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苏青荷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会少三个吧。”
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那精壮汉子亦是一愣。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个长得比自己还蛮横的家伙,一脸横肉,肚子向外凸起,手里握着把破破烂烂的胡刀,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逃走的犯人,是一个,被杀的人,是第二个,而去追拿案犯的,就是第三个人。”
胡不喜一字一句道:“这就是少掉的三个人,听明白了么”
那精壮汉子一听,愈发得理不饶人道:“既然杀人凶犯已然逍遥法外,又何必把吾等良民困在这客栈之中……”
“老子他妈有说逃掉的是杀人者吗”胡不喜粗声将之打断,“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很蠢你懂不懂”
尽管不像面前这个汉子一样有着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可胡不喜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实在太过慑人,再加上周身隐约荡出的一品高手气机,一下子,便将客栈之中压得鸦雀无声。
唯有聂君怀修为精深,并未受到这气机影响,依然袖手站在客栈角落旁观这争吵,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嫌疑最大的杨歇,如今已经被苏青荷安置在了柜台后头,远离人群,由两名捕快看守。
除了苏青荷的属下之外,随赵无安一起来此的蒋濂与祝沂亦坐在人群之中,却不见赵无安本人的踪影。
而除了大堂之外,几乎空无一人的客栈里头,捕快们翻遍了大大小小的房间,也没能找到那本失窃的名册。
一本薄薄的名录,放在整个客栈当中,要去寻找,的确无异于 大海捞针。更何况,名册极有可能被离去的三人中的某人带走,再也找不到了。
而那名狐狸面具的男子,苏青荷费尽全力也无法将面具从他的脸上摘下来,只能先置于后院当中,拿竹席卷起,再做安排。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一团乱麻的地步,与之相对的线索却少之又少。核对完今昨二日的名册,发现失踪的三个人,除了赵无安和一个叫做曾杞的瘸子,剩下一人便是那位肥胖富商的镖师。
然而仅仅知道消失的三人是谁,于事件真相并无裨益。事到如今,除了从杨歇口中套取情报,苏青荷却已几乎想不出还有什么调查的方法。
而杨歇显然也对这套问讯手段了然于胸。从上午直到现在,无论如何盘问,她的回答始终滴水不漏。
窗台之上那个最为可疑的脚印,按她的说法,居然是因为想把窗户关紧,自己踩上去的。事实上,那个脚印的大小也的确与杨歇的鞋模完全吻合,找不出任何漏洞。
对于胡不喜的救场,苏青荷很是感激。可是租客之中毕竟有聂君怀这般老江湖,胡不喜不可能永远镇得住场子,而与之相对的,他所负责的案情,却毫无进展。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夏日,夜色已然降临得越来越迟,窗外仍有昏红颜色。
大堂之中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赵无安却始终不曾现身,苏青荷握着落情剑,坐立不安。
如果此时赵无安在这里,想必已经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凶手了吧。苏青荷默默想着。
虽则一向为人淡漠低调,但毕竟是苏长堤的后人,苏家那股骨子里的自负之情,仍然刻在苏青荷的身体上。
所以会不甘于被赵无安击败,所以被降职成捕头之后,反而愈发勤奋,没日没夜地审案子、翻卷宗,没日没夜地练剑。
只是不甘人后罢了。
苏青荷并不认为赵无安能有如今成就,与勤奋毫无关联,但每每想到赵无安如何破获奇案,他总是觉得匪夷所思。
“多去去现场,总能找到线索,无论过了多久。”
清笛乡中,赵无安的那句话,忽然间浮现在了苏青荷心头,仿
第十九章 声响
看守住大堂中的租客,虽是苏青荷亲自下的命令,但真要执行起来,难度却大得没边。
苏青荷这才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站起身子在客栈大堂里头来回走动,频繁地想要接近通往后院的大门。捕快们虽然试图制止,却毫无作用。
别说是捕快了,就连胡不喜,此时也头疼得很。别人倒还好说,嘴皮子磨不过,总能拿武力给镇压下来。偏偏角落里头窝着个叫聂君怀的一品高手,他若是要带自己的手下离开这间屋子,胡不喜还真不好拦。
他倒是不怕和聂君怀一对一来上一场,只是这间小小的客栈,实在是禁不起两名一品高手如此折腾。
苏青荷在的时候,租客们多少还有惧于朝廷命官的压力,不敢大肆顶撞。但如今苏青荷径自跑了出去,只剩下这些小小的捕快,委实是镇不住场。
时间渐渐流逝,大厅中焦躁不安的气氛愈发升腾。坐在柜台后头,由两名捕快重点看守着的杨歇,波澜不惊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到底谁管事啊这都大晚上了,到底还开不开厨房,给不给吃饭”胡不喜桌子前头的那个精壮汉子又烦躁地拍起了桌子。不过这一次,附和他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正当胡不喜犹豫着是否应该再如法炮制地把这汉子给按回座位的时候,后门口的门帘一挑,苏青荷终于回到了大堂之中。
