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如果是在平时,他一个对他们两个,也能堪堪打个平手,最差也不会败得很惨。可是现在不行,他有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就是在这里站上一会儿也觉脑袋发晕,方
第二九六章 相见
展怀缓步走到霍轻舟面前,霍轻舟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和他一般高矮,鹰羽般的浓眉下,一双眸子宛如落入凡间的星子,熠熠生辉,霍轻舟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眼睛也能这么漂亮。
寒冬腊月,他只穿一件大红箭袖,却没有半分瑟缩,没戴帽子,乌黑的头发没有绾髻,而是用三颗指肚大小的南珠束成马尾,脚下一双小牛皮靴子乌黑锃亮。
少年的眼睛里像是含着笑,可是神情间却带着淡淡的倨傲。霍轻舟见过这种神情,这是生来尊贵的人特有的平易近人。
霍轻舟可以肯定,这少年不是普通武将家的子弟,当然也不会是书香门第的,书香世家的子弟是不会把头发束成马尾的。
京城里的宗室和勋贵子弟,霍轻舟全都见过,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
京城里若是有这样出色的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
若不是京城里的,那还会是谁本朝没有异性王,几位藩王家里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儿郎,那会是谁呢
蓦的,霍轻舟想起了一个人,他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便听说了,前阵子锦衣卫为了抓这个人,深更半夜满城搜查。
难道这个人真的在京城
“展怀,闽国公第五子,驸马展愉之胞弟!”霍轻舟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崩出来,在展怀听来,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展怀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儿,月牙下面有两道浅浅的卧蚕,而他的一双眸子却更加光亮清透。
“轻舟公子霍炎,幸会幸会。”他笑得很开心,就像他刚刚见到霍轻舟似的。
霍轻舟在心里暗骂,老子都被你绑来几天了,你还幸会个屁!
可是面对眼前光鲜亮丽如同初升太阳的展怀,他忽然发现,这些天来他骂出的所有脏话,此时全都无法出口。
这个少年或许没有宗室子弟的精致,却比他们都要鲜活,神采奕奕,让人不想去亵渎,生怕一开口间下一个春天就不知去向。
少年便像春天,蓬蓬勃勃的春天。
霍轻舟的千万辱骂,也只化成一声冷哼。
而且他哼过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展怀冲他笑了,笑得温暖而宽容。
霍轻舟立刻感觉到他的这声冷哼,在展怀的笑容里就显得无比小气。
他只好寒着声音质问:“展五公子,霍某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把我囚到这里是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也不好,很老套,可是霍轻舟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展怀年纪虽小,可是站在这里,还是让他感到一种威压,就像是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再是漂亮再是鲜嫩,山还是山。
展怀微笑:“轻舟公子才高八斗,世间无双,展某能够请到轻舟公子,荣幸之至。”
霍轻舟就连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这世上真有如此脸皮厚的人啊,指鹿为马对,就是。
明明是把他绑架来的,却说成请到,明明是把囚禁此处却又说什么荣幸之至。
“说吧,你请我来有什么事要钱闽国公府称霸一方,就差自己铸钱了,不,或许早就自己铸钱了吧,当然不会缺我家这点小钱。”
他不无嘲讽地说道。
展怀笑了,这时的霍轻舟终于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了,都是那么尖酸刻薄。
“霍公子的提议甚好,我回家以后,向家父进言,看看能
第二九七章 演戏
