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点朱砂

    “何人妄言”捕役探首望去。

    “小人周德海，是赖花子的好友。”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挤了出来，向捕役拱手作了个揖。

    捕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着脸问道：“为何你觉得赖花子不是因中毒而死啊”

    周德海半弯着腰，一脸恭敬，唯唯诺诺回道：“小人不敢质疑仵作的检验结果，赖花子定然是中毒而死的。”

    闻言，捕役不由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训道：“哪来的刁民，在此戏耍官家既然如此，为何多言快快滚开！”

    不是谋杀，那就没必要用心查办，况且这赖花子贪酒好赌，家里穷的叮当响，根本没有油水可捞，捕役早就想赶紧结案离开了。

    “官爷不要心急，且听小人慢慢道来嘛。”周德海谄媚笑着。




第102章 死得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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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与赖花子相交多年，从未听闻过他有服食神仙散的习惯。况且退一步说，就算这赖花子有服用神仙散的习惯，那也只能是偶尔过过瘾，毕竟他平日里烂赌好酒，手头拮据得紧，根本不可能有闲钱买这么多神仙散。因此，若说他服食神仙散过量而中毒，岂不是蹊跷的很”

    “这么说，你怀疑赖花子是他杀”捕役起了兴趣。

    “官爷睿智，正是如此。”周德海笑眯着眼，对捕役举起了一个大拇指，接着瞥了一眼小清，转言道：“据小人所知，这小清虽是赖花子养女，但二人素来不合，且小清对赖花子素有积冤，她为了避开其养父甚至搬到了仙女闾去住。可就在昨日，她居然主动为赖花子操办生辰宴，而且弄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这也就罢了，可偏偏赖花子就在这场生辰宴过后突然暴毙，这其中若说没有关联，官爷您不觉得奇怪吗”

    周德海三言两语，就将矛头对准了小清，捕役也不由皱起眉头，一脸狐疑地望向她。

    小清听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咬着嘴唇，哭道：“周伯伯，我虽与阿爷偶有争执，可谁家父母子女不吵架，我跟在阿爷身边这么久，一直尽心尽力地孝顺他，你若不信大可问问这左邻右舍。如今我阿爷刚死，您一来就血口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周德海冲着小清啐了一口唾沫，“我的意思就是你这个贱胚子下毒害死了你阿爷，现在还在这里装孝女！”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小清的眼泪也扑簌簌落得更快，“我怎会如此做，阿爷与我虽非亲生，可也有养育之恩，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就是，小清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大风闻言气愤至极，忍不住上前伸手推了一把周德海，高声骂道，“你是哪来的混账玩意儿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

    周德海被推了一个踉跄，心中恼怒，扯着嗓子骂道：“你这王八犊子，跟这死丫头本来就是一伙的，自然向着她说话。”

    “你还敢说！”大风目露凶光，提起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德海吓得赶紧躲在了捕役的身后，趴在他肩膀头上说道：“大人，他们的话可不能信啊，小人与赖花子好友一场，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般冤死。”

    捕役嫌弃地白了周德海一眼，紧接着肩头一耸，将他蹭到了身后，和他拉开了距离。

    “你们都闭嘴！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是不把本捕役放在眼里吗”

    见捕役发了火，周德海和大风谁都不敢多言，就连看热闹的街坊也全都闭了嘴。

    捕役皱了皱眉，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看这个周德海不顺眼。瞧他那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反观小清姑娘就不一样了，她是仙女闾的红人，在甘单城中也算小有名气，且方才哭得那般伤心，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能做出那样害人的事。

    “周德海，你这是指控小清姑娘害了赖花子，可有依据”

    虽说内心是偏向小清的，可是身为捕役，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总不能落下话柄。零久文学网

    “大人，小清平日可是连家都不回，昨日突然回来本就可疑。更何况赖花子根本没钱弄到那么多的神仙散，而小清却是仙女闾的大管事，身上银钱多的是，在仙女闾那种地方，什么东西弄不到。”

    周德海说着，两步跑到小清跟前，伸手想拽她的衣服，却被护在一旁的小雨一把打掉。

    “你又要干嘛”小雨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高声呵斥道。

    周德海撇了撇嘴：“小人知道，这赖花子有个恶习，就是酒醉喜欢乱打人，小清在他身边自然少不了挨打，官爷不妨让她脱衣查看一下，其身上必有伤痕留下。这就是小清杀人的动机！”

    大风一听，气得暴跳如雷：“越说越离谱，好端端一个清白的大姑娘，凭什么让你们脱衣查看”

