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怀行
——“奴才是北直隶肃宁人。”
——“那公公跟魏公公是同乡了”
——“......是。”
——“公公进宫这么久,许是一定看惯了这皇宫的变幻无常,明白了许多像我这样小丫头不懂的道理。不知公公是否还会同情心泛滥”
徐应元点头,“自是记得。”
“徐应元,一朝天子一朝臣。”杨清一的语速很慢,“你不是一个不开窍的人。……当时你没有回答我,那我现在再问一次你,你可还会同情心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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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六君远行5
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素来脾气好,从不大声说话的田秀英,也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大声道。
杨清一心尖一颤,她知道,田秀英是在生气。想想也是,她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还背负着一个她厌恶的名号。当她好不容易把心交给了一个理解她的人,那个人却也要离开她了。
可是,尽管杨清一心里这么想着,一股莫名的委屈还是让她鼻子一酸。良久,杨清一才闷闷地答道:“……对不起,可是请原谅,我没有办法解释。”杨清一抬起头,“秀英,我们的人生,看起来很长,望不到尽头……一辈子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偶尔有人会停下来跟你走一段路,可是,无论这个人跟你多么契合,你也必须知道,这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无论是谁。剩下来的路,我们都必须一个人走。”
杨清一走过去拉住田秀英的手,她微微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掌心,却并不让田秀英觉得刺人。“秀英,不要难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即使我不在你身边,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在世界上好好的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明明是我来找你要个说法,为什么反倒是你对着我一番说教”田秀英心中的难过更深了些,可是却也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她选择了离开,无论是因为什么,总是因为有一个理由让她愿意离开的。既然如此,她便只需要祝福,就是了。田秀英破涕为笑,深深看着她。
而另一端,两位主子和几个婢女正静静地看着这里。
“王妃姐姐……妹妹还是要说句实在话,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袁氏挽住周氏的手,朝着杨清一和田秀英的方向努了努嘴。“这王府里都传开了,这段公子带着人过来,非要把杨姑娘带走……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呀,王爷知道了,一定也不会太责怪我们的。”
周氏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姐姐,你想啊,这个天女姑娘,实在是太受王爷宠爱了。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王爷一天到晚和她腻在一起,压根就把姐姐你忘了啊。”袁氏眼珠子转了转,“她现如今走了,不是正好她走了,也就不会有人跟姐姐抢王爷了。时间久了,王爷的心自然就会回到姐姐身上了啊。”
“王爷以后是皇上,免不了三宫六院。我如今不管这位杨姑娘,以后还会有别的姑娘过来。难道我要一个个和她们争宠不成”周玉凤冷冷道,“我是正妻,为自己的丈夫开枝散叶,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道还要让我做出那等子争风吃醋,见不得台面的侍妾做的事情来来”
袁燕脸一黑,她并不愚蠢,不是没有听出这位王妃的暗讽之意。她虽然明面上是次妃,可是怎么也比不过她这个跟王爷行过昏礼的正妻。说白了,她其实和那些所谓侍妾,没有什么区别。她是正妻,就是没有王爷太多的宠爱,也依旧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什么这个姑娘那个姑娘,一些莺莺燕燕,时间久了,还不是都一样可是她一个侍妾,没有身份地位,只能靠着王爷的宠爱过日子,所以她必须除掉这些个莺莺燕燕。
见袁燕没有应话,周玉凤又道:“目前王爷心里头最是喜欢这个杨清一,既然如此,我作为正妻,断不能在这个时候逆了他的意。
第二章 瞿塘滟滪堆1
漆黑的屋子里,一个男子逆着烛火,静静坐在那里。他的面容看的不太清楚,却依旧让人感受到他的疲惫。只有微弱的烛光和他的嘴唇位置平行,看得出他的嘴又干又涩。自进了宫,朱由检便没有喝过一滴水,也不曾吃过袖内之食。
长时间坐在这里,没有人与他讲话,他也不开口,上唇与下唇之间被一层粘膜紧紧粘住……他便就这样不吃也不喝,倒不是他真的不饿不渴,而是他整个大脑的神经都紧紧崩着,麻痹着。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的蔬饭淡茶,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外头也是同样的一片黑暗,他在这里坐了太久,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只是不知道,这周围是否有监视之人王府那里,又究竟如何了
他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眼睛无意间却瞟见虚掩着的门外有一个身影闪过。朱由检心头一紧,因为炎热,他的后背湿了一片,也因此衣服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此刻却骤然变得阴冷,每一个毛孔都因为紧张而缩着。
是魏忠贤派来的人他是今夜杀了他,等天亮了在大乱之中为自己争夺地位
朱由检心中陡然生出这个念头,然而却也一下子不再害怕什么。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反正他在这里,若是魏忠贤有意要杀他,他也逃不掉。
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拖延时间,而不是坐以待毙、装聋作哑。
“门外是何人”他的声音很沉静,口气却带着一丝严厉。“若是为了本王而来,直接进来便是。”
门外之人并没有答话,朱由检凝神,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门被人慢慢推开,随后进入朱由检视线的,竟是一把泛着冷光、锋利的剑!
