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言罢，她不再看青黛一眼，“茯苓，我们走。”

    “是！”茯苓欢快地应道，“姑娘！”

    杨清一拉着茯苓就直直地往里头大步走着，青黛指着她们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她看着门口的几个侍卫，大声道:“你……你们赶紧去拦着她！”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全部低下了头。其中一个侍卫巍颤颤地说道:“她是天女啊，皇上亲封的……刚才天女姑娘不是说了吗她只是对咱




第五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5
    杨清一看着他迅速沉静下来的脸庞，忽而嘴角轻轻一勾。

    这个人……以后再也不是她的信王，是整个天下的崇祯帝了。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杨清一垂下眼，没有再多说一句。因为她知道，即使是登基之路艰难无比，他也终究是安全的。只是，终于要说再见了。

    更也许，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能说。

    朱由检却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逻辑思维里，没有注意到杨清一脸上复杂的神色。魏忠贤此举，究竟是想假借皇兄的名义，好让他继续坐稳位置，落得一个名正言顺的位分，再迎他入宫……还是趁机想废了他，甚至是杀了他是想狸猫换太子，还是他自己登上皇位

    只是，若是后种情况，魏忠贤必定已经做好万全之策，否则不会那样轻易打草惊蛇才对。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看着徐应元:“快，派个贴己灵巧的，去禀告皇后。”

    “王爷，王府已经完全被封住了，只许进不许出……”

    朱由检似乎微微泄了气，杨清一又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别忘了，还有王承恩在。他一直守在乾清宫，定是知道皇上的消息与魏忠贤的动向。若有异常，他一定会拼死赶回来报信的。包括皇后娘娘，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你传达消息。”

    她顿了顿，深深看着朱由检。“……由检，不要急，不要怕……一定会没事的。”

    “好。”朱由检回望着她，用力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最不慌张的人，竟然是她。朱由检心头一暖，却又忍不住想问，她方才急匆匆的跑过来，又究竟所为何事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发问，又一个太监急急跑了过来。“王爷！英国公求见！”

    “好！快见！”英国公张惟贤是张嫣的哥哥，朱由检连忙点头，就要大步往前走。杨清一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止不住地发酸。

    这竟然就是最后一眼了。

    她张了张口，又生生止住喊住他的冲动。段如是一定也得到了消息，随时候着了。她不能再打退堂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喊住他，她怕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怕她全盘托出，怕她舍不得。

    更怕他看出她的异样，猜到她的心思，他会留下来。她怕改变他的本来就已经很差的结局，不能再更差了。

    泪眼朦胧之间，她看着朱由检的背影越来越小，在半梦非梦之间，那个模糊的影子忽然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转过头来朝着她微微一笑。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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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张惟贤见朱由检走了出来，连忙走上前去，撩起下摆，双膝跪倒四体匍匐。“微臣张惟贤，奉皇后娘娘懿旨，迎信王入宫。”朱由检连忙伸手扶住，他不过是继位人，怎可行如此君臣大礼“张国公快快请起，本王受不起这如此大礼。”朱由检皱着眉，“皇后娘娘召见……是皇上……”

    “王爷！”张惟贤闻言大喊一声，语气悲痛。“皇上他……驾崩了！”

    “扑通”一声，跪倒了一片奴才。

    朱由检的身形一晃，没有说一个字，半晌都没有出声。一边的王承恩连忙走过去扶住朱由检，在他耳边低语道:“王爷，现如今不是悲痛的时候……皇后娘娘担心魏公公对王爷不利，让奴才立即去找了国公前来相助……



第五十五章 十六君远行1
    朱由检朝着涂文辅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涂大人带路吧。”他又略带抱歉地看了张惟贤一眼，“张大人和皇嫂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本王会亲自谢过皇嫂。”

    张惟贤也明白朱由检的难处，心底叹了口气。“王爷自己当心，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了。”

    涂文辅也笑了笑，斜看了张惟贤一眼。“这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储君王爷，咱们还是赶紧动身出发吧。”

    朱由检点点头，就要走出去。一边的徐应元却是急红了眼，自家王爷这一次入宫，实在是无异于羊入虎口……可是，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他也明白自己主子的脾气，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回头——更何况，眼下这样的情形，也难以回头。

    可是就算是这样，王爷孤身一人入宫，熬过这漫长夜晚，未免太过孤寂。至少也让他跟着，有个照应。想到这里，他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涂文辅听见他的脚步声，微微顿足，却没有回头。“徐公公，还是就送到这里吧。”

    徐应元心急如焚，可是却不敢硬来:“王爷孤身一人入宫，身边须得有人照应，更何况也未免显得有些寂寥……奴才是一直服侍着王爷，王爷的习性只有奴才最了解。涂大人不如做个好，让奴才跟着，这样也好陪着王爷说说话，用起来也更顺手不是”

