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她将鞋子脱掉放在一边，走到院子中间。段如是朝她抛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杨清一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

    清越的笛声再次响起，在月光的照耀下，杨清一微笑着，她踮起脚徜徉在白色的汪洋里，又旋转着在温暖的澎湃里。

    原本应该执手一人的华尔兹，似乎却总是少了些什么。手握着空气，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寒气，萧瑟的冷风吹的她脸有些疼，舞蹈却让她流了不少热汗。加之方才一杯一杯下肚的酒，后劲上来，干脆全部倾泻在了这支舞蹈里。

    这种冰与火的冲击，让她情不自禁游离在现实和幻想之中。似乎对面的冷冰冰的空气都有了实质，幻化成了一个人冷酷的脸庞，冷清的神色。那个人眉眼如画，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便是再倾城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也都会自惭形秽。

    男子五官精致，却没有丝毫女气，偏生眉宇之间又有着那样的魄气。

    这种柔与刚、阴与阳的结合，让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难以将目光转移半分。

    他似乎已经轻轻拉住她的手，大手温暖有力，握住她发凉的手在这样美丽的夜晚一起共舞，在幽蓝的大海之中陶醉，不时有着调皮的小鱼在他周遭游着，梦幻极了。他素来冷冰冰的脸庞上似乎也带着几丝温柔的笑意，前尘过往全然抛却，只有她与他。

    然而一刹那，小鱼突然消失了，大海也一下子干涸。

    笛声停了。

    杨清一最后一个旋转，猛然发现不远处的对面，那个男子身穿月白色长袍，嘴角也始终带着温暖的笑容。

    不是他。

    杨清一的微笑微微僵住，又很快将失落掩盖住。她仍然是笑着走向段如是，问道:“怎么停了”

    “我看




第十四章 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2
    段子嘉努了努嘴，没有吱声，安安静静站在段如是身边，却隐隐将段如是拉到她那一边，原本站在杨清一身边的段如是，无意之间已经和杨清一相对而站。

    杨清一看的清楚，心中暗道，这个段子嘉看来是彻彻底底地不喜欢她了。

    段如是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看着院子另一头正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朱由检，神色自然地喊了一声:“由检。”似乎此前的争锋相对都没有发生过。

    朱由检走到三人面前，看了一眼段如是，淡淡道:“今天我跟皇兄说你晚上酒喝的多了，因而出去透透气，大概后劲上来，忘了时间，迷迷糊糊的，所以才一直没回来。这个借口很烂。”他瞟了一眼杨清一，“这个节骨眼，你最好还是小心为上，凡事都不要太张扬了。”

    段子嘉微微用胳膊撞了撞段如是，“听到没有。”她看了一眼杨清一，“刚才我和信王哥哥远远就听到你的笛声，惊喜地跑过来，却看见某些人奇奇怪怪的舞。”

    “你都好久没有吹过笛子给我听了。”

    段如是尴尬地笑了笑，他拍了拍段子嘉的肩膀，“我与清一只是触景生情罢了。兴致来了，自然就会恣意一些。”段如是看了一眼杨清一比他更为尴尬的神色，又道:“而且，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某些人是谁清一没有名字吗不要总是阴阳怪气的。更何况，你不觉得这舞蹈很美吗”

    “不觉得。”段子嘉撇了撇嘴，“自从你认识了她，你的审美就更奇怪了。”

    杨清一有些无语，这是在变着法地骂她

    也不知道她跟这个大小姐上辈子究竟结了多少怨。

    她偷偷看了一眼朱由检，发现他的神色是如常般的冷淡，倒似乎没有别的情绪，也似乎始终没有看她。她稍微放了心，胆子借着还未散去的酒意壮了壮，她带着微微的挑衅开口道:“段小姐，你说的对。我也是瞧着如是愈发地宠你了。”

    “你！”段子嘉瞪着杨清一，却发现对方始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看了一眼朱由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本小姐不跟你计较。你也不过就是嘴皮子厉害而已，纸老虎！”

    杨清一的心一沉。

    为什么她看了看朱由检就没了怒气

    就好像是拥有一张完美的底牌。

    而这张底牌来自朱由检。

    先前那样闷闷的感觉又一下子找上了她，她再也不能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讨厌的人，甚至再也不想见到她。

    段如是见杨清一的脸沉了下来，赶忙笑着打了个圆场:“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见面都要斗嘴清一，子嘉可是没怎么吃过瘪，你倒是第一个能治治她的人。说不定这也算个‘不打不相识’，你们以后成为好朋友，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呢。”