    捕役闻言也面露难色，显然也觉得周德海的提议有些荒谬。

    周德海见状，连忙又说：“昨儿个酒宴上，大家伙也都瞧见了，赖花子又当众打了小清，这我可没撒谎吧。所以依我看，这丫头就是因此怀恨在心，一怒之下便毒杀了赖花子。”

    捕役听得微微颔首，这倒算得上是一个杀人的理由，只是回头再一瞧此时的小清面色苍白，捂着胸口身子软软的靠在小雨身上，哭得梨花带雨般，怎么看都是悲伤过度的模样，单凭这一点说她杀人，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周德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阿爷都死了，你还要污蔑我你说我因阿爷打我而心存积冤，那我请问你，这十多年我都忍了，难道就忍不了昨日那区区几个耳光”

    小清的话掷地有声，噎得周德海一怔，随即强辩道：“或许……或许昨日是因在众目睽睽下挨打，你自觉难堪，所以突然动了杀机。”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都觉得周德海有些强词夺理。

    “哼，你倒是会胡搅蛮缠，那我再问你，你说毒是我下的，可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毒啊。”小清顿了顿，望向周围街坊，“诸位都可以为我作证，昨日的酒宴乃是醉仙楼的大厨一手包办，他那样的身份，怎会听我的去下毒害人”

    “就是，就是，昨日我亲眼看着大厨做的菜。”

    “没错，醉仙楼的大厨是什么人，那可是进过宫做过御膳的，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去毁了自己的前途。”

    听到众人所言，大风频频点头，也跟着高声道：“我说你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若是小清在饭菜里下毒，难不成只有赖花子吃得到那几桌酒菜可都是一锅出来的，我们大家吃了饭菜都没事啊。”

    “对对，我就坐在赖花子旁边，他吃的菜我都吃过了。”一个邻居立即附和道。

    捕役越听脸越黑，有意无意白了周德海一眼。周德海见状，心头一紧，连忙又找到一个理由道：“那便是你气不过，走后又半夜回来下毒将赖花子杀掉。”



第103章 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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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呸呸！”小雨一听，立刻跺跺脚，“小清昨夜明明整晚都在仙女闾中，不可能出去杀人，你休要胡言。”

    周德海冷哼一声，追问道：“她有没有偷偷离开仙女闾，你怎么知道”他就不信两个人还能整晚都在一起。

    谁料，小雨白了周德海一眼，坦然道：“我自然知道，因为昨夜小清与我同床而眠，我们一整晚都在一起。你若不信，大可去盘问仙女闾的姑娘们。”

    周德海万没想到她们二人还当真睡在一起，此时被逼的哑口无言，只好眼巴巴望着捕役，希望他能相信自己所言。

    可惜，捕役本就不大信他，此时再一听这事扯到仙女闾，便更不愿意掺和了。要知道那金芙蓉跟不少达官显贵都关系匪浅，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役，查案查到人家身上，不是自找麻烦吗

    话再说回来，这赖花子平日里坑蒙拐骗，酗酒好赌，干得不过是些买卖人口的不耻勾当，早已臭名远扬，如今死了绝不会有人为他喊冤，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一念至此，捕役定了主意，高声道：“经查，赖花子乃自食神仙散过量致死，与他人无由，此事就此结案！”说罢，捕役青着脸，一转身走了。

    周德海张了张嘴，本想拦住捕役，可又一想自己确实再无其他凭据，再多说话怕是定要被扣上个阻挠办案的罪名，打上几十大板，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目光阴险地瞅了小清一眼，心中暗忖这个丫头可真不简单，正想嘲讽她几句，就见她身旁的大风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罢了，赖花子已然死了，何必为了一个死人给自己惹得一身麻烦

    想到这儿，周德海不再纠缠，一甩袖子，快步离开了小院。

    众人见捕役走了，知道无戏可看，随口安慰了几句之后也都散了。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冷清了下来，只剩大风和小雨陪在小清身边，守着赖花子的尸体不知该如何处置。

    幸好，金芙蓉听闻此事后，派了几个年长明事的婆子来，见小清此时没了主意，便一起帮着料理了赖花子的后事，所有棺材，白幔，灵牌的支出全部由仙女闾来付。

    到了尸体入殓时，小清这才晃晃悠悠站起来，想到棺材前再看他最后一眼。却不料她刚起身，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一倒就晕了过去，待再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了。

    仙女闾的歌姬多指着小清那出神入化的化妆手法，此时也都纷纷上门来安慰。

    “小清姑娘，赖花子时常对你动手，这次他死了，算是老天在帮你，往后你便自由了，这是好事，你该开心才对。”

    “是啊小清，你再也不用害怕有人打你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解着小清。可是无论大家说什么，小清都是抿着唇不说话，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空洞望着远处。