    涂文辅闻言，这才转过身来。“徐公公，不是咱家不帮这个忙，而是九千岁说了，只带储君王爷一人入宫。咱家若是带着你，九千岁怪罪下来，这可怎么说更何况，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涂文辅笑着，看上去是通情达理一般的无奈。“这宫里头的规矩向来是最严的，徐公公也知道，这内人三品以上才可见梓宫。咱家听闻信王府向来最重规矩，徐公公作为主管，更是一直按规矩操持着王府，值得学习啊……若是什么都走人情，哪岂不是乱了套了”

    徐应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涂文辅讲话滴水不漏，软绵绵的几句话反倒是让他尴尬着了。可是此事事关王爷，不是他个人的恩怨，这涂文辅想羞辱，那就羞辱便是。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涂大人，就看在应元也曾经是九千岁兄弟的份上，就让应元跟着吧……实在不行，就守在宫殿门外看着也是好的……王爷从来不曾离了老奴的身边，老奴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涂文辅看了一眼跪到在地的徐应元，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然而朱由检却是心中猛然一惊，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个忠诚的贴身太监，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只是语气微微颤抖:“你……与……九千岁……是兄弟”

    “……老奴与九千岁是同乡，在未入宫前也曾交好，是赌友……”徐应元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些许鼻音。

    涂文辅看着这主仆二人的互动，冷眼站在一边看着，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思量。这小王爷若是真的登基为皇，不管他究竟有没有实权，是否被魏忠贤控制着，说到底也是个皇上。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赤心耿耿的老太监应该就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了……涂文辅眯了眯眼，人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做好两手准备的吧……总不好太不给他面子，毕竟也是个老太监了。涂文辅忽然眼神瞟到了朱由检身



第五十五章 十六君远行2
    魏忠贤的笑容略显僵硬:“娘娘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涂文辅见魏忠贤点了头，便也转过身就要推出去，却又听张嫣一声喝止:“慢着！”涂文辅转过头，见张嫣眼神定定地望向了朱由检。“如今皇上不在了，这宫里头的大事……还须得储君点头才行。”

    朱由检再也没法装聋作哑，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嫣，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如今魏忠贤在这里，张嫣是明的厌恶魏党，那么自然会拉拢朱由检。那么，现如今也就要看朱由检如何应对了。要想让魏忠贤放心……朱由检将眼底的情绪抹掉，沉声道:“着即回其本部，既往不咎，再有违反，按礼法处置，不讲人情。”他微微侧过身，朝着张惟贤和涂文辅点点头，“就有劳国公大人、涂公公了。”

    二人应了一声，就领命去找刘诏了。

    魏忠贤眼睛微眯，没有说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几人都有些乏了，魏忠贤见状，便立刻起身欲将朱由检引到另室休息。朱由检也没有抗拒，只是神色自然地由着他带路。

    张嫣不由得心中微急，“且慢！”两人应声转过头，静待着张嫣的下文。“本宫还有一件大事要与储君商量。魏公公稍等片刻。”

    当着朱由检的面，魏忠贤也不好多说什么，竟然真的依言走到了一边。

    张嫣瞄了一眼魏忠贤，这才拉过朱由检的衣袖，到一边，低声道:“信王，客印月说皇上身边已有宫人诞下龙子……此事，你可知晓”

    朱由检吃了一惊，他自从被朱由校召见以后，就一直躲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来外头都是魏忠贤的眼线，他不得不做戏。二来，他与杨清一相处甚恰，便也如此自在过着，将烦心事强行抛却。正因为如此，外界的消息进不去，里头自然是不知道这内宫里的风云暗涌。朱由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两下，“……何意”

    他知道，张嫣不会害他，无论是作为皇后，还是作为他的皇嫂，甚至是半个朋友。若是此事为真，张嫣自然也是高兴的，毕竟是自己丈夫的亲儿子。不过若是让这小皇子即位，她绝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再进宫了。所以，此事必有蹊跷。

    张嫣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朱由检果然是懂她的。不过……她的眼神又瞟到了魏忠贤身上，她冷哼一声，却将声音压得更低。“你的皇兄，我的丈夫……你我还不了解皇上健壮之时，尚未有这等巧事。怎么快要薨逝了的皇上，反倒有了这样的能耐这‘狸猫换太子’之计，信王应该不是不熟悉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

    “本宫一会儿自会与魏忠贤客印月再周旋，定不会叫他们如了意。你只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交给本宫。”张嫣深深看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塞到朱由检手中。“切勿食宫中食！”

    朱由检轻轻掂了掂张嫣塞给他的这包东西，似乎是干粮。他心下感动，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由检……谢过皇嫂。”

    张嫣也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泪意。自己的丈夫刚刚去世，虽说她并不爱他，可是她对他的这份依恋，或者说是习惯，却是始终折磨着人。然而她



第一章 十六君远行3
    他虽然接下了纸条，可是却不知道这纸条出自谁之手，更是没有看懂这纸条究竟想要传达什么意思。看出来这纸条主人的笔迹微微有些潦草，似乎是来不及多写。

    直到他进了乾清宫，张嫣让他和涂文辅一同去找刘诏，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信王作为储君被迎进了宫里，下一步自然是要登基的。可是皇上虽然弥留之际召集了诸科大臣，宣布了信王为继承人，但毕竟口说无凭，若是想要继承大统，自然是要有一份像模像样的遗诏。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由内阁大臣去办。

