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豪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大罗罗
而在某部将某机宜的背后,还有一个不存在的进京读书的某衙内和某衙内他爹某观察——衙内是官二代的意思。观察使是武资阶官,正五品,在北宋来说是很大的官了。不过观察使这个官还分成两种情况,一是正任,二是遥郡。
正任的意思就是武阶官便是某某观察使,而遥郡则是个类似名誉性质的官,正式的武阶官通常是某某大夫。武臣拿到正任之前通常会先拿到遥郡,然后再落阶,也就是落去原任的阶官,将遥郡变成正任。
所以被人尊称为观察的武官也有正任和遥郡两种情况,在西军中观察也就有一大堆了。
机宜,当一行人走到东十字街口的时候,已经戴上了帷帽的郭京突然开口说起了关西话,洒家见这里好些个茶铺,该去哪间?
刘无忌摇着扇子说:寻最大的便是。
郭京撩起帷帽的纱罩,露出张粘了大胡子的黑脸,四下一看,便指着名为苏家铺子的茶坊道:那间便是了。
好,就去那间。
听到刘无忌吩咐,郭京便迈开大步,快步流星往苏家铺子而去。
选择苏家铺子贩假,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苏家铺子是新开张的,原来在那里的是另一间茶坊,一年前不知怎就坏了事(估计是和武家画斋一样),被迫把铺子盘给了开封府赫赫有名的苏家老醋少东家苏利达苏大郎,于是就变成了苏家铺子。
而那个苏利达虽然酷爱书画文玩,但毕竟不是行家,在东十字街口勾当的时间也短,熟识的人自然也不多。
武好古等人去他那里,也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现在五更已过,苏家铺子也和东十字街口的其他茶坊一样,上了灯,昏昏暗暗的很有些神秘气氛。
刘无忌寻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先把背着的绑成一捆的画卷放好,然后才坐下来,武好古和傅和尚只能站着。郭京也坐了下来,还将一把用来吓人的夏人剑解下来放在桌上,然后便嚷嚷起来。
店家,好酒好菜快给洒家端上来!
他的嚷嚷没有招来酒菜,却引得哄堂大笑。苏家铺子的东家苏利达正在茶坊二楼的雅座里面招呼贵客,听见笑声便下了楼,早有小二和他说了,这个生得又大又胖,脸上总是堆着笑的苏大郎连忙走到刘无忌郭京所在的桌子旁,扫了一眼吓人剑,陪着笑脸解释道:这位客官,小店是茶坊,不卖酒菜的
那就先上几碗渴水,再来几十个包子,要羊肉馅的!
这个苏二郎显得有些为难。
怎的?怕洒家没钱结账么?
不不不,只是苏二郎看了看四人戴着的帷帽,客官知道东十字街的规矩吧?
知道。刘无忌拿出一缗铜钱扔在桌子上,给我这朋友上几个炊饼垫下饥,再来两碗点茶。
东十字街的茶坊在做鬼市子的勾当时也有一套独特的收费方式,是按桌(雅座包间)收费的,一张桌子就是一缗钱,而且要先付钱而不是用完后才结帐。雅座包间则收三缗钱,同样要先付。
这一缗或三缗钱并不是茶水点心钱,鬼市子的茶水点心都免费,不过也没啥好东西,就是点茶加炊饼。这一缗或三缗钱实际上是摊位租金。
因为在五更天跑东十字街口茶坊里来的,都不是为喝茶吃点心,而是为了买东西或卖东西。想买的自然不会在茶坊里面干坐着,是要一间间茶坊逛下来的,茶坊问他们是收不着钱的。而想卖的就得租张桌子或租个包间了。
来东十字街鬼市的都是做大买卖的,动辄几百上千,就是上万或者几万缗的交易也是非常多见的,自然不会再乎这一缗或者三缗小钱了。
苏大郎拿了钱也不多说一句,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这也是鬼市子的规矩,来人本来就藏头露尾,戴着个帷帽把脸都遮了,还有啥好聊的?
看到苏大郎走了,刘无忌就将从那一捆画卷中抽出一根卷轴,在桌子上摊了开来,正是一幅武好古摹得《醉罗汉图。
第十七章 摹本也贵(求收藏,求推荐)
当店小二端了茶水和炊饼上来的时候,苏家铺子里的人已经多了不少,一楼大堂里几乎所有桌子都租了出去,每张桌子上都摆上了各种书画文玩。还有不少戴着帷帽的客人在四下转悠,不时在各张桌子前面驻足,仔细观察摆在桌上的每一件物品,又时还会和卖家交谈上几句。
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陈佑文的大公子陈珍,过来一会儿也头戴着顶大帷帽走进了苏家铺子。他这段时间的心情非常不错,如果不是被帷帽帽檐垂下的薄纱遮了头脸,旁人就能看见他那张枣红色的长驴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潘楼街上的武家画斋,最多再过一个月就会变成他陈珍陈大郎的产业了,而且武诚之的那张官牙身牌多半也会归他所有!
