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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花三娘不是个会照顾病人的,但熬的一手好鱼汤,除此之外,她煮的鱼片粥、鱼肉丸也妙不可言,总之,但凡是和鱼有关的,花三娘都能煮出好味道。

    二太太醒来以后,便被花三娘强灌了半碗鱼片粥,然后便哇的一声全都呕吐出来。

    花三娘也不管她,把吐出的污物收拾了,自顾自地打磨她的杀鱼刀和剪子。

    二太太缓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没想到谢氏却要救我,如果我活不到那天,请你代我谢谢她吧。”

    花三娘头也不抬:“五夫人说一报还一报,当年二太太您在通州帮过五爷,五夫人说不用您道谢,她也不是真心想救您,只是不想欠沈家人的恩情罢了。”

    二太太怔怔一刻,随即自嘲地笑了。

    “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那些事哪些事啊

    花三娘听懂了,二太太说的是街上流传的那些事,女帝才是本朝太祖,沈家祖先弑君杀女,窃得这片江山。成王败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他可以把女帝写成暴君昏君,可是他却连那段历史也给抹去了。

    或许,沈家祖先抹去的并非只有女帝曾主载山河的事实,他们更想要抹去的,是沈氏曾为女帝御夫的过往。

    “二太太真的不知道吗”花三娘反问。

    “不知道啊,非但我不知道,就连太皇太后亦是不知的,否则这么多年不会一点风声也没有漏出来。不过皇帝和历任锦衣卫指挥使或许是知道的,宫廷之中总有些秘密,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二太太想起了一些事,她记得庆王曾经说过,父皇殡天后,母后虽然执掌朝政,可是却不能将荆陆为己所用,荆陆在外面做了很多事,那些事并非是为母后做的,而是为父皇为今上。

    “也是,又不是光彩的事情,当然不想让后代子孙全都知晓了,之所以皇帝和锦衣卫知道,想来是怕有朝一日谢家东山再起,唯恐他们连死在谁手里都不知晓。”

    花三娘语带嘲讽,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二太太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道:“玉龄告诉我,说外面传闻九容公主是吞金而亡,唉,她还是个小孩子呢,那要多难受啊。”

    公主墓就在嘉陵里,她早就知道九容公主死时还是孩子,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种死法。

    吞金,她在宫中长大,自是听老宫人们说起过吞金,那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谁能想像,做父亲的不但要害死自己的小女儿,而且还要选择这么残忍的死法,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的。

    这要多么狠毒的心,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展愉就是“死”在公主墓,公主墓被夷为平地,那位可怜的小公主,连尸骨也未能保全。

    二太太又想到了郭玉龄,在京城里,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她地位尊崇,高高在上,要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与她熟悉,而大多数贵女也只是远远看到她,想要找个模样身材与她相近的女子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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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八章 寿王妃
    把事情安排完了,沈驰回到后宅,余氏绞着帕子,正在屋里踱了一圈又一圈,看到沈驰回来,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屏退了身边服侍的,拽着沈驰便进了内屋。

    “老夫老妻的,你这是干嘛”沈驰打趣道。

    余氏顾不上啐他,拉他进了屋,看看四下无人,又把屋门掩上,这才压低声音问道:“父王把给大长公主治丧的差使交给你了”

    沈驰点头,道:“我已经让人去买福地了,等到正式开始治丧时,女眷那边还要辛苦你了。”

    余氏哪里还顾得上辛不辛苦,她对沈驰道:“大长公主去后,是母妃和我,连同柴嬷嬷和刘嬷嬷一起去给装殓的。”

    “我知道啊,你胆子一向都小,这次真是难为你了。”沈驰爱怜地抚抚余氏的鬓发,余氏素来胆小,看到死老鼠都吓得晕倒,这次被带去给大长公主装殓,显然是给吓得不轻。

    “不是啊,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大长公主,还能怕到哪去我是要和你说,死的那个,我怎么看都不像大长公主呢。”

    “什么你说什么”沈驰的声音一下子就抬高上去,余氏吓得忙用帕子掩住他的嘴。

    “你可别喊了,让人听到了不得。当时我就是啊了一声,就被母妃斥责了。”余氏便把在国公府给大长公主装殓时的细节对沈驰讲了一遍。

    沈驰听完,只觉脊背冰凉,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或许是你看错了呢,死人和活着总会不太一样,再说,你嫁进来也没有几年,见大长公主的次数不多,认错也有可能,对了,郭氏呢,你和她熟不熟”

