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枭雄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藤木屋
“咣当”一响,牢门开了,狱卒领着个穿大褂的人走进牢房,有酸啦吧叽的口气说道:“谭天保,起来,给你治伤。”
谭天保起不来。
他的屁股根本就抬不起来。
那个穿大卦的人手里提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盛有药膏和药粉,还有白布烧酒之类的治伤用品,他熟练地给谭天保擦洗伤口,用烧酒消毒,涂抹红伤药……手法很利索。
“谢谢,”谭天保说道。
虽然烧酒刺激得伤处剜心地痛,但是这种痛比起挨打来,是好受得多了。
狱卒在一旁冷冷地说:“谭天保,如果你下回再充好汉,直接打死算完,对付你这种茅厕里的石头,我们有的是办法。装大瓣蒜的人,我们见多了。”
谭天保没理他。
处理完了伤口,穿大褂的人对谭天保说:“小心,别碰着伤处,腿脚隔一会就动动,以活血脉。”
“谢谢先生。”谭天保满心感激。
那人没说什么,提起包袱跟着狱卒出去了。
谭天保问身旁的老犯人,“老哥,挨了打都能得到医治么”
“才不是,我蹲了几年号子,从来没见过还给治伤的。你小子也许是天命不该绝,摊上了好运气。”
好运气……
谭天保摇摇头,老子有好运气么
他忽然心里一亮,对呀,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治伤显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怕我死掉,我死了,他们陷害卢象升的阴谋就进行不下去了,反而趋于尴尬,因此必须让我活下去,好充当卢象升谋反的证据。
很好。
老子没怕死,你们却怕我死。
嘿嘿……这事儿有点意思了。
第160章 三司会审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明末枭雄录 ”查找最新章节!
次日,监狱里的司狱官在几个狱卒的陪同下,来到谭天保的号房里。
在大狱里,司狱官是最高长官,平时犯人们轻易见不到。一众犯人看见这么大的官儿亲自进了牢房,都诧异而又惶恐。
司狱官俯身察看了谭天保的伤势,问道:“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谭天保看着司狱官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心里反感,故意反问。其实司狱官倒也并不是故意跟他摆架子,在监狱这个特殊环境下,司狱官在犯人面前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掌握每个人的生杀予夺大权,自然养成傲慢威势。
旁边的狱卒踢了谭天保一脚,喝道:“长官问话,好好回答。”
谭天保说:“我屁股被你们打烂了,还能怎么样明天肯定会死掉,上天堂或是下地狱,等我上了黄泉路,再去找你们禀报。”
阴阳怪气的几句话,令司狱官一愣。
狱卒又要去踢谭天保,被司狱官拦住了,他冷冷地说道:“你什么意思伤很重么昨天已经派人给你治过了。”
“治过了,就不会死么我是秦将军属下医官,自然明白治伤养伤之道,你们在讯问的时候挟私报复,拿着棒子往死里打,我现在筋脉断绝,血於气阻,活到明天断了气,反正也没什么,不劳你们挂怀。”
谭天保心里象明镜一样,司狱官此行,唯一目的就是察看自己伤势,生怕自己死掉,下一步就不好交待了,这么大的好牌攥在手里,不打可就太瞎了。
司狱官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他大概从来没见过有犯人敢跟他拿这样腔调说话的。
谭天保一副坦然而冷冰冰的模样。因为——他心里有底。
沉吟片刻,司狱官勉强忍着怒气,问道:“你想要怎么样”
“没什么,我的伤虽重,若是好好医治,未必不能救过来,只是狱里这些猪狗饭食,吃了能养伤么你先派人给我烧点白菜炖肉,弄点白稻米饭,再买些杏子荔枝什么的,生肌活血,温胃培元,我可能就死不掉了。”
