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上林春
傅冲被沈充留下了来,署理兰陵事务兼筹措粮草,这时于城门恭候,见着杨彦一行,拱手道:“见过杨府君、蔡将军与候将军。”
杨彦摆手笑道:“我视傅君如友,傅君何须于我客气“
傅冲公事公办道:”杨府君说笑了,请问杨府君可带来沈府君手书“
蔡豹和候礼相视一眼,均是暗暗叹了口气,傅冲如此作派,分明是欲盖弥彰,越是与杨彦保持着距离,就越说明他心内的愧疚与挣扎。
其实对傅冲的来历以及与杨彦的渊源,二人都从侧面了解到一些,说到底,还是嫌弃杨彦身份太低,这只能是有眼无珠,想必傅冲自己也意识到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傅冲不比江东的高门士族,沈充对其有知遇之恩,若是无缘无故弃沈充转投杨彦,恐怕从此名声都毁了。
对此,只能抱以一声叹息。
反倒是杨彦不在意,把沈充的书信出示。
傅冲仔细看过之后,便道:“粮草筹措恐怕还须有些时日,烦请耐心等待,傅某会尽快备好,军营业已空出,三位可先把军马安置。“
”有劳傅君!“
杨彦拱了拱手。
傅冲也草草拱手,便如逃一般的匆匆离去。
……
粮草实际上有现成的,但古人做事的效率低,光清点数量就用了好几天,调度足够的车辆骡子又用两天,装车用去一天,杨彦又于不经意间拖了两天,直到传来确定消息,蔡豹和候礼各组织了三千伪骑兵已与自家的两千伪骑兵汇合,正向氶城赶来的时候,才于次日清早,全军集结在北门,往赴菟裘。
除了原有人马,傅冲又遣了两百军卒随行,这倒不是用来战斗的,而是负责粮草的清运交接,毕竟杨彦是外军,出于避嫌,也不能过多的
第二一一章 怜香所请
车体还算宽阔,隔为内外两间,外间摆放着些女儿家的日常用品和几口小箱子,较为局促,内间则由布帘隔开,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锦被,整整齐齐搁着三只枕头,远远就散发出一种香熏过的味道,沁人心脾。
领唱女子带着两个婢女跪于车内迎接,见着杨彦进来,纷纷拜伏施礼:“妾(奴婢)拜见将军。”
“不必多礼。”
杨彦微笑着摇了摇头,向车内张望,那两个婢女盈盈起身,其中一个笑道:“将军请去里面吧,随意坐着就好。“
另一个也笑道:“女郎有幸侍奉将军,当引以为荣呢。”
说完,便半探着身子,把一只枕头靠着厢壁放下,显然是为杨彦预备的。
杨彦自然不可能坐在人家的枕头上,或许当时人无所谓,但是他认为这是没教养的表现,于是把枕头拿开,直接坐上了锦被。
那两个婢女与领唱女子交换了个讶异的眼神,然后一左一右,替杨彦脱去了鞋子。
对于自己的脚,杨彦还是很有自信的,一来昨天才洗过澡,二来功夫练的越深,就越是不易大汗淋漓,整个人的精气神向内收敛,减少无谓的消耗,其实这就是养生之道。
不过杨彦还不至于把脚乱伸,只是盘腿坐着,望向了领唱女子。
领唱女子俏面微红,美眸有些闪烁,随即弯腰进了内间,类似于朝鲜女性,蜷腿侧坐坐在了杨彦身边,螓首低垂,比杨彦矮了一头,又因侧着身子,恰好把那柔和的胸部曲线完美的展现在了杨彦眼前。
杨彦暗呼一声厉害,这样坐着,只要自己伸手一揽,就可把这具动人的娇躯轻揽入怀,或者车体颠簸稍大,也很容易磕磕碰碰,乃至扑进自己怀里,偏偏鼻尖传来的淡雅幽香,与那仿佛触手可及的娇美容颜,又让他的心里不乏冲动。
外面的两个婢女交换了个暧昧的笑容,放下了帘子,顿时,车厢内外相隔,美人侧坐,香闺锦被,构成了强烈的心理暗示,一股靡靡的气息冉冉生起。
当然了,杨彦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不动声色的按压下了心里的涟漪,问道:“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领唱女子柔声道:“不敢当将军垂询,妾名怜香。”
杨彦呵呵一笑:”沈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烟暖玉轩春,怜香亦是无端物,贪作馨香忘却身,呵呵,怜香,沈府君倒是会起名。“
