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锁妖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坟前不哭
单灵夕并未闪避,相反嘴角却勾起了微小的弧度:“说来听听!”
她答得谨慎狡猾,惹得玄武族长开怀一笑:“昨日,我那不肖女自不量力与姑娘作赌,却将族中信物输了出去。作为族长和母亲,我愧对阖族长幼。”花漾眉目一挑,从满面愧色的胖丫头脸上跃过,最后落回了红衣少女清灵如水的面庞:“我曾听友人夸赞姑娘聪慧过人,今日便以玄武族长之名,与姑娘立下赌约。若姑娘能在一炷香内猜得帘后之人与座上之人的身份,我玄武一族在能力范围之内可许姑娘一个心愿……若姑娘猜不出,还请物归原主!”
“娘”花霄霄惊讶地出声欲阻止,却在接收到母亲警告的眼光后不再多言。他想,这赌约分明是……耍赖。小丫头初登花船,别说没见过二人,便是他和花迟迟与帘后之人相处了一些时日,也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教人如何猜得出来。
单灵夕抬手,一把捉住面前人重重遮盖的柔荑,在她炯炯目光的注视和身体的遮挡下,一点点揭开那隐瞒世人的秘密。
花漾微微笑着,任少女轻柔的解开她手上缠绕的一层层黑纱,露出那被黑色侵蚀的皮肉,而后再蹙眉将一切重新复原,变成了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
“花姐姐的赌约无趣得紧,我想换个新鲜的玩法!”单灵夕如是说,她的目光往帘后一扫,带了些促狭的味道。
“无趣”花漾秀眉一挑:“你想换什么”
少女低头从腰间解下刻有“花”字的牌子,向着胖丫头的方向凌
第七十四章 前尘扑朔
锦娘这一声声如泣如诉悲悲切切,竟含了无尽的悔恨和恼怒。闻言,单灵夕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回忆着,但脑中模糊的印象就像断片一样。那日,须弥山上骗得银姬中了蝶恋花毒后发生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只有万丈金背着她在镇上一路走来,寒夜里踩着积雪伫立院中的情形异常清晰……她抬头,茫然的问了一句:“你怎知道他死了”
锦娘望着窗棂外阴沉的景色,苦笑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与他离开万妖镇数月后,天庭便颁下了法旨,历数他为妖王之时杀戮成性、为祸人间的种种罪状,竟是一条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如亲见,更无半点冤枉不实,可称得上罄竹难书、罪该万死!但,只有我知道,天上那帮蠢材,是万万不可能如此精明透彻,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的,否则万丈金也不会在妖界逍遥这许多年……直到有一日,天界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他是开罪了大罗天被处以极刑之时,一切真相皆大白了。可笑我曾多番告诫过他,六界之中便是得罪了玉帝老子,也不可得罪陆压,他却偏偏作耳旁风,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单灵夕听她娓娓道来,静默不语!
“事后,我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想问明白那个蠢蛋如何开罪了大罗天主。闪舞我问了白婆子,也去了思旺客栈,终没有查到你和银姬的下落。直至近日,你与他同时现身南怀,我才恍悟——万丈金与大罗天唯一的联系,便是你!是你,把他送上了大罗天;是你,让他身首异处;是你,害了我连心爱的人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如今,我只想问问你——你和陆压究竟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口口声声称你为——夫人”锦娘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而疲倦的声声问着。
单灵夕也回看着她,终是苦笑苦叹:“我与陆压,已再无牵连!”
锦娘扬天长笑:“好个再无牵连!”
闻言,单灵夕蹙眉回道:“万丈金与银姬图谋法器,陷害当康于不忠不义在前,大罗天受弥勒菩萨相求追查此事在后,他的业报并非源于我和他的无果姻缘……或许此事,我的确欠万丈金一份情谊,但他欠的天道人命,谁来偿还况且,当天若他未存非分之心、龌龊执念,陆压应会放他一马,也不会走到今日无法收拾的田地!”