这可是他这个在画技上难有好前途的书画世家子弟,能够谋到的最好的前途了。
同时陈珍现在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在将来变成第二个武诚之。因为他爹陈佑文很快就要出职为官了勾当翰林图画院的大貂珰刘瑷已经允了下来,图画院下一个出职的,就是陈佑文!
虽然伎术官在大宋官场上没有什么好前程,多半就是挂个寄禄官然后继续干待诏直的差遣。不过有个官身和没有官身就是不一样!如果武诚之有个九品官职傍身,哪怕是武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等地步。
而且陈佑文今年才四十出头,如果保养得当再活三十年都是可能的。到时候陈珍那个画技出众的弟弟陈宝,早就干上了翰林画院待诏,多半还在老头子陈佑文的安排下出职为官了
而眼下正是陈佑文出职为官前最关键的时刻,只要陈家能找到一两件珍宝献上去,那出职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一向不大愿意早起的陈大郎,近一个月来每天都是天没亮就揣上一叠交引(茶叶交引,最初是在江淮间领取盐茶的凭证,后来发展成了一种有价证券,在开封的书画交易中,交引起到了大额支付工具的作用),在东十字街口的茶坊里面转来转去。
可是一月转悠下来,陈大郎也没觅到甚底能入眼的好宝贝。今天他已经逛了几家茶坊,同样没见到好东西。不过他也不着急,书画文玩行最忌的就是一个急字,淘宝贝的不能急,有宝贝想要出手的同样急不得。
这事儿,就得耐住性子慢悠悠的来
慢悠悠走进苏家铺子陈珍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嚣杂,抬头一看,发现这间铺子里面的人明显比其他铺子要多,还有人小声的在互相交谈。
一本摹本就要300缗,还不是甚底名家摹的,这原本他们想要多少?
可不是嘛,还不止一本,有20本
那你买不买?
呵呵,再说
陈珍听了一耳朵,马上就意识到可能有好东西出现了!
光是摹本就敢要300缗!还不是名家临摹的,而且摹本数量还不少,足足有20本
鬼市子上的勾当哪有这样做的?
可问题是,虽然茶坊里面的人都议论纷纷,表示不满,可是却没有人扭头便走!
如果不是好东西,人早走了。
小哥,有甚底宝贝啊?陈珍摸出了几个铜板,塞在一个店小二手中。
画圣的摹本。
甚底?陈珍愣了愣,只有摹本?
说是有原本,但是今日只带了摹本过来,先卖摹本,等大行家们都见了,再来唱卖原本。
还有这等事情?陈珍愣了又愣。
鬼市子上的交易都是偷偷摸摸的,哪有唱卖的?
摹本在哪儿?陈珍又问。
就在那边。
陈珍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在茶坊一角挤着不少戴着帷帽的人,人人手上都拿着个展开的画轴在看,有几个大概嫌薄纱隔着看不清,干脆把薄纱掀了起来。陈珍认出了其中的两人,是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掌眼先生李唐和端王府知客吴元瑜。
李唐肯定是来瞎逛的,他也没多少钱,根本买不起好东西,平日逛鬼市子就很少出手,哪怕出手买入的也是几十缗到二三百缗的东西。而他背后潘孝庵潘巧莲两兄妹也不会在书画文玩上花巨款,所以李唐也不怕别人知道身份。
而端王府知客吴元瑜也是禁军将门出身,有个武臣阶官,本人却是书画大家。不过他不是替自己来淘宝的,而是帮着端王赵佶来看东西的。
在眼下的开封府,端王殿下还有谁敢招惹?所以他也不怕露出真面目。
陈珍凑了上去,挤到了吴元瑜身边,低声笑道:吴大官人,得了甚底好东西?
