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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汤娘子

    这人是二爷麾下的一名参将,姓许。

    这人没有太多情绪,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他喝过了水靠在床边,道:“您这是受凉了,等喝了药过两天儿好点了,咱们再启程。”

    少爷一僵,低声:“启程去哪”

    他当然知道启程去哪,问的只是一句自个儿自欺欺人。

    “回京城。”许参将低着头,态度十分恭敬;又补充道:“王爷一直让我们跟着您,陶公子昨儿夜里已经带着其他人走了。临行前交代我们送您回去。”

    少爷没有说话,呆呆的坐着,被褥滑倒腰下;眼神放空向前似是静止了一般,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俩的呼吸。剪窗里吹进了风,夹杂着风雪的寒气,吹得他直想打哆嗦,但不知道怎么这身体就僵硬得不行,一动不动反而也觉着这雪没那么冷了。

    军营里的人学的是忠君爱国,每日里就顾着操练兵马了,没有文人书生的细腻心思。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回话,抬头看了一眼,试探地问:“还是…等您身体好些了,再上路去和陶公子汇合”

    只要他们想找,没有找不到的。

    约好的才叫汇合呢,人家都走了,他臭不要脸个什么劲儿呢少爷靠着床沿,半张脸在床账的阴影里看不见神色,垂眸道:“天亮就走。”

    许参将低下头微微鞠了一小躬,没有问原因也不多说话,转身出去准备着天亮以后启程的事儿。

    少爷靠着床边,手指动了动攥紧了被褥的一角,直到感觉掌心有些疼。——这是他孟哥教的,攥紧了,会疼,但别人是看不见伤口的。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上边儿有痕迹,酸酸的刺刺的像酒一样。

    天儿亮的快,雪也融了,窗外射了一束光在他的胸口上。

    许参将进了屋,还端着些早点搁在了一旁的桌上。发现这少爷仍旧是这副静坐不语的样子,明白过来他一直没歇着;走近了两步沉默等他吩咐。

    少爷抬手,在胸际停下,看着掌心薄薄的一层阳光默然。这明明是他在嘉陵关的这三天里感受到的一份儿没有落雪的阳光,就在掌心里,可是怎么就感觉不到温暖呢。

    许参将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心里直觉总觉着少爷这幅样子,有些不好。低声问:“少爷,您吃点东西吧。”

    “真冷啊…”少爷握了握手,指甲在阳光下有一层薄薄的光亮,整个人也显得苍白无力。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参将:“都准备好了吧,走吧。”

    “走”许参将被他突然的开口一愣,抬头看了眼少爷空洞里带着酸涩的眼神,添了一句:“您不吃早点”他是个粗人不懂怎么照顾人,可他同时也是个男人,看得懂作为一个男人在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那种连活着都觉着没劲儿的感受。

    少爷掀开了被褥,下床穿鞋、穿衣、披风,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是眼神里没有往日的光彩,也没有少年的自在。

    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不言不语。

    许参将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他的指责只是护少爷周全,无力医他心疾。

    原以为少爷这就要出发了,走出了房间,转了走廊,却在一间简易雅致的房间外头停下了脚步。——这本就不是出院子的必经之路,或许他就是想拐过来看看吧。许参将向后退了一步,守在了门口并没有跟着他走进屋里。

    少爷一步一步向前,在门前驻足了片刻。这几步他短短三天之内走了无数道,每次一靠近房门都欢喜地加快了脚步,推门就是他想见的人。可如今现在门口,脚底却灌了铅,重得抬不起腿。他自个儿问着,到底




成君所愿(二十五)
    在府里养了七八天,少爷算是好起来了,人也不再昏昏欲睡,能下床走走了。今儿一早喝药那会就听小厮说,李家小姐李小珍一会儿和父母来府上拜访,就是专程来探望他的。

    少爷点点头,转身就说头昏,往床上一躺睡了过去。也不知真是喝了药犯困,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姑娘。

    李家的二老在前院和大先生聊着,夫人领着李家小姐来后院,径直就进了少爷的屋。

    小珍今儿穿着天水碧的衣裙,披着银灰色的披风,整个人显得温婉可人。进了屋就拿下披风交给一旁的婢子,又在炉火旁烤了烤生怕把寒气带给这病少爷。

    夫人也不催她,就在一旁看着,挂着满意的笑容;握住她的手往里引了引,边说:“大林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

    “病来如山倒,还是要小心的。”小珍乖巧地应答着,嘴角笑意甜美。

    她不是一个绝美的人,确是个心思纯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从没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尊敬长辈,孝敬父母,总是这温和从容的样儿。

