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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汤娘子

    二爷没去学堂看,也没去找师兄们说话,遇见了学子问候也是点头一笑;径直熟门熟路地走向了西侧院。

    西侧院本就僻静,院里院外四处种满的翠竹,夏日里走走倒有一股悠然雅致的味道;如今久不见故人,平日里也没人往来,又是一季冬霜风雪过,满处都是白皑皑的萧索凉意。

    二爷走进院子,在院内石桌一旁瞧见了一身雀丝绣底的黑披风。

    那人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他,正是少爷。

    他这是哪来的黑披风身形不壮硕,平白把人穿出了几分暗沉死气来。二爷皱着眉走近了两步,笑了笑用调侃的语气,道:“这不会是我衣柜里偷的色儿吧”

    西北一行后,他的衣柜里,除了杨九的手艺,再没有别的颜色。

    或许因为瘦了许多懒得做衣服,随便买的黑衣;也或许因为封王封帅,穿些深点儿的颜色显得更稳重些,能压得住人。

    但这大少爷又是为了什么呢

    听着老舅的调侃,少爷毫不在意地浅淡一笑,解释道:“小珍送的。”

    那天她送的时候二爷不在,也难怪不知道;不过少爷会穿,也是挺让人替这两人开心的。

    二爷含笑点了点头,然后一撩袍子坐在了石椅上,翘着二郎腿看向少爷:“你怎么来这了”

    少爷也没有半点想避开他眼神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坐在他面前,笑道:“这话儿怎么着也该我先问你吧”

    是啊,这是德云书院,整个院咱们少爷爱在哪就在哪;再说了,人家先来的不是好歹有个先来后到。

    二爷挑着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歪着脑袋有些孩子气的笑脸:“我还以为,这儿的竹子也活不了咯”

    这么多竹子,全砍了…这西侧院直接就成秃子了!哪儿还有半点景致好看。这话分明就是知道了他把家里的竹子给砍了,用这话来笑话的。

    少爷裂唇一笑,仍然有些苍白:“又不是我种的,我可没那么缺德。”

    家里的竹,是他小时候亲手一株株种上去的,因为书院的西侧院有竹子但是家里没有,他希望有人回府里住的时候看见竹子,会觉得高兴些。

    二爷看着他,眼睛闪了闪,垂眸看着那些被霜雪打蔫儿的竹叶上,缓缓道:“亲手种的砍了,才心狠啊。”

    “我的老舅呦…”少爷晃着脑袋笑了几声,像是觉着眼前这人的话傻的不行:“几棵竹子而已,你们不都盼着我懂事儿吗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哈哈…”

    少爷打小也是个勤奋聪慧的孩子,有些少年的调皮但终归是得体的,没做过有辱门风的事。要说懂事,他一直都是懂事儿的,但是这份儿懂事却压了他;而大伙儿嘴里的懂事,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就是希望他承担起自己生而所背的责任而已。

    少爷神色自若,脸上的笑容也不像作假,好像和从前谈笑风生的样子没有半点儿分别。二爷看着他,分辨着如今的他是不是真实的他。

    心无所爱者,不畏山河。

    倘若真的不畏,又怎么容不下那一小片儿翠竹呢

    自个儿亲手种的,看它节节高长,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然后亲手砍了。

    二爷笑了笑,不想继续这个并不美好的话题,带上轻松的语气道:“今儿我闲着,一块去喝点儿烧酒呗!”

    “我那小舅妈还能准你喝酒啊”少爷笑着揶揄了他一句,眼底有着看不清的羡慕。

    “小酌怡情。”二爷又露出了小时候那副耍坏的神情:“她还能舍得打我啊”

    “谁敢呢!”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俩人又像往日一般谈笑:“你这会儿一打可就碎了,出门儿人都怕你碰瓷儿!”

    话说多了,就乐了。俩人并肩出了院子,先是给师长们请了安,在书院安排好了学子们今日修习事项;都嘱咐好后已经近午了,这才一块乘上马车出城喝酒去。

    赶上了饭点儿,酒楼里人满为患。幸亏是咱们爷来了,小二收拾了包间来招待二位爷。一道上来,这后几桌的姑娘们都看花了眼,可惜了这样好的少年早早儿就定了亲,年中就都要娶进门了,只怪自个儿没福分。

    少爷看了眼那几位姑娘的神色,衣着质朴无华,神情羞涩微红,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儿。转头与二爷笑道:“老舅,你这可得走稳咯,挂着好些个姑娘的心呢!”

    二爷被他逗乐,脚下步子却没有缓下半分,回了句:“保不齐看你的呢!”