吴元瑜是个心宽体胖的中年人,乐呵呵的样子看着像个富员外。他也是书画行里面出名的好脾气和没架子,听到有人发问,便笑着回道:东西好不好不知道,但是这画确实是好的!你来看
说着话,吴元瑜就把展开的画卷送到了陈珍眼前,这画上的醉罗汉的肉身部分,是真正做到了栩栩如生。五官须发头颅四肢手掌胸腹,都做到了形神皆似,无一不真。而这等画人的笔法,是我平生所未见的。
至于罗汉的衣带,则是典型的吴带当风,是不是画圣的真迹还得看原本。
陈珍也是个书画行家,用不着听吴元瑜介绍,就看出这纸《醉罗汉图的绝妙之处了。且不说不知真假的吴带当风,单是这罗汉的肉身,便用了出生在书画世家的陈珍没有见过的高明笔法。
这时吴元瑜已经收起了画卷,然后走到郭京刘无忌所在的那张桌子边上,将四十张十缗面值的茶叶交引递给了站在郭京身后的武大郎。
茶叶交引类似于一种以茶叶为抵押的债券,在开封城内充当大额交易货币时是要在面值上打折的。
通常十缗面值的交引在开封府的价值七缗至八缗之间,因而四十张十缗面值的交引,实际上的价值就在三百缗左右。
武好古验过了交引(干书画行勾当不识交引度牒真伪是不行的),确定是真的以后便收了起来。
吴元瑜则冲着刘无忌一拱手道:大官人,原本何时唱卖?
五日后唱卖,还在苏家铺子。
好,吴元瑜点点头,到时候我还会来捧场。
那在下一定恭候大驾。刘无忌站起身,像模像样地冲吴元瑜拱手行礼,然后目送对方离开。
这时郭京突然爽朗的大笑起来,呵呵,观察的小衙内还真了不得啊,摹的本子也能卖出300缗!
三哥,刘无忌厉声道,你怎就管不住一张嘴呢?
哦哦不说了,不说了。郭京挨了训,却也没有真的闭嘴,而是马上嚷嚷起来,时候不早了,诸位都看过了摹本。若是要买,那就拿钱过来,若不想买,便把画卷还来。
原来吴元瑜是第一个掏钱购买的,之前看得人倒是不少,但是三百缗的要价也的确狠了一点,所以还没人掏钱。
不过看见吴元瑜这样的书画大行家痛快地掏了钱,武好古他们几个原本悬着的心可算是放平了。
因为他们知道,跟风的人很快就会出现!
买!
果然郭京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了第二个买家,原来是武诚之的老友,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李唐。
他虽然没有甚底大钱,但是三百缗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也买了!
买了!
买
吴元瑜和李唐不仅是书画文玩行家,而且他们自己都是画师,能被他们看上的摹本肯定是好东西了。
于是所有手里拿着画卷的人都不再犹豫,纷纷掏出了交引度牒。
而没有拿到摹本的人,包括陈珍在内,全都挤到了郭京刘无忌的桌子前面,想要从剩下的摹本中拿到一本
第十八章 讲故事(求收藏,求推荐)
急个鸟?都给洒家站好了,一个个来!
郭京看到场面有点乱,马上拿起吓人剑挥了挥当然是剑未出鞘了,要不然就把人都吓跑了。
未出鞘的夏人剑还是非常吓人的,向前挤过来的人们都止住了脚步。
郭京扭头问刘无忌,机宜,想买的人有点多啊。
其实也多不了几个之前刘无忌放出去十本,现在约莫还有十四五个戴着大帷帽的人在跟风。
刘无忌装模作样摇了摇纸扇子,然后说:呵呵,还有二十多人,小乙哥,还有几本啊?
机宜,还有十本。
不够分了怎么办?
是啊?供不应求了,怎么办呢?
那就涨点儿价吧。郭京说,要不卖五百一本?
好吧,就五百缗一本吧,想要的赶紧,再晚点就天亮了。
五百缗一本摹本,还不是名家摹的这要价还真够恨的!
可是不买了吧,似乎也不行。看上《醉罗汉图摹本的,要么本人是画师,要么背后有书画大家。这他们而言,《醉罗汉图的原本不是势在必得,但是摹本却一定要得到的。
因为有了摹本,他们或者他们背后的大家,就能通过临摹学习画醉罗汉肉身的那种笔法画技了。
所以这五百缗买得不是一卷摹本,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高明笔法,因此不贵。
当然了,他们也可以不买,然后再托关系从别人哪里找来摹本自己摹一份。
可是人情债就不值钱了?能掏出三百五百买下摹本的都不是普通人,得有多大的面子才能让他们出借摹本?
五百就五百,我要了!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陈佑文的长子陈珍,他的父亲是翰林待诏直,弟弟又瞄准了翰林图画院,归根结底还是要靠画技吃饭的。一种新出现的高明笔法,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志在必得。
好勒。刘无忌也看不见陈珍的脸,不知道他是武家对头的儿子(武好古和陈珍也不大熟悉,听不出对方的声音),于是拿起一个画轴就交给陈珍。
陈珍当然也不知道卖出摹本的是武大郎他们,因而也好不犹豫就数出六十七张十缗面值的交引。
待武好古拿过交引点验完毕后,陈珍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拱手问:这位大官人,在下还想请教一二。
问吧。
在下想知道这画卷的原本出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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