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锁妖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坟前不哭
单灵夕秀眉微蹙,果断地拈指一弹。只听“啪嗒”一声轻响,手提尖刀的衙役应声倒地,那打在他太阳穴上的圆溜溜的事物在木板上转悠了半圈,最终滚到了马三脚下,不动弹了。
那马三也不恼,慢慢弯腰拾起了鞋边的珍珠粒,细细看它晶莹圆润的模样,便如面前的人黑黢黢似葡萄般的双眼,索不释手地把玩起来:“小丫头!”他唤她:“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你可曾听过”
单灵夕幻出了玉笛,樱唇轻扬:“听,倒是听过!只是不知,阁下的时务是什么”
马三缓缓起身,他枯瘦的躯体随着站立的动作膨胀着,各处的关节亦发出“砰砰”如爆裂般的声响:“小仙奉佛祖之命前来规劝姑娘……”
“善逝”单灵夕眉尾轻挑,从容道:“她若有话自会让明王代传,何需你来”
马三听出她话中讽刺,漆黑了一张脸,声音更加阴沉尖锐:“我主不日将以金红葫芦为聘,须弥灵境为证,迎娶芷洄姑娘为大罗天主母,届时六界九州同庆,天上地下同贺。你身份尴尬,还是永永远远留在这繁华人间为好!”
“喔我竟不知他才是你主子!”单灵夕将玉笛在手中轻轻转动着,用清冷无波的面容覆盖了心中层层叠叠的波澜:“那你主子是否说过,我若不从又待
第六十七章 水中激战
时值冬月,通镜湖的水寒冷刺骨,被湖水浸湿的衣物紧紧贴着身子更是扎人的疼。闪舞死里逃生的衙役顾不得浑身钻心的触感,只一门心思夹着同伴的胳肢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点一点从水下将人扯了上来,再一点一点往前划着向彼岸靠近。终于,在岸上船夫们的相帮下,两人顺利脱险。
年轻衙役安置好了同伴,喘着粗气,趴在岸边止不住一阵狂呕,待缓了劲儿,抬头正欲骂娘,却看见离岸不远的大船已被湖中一只巨大的怪物强行拖入了旋涡中心。
只见那怪物身体扁平,长了一圈扇子一般的胸鳍,尾部如一根又细又长的鞭子,乍看下似鱼非鱼,似鲨非鲨,在湖水中若隐若现、兴风作浪。
“鳐怪!”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惊呼,有老者举起竹拐向湖面遥遥一指:“此物长于深海,齿如石臼,背有毒刺,凶猛异常!”只一句话便如水滴溅入沸油,人群立时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
年轻衙役吞下了欲出口的话,黑黢黢的脸担忧的望向湖中。他还记得那姑娘的模样,灿烂如花的相貌、俏丽灵动的一张脸,做事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果决爽利,毫不拖泥带水……
“看,快看——船裂了!”看热闹的孩子跳着、叫着,麻雀一样咋咋呼呼。
年轻衙役拖着早已麻木的一双腿,自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他视线所及之处,那艘厚重的楼船已在外力撞击下从中断开,结实的龙骨瞬间便折成了两截。而四散的甲板碎片和船上零落的物事纷纷掉入湖中,一半沉没,一半漂浮。
危险裂缝中,一道火红的身影如一支离玄的箭,高高跃起再瞬间沉下,姿态优美地钻入湖中。红影身后拖了一只巨型的网,网中是一团用被子包裹的东西,看不清模样,只随她一起沉入湖底,顷刻便消失不见了。
而后,湖中传来一声巨响,一条黑黝黝的巨尾自水底钻出水面,在空中来回摇摆,只轻轻一甩、一扫间,那惊人的力量便将湖面飘荡的残船瞬时撞成了碎片。
岸上众人眨巴着眼,直看得胆战心惊。他们暗暗庆幸,若那船上人犹豫不决,晚入水哪怕一秒,此刻恐早已折在了湖里,喂了水中的妖物。
船碎之后,湖中央昏天黑地立时斗成了一片。
红与黑、强与弱、美与丑、善与恶的碰撞在水天之间分庭抗礼,随汹涌波涛上下起伏的身影牵动着每个人的心。闪舞少女润湿的发和娇俏的面庞时远时近,火红衣衫艳胜天边朝霞,与世间最美的景作比竟毫不逊色。
在近百回合的缠斗中,体态壮硕的鳐怪渐渐显露疲态。少女和她的玉笛在水下、空中转动自如、灿烂绚丽,且次次命中要害,又狠又准。可笑那怪,顶着一颗人模人样的头颅,却被打得满头包,甚是滑稽。
岸上,目睹这一幕慕的人们紧揪的心渐放。露着白花花屁股蛋子的小孩儿哄笑着,半柱香时间便商量出了一支应景的童谣:“冬月冬,镜湖中,丑鳐怪,被打疯!美娇娘,功夫强,百回合,邪恶降!百回合,邪恶降……”
众人正欢呼雀跃中,一刻不停注视着湖面的衙役却眼尖的发现异动,出声惊叫道:“小心!”
