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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出乎他的意料,安晴居然已经醒了过来。还从床上坐起,呆呆地看着一床棉被。

    医馆的隔音并不怎么样,隐约还能听见隔壁莫稻的鼾声,赵无安不禁暗自叹了句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见到赵无安进门,安晴紧张的神色一下子松缓了许多,表情也带了点娇俏:“这是哪”

    “福州城啊,还能是哪。”赵无安把桌子上尚温热的煎饼递给她,手伸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自顾自收了回去,“不对,还没洗漱。”

    安晴气道:“赵无安!一大早的,你就要来折腾我啊!”

    赵无安憋笑道:“可别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

    不紧不慢啃着手里的半个煎饼,眼见安晴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抓着被褥,眸中似有浓烈的询问神情,赵无安心中暗叹一声,淡淡道:“别多想了,大家都平安着呢。”

    安晴眸中的忧郁之色显然不会随他一句话而轻描淡写地散去。与赵无安相处久了,有什么事情,他并不是都能轻而易举地瞒过安晴。

    于是他强打起笑容道:“凌志霄死了,不过段狩天得了菩萨蛮剑中姜入海道蕴,临阵晋入一品境界,给了许暗尘点好果子吃。你哥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集市,发现市场不太对,许多货物都已提早到了福州,于是一大早又赶紧拉帆南下了。我们接下来要深入苗疆,只怕是难以再遇到他。”

    赵无安又续道:“啊,对了,还有涂弥。凌晨的时候背你们回来,人手实在不够,没能看住,让她给跑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听完赵无安巨细无遗的解释,安晴紧攥着被褥的手这才微微松了些,但眸中仍有难以抹去的阴郁之色,低头无奈道:“要是我那个时候没晕过去就好了,还能搭一把手。”

    她与赵无安一同面对过的险境中,也确实是只有这一次,赵无安输得令人扼腕。久达寺时虽然满寺尽灭,赵无安终究还是手刃了独孤清平及其属下,算得上惨胜。

    而昨晚,光是菩萨蛮四散的剑气便让安晴昏迷不醒,她会难过自责,也在情理之中。

    赵无安走近床铺,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是你告诉我,活着就要




第三章 广南飞鹊
    在福州草草逗留一日,赵无安带着安晴辞别了老郎中,心安理得地花着从李凰来那要来的钱,租了匹劲足好马,径直南下。

    李凰来和莫稻则提前一日便已离开福州,一路西行。广南地域盗匪居多,即便是官道也偶有不便,李凰来选择早一日出发,亦是自有考量。

    不过,广南向西虽然有匪情,也总比赵无安要走的这条路安全得多了。短短半日,赵无安与安晴一路上便已目睹了四场械斗,至少十人撒手归天。

    对于这些人,赵无安的态度一向都是鲜明的——不管。

    尽管有断罪决心,赵无安终究仍是个凉薄之人。苗疆与大宋边境有多么乱,他早在十年前就见识过了,胡乱插手只会给自己惹一身洗不干净的泥,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救无可救。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江湖事江湖了,赵无安心里清楚得很,也就不会去多管闲事。

    若此时跟在身边的是代楼桑榆,对赵无安的做法不会有丝毫意见,但安晴显然没见过这种架势,看着一路上纷争不断,赵无安却只是策马一个劲地前冲,安晴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看到了正午,便是早春,赵无安一身白袍也被南方的太阳烘烤得很不舒服,便就地择了个人少冷清的酒店,下马而入。

    虽说出门在外,行大路住大店才是平安保障,但广南之地是非甚多,靠近苗疆更是一日得见三回血。与什么人同桌吃饭,赵无安都觉得不甚安全,反倒是这种无人问津的荒野小店更能得他喜好。

    反正以赵无安在苗疆练出来的身子,一般的毒药还真拿他没奈何,自己又一尝就能知道是否下了毒,甭管荤素酒水,自己先尝过一遍再给安晴吃,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更何况如今暂时落脚的这家店,虽然生意冷清,门面倒是撑得极大,店里二十来张桌子也都擦得干干净净。

    见有客人到访,老板娘亦是从柜台后头迎了上来,急急拉人入座。她年纪看上去不到三十,生得慈眉善目,虽然身段玲珑,穿着却并不暴露,很得赵无安好感。

    拖着安晴在后面,他小声道:“出门在外,就别想吃那么好了啊,今天吃素。”

    安晴扁了扁嘴,应了声哦。

    点了份清炒刀豆,一份醋白菜,又看在安晴面色上勉为其难来了个韭菜炒鸡蛋,并上两碗米饭,应该可把这一顿午饭给应付过去了。

    老板娘脸上始终挂着笑,清脆地应了一声,便转头到后厨忙活去了。店里虽然干净,但并无什么值钱装饰,柜台后头也空无一物,看样子并不担心二人趁着前厅无人偷摸东西。

    安晴疑惑道:“这店里就她一个人吗”

    赵无安摇了摇头:“一个人怎么可能摆出二十张桌子。看她年纪不大,应当是替父母看会店吧。”

    听了这话,安晴没来由地警觉起来:“这么说,她做的饭很可能并不好吃!”