“轻舟公子文采风流,家学渊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真若想要走捷径,也是有大把的机会摆在面前,自是不用去充当杀手......所以,你想要杀掉贾林,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贾林和他那些闲帮朋友们乱讲的事情,除了贾亮的事情以外,定然还提到了你,就是这件事捅到你的痛处,因此,你才要把他灭口。霍炎,我说得可对”
空旷的小院里,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霍轻舟和展怀。
展怀每说一句,霍轻舟的脸色便沉下一分,待到展怀说完了,霍轻舟微微扬起下巴,方才的阴沉全部褪去,他一如往昔,又变回了那个神采飞扬的轻舟公子。
展怀忽然觉得霍轻舟的神情有些熟悉,那扬起的下巴,带着几分不驯与挑战,展怀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很不喜欢。
“展怀,你来京城带了多少人”霍轻舟忽然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出乎展怀意料,但是他并没有吃惊,霍轻舟这个人,还有什么是不出乎意料的
“我带的人不多,但是足够用了,霍炎,你有何不能见过的**,我没有兴趣,我之所以把你请过来,并非是想要替天行道,我是想让你帮个忙。”
霍轻舟一怔,这次是轮到他出乎意料了。
刚才的那番话,展怀咄咄逼人,几乎已经把他带到绝路,要么他说出来,要么就是展怀查出来。
可是也不过一个转瞬之间,方才的兵临城下便不见了,展怀对他说话的语气,是少年人特有的真诚。
霍轻舟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忙”
展怀道:“请霍公子和我一起演一出戏,一出你被我绑票的戏。”
霍轻舟的嘴角动了动,老子还用和你演戏吗你把老子绑来这么多天,难道都是假的
“展五公子什么意思霍某不明白。”霍轻舟冷冷地说道。
展怀微笑:“我久闻霍公子大名,苦于文武殊途,得见不果,便请了霍公子来这里小住几日,并非强留,霍公子也看到了,你住的这屋子连门都没有,霍公子来去自如。”
霍轻舟有点头晕,也不知道是饿得,还是被展怀气的。
原来他是被展怀请来的,原来那扇被他打碎了的大门是本来就没有的。
原来他是展怀的座上宾,那他刚才被打出鼻血来,这又算什么
“展五公子,你可真会说话,你没走科举之路真是屈才,否则于那社论一题,展五公子能言巧辩舍我其谁。”霍轻舟嘲讽地说道。
展怀却似没有听出霍轻舟的嘲弄,他很认真地说道:“霍公子可能是忘记了,我们这些勋贵子弟,即使是参加科举,也顶多给个秀才的名头,县试一过,便不会再让我们继续了。”
霍轻舟咬牙,展怀听不出这是挖苦吗居然还很认真地给他解释,好像他很无知,就连本朝勋贵子弟不能参加科举都不知道。
他冷哼一声,对展怀道:“展五公子究竟想让霍某做什么,只管明说,让霍某听听,你还有何高论。”
展怀点点头,如果不是他长得人高马大,那副温良的神情像极了要给夫子背书的小小蒙童。
“就是我刚才说的,想请霍公子与我一起演场戏,假装你不是被我请来的贵客,而是抓来的肉票。”
听到这几句话,霍轻舟都想给展怀一拳,然后再笑眯眯地说一声,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碰到你,把你的脸给碰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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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吃饭
可是展怀已经走了,他像来的时候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霍轻舟气得想跺脚,可无奈四肢都被耿氏兄弟揍得生疼,他连跺脚的勇气都没有了。
霍轻舟喊道:“你让我写信,也要把笔墨纸砚拿来吧,笔要湖笔,墨要徽墨,纸要薛涛笺,老子就喜欢这个,砚台要端砚,快点拿来,这是老子用惯的,没有这些老子写不出来,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说完这番话,便觉得更加饿了,说话不但浪费唾沫,而且还浪费精神。
他不再说话了,看看四周并不算高的墙头,很想站到墙上看看,这座园子里都有什么风景。
可是他爬不上墙头了,他的身子每一块骨头都很疼,而他身上的每一块肉,不,已经快要没有肉了,现在的他全身上下只有骨头最多了。
“快点,笔墨纸砚快点送过来。”霍轻舟再一次发出了声音,太饿了!