    鹿儿见状，急得只掉眼泪：“阿姊，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醒过来，竟一句话都不说，你别吓鹿儿，你说句话啊。”

    小清似是听到了鹿儿的哭声，眼球间或一转，但很快又呆住了。

    在场的姑娘无不心疼时，金芙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都围在此处，难不成没事做了”丽姑的声音传来，房间里乌泱泱的人瞬间散了个精光，只剩下小雨与鹿儿。

    金芙蓉缓缓走进来，挨着床边坐下，也不管小清能不能听得到，开口便说：“赖花子的后事已然处理好了，从今往后你就安心住在仙女闾，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会尽力满足。”德德小说

    屋内静了片刻，方听到小清一缕气若游丝的声音。

    “多谢大掌柜。”

    金芙蓉点点头，随后离开，一出门就碰见焦急等在门外的大风。

    仙女闾有规矩，男女有别，无论是杂役还是护院，都不能擅闯丫头婆子的房间。

    “这些日子，你也多费点心吧。”金芙蓉招了招手，丽姑旋即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大风，“这钱你拿去，看着小清这边还需要什么，帮忙跑跑腿。”

    大风连忙收下银子，点头答应，目送金芙蓉离开。

    又过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见鹿儿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大风连忙凑上前问道：“她可好些了”

    鹿儿红着眼摇摇头：“阿姊说今晚想再祭拜一次。”

    大风皱起眉：“她如今身子这么弱，如何还能去祭拜，我瞧着还是算了吧。”

    “我也是这样说，可阿姊说就算在院中烧些纸钱也好，总不能让他空手去地府。”鹿儿说着吸了吸鼻子，接着道，“我现在便去街上买些纸钱回来吧，也省的阿姊惦记。”

    “还是我去吧。”大风拦住鹿儿，叮嘱道：“你就留在这里好生照顾你家姑娘吧。”说罢，他扭头就跑了出去，急匆匆冲向西市。

    待他刚买好纸钱准备回去时，迎面就看见梁乐子走了过来。

    “大风，好久没见你了，怎么这么憔悴”梁乐子低头看见大风手里的纸钱，“这是，家中有人去世了”

    大风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回道：“赖花子死了，这事你不知道吗”

    梁乐子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我还挺好奇的，这老家伙吃喝嫖赌哪样不沾，坏事做尽还一直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难不成是老天开眼了”

    大风闻言，心下不由暗忖，想来赖花子被神仙散毒死的消息十有**是被衙门压住了。毕竟当今律法严禁买卖神仙散，若是被上面知道神仙散不仅在干单城中大肆流通，还害死了人，那甘单城的官员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哪是什么老天开眼，若是真有老天，赖花子早就被雷劈死了，哪还能活到这会儿。”大风压低声音回道，“他是自己食用神仙散过量，被毒死的！”

    “什么此话当真”梁乐子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我骗你干嘛，仵作验尸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大风不屑地瘪了瘪嘴，瞧了梁乐子一眼，略显诧异，“怎么一听他因神仙散而死，你就这么紧张莫非这神仙散是你卖给他的”

    “不不，他那个穷鬼哪有钱从我这里买药。”梁乐子连连摆手，“只是……”

    “只是什么”大风见他欲言又止，忍不住追问。

    梁乐子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最后一咬牙说道：“我就告诉你吧，上个月我丹房中所有炼好的神仙散一日之间全都不翼而飞，莫名其妙地丢了！”



第104章 如坠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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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全都丢了

    大风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要是他记得不错，梁乐子丹房中的存货少说也有百来颗，怎么会说丢就丢了

    “此事可不得胡说！” 大风警惕地向着周围瞧了瞧，还好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他连忙将梁乐子拽进了一条小巷中。

    “真的全都丢了”大风不死心又问。

    “哎呀！这事儿我怎么好说谎”梁乐子见大风似乎不信，急得捶胸顿足，“整整一百一十八颗啊，我辛辛苦苦闭关炼制了一个多月。”

    见梁乐子的神情不像作假，大风接着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偷的”

    梁乐子苦着脸回道：“这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东西倒是丢的蹊跷得很。”

    “此话怎讲”

    “那日我应赵姬之约出门，走之前还仔细检查过丹药。可傍晚回来时，门锁未动，药盒仍在，唯独里面的神仙散一颗都不见了。当时我还十分纳闷，如今想来多半是和赖花子饮酒时，他偷了我的钥匙。” 梁乐子越说越生气，声音也随之不断拔高，“这个老东西居然敢偷到爷爷我头上，也活该他被神仙散毒死，这就是遭天谴！”

    “你小点声！”大风见状，快速捂住梁乐子的嘴，皱着眉道，“莫不是不要命了，这事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