怜香娇躯微颤,猛抬头看向了杨彦,眸中隐隐泛出了自艾自怜之色,打量了片刻杨彦,便道:“不曾想将军竟会为妾如此解名,也是,怜香亦是无端物,贪作馨香忘却身,可是将军怎知香料是否自愿化作馨香呢“
杨彦摆摆手道:”我只是听了你的名字有感而发,并无嘲讽或者别的意思,是你想多了,你说你有肺腑之言,那好,我洗耳恭听。“
怜香咬了咬嘴唇,问道:”那妾冒昧了,妾可否请问,郎主对妾们有何安排“
杨彦反问道:“既是沈府君相召,你等依命行事即可,何须多问”
怜香苦涩的摇了摇头:“正如将军所吟,香料本默默无名,是人把香料采摘出来,制成线香,一焚了之,仅为嗅其馨香之味,却从无人过问香料是否甘愿焚身,妾等亦如是,如浮萍飘零,也未有人问过妾等是否甘心被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今次妾等被将军带往泰山,心里难安,故有此一问。“
杨彦深深的看了眼怜香,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以你的身份,难道你不清楚仅问出这样的话,已形同于悖逆么“
怜香深吸了口气,大胆看着杨彦道:”妾明白,既使被将军打杀妾也无怨无悔,但妾不知怎么着,就是想当面向将军问个清楚,或许是那天晚上,将军对妾的尊重使妾有了得寸进尺之心。
但将军莫要误会,妾绝不是恃宠生骄,而是此去泰山前途不明,姊妹们心有不安,故妾自告奋勇,向将军探问。”
杨彦也能理解,普通人上前线都紧张,更别说这些养尊处优,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歌舞姬,稍微有点差池,恐怕生不如死。
有时候,美貌就是一种原罪。
略一迟疑,杨彦直言道:“今次北上泰山,乃是与石虎决战,按战前计划,将以粮队为饵,诱石虎出击,各路大军再团团围攻,或有取胜之机,你等将于奉高以歌舞为大捷助兴。“
”啊!“
怜香惊呼一声,俏面煞白,身子都软了,仿佛再也撑不住,软在了杨彦怀里,面孔深埋着,身体阵阵颤抖。
杨彦暗感不忍,以他的处事经验,可以判断怜香是真被吓着了,而不是借机引诱自己。
当然,不排除怜香邀请自己进她的香车本就存了引诱之心,可如果连时机都能把握的如此玄妙,那只能说,这个女子非常厉害。
但杨彦还没不解风情到推开怜香的地步,只是反搂着那纤瘦的香肩。
“对不起,妾失态了。”
怜香又是一颤,撑着杨彦坐了起来。
“无妨!”
杨彦善意的笑道:“既然你想知的都知道了,那本将就告辞了。”
“将军!”
 
第二一二章 孔苌兵至
“禀将军,西北方向十五里约有步骑两万向我军靠近!”
一名亲卫匆匆奔入阵中,急声禀报。
“来的好!”
杨彦大喝一声,看向了蔡豹和候礼。
二人也相视一眼。
其实以身作铒,敌手还是以凶残闻名的石虎,哪怕作了诸多准备,这两人依然没太大的信心,因此议定暂时把指挥权交由杨彦,毕竟杨彦每出奇谋妙计,堪称惊艳。
杨彦看这一眼,只是确认一下。
蔡豹肃容拱手:“此役全仗杨郎,杨郎请放手施为!”
“那本将就不客气了!”
杨彦点了点头,唤道:“布阵!”
顿时,紧张的气氛弥漫了全军,役夫把骡子套走,军卒根据演习,推动粮车,布置成三环阵,里外三层,层层相扣,里层与外层相隔的豁口犬牙交错。
这是一种纯防御的圆阵,这样的布置,既能放一部分敌人入阵,集中局部优势兵力围而歼之,又可以防止敌骑一冲到底。
粮食依然装载在车上,一来无处堆放,二来可以有效增加车的重量和稳定性,不至于被骑兵直接冲开,另有役夫把事先准备好的湿泥涂抹上厢壁。
役夫是沈充的人,杨彦虽不至于用役夫作战,但后勤与搬运几乎都交给了役夫,役夫们也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没人有议异。
车阵的最里层则挤着一群群的骡子,扑哧扑哧打着响鼻,另除了部分固守的兵卒,便是歌舞姬和乐师等上百名女子。
这些女子养尊处优,从未没经历过战火,再感受着阵中的紧张气氛,很容易心生绝望,有一些竟掩面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我们要相信将军,将军一定能击败石虎!”
“事已至此,哭有何用,若是石虎破阵,大不了一死了之,若是下不了手,我来!”