    走近了里屋一看,少爷正睡着。一旁的小厮向夫人俯首回话,说少爷喝了药刚睡下。夫人晗了晗眼,转头对小珍笑道:“真不巧,赶上这时候了…”

    “没事儿。”小珍低头笑了笑,往床边走了走,看了眼病床上脸色病白的少爷,道:“大林哥病着,多休息多身体好,改天再来也一样的。”

    夫人拉着她的手夸她懂事,话里话外也不过就是说,以后有缘分,当然是留在府里天天儿地看是最好的。

    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呆的时间也不能太长,没一会李家父母就让小厮来请了。临走前,留下了一包袱交给了夫人。

    “伯母,这是我给大林哥做的披风。”小珍递过去包袱,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红润:“里边儿是上好的貂绒,最能保暖了。”

    夫人接过披风,替大林谢了她,喜笑颜开地让婢子领她去前院儿,自个儿却留了下来。

    小珍一走,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转头进了屋就在少爷的腿上狠狠地打了一下。

    “给我起来!臭小子…”夫人气恼着,手下的劲儿一点没轻:“没出息的样儿!”

    少爷不慌不忙地睁开了眼,直视顶上床账,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看你这副样子!”夫人被他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给气着,张嘴就开始叨念起来:“有你这么做人的吗人家姑娘放下矜持,又是探望又是披风的,你往床上一躺装瞎子是不是阿小珍是哪对不住你了啊,也是相熟多年…这些年你自个儿的书信礼物也没给人家断过,拖了人家这么多年,这会儿当甩手掌柜了”

    少爷仍旧安静沉默。

    “就算你不想早早儿成亲,你说一声,咱们先给姑娘定下来,好歹有个交代不是你说你,一句话没有,谁能知道你的心思”

    “这么多年了,要不是看你就看这么一个姑娘顺眼,娘还能逼着你成亲看看京城的那些公子,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个没见过的姑娘。你倒好,给你这机会自个儿做主,还拖着犹犹豫豫!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这男儿于世,成家立业就是首要的!”

    少爷望着顶账,眼眶酸涩地回忆着什么。

    “这么好的姑娘,你拖着又不给人家一个答复,人家能等你多久转头儿被抢了,有你后悔的!要是听娘的话,早两年定了亲,这会儿早儿该进门…”

    “好。”一声微弱暗哑的应答从床边来,打住了夫人啰啰嗦嗦的念叨。

    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床边走了两步,又问了一句什么,来确定刚才不是自个儿的幻觉。

    少爷看着床账,眼神有些缥忽,像是自言自语道:“听你的。”

    “你…”夫人一下被他的话给愣住了,握着他的手,问:“儿子,你开窍了”

    少爷并没有看向母亲,反而咧开嘴笑了,把干裂的嘴唇扯出两条血丝来,一字一句道:“成家立业,敬孝师长。”

    “嘿好孩子。”夫人险些喜极而泣,不曾想这一病居然给开窍了!摸了摸孩子额上的头发,带着为母的慈爱:“这就对了!这样儿,趁着李家人下午留着吃饭,你收拾收拾,来前院儿一块说说婚事,好不好”

    少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夫人拍了拍他肩侧,像怀抱襁褓时那般哄着他:“那你在睡会儿,乖啊。”

    ——————

    李家人一直到午后近黄昏才走的,喜笑颜开。

    定了亲事,回府就换了庚贴;省了定亲的仪式,直接把亲事定在了二爷后一个月。双喜临门,但长幼有序。

    消息传到杨九耳朵里的时候,她正摆菜上桌等着二爷从书房出来一块吃晚饭。实在不敢相信,去了前院一趟立马就见师娘眉欢眼笑,兴致勃勃地向她说道。

    杨九回院子里的时候二爷已经坐在桌边等她半天儿了,见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招手让她过来。

     



竹林深处不见你(二十六)
    天黑以后,二爷才披着披风进了少爷的院子。——这会儿,才应该是他最安静无人打扰的时候。

    少爷坐在窗边的高几上,把原本放在上边儿的花瓶搁在了地上。

    二爷进门,脱下披风熟门熟路地挂在了一边的木架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暖手,这会腿脚好了些但伤没好全,还是有些虚弱。

    道:“病没好,就赶着吹风啊。”

    “不冷。”少爷看着窗外,自个儿当年亲手种下的一株株翠竹,这会儿都打上了霜雪。

    年年的风雪都冷,今年的,差点儿。

    二爷放下杯子,在楠木椅边儿一撩袍子,翘着二郎腿坐下了;仰着趣味的笑意,道:“怎么着还打算说你心凉呐”

    少爷挑唇一笑,从窗栏上跳了下来,关了窗坐到二爷边上,道:“回头你病了,你家大白馕得跟我急。”