    “郭玉龄啊,当然熟了,以往宗室营里有应酬时,都是她替大长公主招待我们这些年轻媳妇的,郭玉龄已经剃度了,尼姑打扮,可是尽管剃光了头发,她还是她,那眉眼口鼻,还是以往的模样,不会错的。”

    余氏上面有婆婆,无论是进宫还是宗室里的大小应酬,她们这些年轻媳妇都是站在门外的,每当这个时候,郭玉龄做为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宫,往往也会和她们在一起聊上几句。

    “那就对了,除了大长公主,还有谁值得郭氏一起赴死的,一定是你当时太害怕了,没有看清楚,好了好了,快去吃点珍珠沫压压惊。”沈驰揽着余氏的腰,嘴里在温存,眉头却锁成了疙瘩。

    如果死在国公府里的真是大长公主,母亲就不会斥责余氏了。

    那个死了的,十有八、九是个假的。

    可是去查抄国公府的是父亲,给大长公主装殓的是母亲和妻子,这件事情上,寿王府是撇不清干系了。

    沈驰在心里叹息,母亲一向精明,她之所以没有当场说破,想来是要给寿王府留一条退路了。

    余氏毕竟还是个年轻媳妇,被夫君哄了哄,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是啊,当时婆婆很快就用帕子把大长公主的脸给遮上了,这既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不想惊吓了她吧,她也只是在那个时候看了一眼而已,只是一眼,难免会看错。

    世子说得对,是自己胆子太小,大惊小怪了。

    好在回来以后,她没把这事对别人讲,否则传到婆婆耳中,少不得又会斥责她。

    余氏靠在沈驰肩上,还是心有余悸,她没有看到丈夫眼底的忧色,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婆婆寿王妃也在怔怔出神。

    寿王府从像余氏这样不知深浅的年轻媳妇,变成如今的冷静妇人,寿王府几番沉浮,她全部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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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九章 阿茶
    符清和福润长公主的关系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不好。

    当年,符清眉清目秀,文采风(防)流,福润长公主少女情怀,尚得如意郎君,二人有过一两年甜蜜日子。

    有一天,芳仪长公主府里的长史,一个名叫史原的来求见符清,一切的一切,便从那天更改了。

    那日,他像疯了一样将拦着的嬷嬷推开,冲进福润屋里,揪着福润的衣襟质问:“顺王没有死,你可知否”

    福润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她默默点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时,嬷嬷带着几名内侍进来,将符清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符清没有反抗,像行尸走肉般任由他们将自己轰出公主府。

    他如游魂一般,在街上行走,走到一家青(防)楼门前,楼上敞开的窗户里有姑娘向他招手,他便走进去......就这样他在街上游荡了三天,没去公主府,也没有回符家。

    第四天的时候,他依然在街上走着,一驾马车停在他身边,福润探出头来,凄声道:“阿清,我们和离,或者义绝,我去和太后说,你上车,我们商量商量。”

    符清上车了,但是最终他们没有和离。

    他不敢!

    这件事他已知晓,他和整个符家都已逃不了干系。如果他还继续做驸马,这件事还能有转机,可若他和离了,没几天就能被灭口。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过福润的屋子,但是他也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鱼水之欢。

    即使他整日流连青(防)楼楚馆,也没有过片刻松懈。

    符清不是柳下惠,并非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他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他这一辈子,从尚了福润那一刻起,便已经完了。

    直到有一天,福润将一个女子送到他面前,对他说道:“给符家留条根吧。”

    这个理由他无法拒绝。

    况且,那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温婉善良,人淡如菊。他给她写诗,她害羞地笑,把诗绣在帕子上,却又舍不得用那帕子,每天别在身上,想起来就展开看,边看边甜甜地笑。

    她的名字叫阿茶。

    那一年是符清最快乐的时候,他很感激福润,他甚至主动去结交济南侯世子和延安伯世子这些掌握兵权的人家。

    一年后,阿茶给他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满月刚过,福润身边的几位嬷嬷过来,当着他的面,把一层层的桑皮纸贴到阿茶的脸上,他被几名侍卫按着动弹不得,嘴巴被堵住,他眼睁睁看着阿茶的四肢不再抽搐,那个会看着诗偷偷甜笑的女子,再也没有了。

    他终于还是害了别人,他也终于看清了福润。

    可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和他们符家,都已被逼到绝路。

    这些年里,他悄悄存了些银子,又将两个庶出的堂侄送到了两广,他不敢将亲生儿子提前送走,福润知道这个孩子,他不敢。

    直到福润死了,他才将儿子远远送出去。

    儿子已经八岁了,长得很像阿茶。符清很高兴,儿子长得不像他,这是最好不过了。

    这些年行尸走肉的日子,早已磨光了他的棱角,他早就没有了少年时的张扬,他连累了家族,他连一个弱女子都保不住。

    他希望儿子长大后不会像他一样,他希望儿子能够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他给儿子取名符正堂。

