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点朱砂

    “药呢”小雨见他去了半晌，却空手而归，不禁问道。

    “外面来了客人，药童说一会再抓。”大风一边嘴上胡乱应着，一边在柴房内四处张望，想寻一个隐蔽的地方将神仙散藏起来。

    小雨瞧着奇怪，拉住他问道：“你这东瞧瞧西摸摸的干嘛呢”

    “我就随便看看。”

    大风并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准备贩卖神仙散的事情。

    一来，他其实也拿不准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卖出去。换句话说，此事成与不成还未可知，所以他不想节外生枝；二来，他始终记得小清对神仙散极其厌恶的态度，生怕小雨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她知道后，从此真的不理会自己。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索性把他们都蒙在鼓里，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闷声发大财”。

    只是这柴房中除了靠墙的柴火垛，便只剩下眼前的一桌、一床、一椅。大风在房中转了两圈，发现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可藏东西的地方。

    不得已，他只好放弃了藏匿的念头，伸手将药包又往怀中使劲塞了塞。

    此时，小子半靠在床头，正巧看得一清二楚。

    “你怀里藏着什么”

    大风一惊，慌忙掩饰道：“我能藏什么，不过是身子痒痒，抓一下罢了。”说着他装模作样的左抓右挠了一番。

    小子自是不信，还是紧盯着他，眼中全是探询之意。

    “我还没问你呢，你这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医馆的人可说了，他们没有打你。”大风刻意叉了开话题，反盯着小子问道。

    这一问显然也问到了小雨心上，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小子差点丢了性命，于是也扭头直勾勾望向小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面对兄妹俩的疑问，小子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只是默默望向了窗外，一句话也没说。

    “嘿，你这人，我为了你差点和人家打起来，你怎么连句实话都不肯和我说啊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兄弟”大风一想到小子竟然欺骗了自己，顿时有些气恼，不自觉也提高了音量。

    可小子还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好似在想什么心事。

    眼看大风脸色不善，下一刻就要发火，小雨赶忙打起圆场：“阿哥，兄长的伤才刚好一点，你就问东问西的，烦不烦啊。”

    说着，她硬生生把大风按坐在了长椅上。

    大风撅起嘴，赌着气坐在长椅上也不再说话。

    三人沉默了半响，才听小子悠悠问道：“看病的钱哪里来的。”




第55章 何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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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一听问话，赶忙将他们来医馆讨说法，求看病，遭刁难，后又遇到武将王奔慷慨解囊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那名武将还邀请阿哥去参军呢，只可惜阿哥胆小，不敢应。”小雨笑着说道。

    “谁说我是胆小”大风扬起下巴，嘴硬道：“我只是担心我去参军后，你一个人孤苦无依，没人照顾而已。”

    “是是是，阿哥最疼小雨了。”小雨顺着大风的话，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转头又冲小子说道：“兄长，你可知道明日阿哥就要去仙女闾当学徒了。”

    “哦”小子望向大风，破天荒肯定道，“这倒是件好事，以后说不定你能成为仙女闾的首席大厨。”

    大风讪讪笑道：“什么首席大厨啊，我不稀罕，去当学徒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我还是要做大买卖的。”

    小雨笑道：“又开始做白日梦了，你现在身上身无分文，一点本钱都没有，还天天念叨要做大生意。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的，老老实实做好学徒吧。你别忘了，这是小清姑娘帮的忙，你可千万别丢了人家的脸才好。”

    大风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既然去做了学徒，就一定会好好做，绝对不会辜负小清对我的期望。但是买卖嘛……”

    大风顿了顿，悄悄摸了摸胸口，嘴角止不住上扬道；“早晚我也要做起来，你们就等着瞧吧。”

    看到大风如此自信的模样，小雨和小子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当真。

    次日，大风一早就去了仙女闾。

    李师傅虽然有些惊诧，着实没想到大掌柜居然会为他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破例，但同时也高兴能收到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徒弟。

    接下来的日子，大风果然没有食言。他日日早出晚归，用心学习，厨艺突飞猛进，不到半个月就已经能独自掌勺一些简单的菜肴了。对此，李师傅格外高兴，逢人就夸大风聪慧过人，吃苦耐劳，天生就是当大厨的料。

    一时间，仙女闾都知道他收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好徒弟。

    与此同时，小清也接手了仙女闾中所有的脂粉账目。

    她先是彻底清查了一遍所有的采买和支出，然后根据各院中的实际使用状况，一一对应调整了每院中的供应，同时还建立了共用制度，消减了许多不必要的额外支出，不到半月就为仙女闾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金芙蓉对此也是非常满意，当即让玉姑将闾中其他采买的总账也交于小清核查。

