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枭雄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藤木屋
……
计划成功了。
怀揣着那份“降书”,谭天保领了通行腰牌,走出师爷的大帐。
他犹豫了几秒钟,走回到总管的帐蓬里。
这个帐蓬里有个死人,如果被别人发现就彻底完了,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自己守在死人身旁。
虽然这事儿有些恐怖。
伴着一个死人睡觉,当然会有异样的感觉,谭天保虽然在战场上见识过了无数死伤,也难免时常下意识中觉得总管会突然坐起来,张牙舞爪地冲自己伸出黑手……
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中……他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未明,四周黑沉沉的一片寂静,谭天保思前想后,再也睡不着了,他抱着长矛坐在草堆里,心里只盼着天快点亮起来。
那时候就可以逃出车厢峡了。
身边这个可恶的死人,再见……不,永别了。
越盼着时间快走,就越觉得慢,心急难熬。
大约快到五更的时候,谭天保实在忍不住了,老子不等了,若是天光大亮,只怕秘密会败露,那就走不脱了。
走!
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刚要出帐蓬,想了想,又返身回来,蹲下身子,在死去的总管尸首身旁摸索。
摸什么
银子。
总管平时勒索抢夺,积攒了很多私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羊牵走了,拔橛子是必须的。人已经杀了,银子岂能给他留下
摸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隔着包裹的粗布表皮,能够感觉到里边硬硬的碎银,掂一掂,不少,足有十来斤重。
很好。
谭天保溜出帐蓬。
外面天色未明,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更加暗涩,他提了长矛,急急地往峡谷外面走。快要走出营地的时候,遇到了一班哨兵,拿着苗子枪喝道:“什么人”
“传令兵,”
谭天保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把身上的通行腰牌拿给哨兵看,“奉中军官之命,去给官军下书。”
“下什么书,深更半夜的,湿你伯。”一个哨官恶狠狠地骂道。
谭天保也同样用恶狠狠地口气回答他,“贼那妈,长官的命令,你有胆子看一看啵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借你几筐脑袋不够斩。”
以横对横。
温良恭俭让,在此地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哨兵们不敢再拦截,歪歪愣愣地骂几句,放行了。
谭天保顺利出了营地,松了一口气,跑进茫茫黑暗里。前面是一段几里长两军交界地,同时也是鏖战了数次的战场,地上处处都躺着凌乱的死尸,有时候脚踩上软塌塌的东西,黑夜里也分不清是什么,一阵阵心惊胆战。
 
第3章 奇怪的断刀
谭天保吓得魂飞魄散。
费劲巴力,白费了半天劲,以为能够逃脱出农民起义军的队伍了,谁知道……官军三下五除二就要砍了自己脑袋。
这一下从脚底板凉到了后脑勺。
“饶命啊……我有话说……”
没有人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小校狠狠踢了谭天保一脚,骂道:“招摇撞骗,想骗陈大帅,牙口还嫩了点儿。”
“没有,真的没有。”谭天保声嘶力竭地大叫。
“说,你们的诡计到底是什么,”小校使劲摁着谭天保的脖子,把他压得身子弯得象个虾米,“说老实话,就饶你一条狗命。”
谭天保的脖颈似乎都要折了,他拚命叫嚷:“没有,真的没有,义军千真万确是要投降,若是撒谎,天打雷劈。”
“嘴硬,充好汉,是不是来,砍下脑袋。”
一道白光,刀斧手的厚背大砍刀抡了起来。
这一刻谭天保要晕过去了,下意识地喊道:“冤枉——饶命——”
浑身透凉。
老子要归西了……
……
嗯
等了两秒,大刀并没有砍下来。
呆了一呆,愣了一愣。
哦……明白了,官军是吓唬我呢。tmd,可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两腿颤抖象是筛糠。裤裆里有些发湿。