“住口!”锦娘歇斯底里的捂住耳朵吼叫着,声声如杜鹃啼血:“你明明是陆压的女人,为何要来勾搭于他”
单灵夕提步上前,一把扯开女子捂耳的双手,厉声道:“你是个聪明善良的女子,该当有更好的人生,若苦苦纠缠于这些前尘往事,如何对得起寻你念你的当康。他为了你宁愿违背师命、违背道义,甘受天罚,你又为他做了多少……你为了一个男人,错过了他成长的岁月,错过了与他陪伴的日子,不能分担他渡劫的险,不能共享他飞升的喜。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
……
这声声呵斥责怪,却句句在理,船上一时极静,诸人皆沉默着看向锦娘。
白衣的人脸色愈发苍白,双手与嗓音颤抖得厉害:“当康渡劫了吗什么时候渡的……”
单灵夕道:“当日,大罗天主以两粒仙丹相赠,助当康渡劫飞仙了!”四周静默中,她缓了缓语气,幽幽的说:“若你气愤难平,执意要寻他复仇,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只想奉劝一句,即便你的杀夫仇人现下真真切切站在你面前,你又能奈他何……”
“是啊!我能奈他何”锦娘眼中渐渐涌出泪来,恨与惧交织下一颗心疼得无以复加,连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她咬牙道:“若非那日南怀街头亲见,我哪里会想到那个曾将我囚在阿鼻地狱,整整折磨了一年,让无数生灵凄惨死去,埋葬了万千枯骨的恶魔,竟是六界九州最高贵、最超脱的神。我哪里会想到传闻中久避须弥、匡扶天下的创世神祇,早已
第七十五章 不祥预感
“哇!”此时一声响动,打断了话语,却是脸色青白的胖丫头捂了嘴鼻,急匆匆跑向舱外吐了个翻天覆地。花霄霄随后跟了出去,瞬间便失了踪影。
花漾略头疼地抚额斥道:“叫你别说,你却偏爱弄些血腥的东西来污耳朵!”
锦娘一张脸早已白得渗人,她的手微微发着抖,连声音也渐渐破碎难辨:“直至有一日,他底下的人遣我去无量崖收捡尸体,我见他站在悬崖处,浑身被黑暗光晕包围,脚下藤蔓荆棘丛丛,还有盛放的朵朵邪花。他手上拿了一副奇怪画卷,卷上有个红衣女子的影像。他唤了那人的名字,一声声似要将她剥皮拆骨、剜心入腹,滔天恨意宣泄难平……他走之后,我将那些惨死女子的面容细细辨过,却发现原来她们有一个共通之处,眉眼间与画像中人都有几分相似。”
锦娘默了片刻,忽而抬手抚了抚面前少女清灵如画的脸,她问她:“丫头,你可想知道,他在无量崖顶声声唤的人是谁而那些被残忍屠杀的女孩子又长得像谁”
此时,一股冷风灌入窗棂,众人将目光皆投向那花样年华的少女,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慕慕恐怖诡异的场景,连心尖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红衣的人惊得额间沁出了一层细密冷汗,拒绝的话果断而急切:“我不想知道!”
锦娘看着她如小鹿般的眼睛,忽而放开手,讥讽一笑:“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
少女低头思索片刻,略镇定了心神道:“我与他分开不过两三日,此前也未曾见他离开过须弥灵境,现身尘世、荼毒苍生却从何说起”
锦娘冷笑一声:“以大罗天主之能,在六界九州任意行走,幻化替身一、二绝非难事!”
少女坚决道:“他若要掀起血雨腥风,扰乱六界,必是正大光明的做,何须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哼!”锦娘嗤之以鼻:“你倒了解他……”
少女看一眼手上古朴而真实的银镯,低声轻语:“况且,我与他虽无夫妻缘分,却也不致恨之入骨的境地。闪舞他恼了我,顶多是玄元洞再关千万年,绝不会对我动那剥皮抽筋的刑罚……你说的那人,我不信是他!”
锦娘气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等到见了他才信,是不是”她憋闷得胸口发堵,说出的话也失了平日的温和端庄:“我见过地宫太多女子,被他吓得屁滚尿流……现只望你遇到他那日,不要失了如今这份镇定才好。”
“锦娘!”花漾蹙了眉喝止:“你心里亦不愿她遭受那样的厄运,嘴上却偏偏不依不饶,何苦来哉”
锦娘被人说中心事,面上一滞,低头再不言语。
少女心大,反而微微一笑躬身一揖道:“谢谢两位姐姐费了这些心思,只为向我传话预警。此恩,自当涌泉相报!”