    方才在皇上灵床前，各派势力暗潮汹涌，就连一向嚣张的客印月都闭了嘴。这样的安分，不过是为了低调一些，方便行事。好似魏忠贤是答应下了张嫣的要求，实则却同时牵制住了张嫣与朱由检二人。因为客印月已经跑了出来。

    黄立极是魏忠贤的亲信，若是真让客印月找到了黄立极，这后果实在是不堪想象。

    张惟贤心中一阵后怕，又一阵庆幸。这纸条主人的意思，应该就是让他拦住客印月，让黄立极安安分分拟好遗诏。

    可是，这纸条主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张惟贤心中疑惑，信王府这几日一直都封闭着，没有一点消息流进去，皇宫里的状况，这人又怎么知道就算知道，又怎么能预料到这一切将魏忠贤和客印月的心思拿捏的如此之好，几乎让人害怕。

    然而眼下却容不得他再去细想这些，不管这人是谁，至少目前来看是帮着信王的。既然都是为了信王，那自然就是友了。

    军师已经给了他良好的计策，他又如何能辜负

    张惟贤藏起心思，朝着客氏一抱拳，道:“奉圣夫人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应当比下官更了解这皇宫里的规矩才是。除皇后娘娘外，后宫内眷非大典不得出外廷。夫人，请恕下官不能从命……夫人还是请回吧。”

    客印月笑容一僵，大概是很少碰到这样直接拒绝她的人。她忍住气，软语道:“国公大人，这祖制也是好几百年之前订的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身真的有要事在身，国公大人还是行个方便，可好”

    不好。

    张惟贤暗道，可是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夫人，下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除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客印月一下子烦躁起来，心中憋着的怒火一下子起来，这男人真是榆木脑袋，冥顽不灵！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了。“皇后娘娘来得，老身也就来得！皇上在时，老身就常常来！怎么皇上不过刚刚薨逝，你就如此怠慢老身你可别忘了，老身是皇上亲封的奉圣夫人！岂容得你如此无礼难不成是要造反！你给老身让开！”

    客印月卸下了伪装，露出了凶狠的本来面目。张惟贤心中不但不惧，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要看她那副虚伪恶心的模样。张惟贤一声冷笑，也不再客气。“夫人是皇上亲封的奉圣夫人不假，可是下官也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在此的，夫人若是有异议，大可直接去找皇后说理。若是皇后娘娘说下官有错，下官自然会给夫人赔礼道歉，让夫人过去。”说到这里，张惟贤微微一顿，语气变得轻慢起来。“只不过，下官必须要好意提醒夫人一句



第一章 十六君远行4
    “让开。”

    “杨姑娘……您不是不知道，王爷真正捧在心尖儿上的人，是您啊……您要是就这么走了……王爷要多伤心”徐应元拉住杨清一的衣角，死死不撒手。“您不是也很在乎王爷的吗为什么跟段公子走王爷如今……您是他最大的指望啊……”

    这最后一句话让杨清一像触电一般惊醒。他如今在皇宫里，他以后是天子，她怎么可能做他的希望她知晓他以后所有的路，她呆在他身边，只会永无宁日，这是一个最大的噩梦。

    她陡然甩开他的手，更是大步往前跨。“不要再跟着我，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教。”

    “杨姑娘……杨姑娘！”徐应元大声喊着，“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徐应元近乎绝望地看着杨清一的背影，他几乎不能够想象，若是朱由检登基之后，派人来接王府中人入宫，却发现杨清一永远离开了……一直以来，他对这位杨姑娘始终没有太大的好感，或者是他也感受的出来，她也同样的不喜欢他。

    王爷刚踏进龙潭虎穴，安危不知，她便如此急着要逃走……她这样的绝情，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可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心底最深的埋怨不由得脱口而出，不想杨清一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杨清一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到茯苓手中。信封上一片空白，摸起来也并不厚。茯苓会过意，拿着信封塞到了徐应元手里。“拿着，等他回来，你亲手给他。”杨清一远远看着那信封，脑海里依稀回想起，那日朱由校塞给她时的神情。只是可惜，她没有办法亲手交给他了。“这是皇上嘱咐我，交给王爷的信。……我没有办法再亲手转交，只好由你代劳。”

    “杨姑娘……”

    “此事事关重大，若非是要紧话，皇上也不会在弥留之际叮嘱我，一定要我交给王爷。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切莫到了他人手中。”杨清一抬眼认真地看着徐应元，“明白了吗”

    杨清一注视着他，徐应元被这样认真的眼光看的一愣，下意识地捏紧了信封，点了点头。

    “好。”杨清一轻轻笑了笑，欲转过身，却又停下了。“徐应元，你可还记得……去年我醒过来，见了王爷第一次之后的第二天，你带着我去琴房，我在路上问你的话”

    徐应元一怔，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一茬。然而杨清一的神态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细细回想着，终于想起来，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徐公公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