循着他目光的方向,湖中的缠斗变故又起。恼羞成怒的鳐怪突然发难,它腹上硕大的吻如血盆般大张,一阵奇怪的声波在水天回荡,搅得人心念晃动、神志迷散。趁着红衣停滞的当口,鳐怪黏腻的尾鳍瞬间高高扬起,眨眼的功夫便卷住少女匀称纤细的右腿,一拖一拽间已将整个人带入湖底,双双失了踪迹。
第六十八章 不可违逆
微波涟涟的湖面之上,俯视众生的尊神眼中寒光四射,面容更冷。他袖袍轻展,单手结印,厉喝一声“开!”那通镜湖瞬间便似被一把无形的利器腰斩,冲天巨浪腾起,各向左右翻滚,生生将湖面隔离成两半,中间露出一条坦途大道,直通南北彼岸。
无处遁形的鳐怪扁平硕大的身体暴露在日头下,发出幽黑粼粼的水光。它滑腻粗长的尾部伤痕累累,一把碧色玉笛斜插死穴之上,血花自笛孔喷溅而出,似绽放的烟火灿烂夺目,渐渐染红周边一片。鳐怪吻部发出呜咽嘶鸣,身体痛苦地扭曲、翻滚着,周身煞气四散,体型亦在逐渐变小,直至蜷缩成一团,最终恢复到正常的模样。
尊神从天而降,行走间步步生莲,不沾凡尘泥垢半点,最后在垂死挣扎的丑陋生灵旁停驻了脚步。
“我主……救,救我!”鳐怪顶着一张凡人的脸,口角满是血渍。它长长的尾巴无力地轻扫着地面,灰败的双目中满是将死的不甘和祈求。
尊神眉目清冷,面容无波。袖袍一挥间,那斜插在妖怪尾部的玉笛已一跃而起,直接渡到了他宽阔掌心,只是笛上脏污的血渍亦在他手中开出了邪花朵朵。
“灵儿!”神俊眉微蹙,轻声唤着隐藏在碧湖深处的人,抬手抚净了玉笛上的恶:“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他问她,却没有回头。
镜湖深处、避水罩中,红衣的人静静矗立在碧波生成的天然屏障里默不作声。
他握着手中的物什,眼中温柔浅溢:“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然而回应的,仍是无边沉寂。
男人眸光渐转危险,但声音却仍旧平和:“小丫头,别逼我!”他对她向有用不尽的耐性,此刻却差点失控。
藏在黑暗深处的少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平常遇事的冷静自持在他面前从来不顶用:“——你是不是要娶别人了”她问着,心却紧紧揪在一起,疼得厉害。
男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骗她:“是!”
“何时成亲”少女声音有几分哽咽,手指甲几乎嵌进皮肉。
男人眉间紧蹙,向来浅淡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回须弥之后!”
闻言,红衣的人儿绣鞋不自觉移动了半步,微小动作却碰触到避水罩上的银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不好吗”她问得有些委屈,却始终装不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男人唇角微扬,修长合度的指节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玉笛:“不——你很好!”好到让他可以看轻一切,却不愿用幸福作赌。
少女无声一笑,眼泪止不住滑了下来。她咬了唇喃喃道:“我很好,你娶的却是别人……可见,你并不十分爱我!”
