河西派遣一兵一卒,就连与之一山之隔的陇右,兵力也捉襟见肘,重镇鄯城居然只驻扎了五千人,这点兵马,一旦张掖陷落,胡寇大举翻越祁连山,怎么能挡得住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愿秦晋,而是李亨继位以来,不断的从河西陇右调兵平叛,数年的功夫几乎掏空了这两地的精兵,而当地的人口毕竟不能和中原或关中想比。
精壮兵源的缺少,使得边军无法得到足够的补充,河西陇右边军几乎等于名存实亡,所以,去岁吐蕃人才能轻易的击破陇右,长驱直入关中而轻取长安。
吐蕃人的肆虐再一次重创了河西陇右的边军,即便吐蕃人大败崩溃之后,也没能得以恢复。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葛罗禄等部勾结大食人击破敦煌,进逼张掖,煌煌大唐在西域的权威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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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卢杞返长安
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严庄其人的确有能力,但骨子里对权力的yuwang与从前是一般无二的。但秦晋之所以敢于用他,则是自信于用人手段的高明,而不是一棒子将人彻底打死。
这么多年过去了,韦见素已经看清楚了秦晋用人的风格和手段,用人只用其能而不重其才。然则,这也不是对所用之人恶的一面的纵容,如果敢再兴风作浪,怕是新账旧账要一起算了。
现在,严庄就游走在这边缘,如果不加以自律,可能要难以善终了。
今日,韦见素隐晦的提醒了严庄,千万不要辜负了秦晋的重用,此时已经非彼时安禄山可以容忍他不择手段的争权夺利,秦晋只会让他彻底毁灭。
严庄汗如雨吓也正是因为此,在秦晋手下权势日重,他也开始隐隐自得起来,先后怂恿秦晋对卢杞等人予以限制和打压,摆在明面上的理由是功高难赏,防止边将坐大,实际上则是扫除将来有可能的最大的政敌。
当时,秦晋并未置可否,甚至在严庄看来,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然则,今日韦见素看似不经意的一番分析,却让他猛然醒转,秦晋根本就没有被自己的建议所影响,之所以调回卢杞,乃是打算以此人坐镇长安,为入秋时的亲征做准备啊!
内外数重衣袍已经被淋漓的冷汗所湿透,严庄无话,只对着韦见素重重一揖,徐徐退出政事堂。
韦见素乃屹立三朝而不倒的人精,对严庄的心思和作为早就洞若观火,按照以往的性子,根本就不会多这一句嘴,明哲保身才是他的为官之重。
然则,他又觉得严庄在此时此刻于秦晋而言,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臂助,任由他一步步走错,也是可惜,尤其在这即将西征的紧要关头,适当的提个醒,使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才会将其从歪路上拉回来。
事实上,秦晋用人从来不怕所谓的功高震主,有功难赏。他只在乎所用之人,能不能完成所交代的差事。也正是因为此,向杜乾运、严庄这等臭名昭著的人都能够有咸鱼翻生的机会。
离开政事堂以后,严庄将自己任丞相府司直以后的种种关于官吏调动的建言都回忆了一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并暗暗提醒着自己,重新为官的机会得来不易,而秦晋又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千万不要在故态复萌了。
严庄也想的清楚明白了,秦晋能够重用自己的根本原因则在于,他能够将秦晋的一道道命令,扎实的稳妥的付诸实施。
回到司直官署,便有佐吏来报,河东节度使卢杞已经到了关中,此时距离长安已经不到三十里,按照路程推算,明日午时左右便可抵达长安。
严庄不敢怠慢,赶紧吩咐属下去置办典礼所需要的一切物资,万万不能有半点马虎。
交代完了一切,严庄又去向秦晋禀报此事。在严庄得到消息之前的一刻钟,秦晋就已经知道卢杞距离长安城不远了。不过,这等迎来送往的琐事,他向来都不会亲力亲为的安排,之所以了解卢杞一路上的动向,还是因为他们旧日间的情分使然,毕竟卢杞是神武军的元老之一。
栎阳,先秦旧都所在之地。一队千人规模的马队绕过了低矮的夯土城,这里已经没有半点曾经的都城气息,历经多年风雨,沧海桑田,早就不复当年模样。
卢杞顿马远眺,入眼处只有起伏的山峦。
“节帅,咱们为何不入城休息,非得连夜赶路”
说话的是在范阳立有大功的裘柏,他也由区区军中司马一跃而为中郎将,此次跟随卢杞由河东返回长安,担任随行护军的主将。
“裘柏,你是不是觉得,跟随我回到长安,不能在河北继续立功,有些可惜啊”
裘柏道:
“末将惟愿追随节帅,到何处不能立功呢!”
卢杞笑道:
“让你跟我回到长安,比起留在河北,的确少了许多立功的机会。不过,丞相这次调我进京,也是为了西征做准备,否则长安无人坐镇,丞相岂能安心西去呢!”
闻言,裘柏登时一愣,继而道:
“难道,丞相已经决定西征了”
西征的事虽然在神武军中传言甚广,但终究是只被当做传言,并未坐实,毕竟丞相离开长安亲征这件事,在众人看来很不靠谱。
然则,裘柏今日从卢杞口中将这则传言甚久的消息证实了以后,还是惊得目瞪口呆。
卢杞点了点头:
“嗯,丞相西征的想法在去岁就有了,只是当时叛乱未平,又不知何年何月可以打完这场仗,所以并未提上日程。然则,今年突然就平定了史思明,再加上河西局势危急,苗抚君被困在张掖,西征自然也就提上了日程!”
裘柏道:
“原来如此!丞相调节帅入京,还是得咱神武军老人才靠得住!”
卢杞不置可否,沉思了一阵才看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长安不比河东,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咱们这些老人不在那里反而心思澄明,一旦搅合进去,就难免为争权夺利的蝇营狗苟所牵累,更不知道会多了多少无妄之灾,到那时就算丞相有心相救,也未必能啊……”
裘柏愣住了。
“长安,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正平王造反
秦晋与卢杞围坐在食案前,烤羊皮肉酥嫩,银质的小刀一片片割下去,立时就油脂满溢,香气更胜。
不过,秦晋却没有心思去品尝享受这美味的烤羊,他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没有任何事情再能让他兴奋起来,抑或是由衷的发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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