狱卒气得脸色发青,谭天保作为卑贱的囚犯,这不是睁眼说胡话么他那目光里恨不得一脚将谭天保踩成肉饼。
旁边的几个同屋囚犯都吓得脸发白,老犯人悄悄冲谭天保使眼色。
谭天保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一副洋洋不睬的模样,冲着司狱官翻翻眼皮,继续说道:“还有,这间牢房里这么多人,你如果搞白菜炖猪肉,得多弄点,想想看,我一个人吃,旁边大伙看着眼馋,那成什么话反正也花费不几个钱,让大家吃个饱,岂不是好我先替哥几个谢谢你了。”
话越说越离谱,透着赖皮,若是平常,不被狱卒打得三魂出窍才怪。但是司狱官阴沉着脸,并没说什么,察看了一阵谭天保的伤情,转身就带着狱卒离开了。
中午,送饭的狱卒抬着一桶白米饭,一盆白菜炖猪肉来到号子里,隔老远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儿,让牢房里的犯人们都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炖肉……除非面临斩首的犯人能吃到。
“谭天保,”狱卒气哼哼地说道:“你好大本事啊,竟然能够惊动长官,吩咐伙房给你专门炖肉吃,哼哼,屁股上画眉毛——好大面子。”
谭天保哼了一声,硬怼狱卒,“老子在前线杀死过的叛贼,比你见过的犯人都多,吃碗炖肉算面子么”
同屋的囚犯个自然个个喜不自禁,大呼小叫,围拢过来跟谭天保一起,盛饭吃肉,大快朵颐。
老犯人说道:“谭兄弟,你真是大伙的福星,你要总在这儿就好了。”
“你拉倒……我要总在这儿,你们就吃不到炖肉了。”
……315
过了两天,谭天保被狱卒提出了号子。
坐上一辆囚车,径直奔向北京内城,顺着官道入德胜门,一路曲折向前,来到“大理寺”。
大理寺并非寺庙,而是官署名,是审理案件的司法机关。
很快,他被押下囚车,进入审讯大堂内。
令谭天保吃惊的是:这一回的审讯看上去无比隆重,一座面积足有200平米的大厅里,高挂着“明镜高悬”匾额,下面绘着大海红日图案,两旁摆着四面一米见方的木牌,分别写着“肃静”和“回避”。
两排衙役执水火棍站在旁边。
厅中摆了三张硕大的长方形案桌,刻着精致的虎头纹,桌后坐着三个戴着官帽的官员,看帽子和长衫的形制,都是正三品的大官。
三品大官亲自审讯谭天保……
而且还是三个人同审!
这架势可就非同寻常了,一般除了惊动国家的大案要案,绝不会有如此场面。
这叫做——三司会审。即明朝最高司法机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共同审问某个案子,审问结果直接向皇帝负责。
司法界最高顶级审判。
谭天保精神一振,他明白,真正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并非只是决定自己的命运,更重要的是决定天下勤王总督卢象升的命运。
可以这样理解——这场审讯至关重要,甚至涉及到大明朝的国运。这并非危言耸听。
因为卢象升正在前线抗清,他率领的官军抵抗着强大清兵对北京城的攻击,卢象升去留,说严重点儿,直接决定着国家存亡。
……
三张书案后的大官,中间是个花白胡子,左侧是个尖脸,右侧是个圆脸,谭天保当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朝廷要员,他们要把审讯结果直接呈报崇祯皇帝。
这是一场意义深远的重头戏。
下面,该我谭天保出场了……
……
花白胡子官员抬手冲着两侧的同僚拱拱手,三个人互相施礼致意。
“咣,”
惊堂木一响。
“威——武——”
衙役们齐声轻喝,同时用手里的水火棍轻触地面,发出“咚咚咚”之敲击声,这叫“堂威”,用以震慑犯人心灵。同时警告犯人,必须老老实实。
审讯,正式开始了。
“案犯听了,”花白胡子用威严缓慢的语气说道:“你老实招来,姓甚名谁,是何来历,做过何等恶事,如何与人勾结谋反。我朝律令严苛,狡赖妄语者,定加严惩。”
第161章 咆哮公堂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明末枭雄录 ”查找最新章节!
