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中郎将……”
这一突兀的举动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韦济和杜甫就在旁边,也被秦晋的举动惊呆了,他们万想不到,秦晋竟然说干就干,完全不顾及官员的体面。
“能够吃住在这里,便已经算言出必行,又何必真的抡起铁铲”
韦济轻叹了一句。在他身旁的杜甫却一言不发,双目中散发出思索的光芒,好像有所醒悟。
“中郎将,这,这等贱役,可万万沾不得……”
杨行本距离秦晋的位置很近,当即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前来劝阻。
毕竟唐朝之时,还是贵贱有别,一个官员不顾及官仪与体面,干这些粗使贱役的活计,是十分骇人的。
秦晋却道:“如何你们干得我去干不得”
杨行本伸手挠了挠后脑,才道:“这活计总要有人去干,中郎将又何必亲自动手。”
秦晋的话让他大为感慨,话虽然还是在劝阻,但语气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坚定。
随后,秦晋竟又说出了一句话,令韦济杜甫直觉惊世骇俗。
“身体力行的劳动并不可耻,非但不可耻,甚至还要比任何事情都光荣。只有那些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人,才应该感到可耻!”
这番话立即就换来了阵阵击掌叫好之声。禁军们击掌叫好,倒不是觉得秦晋的话多么有道理,而是因为这句话出自秦晋之口,除了身体力行同甘共苦换来的认同,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数月以来,他在军中树立的威信。
韦济的脸色早就煞白一片,这么说朝中的勋戚权贵们,并无多大关碍,但问题是秦晋的打击范围太广了,甚至连天子都牵连了进来,如果被有心人传到宫中去,后果可大可小。
但眼见着这一招十分奏效,他又不好公然劝阻。而与他并肩而立的杜甫则忽生感慨与共鸣,这与他此前近十载的经历大有关系。
由于一直徘徊在底层的边缘,所以他见过很多也亲身体会过现实的不公。就在去岁,他还亲自写下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等针砭时弊的诗篇。
可一旦官运来临,即便只过了半载的光景,于杜甫而言,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时,杜甫才记起了秦晋第一次表明身份后,在他惊讶未及平复之时,曾说过一句听着新鲜,又颇耐人寻味的话。
“不忘初心”
孜孜求官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光宗耀祖一展长才还是为了天下黎庶杜甫一时间不由得呆住了,他觉得自己险些迷失在了权力和地位散发的光芒里,险些不能自拔。
韦济自幼生活优渥,成年以后又官运亨通,从未受过挫折,心境自然与杜甫不同。对于秦晋的这句话,完全没有感概,听来只有无尽的心惊肉跳。同时,他也庆幸,好在身边都是神武军的心腹,并不会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泄露出去。
正在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当口,忽有一名宦官模样的人来到工地,尖着嗓子问了一句:
“哪位是韦左丞哪位是杜郎中”
韦济的眼睛尖,记忆也好,立时就认出了这个宦官是太子身边的亲信,叫李辅国。
李辅国在禁军的引领下来到二人面前,但见他十分恭敬的冲两位行礼,然后才客客气气的说道:“太子殿下有请两位到政事堂!”
两个人回礼之后,韦济才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召见,所问何事”
传达完了太子的命令,李辅国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答道:“太子殿下关心进度,请两位以作去咨询。”
“请公稍待,待韦某与杜郎中换过衣冠。”
此时的韦济与杜甫满身的尘土泥巴,如此去面见太子,显然是不合适的。谁知李辅国却又摆手笑道:“太子殿下早有交代,两位如常但去即可,百废待举,便要有些新气象,繁文缛节能免可免。”
杜甫不禁动容,这番话出自太子之口,便是大唐之福。
……
韦济不自然的轻抹了一下袍子上褶皱,如此衣冠不整的面前太子,让他如坐针毡。杜甫的感觉也比他差不多少。
太子李亨平静的观察着端坐在左右的韦济与杜甫,这两个人是秦晋推荐给他的。最初,李亨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姑且一试,却实难预料,两人竟如此踏实肯干。且先不论此二人本事如何,只凭这份勤恳,就胜过那些只知道大言惊世的口舌之徒强上十倍百倍。
这是天子交给李亨第一项完全
第一百九十九章:祸起萧墙里
霍国长公主咯咯笑出了声。
“傻女子,自然是为了你喽!”