男人面色转寒,眸中忽而泛出血色的光,恨不得覆灭这天下,再不闻那些剜心言语。
少女最后看一眼他清癯背影,抬袖,迅速抹干了脸颊上的泪。她哽咽而倔强地问着:“帝座待如何处置我”至此,与他再无情爱可谈说,再不能交颈的缠绵。
男人抬头望天,只见无垠苍穹满布暗红:“尊佛旨,囚禁玄元洞百年。”他想,她若撒娇求饶,自己未必不会心软。
闻言,黑暗中的人却撇撇嘴,开始自嘲起来:“我闯天庭、盗仙丹本就犯下了剥皮剔骨的大罪。佛祖将我交予须弥山处置,定是知晓帝座心硬,绝不会为任何人徇私。可笑我自己愚蠢至极,竟心存龌龊念头,连女儿家的声名清白也统统抛了,巴望着有朝一日能讨得帝座半点欢心,即可逃脱天道惩处,又可寻一个能让天下女子艳羡妒忌、举世无双的如意郎君。而今我一朝梦醒,落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真正怨不得旁人!”她将自己无情鞭笞的同时,也为这段情做了个最卑微,也最理所应当的结束。
“灵儿!”男人忽然转身,嘴角噙着笑,却是满面寒霜:“你想让本座改变主意,再禁你百年吗”
碧湖中的少女微红着眼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触他逆鳞了,立即转为乞丐模式,可怜兮兮道:“我娘去世得早,爹爹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少时无人相陪,总一个人待在黑黢黢、冷冰冰的山洞里,因此怕极了不见天日的地方……”她停顿了片刻,皱眉看着远处款款走来的娇弱美人,冷静地用所剩不多的时机自救着:“帝座,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也过了一段逍遥快乐时光。如今,我只想请您恕了灵儿的浅薄放荡和那些无知言语,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男人唇角仍泛着笑意,脚下却不
第六十九章 女儿心事
冬月十三日,天晴。闪舞
南怀东巷榆钱街落坐了一排古朴秀气的民宅,其中最里的一处住着团子铺老板李双莲和她那做衙役的儿子张廷生,因唯一的女儿几年前已远嫁他乡,家里只剩他俩儿带着一个早早没了娘的孩子相依为命。
与千百户人家一样,张家的宅里有一个小巧别致的院子。院中央种了一颗数十年的老榆树,它枝丫细密如线,每一根线条上都分布有均匀的榆圈,来年的树叶便从这里发芽生长。
此时,榆树下的小板凳儿上坐着一个白嫩嫩、水灵灵的小丫头,葡萄般的大眼睛配了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儿,倒似年画中走出的玉女,可爱得紧。小丫头身后站了一个穿着大红花袄子的窈窕姑娘,绾着双螺髻,发上只简单的缀了白缎带,明明是一副最朴实的农家媳妇儿装扮,却偏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灵巧纤细的手在小丫头的发间撩拨跳动着,不一会儿功夫扎出的辫花儿便如蝴蝶般好看。
李双莲盘着腿坐在树下的檐台上纳鞋底儿,她不时抬起头眉开眼笑地看着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越看心中越是欢喜。
待最后一根红绳儿变成了头上飞舞的蝴蝶花,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来到李双莲面前,陀螺似的转了几个圈儿,一脸灿烂道:“阿姆,阿姆,你说我好看吗”
李双莲一双眼睛都笑成了缝,忙放下手上的针线,将孩子一把拥入怀中,叫着她的小名,狠亲了几口:“好看,好看,我家甜花儿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女孩子……”
“阿姆说谎!”小丫头用藕荷般白白胖胖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呵呵笑着,她通红着脸从李双莲怀里挣脱出来,一下便钻进了另一个怀抱:“我家灵儿才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
“混丫头!”李双莲抬手作势要收拾口无遮拦的孩子,却看见已寻了避风处的丫头将两只手放在耳朵边,直向她做鬼脸,弄得妇人哭笑不得,颇有些难为情道:“她娘去世得早,爹又是个糙的,连扎小辫儿都不会。闪舞孩子这一天到晚总盼着家中能够凑齐人,有娘疼爱,您别往心里去!”她话虽如此,心中却有些隐隐的期盼。
红衣的人清灵如水的脸在暖阳中晒着,染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就连脸上一根根浅浅的小绒毛也透着稚嫩和可爱。她抚着孩子柔软细密的发,温柔道:“能够做甜花的娘、您家的媳妇儿,也算天大的福气呢!”