    段子嘉似乎又要开口反驳，段如是连忙抢在她前面朝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朱由检:“由检，如今也有些晚了，我便带着子嘉回去了，段府的下人们大概还在等。毕竟是中秋团圆，也不好让人家等着，不如早些休息。”他又朝着杨清一挥了挥手，“清一，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朱由检“嗯”了一声，杨清一点了点头，两个人便渐渐消失在了杨清一的视野中。

    然而，段如是的离开，让杨清一的局促不安更甚，那种莫名的紧张感一下子激烈起来。她感受到朱由检就在她身旁，却连头都不敢转一下。

    朱由检看着杨清一僵硬的神态，又问到她身上那股子不浓可是也不淡的酒



第十四章 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3
    杨清一急忙摆了摆手，“不是我跟如是喝的。这是我跟茯苓喝的......”

    朱由检睨了她一眼，从旁边拿出一个新的酒杯，然后自己斟了一杯酒。“我可没说你是跟如是喝的，我是说你。”

    朱由检的眼睛微微眯起，口气虽然平淡，可眼睛里却藏着隐隐笑意。

    杨清一迎上这样一双眼睛，她微微愣住，又很快闪躲开。“我也没有喝的太多，只是几小杯而已。”

    “既如此，那便再跟我喝几杯。”朱由检又斟了一杯酒，推到杨清一面前，“为什么不坐我很可怕”

    “啊。”杨清一反应过来，在酒杯面前坐下。心里乱糟糟的，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看见朱由检已经举起酒杯，将那一小杯酒一饮而尽。他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又斟满了一杯酒。见他似乎又有继续喝下去的架势，杨清一急忙将手边这杯酒喝下去。

    “咳咳......”喝的太急太猛，倒是把自己呛到了。杨清一剧烈地咳了几下，却看朱由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一点酒也会把自己呛到是怕我跟你抢”朱由检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给杨清一的空杯满上。“等会我叫人给你送来就是，不会让你吃亏。”

    杨清一微微有些红脸，摆了摆手。

    今天晚上的他，似乎很是不一样。

    他也会这样调侃别人吗

    “平日里见你伶牙俐齿，张牙舞爪地，怎么今天晚上倒成了哑巴，不吭声了”他将酒杯握在手里，却没有喝。

    杨清一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调侃，胆子微微大了些，想必他应该是不生气了。“不是你们说的吗，要我谨言慎行。我想着这种东西还是要平时练起，否则事到临头，没有养成习惯，那有些话脱口而出，可就糟糕了。”她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朱由检。“王爷毕竟也是皇族中人，自然就拿王爷做个试验咯。”

    “拿我当试验”他勾了勾嘴角，“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我看你这试验倒是没什么用。”

    “不要看不起人嘛，凡事都要慢慢来。”

    “慢慢来进宫也三个多月了。我看你在礼仪方面几乎没有长进，这皇宫里再怎么蠢笨的宫女也比你强了许多。”朱由检将酒杯举到两人中间，“皇兄说第一次见你就跟你喝了一些酒，你将他私藏的好酒都喝了。今日我便看看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

    杨清一笑着将酒杯举起，“皇上才是真的小气人。”

    清脆的碰杯声，似乎将气氛也调动了起来。几杯下肚，朱由检面色如常，杨清一的脸却已经微微泛红。

    “我以为你的酒量有多好，不过几杯就已经脸红了”

    杨清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确实有些微热。“我酒量本来就很好，这不过容易上脸......其实我很清醒呢。”

    瞧着杨清一因为酒精而生动起来的脸庞，朱由检的笑意更浓，“真的没有醉吗”

    “没有。”

    “你方才跳的是什么舞”朱由检神情微动，话锋一转，直直看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神情。

    杨清一的脑子微微有些晕乎乎的，其实她酒量确实很好，在现代的时候，经常几个朋友一起聚会，她才是那个捧着酒杯笑到最后的人。虽是女子，可是这酒量一点也不输给男人。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来到古代之后身体变虚了，还是因为这酒实在有些烈，搞得她似乎有一点点醉意。

    可是为什么朱由检的神情一点变化也没有呢

    “我跳的是华尔兹，好看吧”她喃喃道。

    真是好看啊。

    她盯着朱由检的脸，由衷地在心底感叹道。之前被理性所抑制的小花痴，似乎借着酒意一下子冒了出来，一点也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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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4
    朱由检的嘴唇微微颤动，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似乎清丽的美人。