虫娘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如何听不明白姑姑话中之意,立时便羞红了脸,继而又一阵风般的逃离了便殿。但转过屏风以后,她终是忍不住好奇之心,便又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偷偷的听着。
李隆基见状不禁莞尔,又呵呵笑了一阵,显是颇为开心。
“说吧,阿妹属意的人选,是哪家的少年郎”
霍国长公主也收敛了笑声,目光一闪,很是认真的看着李隆基,反问了一句。
“阿兄近来重用的少年郎还有几个呢”
竟然是他,李隆基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颇为复杂的神色,但又转瞬即逝。
兄长的反应让霍国长公主颇感意外,
……
霍国长公主与常山公主离开了便殿,一到了没人的地方,便忍不住抱怨。
“常山,如何你到了便殿也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常山公主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
“姑姑如何不知道,我们这些兄弟姊妹在圣人面前,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的”
霍国长公主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事实也的确如此,自己这位阿兄的子女一个个都畏惧他如虎如狼,反而是些不相干的外人,颇为得势。一想到这些,霍国长公主就忍不住愤愤不平,但她也知道,这都是帝王心术,如果身涉其中,很难保证阿兄还会如现在这般对待自己。
她只是奇怪,以秦晋年轻有为,又屡屡获得阿兄的破格提拔重用,甚至连杨国忠也被此人扳倒了,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使阿兄对他不满意。
说到底还是帝王心思难测,霍国长公主只能轻轻跺了跺脚,才挽着常山公主打算离开兴庆宫。
常山公主见到姑姑闷闷不乐,便安慰道:“姑姑何必失望,圣人也没说不同意,也许,说不住,还要些时间考虑考虑……”
说话间,姑侄两人的目光却被一队奇怪的人所吸引。
“咦南内里何时多了这许多的道士”
经过常山公主的提醒,霍国长公主也陡然发现,的确,这宫中的许多布置竟与月前来时大不相同,尽都是这些道士的物什。
“阿兄何时又对这些道士感兴趣了”
李唐皇族想来以老子后人自居,对道家颇为尊崇。但以当今天子的习惯,也绝没到了连外间的道士都请进宫中的地步。
恰逢此时,一队宦官远远的走了过来。
霍国长公主便招呼他们过来,为首的宦官见状赶忙小跑了过来。
“程元振,那些道士从何处来的”
为首的宦官正是进来在天子身边颇为得意的程元振,虽然被直呼其名甚感不爽,但他也知道,霍国长公主在天子的心里分量不低,绝不能轻易得罪,是以谄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是从蜀中来的道人,法力无边呢!”
提到蜀中,让霍国长公主想起了一个令她极为厌恶的人物,那就是杨国忠。
杨国忠此前为宰相时兼领剑南道节度使,即便罢相之后被起复,仍旧兼着剑南道节度使。这些道士从蜀中来,便没准是杨国忠捣鼓出来的。但是这个程元振与她并不亲近,霍国长公主也不便多问,只点点头便与常山公主离开了兴庆宫。
程元振冲着霍国长公主离开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一个无权无势的夫人也敢直呼其名,真是不知斤两,早晚有一日,会让她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到了便殿之外,程元振刚要进去,却被殿外的内侍拦住了。
“圣人刚刚睡下,有旨,睡醒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程元振顿觉扫兴,但也知道这是天子近来的习惯,只要入睡,便决不许有人在殿中伺候,也许人老多疑就是这幅模样。
此时已经有了初夏的模样,空气闷热不已,内廷中各种虫鸟鸣叫,使得人更是烦躁。
程元振在阶下焦躁的踱着步,现在高力士隔三差五就得上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自从他侄子冯昂惨死以后,更是大病一场,直到现在还在卧榻上养病呢。恰好边令诚与张辅臣也都离京赶赴了外地,现在的禁中完全就是他程元振一个人独领风骚。
但是,天子近来的举动也令程元振很是尴尬,午睡时居然连他也拦在了外面,如此种种落在了其他宦官眼中,自然便会有了不同的解读。他已经明显能感受到,许多宦官对自己的不敬。然而却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为宦官的所有权力都来自于天子,一旦天子对某位得势的宦官表现出疏离的意思,立即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大做文章。
闷热与虫鸟的鸣叫让李隆基从半梦半醒中睁开了眼睛,最近午睡时他总是被这些恼人的声音吵醒。他想喊人进来,却忽然惊觉,身体竟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明明心亮眼明,却是无法动弹分毫。非但如此,他长大了嘴巴,竟也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一丝。
