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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鬼面之下,无人能知慕容祝表情如何,他只是冲着赵无安作了一揖,“若是阁下有玉玦在手,祝以苗疆大巫咸的身份保证,可护阁下平安抵达云州王庭登云楼下,绝不再生半点波澜。”

    赵无安悠悠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以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极少把一句话重复两遍。

    站在一旁的安晴觉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甚至可能是赵无安出手的前兆,吓得立刻躲在了赵无安身后。

    孰料赵无安只是面不改色地转过身,顺势背起剑匣,牵过安晴就走。

    被赵无安抓起手时,安晴还愣了一愣,直到跟着他走出去十几步远了,仍旧显得懵懵懂懂。

    她回过头,发现无论赵无安带着自己走了多远,慕容祝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赵无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前行。

    一路踏过来时的青草地,岐荒山的断崖却离得越来越近,安晴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赵无安忽然说。

    安晴彻底懵了:“从刚开始就是,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又为什么要道歉”

    “之所以要道歉




第十九章 冤魂
    山中日色渐斜,浓黑的夜影已然笼罩了半座山腰,也同样罩住了山中数不胜数的士兵。

    他们身着板甲,肩头原本应有雕饰之处只是一片浑圆铁板。

    而站在众人面前的徐荣,饶有兴味地盯着赵无安看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穿云裂石。

    “哈哈哈,就算杀了我又如何我们飞鹊营数千兵士,你难道就找得到那一块独山玉玦,在谁的身上”

    面对这骤然紧张起来的局势,本就耐不住性子的安晴愈发急了起来:“徐荣!你站在那些人那边做什么”

    徐荣只是狞笑不止。

    在安晴看来,现状实在是太奇怪了。

    原本杀气腾腾的圆甲士兵们,自从刚入苗疆开始就一直针对着徐荣以及他所属的飞鹊营,甚至连她和赵无安也险些就没能死里逃生。

    而在岐荒山之上,再一次遭遇这些士兵的时候,徐荣却一反常态地与他们站在了一起。

    这对安晴而言,实在太难以理解,也太出乎意料。她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赵无安。

    是了,一直以来,赵无安永远是那一个看透真相的人。尽管他有时候也会失误,但安晴永远会选择相信他。

    赵无安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安晴。

    四目相对,她似乎从他眼底看出了无奈,和更甚于之的情绪。

    赵无安淡淡道。

    “在这一场争斗之中,夸远莫邪派来的是燕弃冰,和那方才撤离的三百兵士。代楼暮云派来的是代楼桑榆。而在坪山客栈中,杀了吕乾又抢走独山玉玦的,却并非来自这二人麾下的势力,而是徐荣——或者说,是徐荣所代表的飞鹊营。”

    “苗疆的局势,看着复杂,其实简单得很。从头到尾,有能力袭击宋人的也只有夸远与代楼二家。然而无论是代楼桑榆,还是这三百兵士,显然都与那些板甲士兵素不相识。既然苗人未曾在任何时候派出过人马袭击宋军,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是宋人瞒天过海,自己袭击了自己。”

    “飞鹊营的旌旗,其实并不在徐荣身上,而是在这些身着板甲的士兵处。同样的,真正的飞鹊营人也并非我们之前所见的那些将士,而是现在面前的这些士兵。早在我们抵达青娘开的那间酒店前,他们就已埋伏待命,准备好了那一场戏。身着板甲、穿木不穿铁,都是为了降低行军时发出的声响。飞鹊营,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大宋为了对付苗疆,特意培养出来的一支潜行军队。”

    “而派出这一支军队,使用苦肉计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徐荣取得我们的信任。也正是因为这信任,徐荣便借着我们的便利,在局势扑朔迷离的坪山客栈中取得了玉玦,还妄图将夸远家的怒火引到我们的身上。从结果来看,他们成功了。不仅拿到了对于苗人而言至关重要的独山玉玦,甚至还抓住了苗疆公主。”

    “大宋有飞鹊营在,拔去苗人这颗眼中钉,确实只是时日问题罢了。”

    听着赵无安的解释,安晴的神色渐渐由诧异变为惊恐,甚至不敢再去看那站在眼前的徐荣一眼。

    而赵无安则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荣,以及他身后那数也数不清的士兵们。眉眼之中,亦无半分杀意。

    相对于表情耐人寻味的徐荣,他显得无比冷静,甚而是冷漠。

    耐着性子听完了赵无安的一串分析,徐荣稍显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这一切,为什么还敢回来”

    毕竟胜券在握,代楼桑榆与玉玦尽皆在握,先前不惜演了一出苦肉计获得的赵无安的信任,在此时已经不再有必要,徐荣也就难得地放松了下来,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的赵无安。

    他当然不急着出手。在苗疆的乱局之中,赵无安是死是活,对大局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