    赵无安没客气,对着她的额头就来了个栗子,“都快到苗疆了,还顾忌什么好吃不好吃。”

    他本想说些进了苗疆只能吃毒虫的话来吓唬一下小姑娘,不过见安晴捂着头闷闷生气的样子,还是欲言又止。

    玩笑归玩笑,把安晴吓得不愿意进苗疆,那事情可就大了。

    等了一时半刻,几道菜便都上齐了,倒是色香味俱全,做出了超越山野小店的口味,米饭也是中原人吃惯了的稻米,饱满圆润,谷香十足,看得十分下口。

    赵无安和安晴赶了半天的路,此时是真都有些累了。确认无毒之后,二人也不再多说话,埋头认真吃饭。

    年轻的老板娘则撑着头站在柜台后面,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秀发轻垂。

    吃了没多时,远远便传来了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声势不大却极为洪亮,看样子有不下于二十骑,正往这家店过来。

    赵无安点头道:“果然来了。”

    “什么来了”还未从白天里道旁械斗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的安晴,现在一听到马蹄声就有些提心吊胆。

    “原本应该在这里吃饭的人啊。”赵无安理所当然道。

    安晴歪着头,正不明所以,忽然有一人走入了酒店。

    而老板娘看到他的瞬间,也是一下子喜笑颜开,语气甚至有一丝嗔怨:“今天怎么晚来了这么久你看你的位子都被人给占了。”

    一口饭没咽下去的安晴险些呛了出来,咳嗽不已。赵无安咬着筷子,善解人意地顺了顺她的背。

    来人身长八尺,甲胄全身,身材雄硕健壮,手提一杆青缨枪,头盔之下的一张脸却生得眉清目秀,也难怪深得老板娘青睐。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解释道:“遇到一批没按要求竖旗子的新兵,训了两句话,往这里赶的时候才发现晚了。位置嘛倒是无所谓,不过那边两位,要是能赏个脸与我徐荣同座,那定然是不胜荣幸。”

    此人进门不久,许多与他穿着一样盔甲的军人也都接二连三鱼贯而入,各自择了座位坐下,便彼此轻声交谈起来。小小的山野酒店一下子人满为患。

    赵无安低低道:“看,这便就是该在这里吃饭的人。小小一间酒店,怎么可能无故摆出这么多张桌子”

    安晴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当口,徐荣已经毫不避退地向这张桌子走了过来,摘下头盔放在桌子上,便在一边径自坐下,咧嘴笑道:“若是二位不答,那我也只能在这坐下咯”

    店里的军人大约有三十人出头,座位应当是各自习惯了的,坐下之后也都规矩得很,彼此谈笑声音也都不高,也许半是因为劳累,半是因为军中纪律。老板娘已从后厨捧来一壶酒,正挨个为这些将士斟杯。

    反倒衬得赵无安和安晴陷在一堆兵甲之中,颇有些不自然。

    徐荣露出一口皓齿,丝毫不见外,爽朗道:“我等是奉命在这边关巡视的飞鹊营,每日骑程便有二三百里,在这家店里吃个午饭,也算是习惯成自然,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赵无安淡然摇头道:“将士戍边,保家卫国,高山仰止尚来不及,何有介意之说



第四章 生息
    尚未入苗疆便遇到这种事情,实在令赵无安始料未及。

    冲进来的人不由分说,便立刻手执着各色武器,对店中人当头杀去。然而直到站在门边的士卒被当胸刺穿,徐荣部下的兵甚至还没能反应得过来。

    当即便有四五个人,或被刺穿心肺,或被砍去了头颅,横尸当场。

    杀戮仍在继续。

    徐荣的部下们大都未带兵刃,刀枪都挂在马背之上,排成一列停在外头,哪里能想到平日里吃饭聊天的休闲地方,居然眨眼间成了阎狱。

    事发突然,赵无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安晴护到身后,送她去往后厨。而随着赵无安,见惯了杀伐之事的安晴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见到惨状发生,并未出声惊叫,只是任由赵无安扯着,向后退去。

    飞鹊营的男儿们也都是真汉子,意识到事情不对之后,统统不退反进,与冲进来的人们近身肉搏起来,徒手接刀挡剑,任凭手上血流不止,也只是大吼一声,继续向前厮杀。

    酒店的老板娘早就看不下去,吓得大叫一声,便缩在柜台后头瑟瑟发抖。赵无安带着安晴,则由徐荣护着,带到了后厨。

    “这帮天杀的,也不知是谁派过来的,总之兄弟你先走,出了天大的事我们飞鹊营罩着,见着有人的地方帮喊一声,我徐荣这辈子认你这个兄弟!”