朱由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以飞快的速度再次环顾了一眼四周——仍旧没有什么利物可以用来防身。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已经做好要搏斗的准备。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个性,若是还能讲讲理拖延时间也罢,就怕是一个只认死命令的人,一刻闲工夫也不愿多花,只是为了取他项上人头而来。
寂静的夜里,忽然绽放出极轻极轻的一声“吱呀”。门被人完全地推开了。
“……王爷……”一个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太监走了进来,喃喃地念着。“你是哪个王爷”
朱由检眯了眯眼,身子微微放松,却没有说话。这个老态龙钟的样子,不像是东厂里的人。
那边那个太监却拿着剑走近了一些,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将朱由检看的更清楚一些。“王爷……这么年轻,可是信王爷”朱由检轻哼一声,没有答话。那太监却已经肯定了心中猜想,慌忙地将手中剑扔在了一边,发出清脆的一声“哐当”。他跪倒在地,俯首行礼。“奴才……奴才不知王爷在此,只是看见这里隐隐有烛光,以为是什么奸人作乱,却不想打扰了王爷休息,奴才该死……”
“无碍。”朱由检淡淡道,“你先起来说话。”
“谢王爷。”那老太监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却不敢抬头看朱由检。
“你抬起头来。”朱由检皱眉,“你多大了”
“奴才已八十有六。”
“这个年纪,还没回家养老,怎么反倒呆在宫里服
第二章 瞿塘滟滪堆2
“本王知道了。”朱由检淡淡道,“你下去吧……你这剑借本王把玩一番,日后定当重赏。”
刘若愚闻言,忙又磕了个头:“奴才不敢。这皇宫里的东西,都是皇家之物。王爷要用,只管拿去便是。奴才怎敢借机请赏”
朱由检也没有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刘若愚便下去了。朱由检垂下头,又摸了摸手中这把剑。其实他要这把剑倒不是为了防身。他很明白,若是魏忠贤有意要对付他,凭借他一人之力绝对逃不过。可是他是大明子孙,绝不能被他一个阉人逼迫、威胁,甚至是杀害。倘若万不得已,他必须自行了断。
窗门都紧紧阖上了,这个闲置已久的暗室,里头不过一张床、一个桌、一条椅。朱由检低下头,瞧着漆黑光洁的地。微弱的月光艰难地挤进了窗户上糊着的麻纸,反射在那把冷剑上,泛出微弱的光芒。
朱由检看着剑身上倒映出自己那双疲惫的双眼,慢慢闭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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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死生常理,人所不免,唯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全归顺受,朕何憾焉!皇五弟信王由检,聪明凤著,仁孝性成,爱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不绍伦,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宽恤民生,严修边备,勿过毁伤。内外大小文武诸臣,协心辅佐,恪守典则,保固皇图。”
王体乾合上了遗诏,看了眼底下跪倒一片的大臣们,放缓了声。“各位大人请起,自今日起素服三日,成服二十七日。各归署衙斋守吧。”
众大臣都依言起了身,偷偷拿着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便回去了。王体乾瞟到人群之中的崔呈秀,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崔呈秀立刻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崔呈秀会意,又环顾了眼周围的人,这才垂下头跟在王体乾身后,最后走进了一间暗房。
进了暗房,崔呈秀一愣,魏忠贤坐在里头,是预料之中。只是李永贞也在,倒委实超出他的意料了。魏忠贤的“军师”,一般可都是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李永贞
他心中微微不快,但也很快按捺了下去,大步走上前,“义父。”
“呈秀。”魏忠贤倒也不弯弯绕绕的了,“依你之见,此前之计,可还成否”
崔呈秀这才有些明白过来。魏忠贤口中的“此前之计”,自然是那狸猫换太子,废信王立小皇子之计了。他瞟了一眼李永贞,他倒是吃准了魏忠贤的心思,撺掇着魏忠贤最在意的事情。马屁确实要拍,可是……也不能不动脑子,把命给丢了吧他嘴角微微朝下,道:“义父,孩儿斗胆,此事已经不可为了。”
“哦”魏忠贤沉声问道,“为何”
“信王是祖制体统内最符合继承大统人选之人,兄终弟及,此理妇孺皆知。皇上病逝前召见了那么多大臣,皇后又下了懿旨,皇上的遗诏也已经宣读……信王即位,已经是众望所归。若是此事骤变,必定朝野哗然,天下大乱。”崔呈秀顿了顿,深深看着魏忠贤。“虽然朝中那些老古板表面上都听从义父,可是毕竟骨子里还
第二章 瞿塘滟滪堆3
崔呈秀笑了笑,“更重要的是,义父想一想,两个情同手足的男人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之后……义父觉得,会怎么样”
“……你是说……”
“义父大概还不知道吧”崔呈秀嗤笑一声,“就在信王离开王府入宫的那天,段寒带着人闯入了信王府,带走了杨清一。似乎两个人是要私奔,去别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信王如今……可还不知道呢。”
李永贞也明白过来,接过话:“若是信王知道,这两人不得吵翻了之前就有传闻,说段寒与信王为了一个女人,感情生疏隔阂了许多。如今看来,可是不假啊。”
崔呈秀点头,“段寒的财富实在不可小觑,是义父最大的一个阻碍。他不喜欢义父,之前也处处跟义父作对。可现在,他跟信王决裂。虽然义父不能取代段寒,或者让他为义父所用,但是至少不会帮着信王,也就不会跟义父对着干了。这是多好的事”
“你说的在理。可是……你确保他们不会再回来了”魏忠贤问道,“上次就是这样,明明已经走了,可又回来!寒玉牌差一点就到本督手中了,若是寒玉牌在本督手中,那信王还不是任本督拿捏!”