    “你错了。”赵无安冷静地说。

    徐荣一愣,不明所以地皱着眉头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赢了,但是你错了。”赵无安淡淡道。

    赵无安的表情不像是在故弄玄虚。徐荣便索性支起了下巴,用手指摩挲着络腮,丝条慢理地认真道:“愿闻其详。”

    尽管一开始接近赵无安,徐荣就是怀着别样的目的,但在性格方面他并未掩饰什么,他确确实实是个豪爽开朗,又严肃认真之人。

    故而此时此刻,面对赵无安垂死挣扎般的示警,他并未嗤之以鼻,而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态度。

    赵无安也不客气,连姿势都没变,就这么站在原地继续说了下去。

    晚风凄凉,残阳如血,他的声音回荡在残风与夕阳之中,仿佛来自幽深的洞穴,显得深远难辨。

    “纵观苗疆,欲夺这一块独山玉玦的,有夸远、代楼二家,大宋飞鹊营,以及虎来商会背后的武林盟主,东方连漠。四方争夺,从明面上看是汉人占了优势,代楼暮云与夸远莫邪都吃了闷亏。可你们虽然抢到玉玦,却犯了个不可弥补的大错。”

    赵无安那双因慵懒而显得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盯着徐荣,“你们不知道,这块玉玦到底有何作用。”

    “什么”

    不出他的预料,此言一出,很快有人疑惑地追了问。

    然而追问的人既不是徐荣,也不是他身后那数以千计的飞鹊营士兵,而是近在咫尺的安晴。

    飞鹊营军纪严明,未有号令,无人胆敢交头接耳。而身为这些人的首领,徐荣的一言一行显然都得深思熟虑,故而赵无安发言之后,他并未很快接过话头,反倒让安晴给抢了先机。

    但也不怪她,赵无安这半席话,的确让人费解。

    “独山玉玦究竟有何作用,你们知道吗”赵无安重复了一遍。

    徐荣这才回过神来,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得玉者为苗疆王,这可是夸远莫邪亲口说的!”

    “苗人善制器、养蛊,银饰与乐器与中原相比都别具一格,却唯独未曾听说过产玉。”赵无安淡淡道,“不然的话,虎来商会的吕乾为何又要运一车独山玉进苗疆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想在不产玉的苗疆高价卖掉这批货而已。”

    他直视着徐荣,声音冷冽低沉,“试问,一个自古以来未曾产过玉的族类,为何要以玉石作为王的象征”

    这番话,显然与众人一直以来的认知相去甚远,却绝非无稽之谈。

    徐荣怔了片刻,



第二十章 千雷动
    云州,王庭,登云楼顶。

    在温暖的南方,入春一月,气候便已宜人至极。然而即便如此,在楼顶铺席而坐的代仡宁仍是裹紧了自己那件几经春秋的薄棉衫。

    他已经很老了。

    老到他养的第十四代鹞已经学会筑巢生子,老到王庭内外,已再无人记得代仡的姓氏。

    故而他身上这一件棉衫,也已经很旧了。他不记得自己第一次穿上它是哪年哪月,只依稀记得,似乎也是这样的春日黎明。

    檐下有鸟雀叽啾,似又是有新燕衔泥来此筑巢。燕儿不惧楼高,反倒觉得比起树木来更为舒适。故而每年入夏之时,登云楼的檐下都会多出无数鼓鼓囊囊的巢穴,远望像是一顶顶深棕色的灯笼。

    代仡宁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浅酌低吟。

    楼底有脚步声渐近。

    除他之外,整个苗疆也只有一人有权登上这座楼的楼顶,故而代仡宁无需任何猜测,就已知道来的人是谁。

    而来人那双紫云靴踏在木板上不急不缓的声音,也太过容易辨认。代仡宁知道他要是存心想隐藏起自己的行踪,绝不会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所以倒不如说这脚步声是故意踩给自己听,只是为了宣告那人的到来而已。

    未等那人自台阶底下露出头来,代仡宁就已经自觉地将他面前的那杯酒给斟满。

    代楼暮云不急不缓地登楼,不急不缓地迈步至楼顶酒桌边,望着桌上杯中清亮的酒液,沉默不语。

    代仡宁当然知道他在忧虑着什么。

    苗王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但真正能让他认真起来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甚至夸远莫邪,都不值一提。

    “王妹吉人自有天相,无需多虑。”代仡宁淡淡地劝了一句。

    整个苗疆上下,也只有他胆敢与苗王这样对话。

    代楼暮云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来就不曾担心过自己的妹妹。”

    代仡宁也为难地沉默了一阵,不知该说什么好。当初为寻私自出逃的代楼桑榆,苗王要亲自微服北上之时,代仡宁为了劝阻,可没少受过这人的气。

    “外忧内患,父王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可真是让我好一阵头疼啊。”