    现在的符清了无牵挂,他坐在道观尽头那个小院子里,苏浅正在烹茶,苏浅烹茶的手法宛若行云流水,就连符清这样的男人也看得



第七二一章 血脉
    暮色四合,屋内落针可闻,符清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喘息的声音会有这么大,如同一条离岸的鱼拼死挣扎,想用最后一口空气来拯救自己,却忘记了鱼需要的并非是空气,而是水。

    人往往也是这样,直到最后关头,依然不知道自己真正失去的是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符清颤声问道。

    苏浅微笑:“我是苏浅。”

    是啊,他是苏浅,他一直都在说他是苏浅。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于你没有用处,你......”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苏浅没有找过他,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就连这一次,他从京城逃走,也是躲到了苏浅这里。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想要躲开朝廷的抓捕比登天还难,所以他便来苏浅这里避避风头。

    “是,你的确没有用处,所以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与我品茶。”苏浅说到这里,又给符清满上一杯茶。

    符清端起茶,咕噜噜喝下去,他早已尝不出茶的香味,他可是呼吸却渐渐平复下来。

    苏浅对他并没有恶意。

    “小苏,你能救我吗”人一旦平静下来,大脑也就恢复了清明。

    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符清也有,他不想死,他还想看到儿子长大,那是他与阿茶的儿子。

    苏浅望着他,眸色沉沉,如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符清立刻就明白了,世上没有白吃的饭,他想让苏浅救他,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

    “小苏,蓝先生对我并不信任,他来京城时,并没有见过我。”

    “他来过京城”苏浅问道。

    “来过!他不但来过,还在京城住过一阵子,初时就是住在书铺街的笔墨铺子,后来搬到城外,福润曾经乔装改扮亲自去见他,我陪福润一起去,可是蓝先生没有见我。在笔墨铺子里,我见到了翠娘子,翠娘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对福润也是带搭不理的。福润后来告诉我,翠娘子原本应该是蓝先生的女人,可是翠仙一等就是十几年,等到二十多岁,蓝先生还是没有碰她,所以翠仙心里不痛快,尤其是对与蓝先生有血缘关系的人更是如此。”

    说到这里,符清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去看苏浅的脸色,这么琐碎的事情,当时他都不想听的,现在却要拿来换自己的命。

    苏浅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符清道:“......那次回来,福润见我闷闷不乐,便和我说了一些事,她说蓝先生也不喜欢她和妹妹,当年蓝先生一心想要寻找姓谢的女子,翠仙也就是翠娘子,她就是姓谢的,只不过并非出自谢家嫡房。”

    苏浅的神情总算有了变化,他沉声问道:“翠仙姓谢”

    符清有些洋洋得意,他对苏浅道:“我也不是傻子,我这辈子算是被他们父女给毁了,难道我还不能找到他们的把柄吗你知道我为何要整日流连青(防)楼楚馆吗因为我从翠仙那里得知了谢思成的身世,你知道吗在太平会里,翠仙的人与谢思成的人势不两立,有一次两拨人打起来了,惊动了顺天府,谢思成的人跑了,翠娘子手下的阿嫣却被抓进去了。是我瞒过了史原,悄悄把阿嫣弄出来的,从此我便和翠仙有了来往。”

    “翠仙是个火爆脾气,平素喜欢喝几杯,而且她最喜欢女扮男装到青(防)楼里喝花酒,我便投其所好,时常与她去喝上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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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二章 匪夷
    苏浅心里咯登一声,他看着符清,轻声道:“这都是你猜出来的吧,谢家女子前不久已在西安举兵了。”

    “的确,有些事情是我猜的,但是我不会胡乱去猜测。小苏,你我都是做学问的人,我们这种人比那些细作查子多了一点本事,就是我们能够静下心来查阅典籍。蓝先生想要一个最好的后代坐上那张龙椅,你懂吗他要让谢家女子给他生孩子,他不急的,如果他等不到,就要让他的儿子等到!”

    “蓝先生是何时找到真正的谢氏嫡女的”苏浅沉声问道。

    “我并不知晓具体是何时,只是知道那个时候蓝先生已经出宫,他不再是王爷的身份,而太平会也还没成气候,是以他虽找到了谢氏嫡女,可是那女子背靠着一个大帮派,而当时蓝先生偏偏就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因此也只能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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