谭天保眨了眨眼,把脑袋扭过来,看见小校正与他对视,两个人的目光相接,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
谭天保想冲着他笑,可是努努力,却笑不出来,咧咧嘴,语音干涩地说道:“长官,真没撒谎……老天作证啊。”
“哼。刚才跟你开个玩笑。”
“……”
小校摆了摆手,那几个大汉又扭着谭天保,把他推回到帐里。谭天保看见,倒背着手的陈奇瑜依旧面无表情,在慢慢踱着步,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请坐。”
这倒是令谭天保有点受宠若惊了,竟然还可以坐这待遇对于刚刚吓尿了裤子的谭某人可真是一步登天。
陈奇瑜转过身来,轻声问道:“贼军要投降,是谁的主意”
谭天保一愣,“回大帅,我只是个传令兵,是奉命来送降书,谁的主意,真不知道。”
陈奇瑜点点头,“现在贼军内部情形如何”
谭天保如实把自己知道的义军内部的情形,讲了一遍。
“现在队伍很乱,人心惶惶,因为屡次战败,突不出重围,将军们都束手无策,投降是唯一的出路。大帅,情势如此,小人绝无虚言。”
陈奇瑜没有作声。
谭天保鼓了鼓勇气,又说道:“大帅,明天一早,义……贼军就要出谷投降,我愿意留在官军,不回去了。”
陈奇瑜还是没吱声,似乎没听见他的话,阴沉下脸,慢慢在地上踱着步子。
谭天保不敢再多嘴。
隔了约两分钟,陈奇瑜冲着帐外摆了摆手。
进来两个士兵,把谭天保拉起来,带出帐外,谭天保问道:“干吗”
“送你去坐金銮殿。”士兵嘲讽地说。
对于士兵的讥讽,谭天保并不在意,他知道经过一番“杀头恐吓”之后,自己这条命已经保住了。不管陈奇瑜如何安排,只要不让自己回义军,那就万事大吉。
回义军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官军不会允许自己将看到的官军内部情况带回去。
接下来,谭天保被带到了一处大帐蓬里,被命令和一群官军伤兵们挤地铺睡觉,地铺非常拥挤,象是沙丁鱼罐头一样他的前胸贴着你的后背。而且伤兵们折胳膊断腿,血糊拉的腥臭熏天,还有人不断地在呻吟。
这个环境能睡觉
能。
谭天保在义军里呆了几天,环境比这还差,普通小兵连帐蓬都没有,扯两把干草往地上一铺,一样呼呼大睡。
“挤一挤,挤挤暖和。”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心眼不错,给谭天保腾出一块地儿。
谭天保感激地冲他笑笑。
这个胡子兵也是伤兵,胳膊被打断了,胡乱裹着一块粗布,谭天保用“医学专业”的目光察看了一下,对他说道:“老哥,你的胳膊得上夹板,否则会残废。”
“什么……夹板”
胡子兵听不懂。
谭天保看见旁边有扔着的半截枪杆,就拿过来用胡子兵的大刀削成几根长条形木板,给胡子兵进行包扎固定。
“老哥,骨头断了,得正骨……你忍着点儿,好,接上断骨,用板子固定,以后长得跟原来一样,要是不上夹板,胳膊就废了,好,真是条汉子,疼吧一声也没吭,好样的,就这样。”
谭天保的手法并不熟练,胡子兵疼得咧着嘴直吸凉气,但是始终没叫出声来。
“兄弟,你是郎中”
“嗯……算是吧。”
帐蓬里一下炸了锅了。
“郎中,这儿有郎中,”“快来呀,”“郎中,快给我瞧一瞧,娘的,疼死了。”
旁边的伤兵们,闻风都凑过来,把谭天保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谭天保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这些伤兵,都兴奋而满怀希望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慌乱,“别忙,我看看……唔……一个个来,唉唉,我只是稍微懂点。”
既没有药,又没有器械,其实谭天保对于治疗士兵们的伤没什么办法,他能做的,也只是清创、去腐、包扎之类的简单处理。
但是,这已经非常受到伤兵们的欢迎了。
不到半个小时,谭天保甚至在伤兵群里成了象神一般的存在,大家收拾出一块最整洁温暖的地方,让他休息,还有人主动找来了衣物,给他换下那身肮脏破烂的袍子。
每个人都用
第4章 霸王绝命戟
忽然谭天保明白了。
我了个去……他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多折断的刀头剑头,透着丝丝诡异,它的原因——令人细思极恐。
把刀剑折断,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刀身剑身就变短了,然后……就可以悄悄藏在身上,不被人发现了,投降的义军有好几万,官军是不可能挨个搜身的。
再往下想……我的天!!