李双莲心喜,却埋头故作镇定的继续着手上的活儿。她一针一线地缝着鞋底儿,貌似随意地问:“单丫头,婶儿有些话藏在心里不知当不当讲”
“婶儿,您说——”单灵夕随手从针线盒中挑了根讨喜的红头绳,利落地挽一个结,而后撑在两只手上,与怀中的丫头玩起女孩家才做的游戏“翻花儿”来。
李双莲咳嗽一声,手有些微抖:“丫头,你老实告诉婶儿——你究竟出嫁了没他——是你夫君吗”妇人说的男子,两人心知肚明。
单灵夕挑花的手不觉滞了一下,眼中笑意也淡了许多。
李双莲也不是眼瞎的,自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索性放了手中的东西,认真追问起来:“那夜,我见你是出了阁的小妇人打扮,与他在一处,言语动作很是亲密,便如一对恩爱夫妻。如今你孤零零一人,且又作这未嫁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低头不答,仍与孩子乐呵呵的玩着。
“灵儿,灵儿——是这样吗”不知愁滋味的孩子仍在欢喜的与手中红绳纠结,半盏茶的功夫已将别人反复捋直的线又扯成了一团乱麻。
“哎呀!”红衣人儿撅了嘴,看着手上满满的疙瘩头,便如自己此刻的内心,乱麻一团。闪舞她朝着孩子吐吐舌头,双眼潮红着手一摊收工道:“没得玩了……”
李双莲抿着唇,向右边挪了挪屁股,而后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廷生已将前日里码头发生的事告诉我了——他是不是和别的女人走了”
少女调皮地揉捏着孩子气呼呼、胖嘟嘟的小脸,眼中的勃勃生气和活力却片刻间没了一半。她吸了吸鼻子,忽而抬头问起面前和蔼可亲的妇人一个有趣儿的话题来:“婶儿,依着人间的规矩,一个女子若与那有妇之夫纠缠不清,是不是要被送去浸猪笼呀”
两人说话间,院中忽然刮起一阵邪风,吹的大榆树上的枝干沙沙作响,阳光下树的影似被另一片影覆盖住,变得模糊起来。
李双莲错愕的看着眼前美貌无双的少女,已然明白两人的关系。她忽而忆起那夜温暖契合的一幕幕,有些惋惜、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和着急:“丫头,这样的事儿可做不得呀!”她将少女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殷殷劝着:“若你愿意委屈做小,而他亦愿意明媒正娶,还可将将就就地揭过去——否则,那人就算再好,你再喜欢,也是别人的,于礼于法不容啊!”
“做小”少女喃喃着,忽而忆起船上那鳐怪所说的话——对于男人来说,床榻上的女子可以有很多,但正妻永远只有一个……她不求正妻之位,却也不愿让人作践看轻。
妇人见她低头不语的模样,心中想到一事,索性挑明了问:“难道是她夫人厉害,不愿让你过门”
少女捂着眼,摇摇头。她其实也并不明白个中因果,只是知道他既做了那个决定,便无人可更改。
李双莲着急道:“那他是玩弄你的感情,不愿负责任
第七十章 人间浩劫
张廷生连着忙了这几日从衙门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他在张家大门外来来回回踱了好几圈儿,终于收起一张苦瓜脸,换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才推开家门走了进去。
正蹲在榆树下看蚂蚁搬家的小家伙乍见心心念念的人回来,欢天喜地地撩开两只小短腿儿便跑了过去,一把钻进他怀里:“爹,爹,你回来了呀!”她搂了男人的颈项,对他啪叽亲了几口,而后举起两只手丫子替他胡乱按着硬邦邦的肩窝子:“累不累,我给你按一按,按一按!”
张廷生只觉所有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了。他一把将女儿举高放在肩头,做了老马的样子“嘚儿嘚儿”地满院子乱窜,惹得小丫头咯咯笑个不停。
倚在门边看着父子俩温情脉脉的场景,少女眼中满是羡慕和欢喜。若能生于平凡人家,捡一段天伦之乐,倒也不失为一场幸事。恍惚间想起睥睨众生的大罗天主,他若娶妻生子,是否也会像普天之下的父亲那般,将女儿当作贴心的小棉袄,宠着、疼着,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
只是,他日后娶的,已不会是她……
陪女儿闹腾出满头汗的人,一回头看见门边矗立的娇小身影,顿觉尴尬地不行,遂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腔调道:“甜花,爹不是告诉过你,家中有客人在,不许淘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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