    红酥手，黄縢酒。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她柔声唱着，随之翩翩起舞。似乎又嫌上阕的词太过于悲伤，她的身体却更为放松，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她脱掉了，整个人轻盈地舞动着，嘴角带着笑意。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已是深夜，月光更是肆无忌惮地照进家家户户的窗户里，洒在每一个已经沉睡亦或者仍然清醒的人的脸庞上。杨清一在窗户洒进来的这一片月光下舞蹈着，长袖辗转，她似乎已经与月光融为一体。“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她的歌声从一开始的清凉，慢慢变得柔和，却又勾着听者的灵魂。

    朱由检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几近痴迷地看着她。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杨清一的笑容更为洒脱，此前唱时，歌声中带着数不尽的忧伤和孤寂，这一次却更多的是释然，她看着朱由检，混乱的脑子里似乎突然照进一束光芒，将重重云雾都拨开。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不想躲了，不想再委屈她自己。

    更不愿意再看见他伤心的神色。

    至少此时此刻，他们还在一起，可以唱歌跳舞，可以抚琴练字，可以喝酒夜谈。

    这就已经够了。

    不能再奢求更多的了。

    她来到他身边，就已经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恩赐，若是再贪心，说不定这一份恩赐也会收回。

    舞蹈和歌声顿止，杨清一的意识开始微微有些涣散，朱由检的脸庞似乎也慢慢重影。她小腿一软，软绵绵地就要往地下倒去。一只有力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一双灼热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杨清一却好似浑然不觉般，眼睛微眯，懒懒地笑着。

    “我是不是......跳你们的舞......也......很好看”

    朱由检不说话，仍然看着她，身子却有下倾的趋势。

    杨清一拉了拉朱由检的衣袖，委委屈屈地问道:“你为什么又不说话是不是又嫌弃我跳的不好看......”她努着嘴，像是一只没得到小鱼干的猫咪，“可是我也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呀......这也不能怪......唔......”清冷的气息一下子侵袭了属于她的领地，霸道地将她慢慢攻略下来。杨清一瞪大了眼睛，却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他的眼睛更显柔情。

    杨清一怔怔地看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任由他的亲吻。见她似乎没有反应，朱由检的攻略似乎更为霸道，充斥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和浓浓的酒意让杨清一似乎也不甘落后，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唇瓣，又很快缩了回去。朱由检微微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但似乎并不满足，显得更为急切，想要加深这个吻。

    他的身子向她贴得更紧，杨清一这时候却突然别过了头，眯着眼睛歪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很多情绪，然而喝得已经醉醺醺的杨清一却无法再解读，只是觉得他散发着不满的气息。

    “我......要睡觉了......”她笑眯眯地道，然后又伸出一只无力的手，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脸庞，似乎是安抚，却更像是挑衅。“......要......睡觉了......”

    朱由检再次俯下身子，凑到杨清一的耳边，“要睡觉了嗯”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杨清一被这样的嗓音撩拨得有些受不了，她身子微微一僵，然后点了点头。一瞬间，朱由检环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另一只



第十五章 只是寻花柳，莫厌金杯酒1
    “你干嘛”杨清一见他忽然俯下身来，那张放大的脸似乎像是勾引，不断挑拨着她的自制力，本能让她赶忙往里面缩了缩。“那你喜不喜欢她”

    朱由检看着她凶巴巴的神情，心中存了要刻意逗逗她的心思，又往里面靠了靠。“不喜欢。”

    杨清一似乎更怒，她伸手打了一下他，“你走开！”

    朱由检果真将身体坐直，只是仍然笑着看着她。

    “你不喜欢她，还跟她卿卿......我我......”杨清一似乎想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可是她的醉意实在太大，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渣男！”

    朱由检一愣，“你说什么渣.......渣男”

    “就是说你！渣男！坏......人！”

    朱由检好笑地看着她，“我怎么就是......”

    “你就是你就是！”

    “......好吧。可是......”朱由检微微收了笑意，“你每天和如是在一起，又该怎么说”

    杨清一愣了愣，似乎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装作理直气壮道:“我不一样！”

    “你如何不一样”

    杨清一看着他突然没了笑意的脸，有些失了气焰，喃喃道:“......就是......就是不一样......”

    “他为你吹笛，你为他跳舞，你喜不喜欢他”

    “干嘛......干嘛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