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时光里的他

    “喏。”钟温谨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红色的信封，递给顾凝。

    “这是什么”

    “请柬。”

    顾凝打开信封，是张印着大红“囍”字的结婚请柬，心想他们认识的人里好像没听说过谁要结婚的。

    打开来，里面是粉红色的内纸，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第5章 还好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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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呈顾凝女士：

    兹定于等不及了的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新郎钟温谨与新娘顾凝将举办婚礼。届时希望邀请您出席婚礼现场，做新郎最美丽的新娘。

    钟温谨先生诚邀”

    手写的字迹提按分明，工整有力，顾凝捏着纸的边缘，忍不住低眸浅笑起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顾凝问道。

    “等过了今天，咱们商量看看”钟温谨回道。

    “嗯，过了今天。”

    “不过得早点儿办，我可是准备了一长篇的话，要在婚礼上说呢。”钟温谨又添上一句。

    顾凝抿了下嘴角，然后抬手催促他道：“赶紧吃饭罢。”

    匆匆吃完早饭，钟温谨开车载着顾凝去了医院。

    一大早，医院大厅里已人来人往，顾凝熟门熟路地取完挂号单，领着钟温谨往科室去。

    “哗啦——”

    不远处的声响吸引了顾凝的注意力，只见一名中年妇女半脱着衣袖，右手按着另一只胳膊上的针眼，而胳膊上挂着的布包脱落，里面的药物、单子散落一地。

    那中年妇女一边按压着针口，一边半蹲身子，艰难地弯下腰用那只胳膊去捡拾。

    顾凝见状，忙走上前，帮她一个个拾起地上的东西。

    “给。”顾凝将布包挂回那妇女半弯的胳膊上，说道。

    “哎，谢谢啊谢谢……”

    那妇女看样子精神不算好，却仍是向顾凝展出微笑，躬身道谢。

    “没事。”顾凝笑着回道。

    目送那妇女的背影行远，顾凝有些默然，抬头看到钟温谨站在身后，脸上现出一些笑意，继续转身往前走。新小说城

    虽然提前预约过，排在顾凝前面的仍有一小队。钟温谨站在她的身后，接过顾凝脱下的外套，往四周环顾着。

    “你以前，都一个人来医院么”钟温谨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顾凝点点头。

    钟温谨不再说话，继续四下望着。

    前面还排着几个人，顾凝时不时地看看表，今天早上没请假，不知道会不会上班迟到。

    正这样想着，顾凝突觉手上一暖，一只大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攥进了掌心，紧紧握住。

    “还好现在有我。”

    一片低语的人声中，顾凝清楚地听他说道。

    熟悉的语气伴随着一股踏实的暖意从手心里传来，顾凝排在队伍中，不禁垂眸，埋下了头。

    从医院出来，顾凝买好早饭带回车里，钟温谨紧赶慢赶，终于在上班前，把她送到楼下。

    “我问了医生。”顾凝没和往常一样一停车便提包去上班，而是留在了副驾，低着头说道，“他说状况不错，我现在……什么都能做了。”

    钟温谨闻言点点头，说道：“行，那你不想坐公交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顾凝看了眼钟温谨，欲言又止，弯弯嘴回道：“好。”谁知她打开车门一只脚刚迈出去，胳膊便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了住。

    钟温谨强压着脸上的惊喜，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顾凝，问道：“你是说，什么都可以了”

    顾凝被他盯得脸颊微热，匆忙地点了两下头，想挣开手，却仍被拉得死死的。

    “那，今天下班我还来接你，我们……一起吃顿大餐。”钟温谨露出一弧笑颜，说道。

    “嗯。”顾凝小声回道，待手臂上一松，像个逃兵似的匆忙下车，往公司大门一路小跑过去了。

    她满怀期盼地等待着今天。

    等待着今后的每一天。

    却不想，等来的，竟是晴天霹雳的噩耗。



第6章 没事的，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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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顾凝一直忙着配合交警的事故调查，也和负主责的货车车主私下谈过几次。