    “我可没那福气。”少爷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就是个不招人稀罕的。”

    俩人进了包间,小二在一旁笑盈盈的侯着,道:“爷今儿想吃点什么呢”

    二爷弹了弹衣角,随意道:“来两道招牌菜就成,爷今儿来喝酒的。”

    “得嘞!”小二一哈腰,一看笑容就是个会说话的。转头向着咱大少爷,问道:“少爷今儿还点桃花酒吗”

    二爷垂眸一笑,也不替他说话。

    少爷一路走来清闲自在的神色终于有了点松动,转回神儿来,发现自个儿愣了一会儿,咳了两声,淡淡道:“烧酒。”

    小二点头哈腰,眉开眼笑地下楼去备菜了。

    二爷抬手给俩人倒了茶,笑容里别有深意。原来这时刻不放松的心眼儿,就得要那些不经意的问话才能挑得起来。

    桃花酒,醇不醉人,是陶阳从前总喝的。

    刚才的小二去而复返,推开门进来道:“二爷,咱这小包间都满了。孟堂主正好来了,您看是不是…”小二伶俐,张口点到即止。

    二爷立刻就开了口:“赶紧让他上来呀,正好一块喝酒!”

    “好嘞!”多一个人自然多笔生意,换了谁都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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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不醒(二十八)
    俩人喝得尽兴,也没有劝二爷喝酒,都明白他身子不好不宜饮酒。但转念想想,如今他才是最幸福的那一个吧。

    酒盏空空,人也醉醉;夜幕已落,不愿看他们再喝下去,二爷结了账就让人扶着这俩人上了马车。

    俩人虽喝得不少,但酒量过人,倒也没有神志不清的地步。只是脚步颠颠,一昧地朗声笑着,若没有那满脸泪痕,连二爷自个儿都要相信他们真的是兄弟相聚开怀畅饮而已。

    马车两边的帘子挂了起来给这两人醒醒酒气,二爷坐在正中,看着两边儿酒品不错的少年郎。

    有一句古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从前他一直觉得是说那一坛美酒天上有的意思,如今长见识了,分明就是有人想借酒一醉罢了;醉了就不用持身自重,不用稳重得体,不用强颜欢笑。

    你笑了,人家说你醉了。

    你哭了,人家说你疯了。

    堂主喝得急,嗓子里干哑的很,坐在车里难受得咳了又咳。二爷抬手给他顺了顺气,递过来一杯水给他。

    堂主倚在二爷侧肩上,眼睛里有些孩子气的朦胧,接过水却不喝,杯子在手里转了几圈儿,看了又看。

    二爷低头问:“怎么了”

    “今生无缘,天各一边。”堂主看着杯盏,一字一句地说着,嗓音里有着难得的清醒,手一歪杯盏,茶水一点一滴地缓缓滑落,伴随着他的声音:“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二爷听清了每个字,蹙眉闭上了眼。

    回头想想当时在西北,他重伤未愈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让姐姐给九馕找个好人家的时候也是心疼得生不如死,但却不得不逼自己放手,那种言不由衷的感受。

    最不同且幸运的事,就是他重生了,又把握住了一切。

    少爷闭着眼,安静乖巧地靠在窗边,像是睡着了。

    车驾一停,小厮送车外掀开了布帘,二爷一抬眼就看见周九良皱着眉气鼓鼓的样子,但这眼神在看到了一身酒气满脸泪痕的堂主,一下就心疼的不行了。

    他从十七岁就跟在堂主身边,敬他为兄,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没大没小闹腾的不得了,但真要说谁最了解孟鹤堂,最心疼孟鹤堂,就数他周九良头一号。

    几人搭手忙活把堂主从车里扶了出来,堂主歪歪扭扭地靠在周九良身上笑着,说着醉话:“诶—周狗粮!哈哈哈你怎么来了呀,咱俩喝!不去吃人家的,阿!咱俩喝!”

    “你给我消停点儿!”嘴里骂着,眼眶却是红红的,但今儿自个儿替他去赴宴了,实在没办法陪着。转头看向车里的二爷,感激地笑着:“师哥,辛苦您了!”

    二爷摇了摇头,嘱咐道:“交给你了。”

    送了孟鹤堂之后就是回家了,车驾又动了起来,一晃一晃的,少爷仍旧一动不动地睡着。

    吹了些风进来,二爷放下窗帘,给他披上了薄毯。就是这一瞬的近身一瞧才发现这人的眼角也没干过,合着车驾颠簸晃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眼泪。

    二爷挽着袖口给他擦了又擦,皱眉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阿陶没有对不起你。”

    少爷呼吸稳稳,没有半点声响,依旧安静睡着。

    不过一刻,车驾一停就到了家门口。

    二爷差了几个小厮把大林送回院子里,嘱咐着给他煮醒酒汤,好生照看着别着凉生病了。

    回了院子,屋里灯火明亮。

    二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里头人影闪动;他喜欢这种有个人在家侯着的感觉,屋外风雪与她无关,她只与他有关。