“所以啊义父,正是因为不在您手中,所以更不能在信王手里。”崔呈秀笑道,“更何况,就让那信王当了皇帝又如何义父就算没有寒玉牌,也依然可以掌握住信王。信王年纪尚轻,不过少年心性。朝野内外皆无臂膀,能有多大作为义父心腹却遍布要职,他不会不明事理。即使有要生事的,咱们也不是好惹的。时间久了,纵然信王有叛逆之心,尝到了苦头以后,自然也就放弃了。”
崔呈秀看着魏忠贤犹豫不定的神情,心中其实也跟明镜似的。魏忠贤也已经六十的人了,早就没有那股子造反的冲劲。他不过是心里慌乱,想搞出点动静,以攻为守,为自己的晚年求得一个体面罢了。
崔呈秀本就是进士出身,儒家君臣伦理那套还是在他心底烙着印,结党玩权便都罢了,可是造反,他还没有那个胆子。兵部尚书本就是个文官,手中没有兵权,懂的那些东西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别看如今满朝魏党,可又有哪个是心服不过都是些屈服于魏忠贤淫威的胆小鬼罢了,真正造反起来,利益相冲,哪有人肯为他卖命即使起初有些苗头,也势必难以长久。
到时候,新皇帝清算叛乱,哪个魏党都逃不过干系。
魏忠贤背过手,道:“永贞提议说……行那王莽之事,垂帘居摄。”
真是痴心妄想。崔呈秀低头不语,一个阉人学什么王莽垂帘居摄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吗过了一会,他问道:“此事可与凤来说过”施凤来一个内阁大臣,总不至于也愚钝至此吧
魏忠贤点了点头,“风来说,‘居摄远不可考,且学他不得’。你怎么看”他看崔呈秀不说话,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也觉得不行”
“义父不似王莽,更何况义父手中无野战之兵。”
李永贞的脸色有些难看,“呈秀,你未免太过优柔寡断。大丈夫做大事,岂能如此瞻前顾后”
“永贞,你这几天是不是太忙了都忙糊涂了!”崔呈秀轻嗤一声,“莫要忘了前车之鉴吕
第二章 瞿塘潋滟堆4
魏忠贤阴着脸,看了一眼正微笑着,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的崔呈秀。他心中暗道,幸好听了崔呈秀的话,否则若是胁迫信王,与那张嫣的人撞到了一起……那贱人性子素来刚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此事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事情传出去,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魏忠贤握紧了拳头。
他虽然心里想了个明白,但是还是不甘至极。这张嫣三番两次坏他之事,当初朱由校事事顺着他,却独独护着这贱人。若是早听客印月所言,早早处理了这贱货,也不会有今日之患!
魏良卿见魏忠贤长久不说话,心中更急,不由得催促道:“厂公”
崔呈秀看出魏忠贤心思,接过了话。“皇后是国母,素来性子刚强,动不得她……算了吧。”
魏良卿大吃一惊,“什么叫……‘算了’”
“三位王爷本该早就走了,可是却被皇后截住,说是皇上已是弥留,不若留下,省的走到半道上又往回赶。如今……先帝已去,只得他们留个三日,大礼过后,就必须催促他们就藩,不得延误。”魏忠贤深吸一口气,看着李永贞,吩咐道。见李永贞点了头,这才转而看向魏良卿。“你去告诉信王,明日午时讣告中内外,辰时百官哭临思善门。后日辰时……让信王御皇极殿,行登基礼,受百官贺。咱们必须大力帮助他登基,以此打消他的疑心。可听明白了”
魏良卿没有缓过神来,结巴道:“信王……登基那……小皇子呢”
崔呈秀心中嘲笑,还想着让你儿子做皇帝呢梦该醒过来了。“早就时过境迁了。义父的吩咐,快去做吧!”
“……嗯,让礼部一起帮忙吧!”
崔呈秀笑道:“义父,这样一来,义父不但有迎立之功,还有劝进之功。那信王定当感谢义父您的,义父就宽心吧。”
魏忠贤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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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立极慌忙打开笑眯眯的徐应元递过来的纸条,字体大气潇洒,“卿等合词陈情至再三,已悉忠退。天位至重,诚难久虚,遗命在躬,不敢固逊,勉从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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