谭天保这回不敢再以戏谑的口吻说话了。
他神情严肃,抬头正视着对面的花白胡子主审官——那是大理寺卿张正廷(相当于司法部长),朗声说道:“回禀大人,小人名叫谭天保,正式职位是西南石柱宣慰使秦良玉将军属下医官,因在战斗中被贼人俘获,遭到绑架,因而误入贼营,后来侥幸逃脱,投身到卢象升大帅帐下效命。”
三个主审官:大理寺卿、刑部侍郎、都察院长,互相对望了一眼,神色有些惊异。尖脸的刑部侍郎问道:“你是秦良玉手下”
“不错,”谭天保坚定地回答,“如若大人有疑问,待秦将军率部来到北京,向她查问一下即可,此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诳语,立刻斩了小人的头颅。”
圆脸的都察院长目光中流露疑惑,用不相信的口气说道:“你既然是秦良玉属下,为何要投入卢象升军中若无目的,必有蹊跷,你将如何与卢象升勾结,所图何事,从实招来。”
谭天保提高声音,有些声色俱厉:
“大人,说小人与卢大帅勾结之类的话,纯属小人无耻造谣,我在卢大帅手下,同清兵打了一仗,卢大人忠直刚勇,为全军将士楷模,有些见不得人的魑魅之徒,妄图坑害别人,故意给卢大帅栽赃,请大人明辨。”
花白胡子没作声。圆脸的院长一拍惊堂木,喝道:“休得咆哮公堂,谭天保,你现在是罪犯,老老实实交待,免得皮肉受苦。”
谁知道,谭天保的火气甚至比他还大。
“大人,谭某无意咆哮公堂,但是我想请问,我何罪之有前几天我在卢大帅手下,与清兵浴血奋战,杀死清兵多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求有功,却突然被无耻小人绑架,押入大牢殴打审问,这是哪门子的公理如今,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勾结卢大帅,那么我又请问,若不是卢大帅率部在京城外面抵抗清兵,以身犯险,甘洒热血,京城父老何以能够安然度日我们前线将士拿命拿血换来的,难道就是这种无中生有的审问我替大明朝这些抗清的将士问一问,我们罪在哪里我们错在何处”
字字铿锵。
掷地有声。
一席话说得公堂上人人肃然。
圆脸院长恼了,瞪起眼睛吼叫道:“不许妄言,不许狡辩,你可知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还是老老实实交待的好。”
谭天保立刻接上他的话头,“我的话,句句都是老实交待,哪句不实,请立刻砍了谭某脑袋,大人,您请想一想,如果卢大帅有异志,那么他何必冒死请战,抵抗清兵宋疃一战中,卢大帅处处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不避刀斧,以必死之念率部下与敌人决战,请问,哪里会有这样的‘谋反’之人,他若真想谋反,又何必拿着性命在抗清战场上去冒险三位大人,你们都是坐在北京城的高官,与卢大帅一起都是为朝廷效命,难道不应该同心同德,为国家大局着想么如今清兵势大,前线将士无一刻不是慷慨赴死,以命报国,你们却在后面诬其造反,这何其令将士寒心若没有那些将士卖命,请问你们还能不能坐在这里谈笑自若……”
“够了,”圆脸院长听不下去了,一拍惊堂木,“大胆罪犯,少要大放厥词,信口雌黄,孰是孰非,我们自有论断。”
然而谭天保的“厥词”还没有放完。
他知道,此时若不把事情辨明,那么卢象升就完了。
如果真的坐实一个卢象升“谋反”的罪名,那么战场形势必将剧变,清兵必然长驱直入,前线将会出现一片血海,无数的将士与百姓都将遭受血光之灾。千书吧
千千万万性命,系于一念。
“大人,事实在前,谭某不敢信口雌黄,卢大帅正在前线苦战,这难道不是事实么无耻鼠辈拿我当幌子,诬蔑卢大帅造反,这种幼童都看出来的把戏,敢拿出来在满朝文武,大庭广众之下晾一晾,让大伙评价评价么三位大人,你们都是职位尊贵,身居高堂之人,难道看不出这是小人玩的无耻手段,目的就在于诋毁卢大帅,坑害国家忠良”
“住口……”
但是谭天保根本就不想“住口”。
“大人,谭某说的哪句没有道理你们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杀了我姓谭的,我决不皱一皱眉头,可是要诬陷卢大帅,这是造孽,是祸国殃民之举,只会亲者痛,仇者快,请你们想一想,一个拿着身家性命去抵抗外侮的军队统帅,正在前线杀敌,背后却有人煽风点火,栽赃陷害,这种人将来会不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圆脸院长气得脸色发青,一拍惊堂木,“来呀,把这个狂徒拉下去,痛打四十。”
好几个衙役都拥过来。
“等一等,”
坐在正中的花白胡子张正廷,伸手给阻止了。
他面色严峻,朝着圆脸院长摆了摆手,“且慢。”
三个人中,张正廷资格最老,职位也最高,这一场“三司会审”他说话最有分量。
他盯着谭天保的脸,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有人陷害,那么谁在陷害你”
谭天保答道:“大人,是谁把绑架,又把我送到监狱里,难道还用我说明么您心里难道没数”
张正廷面色阴沉,没有作声。
东厂……这是个大家都避讳的存在。
宦官权力太大,他们为所欲为,这是公开的秘密,即便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这样的机构,也惹不起东厂。
谭天保放缓语气,说道:“大人,我说的是否属实,您派人到前线一看,全都了然,卢大帅英勇刚正,一心抗清,眼下正和清兵杀得难解难分,若是背后掣肘,影响战局,事关战事胜负,京城安危,国家社稷,这个责任可谁也负不起,只怕在万岁那里也交待不下去,小人说的,没一句夸张。孰是孰非,请大人明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