怜香却是挥舞着玉臂,大声呼喝。
沈充对歌舞姬的管理类似于后世的江湖门派,分为香清雅致四个层级,凡名中带香者,皆为色艺双绝,也管理着清雅致三个层级的歌舞姬。
前溪庄上,名中带香的女子只有十几个,怜香是这一行人的首领,一般来说,香已经不能等同于普通侍妾了,哪怕是沈氏族人都不能强行要求为自己侍寝,她们只听从沈充和沈劲的安排,接触的也几乎都是顶级士族。
在怜香的劝说下,众女的哭声渐止,这并不是代表不想哭,而是不敢哭了,均是强行捂着嘴,无声的抽泣,红红的眼眸不安的望向阵外。
怜香心知也只能这样,邀功似的看了眼杨彦。
杨彦略一点头,带上亲卫,匆匆行向外阵。
如今军中,除了亲卫贴身保护杨彦,全部是骡子军,对蔡豹和候礼的底杨彦不清楚,但他那两千卒,除了弓弩手,就是擅鸳鸯阵的精锐,如援军及时能来的话,他还是有信心抵挡一阵的。
站在高处,杨彦向外眺望,渐渐地,西北方向有烟尘升起,数支队伍稳步行来,其中骑兵约有五千,步卒组成三个方阵,乍一看整整齐齐,可若是细看,阵内乱糟糟的,毫无章法,只简单的区分出弓箭手与步卒,披甲率仅两成左右,几乎没有大型的器械。
这好理解,毕竟由徐龛寨中过来隔着几十里的距离,过于笨重的装备没法携带。
蔡豹现出了如释重负之色,点点头道:“老夫放心了,纯凭人力攻打,怕是没个数日,休想攻破车阵。”
候礼也松了口气道:“况且我军就是粮队,粮食取之即食,不虞有缺粮之忧。”
杨彦沉吟道:“石虎非是驽钝之辈,此战关键,不在于我们,我们只是诱饵,耗费过大的代价吃掉我们对整个战局不起决定作用,故决战在外而不在于内,只有正面击破沈府君等诸部联军,才能奠定真正的胜机。
当然了,我们也不可因此而松懈,若是我军不堪一击,也许石虎会顺手捏碎,只要能顶住一波猛烈的冲锋,石虎于情于理都只会围而不攻。“
”杨郎言之有理!“
蔡豹候礼纷纷赞同。
渐渐地,随着军阵愈发接近,一面孔字大旗被辩认出来。
蔡豹惊呼道:“难道是孔苌”
孔苌也是十八骑之一,与桃豹相比,更加勇猛,也更得石勒信重,往往担任前锋。
杨彦轻笑道:“越是老将,越是沉稳,越识轻重,若是年轻骁将领军,我还担心他不识石虎意图,一味强攻呢,孔苌必不会莽撞。“
蔡豹与候礼都觉得心里怪怪的,杨彦不就是年轻骁将么,可是听他的语气,完全是一副老将的作派,不由交换了个哭笑不得的眼神。
来人正是孔苌,对杨彦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只是桃豹折于杨彦之手,让他颇为意外,但也仅止于意外。
在
第二一三章 大战开启
“咚咚咚!”
沉闷的牛皮大鼓重重擂响,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直刺每个人的心底,紧张、沸腾,渐渐杀气盈野。
其实有一个词贯穿了整个中国历史,那就是裹挟,毕竟小民多愚昧,只有从众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安宁,从大型战争到农民起义,莫不是裹挟着大量的民众,哪怕再怯懦,再老实的人,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下,都敢于拿起刀枪杀人。
为什么现代社会人情淡薄
这绝不是世风日下的必然产物,首先是人有知识了,有了自己的世界观与价值观,精神上不再空虚,不必往人多的地方凑,心里也能获得安宁,从众心理相应减弱,独立性渐渐彰显。
其次是包括科技、工作、志同道合、路线斗争、世人皆醉我独清等一系列的外在因素起着催化剂的作用,最终产生了人情淡薄这个化学反应。
这时,众多先登被裹挟着,他们的血液逐渐沸腾,杀人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嗯”
陈川一一打量着,目中现出了满意之色,随即猛一挥手!
鼓声顿时变得激昂,发出了催促进军的号召。
“杀!”
阵中猛爆出喊杀声,数千人一窝蜂的向前涌去。
密密麻麻,漫山遍野。
还别说,这样的场面并不是一无是处,纯以气势取胜,完全不在乎自身的伤亡,确实挺震憾人的。
这一战,双方都没有可用于远程投掷的重武器,几乎就是人力与意志的碰撞,在防具方面,由于长途行军的缘故,孔苌不可能带着木驴、挡箭车等器械提供掩护,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陈川的部曲配置了很多简易的木盾,临时伐木打造,能提供有限度的防护,裹挟而来泰山乡人也不甘人后,往往几人合力顶托着门板或者柴板,不管实际效果如何,至少能提供些心理上的安慰。
面对着如浪头般涌来的敌军,阵中一道道命令接踵而下,弓箭手张弓搭箭,弩手用力蹬着大黄弩,枪兵伏于车后,杨彦的眼里却是闪出了难以掩饰的阴森。
冲来的数千人,都是晋人啊,真正的羯人全躲在后面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