    对方是生活拮据的一家四口，为了不让一家之主沾上刑拘的污点，几次向顾凝请求赔偿私了。

    顾凝考虑之后，觉得错不在他一方，便同意了庭前和解。于是没过几天，对方便一次性把重额的赔偿金全部打过来，然后就再见不着人影。

    顾凝向医院请了长假，把工作上的事情交接完后，已经到下班的时间。

    公交车上。

    到处弥漫着浑浊的气味，人们的鼻间被腐朽的空气死死地罩了住，找不到一丝清爽的空隙。

    顾凝坐在最后排的角落，无视着车厢那上上下下的拥挤。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震动的玻璃窗上，手上摸索着套在食指上的戒指——那个父母研发的记忆储存环样品，一双杏眼垂下，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布满雨滴的车窗上。

    雨滴被风吹赶着、或是被水流拉扯着坠落，有早有晚，却无一幸免。

    “这几个月，别坐公交了，下班等我过来接你。”耳边蓦地响起这句话，顾凝眉头轻动，一滴泪毫无预兆地匆匆滑落。

    这句话，钟温谨只履行了不到三个月。

    身子猛地向前一倾，脖间项链的吊坠从衣襟间蹦了出来，撞到顾凝的下巴上。这突然的失衡让她惊神，心跳快了好些拍，然后便听见一阵长长的“呲——”的刹车声和人们的骚动声。

    顾凝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回车内。

    就在这一眼之间，满车的人忽然一个个没了踪影，只留下三两人在前面分散坐着，耳边细碎的话语消失，空气也在瞬间变得清新。

    “没事的、没事的……”顾凝在心里默念着，安慰自己一定是方才睡着了。

    她机械地转转头，顿时愣住了——

    车窗上，一片明净。电子

    清晨的日光透过玻璃，在顾凝的手臂上投下阴影，竟然，还带着点点暖意。

    顾凝再无法抑制住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跳，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了握脖间晃动的白色吊坠，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好像如此便能让心也安定一些。

    闭着眼睛数了十下，等鼻间再次充斥着浑浊的味道，顾凝才定下神儿，睁开眼。

    “友道医院到了，开门请当心……”

    拽着身上的黑色挎包匆匆挤下车，顾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仰头看看不远处开始亮起灯光的住院部大楼，呼吸有些发颤。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顾凝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寻常。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会突然回忆起以前的一些细节，场景甚是清晰，后来时不时地出现幻听，而从几天前开始，她的状况竟然发展到了幻视的地步。

    缓缓撑起伞，顾凝轻叹一口气——凭着自己心理科医生的浅浅资历，不知道能不能治得住这病情

    如果她真的得了病。

    顾凝要去的病房在七楼的走廊端头，这一层的病房都很安静，米白色的墙面干净却透着寒意，过道的地面刚刚被拖过，向上泛着潮湿的水气。

    “妈。”

    “嗯……”

    “我来吧。”

    这间是重症观察的单间房，床位旁坐着一名年近半百的女人，刚刚正给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擦胳膊。

    那女人转头见顾凝进来，立马站起身，原本保养得白嫩富态的容貌，这些天已被悲恸与疲惫夺去了光彩。



第7章 最近感觉有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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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便是钟温谨的母亲，赵一白赵阿姨，现在是顾凝的婆婆。她原本很是爱笑与热情，但自那次事故后，顾凝没再见她笑过。

    看着手中的毛巾被顾凝拿去，赵阿姨动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低下头默默地站到一边。

    “我带了些饭，您吃完就回去休息罢。”

    “好……你的鞋子怎么都湿了。”她看见顾凝的白布鞋，忙脱下了自己的鞋子，说道，“穿我的吧。”

    顾凝知道拗不过她，便依言换了。然后她目送着婆婆提着饭盒，步履蹒跚地沿着走廊慢慢走远。

    平静之下，谁又不是在硬撑着呢。

    送走婆婆，顾凝卸卸肩，坐在床边。凳子是热的，脚底也没了湿漉漉的寒气，由下而上的暖流平静下她不安的心绪，然后，她把目光转向床上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舒展着浓眉，双眼轻合，挺直的鼻梁被一层纱布裹着，棱角分明的下巴被玻璃罩盖住，上面的雾气有节奏地忽浓忽淡。