    赤手空拳终究敌不过真刀实枪,饶是飞鹊营的斥候们一个个骁勇善战,还是不断地有更多的人倒下去。手持白刃的凶手们,也逐渐逼近了过来。

    杀进来的一队人马亦是身着铠甲,颜色与徐荣等人身上的别无二致,只是制式稍有不同,肩部的锐鹰雕饰被改成了圆甲,腰间的锁子排数也略有差别。

    最前面的人马几经接触,双方一看便都是在军营里真真切切练过的铁打汉子,赤手夺白刃毫不含糊,倒是因为地方太小,不方便兵刃的施展,猝然发难的一方打得也有些艰难。人挤人之下,还真被飞鹊营给夺到几把兵刃,杀得有声有色。

    徐荣一把扯过缩在柜台后头的女子,拥在怀中狠狠抱了下,然后一把推向赵无安。

    “青娘她就先交给你们照顾了……我一定活着再来见你!”

    言罢,不等青娘回应,徐荣深深看了一眼赵无安,扭过头提起一张长凳,就对着迎面杀进来的几人不由分说地砸了过去。

    赵无安自知承担着徐荣的希望,更何况不知对方有多少人,再要出手也是无益,只能一手拉着安晴一手扯着老板娘,向后厨跑去。

    “荣郎!”那被称作青娘的女子当即便要挣脱赵无安的束缚,向徐荣追去。

    赵无安哪里能让她这么溜走,只得道了一声得罪,拉着二女,用背脊撞开了后厨的门。

    后厨地方不小,几乎与前厅的一半等大,其中摆满了各种新鲜食材,牛肉就有好几大片,分散悬挂在绳子上,大铁锅下头尚有余烬未熄。

    后门仍自开着,也许是山野之中实在无人造访,老板娘也安心留着这空无一人的后厨门廊大开。

    赵无安拖着二人就冲了出去,向着山坡上一路疾跑。以他的身手当然不必惧怕这些人,只是如今答应了徐荣要保护老板娘性命,总不能撒手不管。

    凌志霄已是前车之鉴,赵无安绝不愿再辜负他人的期许。

    冲上半山腰时,赵无安回头瞥了一眼酒店前的小路,只看见几十匹快马在小道上拥挤着,正自从鼻腔中喷出白雾,一柄上绘有双鹊纹饰的旗帜迎风飘舞,无人护旗。

    赵无安心念微微一动。

    跑到半山腰来,安晴倒是回过了神,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惊异,而被赵无安扯着的青娘口中则仍然念叨着荣郎,显然是牵挂已深,不舍断绝。

    放着一堆人在那客栈中厮杀显然不成道理。

    瞥见前头有个山洞,赵无安催促二女躲进里头,自己山前山后转了两圈,确认并无隐患之后,仍是卸下对自己来说重如性命的洛神剑匣,放在安晴身边。

    安晴抬起眼睛:“你这是要……”

    “洛神剑匣有匣中剑意,我再注入我三分真气,便可让其笼罩周遭五丈。一旦此匣鸣声示警,你就立刻逃走。”赵无安语气严肃。

    安晴瞪大了眼睛:“你要不带这剑匣去救飞鹊营”

    “我已是二品高手,无碍。”赵无安淡淡道,“若是有人来,别管这剑匣,你直接走便是。”

    安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洛神剑匣对赵无安而言有多重要,安晴最为理解不过。当年在清笛乡古墓底下,就算是让安晴摔了一身灰,他也会先关注自己的剑匣是否完好无损。

    而现在,曾经视匣如命的赵无安却告诉她,别管剑匣,自己先走。

    安晴发觉自己的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这算什么……赵无安,你千万给我……活着回来啊!”

    眼眶一下子红肿了,泪水都在里头拼命打转。赵无安苦笑了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尽胡说八道。放心吧,还没到苗疆,我不会死得那么早的。哦对了,按住这个青娘,可别让她乱跑。”

    拖着她出来的时候赵无安就发觉她被人点了穴道,想想也只能是徐荣趁拥抱的时候制住了她。毕竟,一个成天负责着几十号男人吃饭的女子,总不会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想跑,赵无安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拦住。

    在安晴眉间蜻蜓点水般地一吻之后,赵无安飞身杀回了酒店。

    店中的拼杀声已经很弱了,但仍有桌椅的响动之声。赵无安径直落到大门旁,才发现片刻之前的双鹊旗竟然已经不见踪影,连带着马匹的数量也少了不少。

    随便从一匹战马侧面的刀鞘中抽了把铁刀出来,赵无安一脚踹开了半倚着的门板。

    然而店内已是人去房空之景。

    桌椅已经完全凌乱了,店中胡乱横躺着几十具尸体,身着两套不同制式盔甲的士卒们彼此手腿相枕,血流成河。

    显然凶手已然得逞离去,此地空余罪果。

    深山孤店一片寂寥,有无名风自坡头吹来,掀起白衣居士如瀑墨发。

    他衣袂轻扬,一缕发丝遮住眉眼。

    赵无安低垂着头,死死咬牙。手中镔铁长刀发出轻微颤鸣,随着一声轻响,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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