“你倒是个明白人!”花漾盈盈笑着看向溟江上方黑如帘幕的天,正待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忽而脑中一闪,转头向少女问道:“小丫头,适才你是否曾说这几日都同大罗天主在一起”
少女见她脸色突然变得凝重难看,一时也摸不清情况,只能点了点头。
“你们是何时分开的”花漾从窗前站了起来,虽看不清黑纱遮盖的面容,一双杏眼却透了些许焦急。
少女脸色一沉,立时想到了她所担忧之事:“虽是前日午时分手,但在李大娘家中,我能感觉到他仍然在看护着……现下,恐是已同她返回须弥灵境了!”
玄武族长沉声道:“世传有法力高强者,可身在化外,取一魂相守所护之人,但仅限于一个固定活动的范围内,人称”分身术法“。若越了那保护圈,则再不能相护相守……锦娘,你所说的那人,恐怕并非大罗天主!”
锦娘疾退了一步,身形亦有些不稳,红衣的人见状立即扶住了她。
“而且,恰恰相反——他并不想与陆压正面交锋,宁愿做一只躲在暗处的眼睛,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花漾抬头看向窗棂外越发密集的雨和江上起伏汹涌的波涛,心中隐忧更甚:“锦娘,你当初是如何逃离地宫,又是如何得知小丫头在南怀的”
锦娘不明所以,颤声道:“那是一位仙者相助之故……”
花漾妙目闪动,寒光烈烈:“若我没有猜错,曾经与你传话,告知万丈金命丧大罗天的人,也是他吧”
锦娘唇色全无:“此事,你却如何得知”
一旁的少女低头略思忖,随后附在花沁梅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烦请姐姐命人迅速将船靠岸,同时告知八长老撤了结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只需护好花家姐弟安危!”
花沁
第七十六章 江上围猎
冬月十四日卯时,凕江流域雷电交加、风雨大作,汹涌江水掀起滔天巨浪,破碎了无数来不及归航的船只。
一日里遭遇了两次水上变故的人此刻正矗立在甲板之上,她右手执着碧色玉笛,左手撑一把半旧纸伞,一身红衣已被豆大的雨点浸湿,娇美的面庞在怒江巨浪中却显出淡定而清冷的色泽。
前方,迎面而来的是另一艘体型更加庞大的花船,它无视了周遭的风雨波动,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举着,在巨浪滔天的江面驶得四平八稳。
船头处,一男一女迎风而立。那女子正值豆蔻年华,面容清丽秀雅,一双美目顾盼流转,冰冷中又带了三分讥诮。风雨中,她正微垂着头与身边主人说着什么,全然不似与单灵夕初见那夜的嚣张跋扈,而是始终端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站在她右侧的男子,着一袭质地极好的黑色冷峻缎袍,衬得身姿颀长优雅、气势非凡。他的样貌隐在那副泛着寒光的蚩尤面具之下,只余一头银丝如雪,在风中起伏翻飞。
蔺雪单灵夕还记得婢子的名字,她曾奉了花船主人之命将芷洄送到了陆压身边。而那黑衣男子的身形却是令她终生难忘,爱恋极深之人的模样。原来,在这凕江流域兴风作浪的,正是躲在黑暗处的这些人……
短暂电光之间,两艘船上相对而立的男女眼神投射在一处。一个冰冷而危险,似多年潜伏在地狱底层的鬼魅魍魉,寻着狭窄幽暗的缝隙,自血腥的土壤中,一点一点滋生出尖锐利爪,只需逮住万分之一的机会便能将猎物撕得粉碎。一个清冽如甘露,沐浴过和暖阳光、冬日冰雪,孤独而倔强地迎风绽放,开出了世间最美好、最温柔的模样。
黑与红,善与恶,原本最极端的两人,两条永无交集的平行线,却在滚滚红尘碰撞出星星火花。
“你是谁”隔着遥远距离,她轻启唇齿,却寂静无声。
风雨亦不能相侵的男人缓缓抬起右手,黑色袍袖垂坠。他伸出骨节分明、纤长合度的食指微微一勾,似站在云端的主人在逗弄一只卑贱的狗儿,唤了它来到自己身旁。
单灵夕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那种异样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中一惊。“八长老!”逃避了男人不悦的视线,她蹙眉问身后龟缩的大水鱼:“这世上可有你分辨不出善恶与本源的生命”
大水鱼的头颅缓缓从壳中伸了出来,灵活的长舌头舔着干裂的唇,慢悠悠道:“有——超出三界、不在五行中的,小老儿无法分辨。”
红衣的人狡黠一笑:“那就好!”