    这一日，金芙蓉偶得了几匹新布，便将小清、玉姑等人都唤到了房中，以此为赏让他们随意挑选。

    丽姑是跟在金芙蓉身边最久的老人，深得她心，故而众人皆知这第一匹布应该由她挑。待她选定后，若按往日规矩，这第二个挑选的人就应该是掌管全闾开支账目的玉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闾中采买的总账已划拨归小清管理，所以便有人在旁说道：“不如小清姑娘来选这第二匹布料”

    此话一出，玉姑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默默退到了一边，只是拿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金芙蓉。

    也不知道是金芙蓉真的没有听到，还是故意不想表态，她依然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椅子上，手捧着一盏香茗，低头拨弄着茶碗。

    众人以此当作默许，硬是将小清拉到布匹前：“小清姑娘快看看，你喜欢哪一匹”

    小清玉指轻点，在一匹匹布料上慢慢滑过，只觉织线紧密，触手细腻，虽比不上皇家的锦绣绫罗，但显然也是织布中的上品。

    “如此上品的布料，小清消受不起。”说罢，她走到玉姑面前，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臂膀，将她拉到布前：“我看还是玉姑和诸位婆婆先挑吧。”

    玉姑嘴角微弯，脸上似有笑意，眼神却是淡漠：“小清姑娘又何必过于自谦，既然大掌柜叫你来选布，你自然就消受得起。”

    这话乍听平平淡淡，但再一细品，又觉得玉姑似乎话里有话。

    小清眉梢微颤了一下，随后温婉一笑：“既然玉姑这样说了，那我若再推辞，倒显得驳了大掌柜的面子。只是我实在眼光粗浅，瞧着这里每一匹布都好看得紧，不如玉姑帮我挑一匹可好”笔趣阁vp

    玉姑闻言，又抬眼望了一眼金芙蓉，只是这一次，金芙蓉放下茶杯开了口。

    “不过一匹布而已，无须太过在意。既然小清挑花了眼，那玉姑不妨就替她做主选一匹吧。”

    玉姑应了一声，绕着布匹转了一个来回，指着一匹水红色的缠枝莲暗纹锦布说道：“我瞧这个颜色艳得喜人，最合适小姑娘裁身袄子来穿了，小清姑娘可还喜欢”

    “玉姑挑出来的正合我心意。”小清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将布匹抱在了怀中，“今年过年我就穿它了。”

    说罢，小清又指着其中一匹绿底金色梅纹的布匹说道：“我瞧着这匹梅纹锦布的花样倒有些像玉姑院前的那几树腊梅。”

    玉姑点点头，她一向喜欢梅花，故而绕着房前种了一排腊梅，每年冬日便傲雪盛放，闾中人人皆知。

    这匹绿底金梅纹的布料，她也是刚进屋，一打眼就瞧上了。

    “既然玉姑帮我挑了一匹，那我也斗胆帮玉姑挑一匹。”说话间，小清抽出了绿底金梅纹锦布。

    玉姑鼻翼微皱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抵达眼底。

    “小清姑娘有心了。”

    接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都选好了自己心仪的布匹。

    “你们都下去吧。”金芙蓉笑着打发了众人。

    就在小清刚要迈出门槛的时候，金芙蓉忽然出声留住了她。

    “大掌柜还有何吩咐”

    见小清抱着布匹，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金芙蓉心中又多出几分欢喜：“刚才众人皆在，我不便开口。近日你管帐真可谓大有功劳，理应额外有些奖赏，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小清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那就恳请大掌柜再多赏我几匹粗布吧。”

    “粗布”金芙蓉有些不解，故意调侃笑道，“怎么，你是觉得一匹锦布不够穿嫌我太过小气”

    “大掌柜误会了。”小清掩嘴笑了起来，“我要粗布是想替别人做几件衣裳。”

    “可以告诉我，你想替谁做衣服吗”金芙蓉有些好奇。

    据她所察，小清虽然在仙女闾中左右逢源，表面上和各个姑娘、丫鬟、婆子都处的不错，但实际上那些不过都是场面上的事儿，私下她始终都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不曾和任何人交往过密。