    抬脚进了屋,杨九意料之中地在屋里等着他,每天都是寸步不离的,直到要歇息了才回各自屋里;今儿是从西北回来后头一回出去喝酒到天黑。

    杨九一看他回来了,站起来,走近抬手解开了他满是雪气的披风,动作一气呵成,娴熟自然。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二爷给抱了个满怀;在他肩头闻到了一阵酒气。

    叹了口气,道:“听小厮说,您和孟哥去喝酒了”

    “嗯。”二爷声音闷闷的,应和了一声。

    “他一定很难过吧。”杨九淡淡道,往常要是这人敢不顾身体去喝酒,她老早就过去把人给揪回来了!但今天的原因,她也只能选择理解了。

    “喝醉了。”二爷道。

    杨九点了点头,没觉得意外:“孟哥打小就认识郝小姐,一心一意都是她。可不都以为俩人能成吗!偏偏还嫁给了别人,白瞎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荣华富贵前,儿女情长太过幼稚。”二爷松开了怀抱,揉了揉眉心,缓缓道:“郎有情妾无意有什么用,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云宠杨柳鱼爱水(二十九)
    时光转眼逝,岁月清且浅。

    又是一季春暖花开过,迎来碧水荷塘香;平静悠然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见过了春花争艳这就等来了夏意嫣然。

    杨九与儿子的喜袍也早早儿地准备好,亲迎的事宜也都准备妥当;杨家父母和云家二老也都提早了一个月从苏州赶来住进了郭府。

    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玩闹,长辈们也都是相熟多年的老友,府里热闹着,里里外外都喜气洋洋的。就等着过了中秋办了俩孩子的喜事,成就一对璧人也是了了长辈们心中所愿。

    二爷伤好的差不多了,只要慢慢养着,别上阵练武就成;每日里除了上朝还有军营的事处置,偶尔得了空闲就和堂主、少爷一块出去小酌两杯。府里的事儿就偷懒交给姐姐和杨九去忙活了。

    明儿就是中秋节了,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几家人聚在一块商量着八月二十的迎亲事宜。

    父亲们都是书香门第,一辈子为了弘扬传统学问忙碌着,一得机会相聚自然是日日在书院里聊个没完了,家里就剩下夫人们和杨九。

    杨九来玫瑰园和师娘一块吃过了午饭,等母亲和云伯母回房午睡后,也正想告辞回自个儿院子里。

    “师娘,您睡个午觉歇会儿。”虽然她没有睡午觉得习惯,但长者为先,总要体贴:“我先回院子了。”

    “等会等会儿!”夫人放下了正喝茶的杯盏,招手让杨九坐下:“这刚吃完不得坐会儿!你坐下,正好啊一会儿把贺礼拿回去,省得我让人跑一趟。”

    杨九的眼又笑成了一条缝,肤白可爱,带着无奈的语气道:“师娘您的贺礼已经给过了!”她和二爷都商量好了,婚后更多时候也是住在郭府,毕竟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若是父母进京探望,人多了再一块住进平西王府里;既然要住在府里又不是远嫁,不必收那么多贺礼的,又不是外人。

    夫人被她这副傻得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说笑着:“当我要给双份儿呢想得美!”

    杨九笑着,问:“那是谁呢”

    二爷名动盛京,师兄弟们的礼物就不用说了,光是皇室宗亲和同僚们送的单子早就堆满了,过几天成亲就更是应接不暇。亲近的、不亲近的,这回都会上门讨杯酒喝,谁会把贺礼先转到师娘这呢

    夫人笑得神秘兮兮,不多说,一副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师娘一向是平易近人的,性子好得很,有时也像个孩子一样逗着小辈们玩儿。杨九自然是了解的,笑笑不多问,规规矩矩地坐着等。

    没一会儿,小厮捧着两个大礼盒进屋来,规规矩矩地搁在桌前就退出去了。

    两个礼盒大小一样,连上头的花纹都一样,不难猜着里边儿的贺礼八成也是一样的。

    夫人撅了撅下巴,示意杨九拿盒子去,道:“打开瞧瞧。”

    杨九看了一眼,伸手随意把其中一个盒子拉到自己眼前,边拆着上头的绸布边问着:“这是谁呀,您也不和我说。”

    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块儿紫玉原石和一套鲛珠首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尤其是这紫玉原石,虽然尚未打磨倒这边角露出的水泽却是难见的晶莹剔透。

    东西收的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觉得这两样东西不常见,十分难找,人家送了也是有心;杨九盖上礼盒,问:“这也太有心了,一看就是难得的宝贝儿!师娘,这是谁呀”

    夫人笑道:“还能有谁啊,鲛珠在南海,紫玉在凤岭,你说还能有谁这么细心啊”

    佳偶天成,珠联璧合。

    意头是好意头,心意也是最重的;杨九皱着眉,南海在哪她没去过,但当时去西北经过的一条道,就有凤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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