原本已然蠢蠢欲动的人群,随着苏青荷的出现,立刻便安静了下来,只余寥寥几声窃窃私语,也很快归于平静。
孰料苏青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诸位,来去自定吧,本官的调查已结束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为之一愣。
聂君怀抚了抚胡须,问道:“苏捕头此言何意”
“沁诚客栈之案已结,从此时起,诸位要留要走,皆请自便。”
“可那个死人呢”一位富商抖着自己身上的肥肉追问道,“我的镖师一直也不见人影……不会死的就是他吧”
“是他。”苏青荷淡淡道,“他从露台之上跳了下来,自尽身亡。”
“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你的镖队的,但他一定是自杀无疑。而且他的容貌已毁,除了身形之外,已找不到足以对上身份的证据,他是有意要把自己在世间的存在给抹除掉。”
“这这这……”那富商抹了抹颈间的汗,难以置信道:“大人您这话……可有根据”
“他是仰面倒下的。”苏青荷道。
那富商愣了愣,满脸迷茫神情,显然没能理会苏青荷的意思,却又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不仅是他,别的租客们听见苏青荷这么说,也都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坐在最后头的胡不喜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从什么地方给摔下来,肯定想着先翻个身子朝向地面,然后再拿肩膀或是手臂给撑住缓冲一下啊!这人既然是仰面死的,就说明他死的时候,根本没想活着,就是一心求死。”
“我在露台的西南角,发现了他的脚印。”苏青荷补充道,“露台之中,曾有多人经过,足迹自然凌乱难以分析。但栏杆外侧不到一尺的空间里,前夜雨后却几乎无人踏足,因而留下了一双完整的脚印,也能作证当时旁边并无他人。”
那富商张大嘴巴,讷讷地点了几下头,惶惑不解的神色,仍然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身后两名劲装镖师中,忽有一人质疑道:“脚印在西北角,可我们明明看见那尸体倒在外墙中段,几乎对着乙字房那块地方!”
苏青荷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要解释这件事,的确有些困难,如果谁真的想知道的话,不如随我过来,我直接演示给你们看。”
那劲装镖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苏青荷如此淡定,一时慌张道:“这,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兄弟,怎么死的,总得弄得明明白白!”那富商叱道,“再者说,你们三人本来就是随我护镖去汴梁,途中生变,也不可就此放过……”
“我们其实和他根本不熟……”那捕快叹了口气。
话音未落,就被胡不喜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去就去呗!反正现在天色也晚了,怎么说都得再过一夜,你们难道想趁夜走不成”胡不喜扛着胡刀问。
角落里头,聂君怀拂了拂袖子,点头道:“胡大侠说得不错,如今我们是横竖都得在这沁诚客栈住上一晚,倒不如看看苏捕头是如何破这桩奇案的。老夫也颇有兴趣。”
“那就走啊。”胡不喜大大咧咧地像是要给苏青荷开道一般,率先抢出门去。
苏青荷暗叹一声,跟在他后头。快走出门口的时候,他扭头对柜台后头的捕快示意道:“把杨歇拷了带上。”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两名捕快还是应了声是,便将那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柜台后同,宛如老板娘一般的杨歇姑娘给拷住,押解着跟在了苏青荷背后。
一行人径自走入后院,又从后门绕了出去,来到客栈的外墙后头。抬起头,便能看见那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跌下来的露台,以及这一面墙上整齐排列着的无数扇与各间客房相通的窗户。
跟来的看客只有寥寥十余人,聂君怀,那富商与他的两名镖师自然位列其中。而剩下的旅客们,因苏青荷已然解放了禁制,大多都各自分散开去。
几人才在墙边站了一会,便已听到后厨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开伙之声。平白停了一天的工,饶是沁诚客栈的老板为人厚道,这亏吃得也的确不小。
晚间仍旧无
第二十章 身不由己
暮色四合,夜空逐渐缀满繁星。披着鸟羽大衣的男子怔怔看着面前的景象,眉心涌起一抹狠戾之色。
在他面前,无论是有腿的车夫,还是早就没了脚掌的曾杞,全都在飞剑的声势压迫之下,两股战战,寸步难行。
“这是怎么回事”男子皱起眉头,责问似的道。
曾杞与车夫艰难地对视了一眼。