义军表面上把长刀长枪都扔了,貌似赤手空拳,实际上大多数人怀里都暗藏着武器,那些折断了一半的刀剑同样能杀人!
那么他们要干什么
这还用想吗
……
这样看起来,义军是在耍一个大招,做一个大局,好几万人假装投降,然后……我擦,人人从腰里拽出半截断刀!
突然近身袭击,那……很显然,结果是灾难性的。
……
谭天保的心里突然咚咚跳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场“投降”却是精心设计的大骗局,而自己这个传递“降书”的传令兵,其实只是这一场大骗局里的一个小小的棋子。
自始至终都在被人利用,而自己还在自以为得计,甚至一度洋洋得意。
而实际上……
我不但当了个大傻瓜,而且更糟糕的是——危险,刹那间就降临了。
我送假降书,官军会饶了自己
我杀了中军总管,义军会饶了自己
这一刻谭天保变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无论哪一方腾出手来,第一时间都会把他捏成肉饼。
乖乖隆个咚,老子脖子上的脑袋,似乎有点玄……
……
此刻,把总林大勇急如星火,一边破口大骂,“天杀的贼,不要脸,贼娘的瓜皮……赶紧报告大帅,”一边扬鞭催马,带着手下这些骑兵,一阵风似地往峡口疾奔。
一百余骑疾驰。
谭天保被裹胁在骑兵队里,虽然心下惶恐不安,暗暗叫苦,但是身不由己,只能随着骑兵一同前进。
百余骑士兵奔出峡口,有人惊叫道:“不好了,贼又杀人了,”
只见路旁横躺竖卧倒伏着好几具死尸,穿的都是官军旗号,有人脑袋被切掉了,有人胸脯上被利器捅出了大伤口,血流如注,显然都是刚刚被杀死的。
有些人身上,还扔着半截的断刀或是断剑。
很容易脑补不久前的画面:义军装作投降,被官军押着走向集合地点,然后他们突然从身上拽出断刀,杀向押解的官军……
谭天保打了个冷颤:果然不错。
“嗡……”
远处约措五里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显然,那里正在发生着大规模的战斗,而且越过树林的顶端,可以看见隐隐的灰尘扬起,那是大队的马蹄踏过的征兆。
林大勇心下更加急躁,瞪圆双眼,把鞭稍一把,喝道:“冲过去。”一马当先,率领队伍朝着发生战斗的方向疾驰。
“踏踏踏……”马蹄声敲打着大地。
刚刚冲到一处槐榆树林边上,忽然听到又一阵更加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哗哗……”如同海潮激荡。从侧翼冲出无数的战马来,这些战马每一匹都是黑色,一个赛一个地神骏,几百匹马就象一阵黑色旋风,骤然间就疾驰而至。
好威风的黑马部队。
清一色的黑马,鞍韂鲜明,气势汹汹。
有官军士兵叫道:“是孙将军的黑马营,”
黑马营,是总兵陈奇瑜手下的王牌,队伍里的战马一律挑选纯黑毛色的骏马,士兵们也都是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着黑盔黑甲,训练有素,在陇中一带赫赫有名。
林大勇勒马立定,向前高喊:“喂——是孙将军吗黑马营的弟兄们……”
突然间,一声大吼,如同半空响了个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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