可是没有人理他,这座院子里只有霍轻舟一个人,就连平时看管他的大汉们也不见踪影了。
对啊,展怀不是说他是被请来的吗那好,老子今天就要让你们瞧瞧啥叫悲惨。
霍轻舟扶着门框站起身来,一步一顿地走到门口,既然你说是请我来的,那我就走吧,不用你送,我自己出去。
可是就在霍轻舟推开大门的那一刹那,就看到耿氏兄弟那两张大脸。
霍轻舟冷笑,啪的一声从里面关上大门,忽然他感觉到有一股杀气,似是随时便能袭来。
霍轻舟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四处张望。
院子里还是空无一人,想来都在门口呢。
但是这一次,他却在院子里看到了很多人。
只是这些人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在墙头上,每人都挽弓搭箭,每个人的箭尖都是指向着他。
展怀早就做好了要杀掉他的心态,即使如此,却还是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是真的请他过来,把他待为上宾,他来去自如。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想怕我死了,还是要随时待命,把我躺成刺猬”霍轻舟尖声说道。
三面墙头上密密麻麻站了几十人,他们神色清冷,年纪看着虽然很轻,但是脸上却没有半分惊慌。
霍轻舟在心里暗骂,这些人可不像是当兵的,他们更加像是从小就在刀口上舔血的。
霍轻舟想了想,他快步走进庑廊,却又想要走回来,可是他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终究还是留在了庑廊下。
“算了,没有湖笔就换一种吧。”
“徽墨寻不到,普通墨也可以。”
“又不是给什么精致人物写信,薛涛笺就不要了,你随便找张白纸交给我吧。”
霍轻舟嘟哝着,他发现他真的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他索性闭上眼睛,如果不是屋子里的门没有了,屋里屋外同样冷,他现在很想躺回那张冰冷的小床上去,毕竟躺着比坐着要舒服。
正在这个时候,那两扇大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一名下午的时候被他打了一拳的大汉走了进来,提着食盒,隔着食盒,霍轻舟都能闻到一股饭香,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从未发觉米饭是那么好吃,只是闻到饭香,他就已经食指大动了。
大汉面无表情,显然还在恨着霍轻舟下午时揍他的事。
他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一碟子腌白菜,一碟子蒸白菜,一碟子煮白菜,然后就是整整一大盆米饭。
霍轻舟早就不会在吃饭的时候骂人了。这是他来到此处以后,见过的最多的食物。
这些天,他全天的口粮也只是一小碗米饭而已。
而今天却是满满一大盆,那一大盆,约末能装十几小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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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三零零章 不堪回首(两章合一)
如果可以,霍轻舟永远也不想记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但是人的记忆很奇怪,有时候越是想要忘记的,却偏偏历久弥新,即使刻意地不去想起,也会在某个不经意间,在你心底不愿碰触的犄角旮旯里跳出来,让你挥之不去。
霍轻舟便是这样,在之后很多年里,他最讨厌也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展怀。
可是没有办法,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从这一天起,展怀和展怀的名字就总在他的眼前耳边出现,霍轻舟甚至用了一个月的时候去研究易学,他天份极高,一个月后就能摆摊骗钱了,可是却也只限于骗骗无知妇人的小钱而已,霍轻舟还是没能找到让展怀滚得远远的办法。
不过这都是后话,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一年,霍轻舟十八岁,展怀还不满十六岁。
霍轻舟打死也没有想到,展怀这个小兔崽子从此就闯入了他的生活,并且有朝一日会抢走他认为最宝贵的珍宝。
如果他能知道,今天他就是活活饿死,也不会向展怀妥协。
此时此刻,霍轻舟捧着明明很充实可是却饿得发慌的肚子,盼望着展怀的到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样眼巴巴、望眼欲穿地等待一个男人,不对,展怀还称不上男人,顶多是个半大小子。
书中自有颜如玉,霍轻舟一向认为,只有美人才是值得等待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晚妆初上的美人提着绣鞋儿翩然而至......
可是美人能当饭吃吗
不能!
霍轻舟看着小院子的那两扇门,他的眼睛酸了,脖子也开始僵硬,终于,那门终于打开了。
展怀穿着那身红得刺眼的箭袖走了进来。
霍轻舟就是想不明白,这些勋贵子弟为何都喜欢穿得花团锦簇,不过就是一群靠着祖荫张牙舞爪的家伙而已。
当然,展家的子弟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霍轻舟这样想着,那团红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展怀点点头,身旁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便将托盘捧到霍轻舟面前。
托盘里的东西被一样样拿出来,不是湖笔的笔,不是徽墨的墨,不是薛涛笺的纸,不是端砚的砚。
展怀微笑:“抱歉,乡野之地,实在是凑不到像样的文房四宝,霍公子就将就着用吧,对了,霍公子,你常用的小印随身带着了吗如果没有,那就画个样子出来,我这就让人刻一枚。”
霍轻舟只觉自己的鼻子都快要给气歪了,展老五,你也想得太周到了吧,主意都打到老子的小印上面了。
“我带着,不劳你费心费力了。”霍轻舟强忍怒气瓮声瓮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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