    “钟温谨。”顾凝在心里默默想着，“快点醒来吧，我现在……只有你了。”

    是的，只有他了，这个名义上，或许也是实实在在的，顾凝的丈夫。

    一个月前，她的丈夫钟温谨开车载着她的父母经过江上大桥时，车速过快加上爆胎，撞上了桥边的护栏。

    受伤的钟温谨下车想察看她那晕过去的父母，不幸的是，后面的货车司机驾驶时走神儿，追了尾。整辆车，连同顾凝的父母，被撞出栏杆，直直地坠入江中。

    而钟温谨，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倒地不起。爱我小说吧

    顾凝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他们究竟要到哪里去，噩耗就这样突如其来，砸碎了顾凝，和她公公婆婆的心。

    车是钟温谨开的，顾凝知道，公公婆婆的心里不仅是难过，还有一份对她的愧疚，所以他们总觉得没脸在她旁边多呆。

    车祸后的这段日子，顾凝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今天怎么来晚了”一声清亮的问话从顾凝身后响起，顾凝回过头，一袋盒饭挡住了视线。

    “呐，肯定又没吃饭吧。”来人是个短发女子，二十七八，和顾凝差不多的年纪。她穿着一身白大褂，胸前缝着“友道医院”四个字，还有一张电子卡牌，上面是她的科室和名字——急诊科，郭星。

    郭星把手中的饭菜往顾凝怀里大大咧咧地一放，绕过床尾站在了另一边，两手插着白大衣的口袋，歪头看向床上的男子。

    “谢谢。”顾凝说着，将盒饭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医生今天有说什么吗”

    郭星瞟了一眼饭菜，抿嘴回道：“嗯，刘医生说这两天他状况正常的话，就能考虑移到普通病房了。后面的……他尽力而为。”

    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

    “凝凝，多少吃一点儿吧。”郭星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顾凝闭口不言，又静默几秒，才抬起头看向郭星，眼中闪烁着茫然和无助，低着声音说道：“星子，我最近……感觉有点不对。”

    这样的顾凝，郭星从未见过。



第8章 这分明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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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星知道她的这位好友向来反射弧很慢，从出事到现在，顾凝一直沉默着有条不紊地处理所有的事。

    配合事故调查、安排父母后事、问责追尾车主……连哭，她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发泄过。

    这让郭星很担心，因为反射弧越慢，意味着，顾凝沉浸在痛苦中的时间越久。

    郭星回应顾凝的目光，等她说出下一句。

    “滴滴滴滴……”

    病床旁的仪器突然在一旁响起，尖锐的声音让人心惊。

    郭星先反应过来，疾步绕过病床走到顾凝旁边，一把拽开她，检查病床旁的仪器。随即，她的神色变得严肃，按住了墙上的急救铃。

    “快，叫刘医生过来！”

    还没站稳脚的顾凝颤动了两下头，转身踉跄着奔出门。

    狭长的走廊对面，医生带着几名护士已收到紧急铃响，正快跑过来。他们没有理会顾凝，径直拐进走廊尽头的病房。

    顾凝的肩膀被撞了一下，顺势转过身，拖着越发沉重的步子来到了房门外。

    刺耳的声音依旧持续，白白的病床前围着几个白色的身影，左右交替，忙成一团。

    这场景，早在一个月前顾凝便见过了，下一步要面临什么，似乎也能知晓。

    依稀中，顾凝望见床上的那个脸庞，那曾多么活力四射、骄傲舒朗的男人，此时的眉目间却似乎充满挣扎，与奄奄一息的残喘。

    “别......”顾凝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她想到父母这样永眠而去的情形，想到刚走不远的婆婆，还想到了，以往每次见到的钟温谨，他那永远轻轻上扬的嘴角。

    “滴——”

    房内的忙乱，终于一点点地停了下来。258

    她再也，看不到他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