    说着,代楼暮云的手抚上了登云楼顶的枫木栏杆。

    倚楼而望,视线可及苗疆百里。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但我可不怕。”

    代仡宁始终端着酒杯,欲言又止。

    这位被外界传得凶神恶煞的苗疆霸王,本尊可没那么可怕。然而即便如此,代仡宁与他交谈之时,仍是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生怕戳到他的痛处。

    代楼暮云伸出手掌,拍了拍栏杆。

    “先来说说中原之事吧。柳叶山庄虽灭,但柳停雷未死,柳家七把家传宝刀也有三把在他身上。东方连漠要想斩草除根,必派人对其追杀不止。以他的权势,不难给柳停雷安一个必死的罪名。但柳停雷要死里逃生也不算太难,只消投向另外一位中原武林巨擘,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代仡宁不动声色道:“是解晖吧。”

    “不错。若说如今东方连漠是正道领袖,解晖便是在邪道上一手遮天,但还远远不到摊牌的时候,柳叶山庄这一次可谓是走投无路了。”代楼暮云面带微笑,眼底隐有杀机闪动,“至于东方连漠的后手,也不是没有。除去唐门败絮其中,不值一提外,太原聂家、昆仑道宗,以及造叶国上下,都可谓是这位武林盟主的一大助力。久达寺之变,段桃鲤若能活着回去,瓦兰便算是与大宋彻底撕破了脸皮。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要能将我等拉拢,东方连漠可说是胜局已定。中原这盘棋,是他赢了。”

    “赢得兵不血刃啊。”代仡宁又给自己悠悠斟上一盏酒。

    “但段桃鲤并未回去。”代楼暮云笑道,“这便是解晖的高明之处。劫段桃鲤回贪魔殿,瓦兰便会在其中摇摆不定。而控制住严道活,昆仑道宗也不敢擅动。东方连漠一下子失去两枚筹码,唯有借太原聂家之势,抓紧侵食柳叶山庄,才有一战之力。正因如此,他才不惜派杜伤泉亲自出面,也要送我苗疆这一份大礼。”

    代楼暮云伸手从腰间猛地拽下一枚玉佩,放在掌心把玩起来。

    “无论我还是夸远莫邪,自相争斗必然奄奄一息,与东方连漠合作似乎已成定局。他及时送来的这一块独山玉玦,我虽没有抢到,却也未便宜夸远莫邪。说起来,还多亏大巫咸站在我们这一边,逼得夸远莫邪退兵回到子阳州。东方连漠的好意,顿时成了一张废纸。”

    代仡宁此时也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得玉者为王。本意是让你们互相争夺,两败俱伤从而不得不依赖他,以博取苗疆与之结盟。但既然如今夸远与代楼一家都未得到独山玉,东方连漠应该也很头疼吧”

    “所以,仡伯你其实多虑了。”

    代楼暮云走回桌边,仅用一指挑起桌上的酒樽,送到嘴边,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桑榆落难,我其实并无半点担心之意。因为大宋若欲使我苗疆失势,注定会把桑榆,连同那一块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的独山玉玦,给我亲自送来登云楼。我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代仡宁皱起了眉头,嗓音深沉。

    “只怕他们还没这个悟性啊。”

    “不必担心,因为他们当中还有个脑袋好使的中原人。”代楼暮云嘴角带着浅淡笑意,“他说他要来苗疆找我,那他就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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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鹊营不愧是大宋军队中首屈一指的精英。

    相处已有两日有余,无论行军扎寨还是进食入眠,所有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即便是军中忽然多出了几个外人,安晴在这些最普通的士卒中也看不见丝



第二十一章 人不为己
    莫稻最终还是与李凰来分道扬镳了。

    后来的十日里,他又大病了三次,每一次都越来越重,却每一次都拒绝李凰来陪他返回。

    最终,望着犹如一滩烂泥躺倒在路边的莫稻,李凰来一脸冰封地背起了包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人只有求活的,没有你这样求死的。”

    李凰来走后,莫稻独自一人在路边躺了半天,一直怔怔地望着天空,直到一阵淅沥的春雨落到他的脸上。

    他站起了身子,往东方走去。孤身一人,他也必须回到柳叶山庄。

    李凰来所言其实不差。江湖中皆传言柳叶山庄被灭,所藏宝刀被尽数掳走,如今要寻刀,不应去扬州,而是该去那天下武林至高之地的唐门,求东方连漠网开一面赐他一柄活命的刀。

    可莫稻不是武夫。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在他手上,和平常切菜砍肉的菜刀也并无区别。不明刀中玄机,莫稻即便拿到了柳家宝刀也不知该如何激发刀意。还不如回到柳叶山庄,那里至少能让他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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