    这种看似亲昵，实则疏离的态度，正是金芙蓉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理应天真烂漫的年纪，就算天生不喜热闹，也总归会有三五闺中密友才对。但是，小清没有。她仿佛一只高度警觉的小野猫，藏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城府，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漠，让人捉摸不透。

    “大掌柜也认识。就是后厨学徒大风。我想替他和妹妹做一身衣服。”小清没有隐瞒，也知道隐瞒不了。

    金芙蓉闻言，心中一动，这已经不是小清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大风这个名字了。

    “这个大风……他是你的朋友”金芙蓉委婉问道。

    “敢问，依大掌柜所言，何谓朋友”不料，小清忽然反问。



第56章 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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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芙蓉一怔，见小清虽面色如平湖，眼中却真真迷茫一片，并非明知故问，当下便认真答道：“所谓朋友，就是彼此秉性相投，可以推心置腹，坦诚相待，互相扶持之人。”

    小清听罢，摇了摇头，回道：“那他并非我的朋友。”

    金芙蓉又问：“若他不是你的朋友，你为何要屡次为他出头，如今还想着替他做新衣”

    “我帮他，无非是因为他多次帮过我，我不想欠他，因此力所能及之处，我便先回报一分，如此便两不相欠，免得日后纠缠不清。”

    瞧着小清不似说假话，金芙蓉心下有些恻然。

    这个女孩，你若说她有情，当真也是有情，旁人对她的恩惠，点滴都记在心头；可你若说她无情，当真也是无情，因为这些“恩惠”在她眼里不是情，而是债，所有你来我往的关怀，在她看来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罢了。

    “如此说来，你的确没有将他当成朋友。”金芙蓉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这气是为大风而叹，还是为小清而叹。

    “难道你当真从来不交朋友当真没有真情相对之人”金芙蓉忽然发问。

    小清一怔，没有应声，只是缓缓低垂下头，眼睑微敛，脑海中忽然隐现出一间围着竹篱笆的茅草小屋。

    屋外阳光明媚，门前小小的菜园中蜂飞蝶舞，一片生机盎然。可屋内狭小幽暗的橱柜中，却躲藏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年幼孩童。

    “别怕，有我在呢。”男孩用力将女孩紧紧拥入怀中，自己却也止不住微微颤抖着。

    女孩抬起头，稚嫩的脸蛋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滴，一双幼鹿般的明眸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她死死攥住了男孩的衣角，在他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恐惧。

    但是，男孩紧绷的面容上，却有着无比坚定的神情。

    这里虽然黑暗，却是唯一能保护他们安全的地方。

    忽然，橱柜的门被打开了，刺目的阳光如利刃般瞬间击穿了黑暗，尖叫声，哭泣声，求饶声，全都混杂在一起，如愤怒的海浪般铺天盖地地袭来……

    一条绢帕递到了小清面前。

    她回过神来，方惊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抽出自己的绢帕，点拭去眼角的泪光。

    金芙蓉微微一笑，收回绢帕拢入袖中，并没有追问。

    虽然方才只是一瞬，但已经让她窥探到了小清的内心一角，并非如平日所表现的那般坚强，那般无谓。

    她也有弱点，而且还很致命。

    金芙蓉只需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世上诸多险恶，若有人相伴多少会轻松些。”

    闻言，小清抬眸轻言回道：“命由天定，明知自己命途艰险，又何必连累他人，徒增辛劳”

    “你又怎知命由天定”金芙蓉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有些奇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我这个人最不信的就是命！老天爷只会欺负弱者，摆弄弱者，若你足够强大，这命便由你不由天。”

    小清默然半晌。

    忽听外头丫鬟通报，禾夫人遣人来请小清过府。我爱

    金芙蓉应了一声，又对小清道：“你要的粗布我自会安排。无论他是不是你的朋友，我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多加照拂，你且放心。”

    小清谢过，跟着丫鬟匆匆上了禾夫人的软轿。

    入了将军府，还和往日一样，由一个婆子领着七绕八拐到了后院。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将小清带进海棠院的主屋，而是绕过池塘，将她带到了竹林中的凉亭里。

    秋日暖阳，微风熏人。

    此时，禾夫人一身素衣，敛颜正襟端坐亭中，身后碧竹随风轻摇，沙沙作响，身旁香炉烟气袅袅，如梦似幻，倒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小清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严肃神态，不禁有些纳闷。

    “你来了。”禾夫人见她到来，挥手屏退了身旁伺候的婆子。

    “不知夫人今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小清试探着问道，显然今日禾夫人请她前来的目的，并不是要做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