恐惧瞬时占据了李隆基的身体。
很快,便有一团团嘈杂至极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里,惊惧的天子发现眼睛似乎还能转动,因为他的视线已经在殿内不断的旋转起来。
骤然间,一道黑影突兀出现,随之寒光点点便直冲李隆基的胸口面门疾射而来。
“来人,来人……有……刺客……”
断断续续而又含混不清的声音忽而从便殿内传了出来,程元振立时便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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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邪术难惑上
兴庆宫外热风连连,陈玄礼却被吹的直打寒颤。天子的态度很是怪异,按说这种事自有成例可以拿来用,可他偏偏却连羽林卫的禁军都排除在外,那事态也许就比之前想象中严重的多了。
陈玄礼宦海浮沉五十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已经敏锐的嗅到,天子的情绪与反应很不正常。但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是上有所命,效死而已。这也是陈玄礼能够屹立官场四十余载而不倒的原因之一。
一个时辰后,天子的敕令出了兴庆宫,神武军和羽林卫都交出了各自的防务,悉数返回禁苑,听后差遣。北衙三军中一直甚为低调的龙武军此时一并接管了南内与长安各门的城防。
这一连串不同寻常的举动,让长安城中绝大多数人都措手不及。
延兴门里,胡商的马队被堵成了长长的一溜。
各色胡商在不停的抱怨着,如果耽误了出城的日期,这趟货物又要赔上多少钱云云。
然而,接管城防的禁军们可不吃这一套,不论是谁,只要靠近城门一丈之内,便刀剑相向。
“现在又没到宵禁,如何封门”
眼看着天上的太阳还明亮的很,就算下午时光过的快,现在总不至于到了宵禁封门的时候。
面对商人们的质问,负责把守城门的旅率只得不厌其烦的解释着,“上面下达的军令,今日城门不开了,都散了,散了吧!”
长安城内的百姓出不去,城外的百姓进不来,到处是一片抱怨之声。但与百姓们不同,百官们却从这一不同寻常的处置里发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其时,天子并未对外公布在兴庆宫午睡时于此的消息,百官们只能从神武军和羽林卫双双被剥夺了防卫之权中揣测,宫禁内一定出了大事件。
尽管李隆基有意封锁消息,但纸永远都包不住火的,总有人透过层层关系,打听到了今日变故的真正原因。
天子遇刺!
这则消息就像燎原的星星之火很快就流传开去,从朝堂到坊间,也仅仅用了不过半日一夜的功夫,就已经尽人皆知了。
当杜甫和韦济得知这个消息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但紧接着,他们便想到了霍国长公主与常山公主昨日午间进兴庆宫的事。
据此推断,天子遇刺的时间与两位公主进宫的时间,也当在脚前脚后。
“莫胡猜,两位公主,一个是天子的同产妹妹,一个天子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坐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韦济否定了杜甫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测,但他也觉得这其中有些巧合的令人生疑。
杜甫却叹息道:“韦兄小心谨慎没有错,我也就是一说,真正的麻烦事,中郎将被夺权了!”
神武军负责各门城防的差事被龙武军接掌,似乎在有意针对秦晋。
韦济却觉得,这不过是例行公事。
“羽林卫的差事不也被龙武军接管了吗再说 ,中郎将仍旧稳坐在工地上,也不见他有一丝一毫的着急”
但这话说的连韦济都觉得有些牵强,着急着急就有用吗如果着急,反而才麻烦呢!可又能怎么办现在事起仓促,一切都只能静观其变。
坊间自天明开始就盛传天子遇刺,杜甫和韦济也都听到了这种说法,但两个人又都将信将疑,毕竟宫中的正式消息还没传出来,各种假消息甚嚣尘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希望,这是个假消息,如果被证实是真的,只怕天子不杀几个人便不会善罢甘休了。
陈玄礼在长安城中大索三日,一无所获。李隆基大发雷霆,将陈玄礼骂了个狗血临头。
天子如此暴怒,这在此前四十余年里前所未见,而且天子一直以来都试图向世人展示他宽厚仁和的一面,更是不会当面给大臣下不来台的。现在天子公然违背了自己的习惯,可见他的内心该有多么愤怒,亦或是说以愤怒来掩饰他的恐惧。
“圣人,奴婢今日见着了李真人,听他说,这南内西边似有怪异,也许,也许……”
李隆基目光一凛,骤而瞪向了小心翼翼说话的程元振。
“也许什么”
“也许是镇厌射偶……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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