大水鱼脑袋一歪,颇为疑惑的望着她。
花漾斜倚在舱门处,沉声道:“八长老,单妹妹要你寻了时机,探一探那人的底细。若连你都辨别不出,他——定是大罗天主无疑了!”
“知我者,莫如花姐。”单灵夕送她一个引为知己的漂亮媚眼,旋即叹一声:“此时,我却希望是陆压闲得蛋疼,在逗我们玩儿呢!”
抬眼处,巨船上的男人双目毫无温度的看着她,再次做了一个强势召唤的动作,让她忽而忆起曾经与百里飞雪在晁雀殿前、紫藤海下争斗那次,大罗天主抱着受伤的女上神,也是这样向她勾手。虽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由陆压做来,说不出的优雅好看、撩拨心神,令人无法抗拒。而船上神秘客一举一动间,却似地狱来的勾魂者,不沾半点生气、不染半点情感。
念及此,单灵夕竟被自己吓出了一声冷汗,适才的从容冷淡也崩掉了一半。“你想做什么”她矗立在风雨中,任冰冷雨水模糊了视线。
黑衣华发的人独立骤风狂雨,身形孤傲孑然。他就着不变的姿势,修长的指一笔一划地在虚空中刻下气势磅礴的字迹,玄色光晕下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信息。
——杀、你!
第七十七章 生死之际
正值两姐弟生离死别之际,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音响起,一如普度众生的梵乐,覆盖了地狱来的冥冥之声。闪舞黑暗中,一根蜿蜒细长的绳索似生出了一双厉眼,无比精准的投向溺水的人。绳的另一头却紧紧缠绕在红衣少女手中,给予人光明希望:“抓住它,别放!”
大半个身子已没入骷髅死海的胖丫头紧紧牵着亲弟的手,撑着一口气,死也不放开。电光火石间,她另一只手快速抓住船上投下的救命稻草,借着一股向上的力量,渐渐摆脱了地狱的拉扯。
细长而坚韧的绳一圈圈缠绕在少女虎口与腕间,沉重的力量让它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切割着她的皮肉,在甲板上绽放出朵朵殷红花蕊。
“砰!”只听一声巨响,玄色光晕照亮了幽暗江面,毁灭性的力量向着花船奔涌而来。
形势千钧一发。单灵夕忍着手上入骨的疼,咬牙一个发力,在大水鱼帮助下,将船下两姐弟生生拽出了无边地狱,重又送回了甲板之上,让母子三人得以重聚。而另一边,神秘客的玄明之气正霸道凶狠的吞噬着她所编织的坚韧盾甲,顷刻间便会将整只花船同船上所有的人一并淹没。
被黑暗煞气反噬的玄武族长来不及顾上子女安危,忍着浑身的疼痛与少女并排站在一处,用身子为她遮挡着即将到来的毁灭之光。闪舞
顾不得手上钻心的疼,单灵夕喘着气撑住栏杆向下眺望。船下,鬼魅丛丛中那抹熟悉的白衣早已消失了踪影,只剩一只纤长玉手孤独的等待着陨灭命运。“锦娘!”她心急如焚的呼唤着,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绝望之中,少女手上艳色的血一滴滴坠下黑暗之河,却奇异的滚烫了汹涌邪浪,只听一阵鬼哭狼嚎的哀叫。血液所经之处,覆在江面的一层煞气立时散去,滔滔江水得以重见天日。
“神——之血!”八长老惊异道,他虽闻得少女身上已初具神格,未曾想她连血液亦修成了正果。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只是话音未落,一片晕黄的光已笼罩了头上的天,它与脚下的无边黑海合力将众人困在狭窄空间,推向死亡深渊。
玄武族长回头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一眼甲板上昏迷中的一双儿女,不管平日里如何争吵逗闹,大难面前他们的手却仍是紧紧牵系着,不离不弃。她胸中溢满骄傲和欣慰,满面安详地闭上双眼,敞开的身体勇敢的迎着那道璀璨,无惧无畏,只剩投桃报李、同归于尽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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