赵无安心念一动,两柄飞剑骤然铮鸣,吓得刚有动作的二人立刻又弹回头去,不敢有一丝动弹。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奇案,有事先策划得天衣无缝的,也有几乎是完全的巧合,造成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但我不得不说,罗衣阁做事,很胆大,胆大到我几乎从未见过的程度。”
赵无安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毫无起伏:“我有个朋友一直想杀你,我觉得,你应该见见他。”
“你说的是那个刀起惊雷的段狩天么”身披罗衣的男人问道。
赵无安略微有些愕然,旋即苦笑:“到底是罗衣阁,什么事请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
“毕竟,让右使去杀左使,这种无异于自断一臂的举动,天下也鲜有人知道。”
“早了解你们罗衣阁行事大胆狂放。不过说实话,能以这种方式盗走名册,实在是令我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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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觉得你说的不对啊。就算是曾杞盗走了名册,他也总得放在身上,要么放在房间里吧可你们几乎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在客栈的上上下下去找那本名录,可是一无所获啊”胡不喜分析得头头是道。
苏青荷点头道:“这才是最令人意外的地方。就算能够拿走名录,在有高手镇场的情况之下,罗衣阁又不可能运起轻功骤然跑到我们都寻觅不到的地方。只要封锁及时,按理说就是能够找到名录的。”
“那为什么没找到呢”
发问的是聂君怀,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其实,名录一直以来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只是我们一次又一次让它从眼底滑落了。”苏青荷说着,从胸口抽出了一本书。
胡不喜一惊:“这是……!”
旁人眼中也俱露出惊恐神色,饶是聂君怀,在看到书封的时候也不由一愣。
“这是赵无安给我的小说。”苏青荷一本正经地把书摊开,照着念起了上头的梗概,“一位穷苦书生与公主辗转悱恻的爱情故事……据说还涉及到了这位公主的皇兄。”
“……哈”
胡不喜黑着脸,抬手指了指书封:“你当我傻吗这上面明明写着罗衣阁名录五个大字。”
“那是我刚刚随便写上去的。原本的名字被我用墨水涂掉了。”展示完毕之后,苏青荷随手把书一丢,“罗衣阁的人是傻子吗名录上面就写着名录两个字”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本被丢弃的书,在半空之中划出一个弧线,然后目睹着它在一阵骤起的妖风之下,向南边飞落。
“不过,也是多亏了赵无安的提醒,我才知道了罗衣阁究竟做了什么。”苏青荷道,“准确说来,在击晕守着名册的兄弟之后,曾杞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给罗衣阁的名录,换上一张书封,然后塞到窗户边上的书柜里头。”
“再然后,他带着换下来的话本由窗户离开,重新回到杨歇的房前,让她将之烧掉。杨歇的窗前整整燃了三只红烛,最多两只是用来判断风切,第三只,则焚毁了她口中所言,极为精彩的话本。”
他走到杨歇面前,道:“你想必是一页一页撕了看,阅完即焚,以至于在我问你的时候,也能把内容都给复述下来。”
杨歇别过头去,一言不发。胡不喜本想说两句,苏青荷却向他丢过来一个警示的眼神。
不过他到底不是赵无安,没那么大的面子让胡不喜彻底听话。胡不喜挠了挠头,虽然没说什么,却不屑地啧了一声。
“焚完之后,曾杞自你窗边跃下,利用风切的原理,回到了他一楼的房间边。而你则在同时从楼上甩下来一张皮影,自我门前一晃而过,引我出门。因为风切的缘故,皮影甩到楼下之后会自然而然地卷进走廊,也就能伪造出有人自我门前经过的假象。可惜人手实在不够,不能在三楼也布下警卫,否则你这点雕虫小技,早该被看穿才是。”
安静了一路的杨歇终究是反驳道:“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皮影想必被你一并焚了,顺着窗户洒下,因为风切的缘故散落在这片外墙后头,难以找到。而用来支撑皮影的则是你那些稍显纤长的首饰。说到底,我其实并没有证据。”
“那又有何可说的。”杨歇冷笑道,“不过一届贪官,平白冤枉好人。”
她的态度其实算不上诚恳。一双明眸之中,除了少许毫无反驳力道的无辜,更多的是对苏青荷坦坦荡荡的恨意。
但她的确生得很漂亮,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无法对她有所指摘。肤若凝脂,眉若远山含黛,声如莺啼婉转。身着这一件汴梁正流行的流苏粉裾,如此妙龄少女却要受牢狱之灾,那富商看了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他对苏青荷道:“苏捕头,只是一届女娥,没必要为难至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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