    他笑意盈盈,与让人谈笑风生不动情;没有几个月前送走陶阳的消沉和颓废,也没了从嘉陵关带回来的一身死气。

    同时消没的,还有他一身的少年朝气。

    再不见他眼底气概昂扬的快活潇洒,反而是像其他年长的师兄们一样,温润有礼,谈笑自若,找不出错也望不进心。

    二爷突然觉得心里一堵,对上他带笑的眼睛里,道:“婚期定了”

    婚期当然定了,明儿一早就能传遍盛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二爷问的,是他确定了吗。

    “九月。”少爷给二爷的杯里添了水,笑着:“九月二十七。”

    还真是一天儿都不差的。

    二爷虽然笑着,却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笑话地说了一句:“真够狠的啊…”

    “说什么呢你。”少爷一下就乐了,笑意更深了,附和着调侃的语气:“我可是避着你的婚事,你还不说句好话!”

    少爷这装傻的调调,二爷心里清楚的不得了,也懒得和他争辩。但其实,他更希望他能哭两声,闹腾两下,这副模样反而让人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有些事儿,不是不提,就没发生过。

    “见了又怎么样呢”二爷问。

    少爷喝着茶,听不懂的样子:“嗯”

    二爷没再和他开玩笑,看着眼前这个性情不复初的少年:“你定在那个日子,不就是为了激陶阳回来吗见了又怎么样呢。”

    再见一面,也回不到嘉陵关的那三天。

    少爷放下杯子,没有犹豫也没有神色大变,反而一脸从容:“我什么也不想。”

    二爷皱着眉,还想说点什么。

    少爷乐得有些虚假,笑呵呵地打断他:“你担个什么心呐咱可都是竹马兄弟,办个婚事还一副嫌弃样儿。”

    二爷一下有些明白过来这少爷是怎么回盛京的了。不在多说什么,让他养好身体早点回书院去,转身就出了院子。

    二爷走了以后,少爷也走出了屋子,站到院子里;没有披风,就一件单薄的褂子,一步步走进竹丛里,叶上的霜雪因为颤动尽数抖落在他肩膀上,顺着领口滑进身体里。

    少爷一抬头,有片碎雪掉进眼睛里,顺着眼睛又莫名地流下了许多许多。雪夜里没有星星,或许因为灯火通明让这一小块天地都亮堂了一点。

    他躺在病床的时候就一直想这么看着天儿,这儿的天和嘉陵关的雪夜很像。

    也只有这一小片天儿是一样的了。

    少爷站在霜雪里,仰头看着,嘴角笑意加深:“你我兄弟一场,大喜之日,当举杯同贺。”

    “成家立业,敬孝师长。”

    你说的,我都会做到;不该想的,我再也不想;从此以后,桃林深处无少年,嘉陵关外只落雪。

    ——————

    嘉陵关外的陶阳收到了二爷的一封飞鸽传书。

    他平西王爷有什么事儿,底下玄甲铁骑几日快马就到了,用上了飞鸽传书一下就让人觉着受宠若惊。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何以变却少年心(二十七)
    今儿晨起,少爷早早儿地就吃了早点,出门去书院了;得和师父请教课业,得教习年纪小的新学子,得帮着一块筹划开春的教坛,想想啊真是忙得不得了呢。

    二爷今儿休沐不用上朝,吃过早点后正打算去叫上少爷一块去书院走走;一个人的院子待久了,只会越来越冷,出门去瞧瞧暖阳盛世正是美好。

    守院的小厮说少爷天刚亮就去书院了,二爷跑了个空。也不觉得有什么,他能勤奋起来也好,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正要转身走时,听见那院子里有木工刀锯声,一片吵嚷忙活。二爷往里一瞧,随口问了句:“一大早儿忙什么呢”

    小厮弓着背,笑了笑:“砍竹子呢!少爷出门前交代把这些竹子都砍了。”

    二爷原本不上心的脚步正像外走,猛的一顿,转头刚想吼一句好好的砍什么竹子!可是话到嘴边,只能化成了一声叹息,对小厮吩咐着:“移栽到我院子里吧。”

    小厮一愣,随即点头应和着:“好嘞!这就吩咐去,一会儿就给您栽过去!”

    二爷一点头,背手缓步出了院子。

    马车早候在府门口,一小支护卫队也笔直肃穆地守在了一边儿。二爷上了马车,吩咐着去书院,随即皱着眉坐在车驾内,神色不明。

    到书院也快,不过就在半山上罢了,久不来反而觉得路有些颠簸。二爷下车的时候也算是早的了,书院的学子估计都在吃早点,倒也没几个在院里早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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