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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汤娘子

    可自从他想明白了那不该想的事儿,就不愿意走这该走的路了。

    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这得是和喜欢的人一块做的事儿啊,他已经明白了。

    夫人并没有接受他冷淡的拒绝,反而训斥他忙傻了脑袋;怀疑他这些日子在外头忙着,八成是变了心,看上别家姑娘了。这样缺心眼儿的事,夫人看不下去,就把他锁院子里,闭门思过了。

    到底是自己母亲,那里真舍得罚;只是他也不愿意出去,索性就呆着。就算出去了,又能去哪呢…这院子外边,早就没有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了。

    夜色浓重起来,屋外传来轻薄的步声,一声一声均匀有序。能做出这样平稳又轻飘的步,只能是咱们云二爷了。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果然。

    少爷侧靠在窗棂上,双手横在胸前,神色淡漠地扯出一抹笑,问:“来喝茶,还是喝酒”

    来当说客,还是来消愁。

    二爷在




夜雨霖铃终不怨(二十二)
    陶阳在外的行程一直都是保密的,就算有人想透露也确定不下他的计划。少爷身边没有能够探听得到消息的人,自个儿在盛京无形中被看得紧紧,根本也出不去;稍微有一点儿牵扯到陶阳的事儿,他也不能表露出来,生怕又害了他。

    这次出城,必然是有人相助;是谁有这个本事送他出城还能知道陶阳所在地的,只有一个。

    夫人收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儿近午;终归是母亲,嘴上哪怕再气那臭小子没心肝,但心里却是软了,只觉得自个儿不该逼得太紧把孩子给逼坏了。听说大先生已经派了人去,夫人就往书房赶,别让他一生气给气出什么事儿来。

    大先生的脾性大伙儿都是了解的,若是他生气责骂你两句,甚至打你两下这都不碍事儿;就怕他什么也不说,就在哪儿冷冷地看你一眼,理都不理你。

    云磊候在书房外头,落雪飘在紫貂披风上,显得得他苍白又瘦弱。大先生关了书房时,他就知道得来负荆请罪了;无论杨九怎么劝说都不愿意回去,就在门外站着,倒不是他不愿意跪,只是腿伤未愈跪不下去,生怕一跪就没机会清醒着解释了。

    杨九扶着他,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二爷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手脚冰凉的不行了,心里越是心疼。上前几步,提裙跪了下去,眼眶湿润高声喊道:“师父!您见二爷一眼吧!我替他受罚,请您见一眼吧!师父,求您了,师父——”

    二爷心疼她,只是这会这里已经有些虚弱恍惚,强撑着站立,梗着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进了院子就是看到这一副景象。

    原本怪小辫儿帮着大林胡闹的那份儿心一下就顾着心疼他了!上前加快几步走,扶住小辫儿的手,责怪:“你干什么呢!不知道自个儿身体怎么样是吧!”

    杨九听了声,回头向夫人走去,腿脚一寒险些又跌倒了,被丫鬟急急扶住。她的脸早就被冻得通红了,拉着夫人的袖口恳求:“师娘师娘,您让师父出来见辫儿哥一面吧。”

    夫人把小辫儿的手交给杨九,皱眉道:“赶紧带着小辫儿回去!我和他说去!”

    杨九摇了摇头,红着眼:“师父不见,这哪敢回去…”

    夫人一气,领着人就进书房去了。

    推开门正看见大先生一脸疲惫地坐在书案后头,半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手里头握着的笔杆已经僵了,上头的笔墨也已经干透了,泛着凉意。

    夫人关了门,开口责怪:“孩子们都小,不懂事你多教教不成了!小辫儿做错了,你叫进门来骂两句,非要让孩子在外头等着!你看看他那模样儿,能站多久!”

    大先生抬头看了夫人一眼,不像平常一样带着笑意应答;神色淡淡,听不出意思来:“都是给你宠坏的…”

    “给我宠坏的”先生这一副轻飘飘听不进话的样子,把夫人气得够呛。当时就提了嗓子道:“我就宠着了,你给我边儿去!再这么折腾孩子,我跟你没完!”

    说她宠,从前这些个臭小子闯祸,她抬手要打的时候都谁拦着的都谁说什么别跟孩子置气都谁啊越想越气,说罢了就转身要出门儿去!

    “让他进来。”

    身后传来一声,似乎带着微微的叹息。夫人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担忧仍抬脚走出了门。——他一向疼爱孩子,只怕这后边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可无论什么事,她心疼孩子,舍不得,这都是没法子的事儿。

    杨九扶着小辫儿进了书房内阁,自个儿退去了外间等着;只要进了门,她就不担心了。

    云磊站在书案前,与师父隔着一张桌子。垂着头,有些虚弱地叫了一声:“师父。”

    他从前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孩子,也和兄弟们调皮捣蛋过;要受罚时都甜腻腻地叫姐姐,姐夫…撒个娇,人人都心软,再怎么罚也重不得哪去。如今却是不做任何分辨,垂着脑袋苍白着脸认错,但神色里却没有觉着自己错的样子。

    看他这副昏昏欲睡的样儿,先生也发不了火;可这事儿却不能不气他,不是什么事都能用一句孩子小不懂事来一笔带过,道:“当了王爷,也知道拿主意了。”

    云磊低着头,嗓子哑哑的:“从前您教导我们:无论何情何境,勿忘赤子初心。不求别的,兄弟们都平安喜乐就是好的。”

    大先生一抬手就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虽是气恼但却没有骂意:“这就是你的初心你们的初心都用在这上边儿了!”

    “您和陶阳说过吧。”云磊咳了两声,抬起头对上大先生的眼,扯着苍白的嘴角:“他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逾越雷池半步,这一回也是大林无意惹的祸;您没有错,但他们又何错之有呢”

    都是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先生心里不可能不疼爱,人都是有情义的,罚了他们,他的心里又怎么好过了。陶阳出去的事儿早早就有准备的,只不过提前了而已;自己的亲儿子,他又怎么不了解,他心性纯良简单,若是不看着点,转头就坏事儿了。到时候,不但害了前程也会害了陶阳…他身为父亲,不能不管。

    云磊继续道:“陶阳走得很决绝,一句话也没留下,甚至不愿意见一面。如果不是您和他说了什么,他也不至于那么狠心。也不会有这么一出…”

    “你这是来替你兄弟们兴师问罪来了”

    “孩儿不敢。”云磊干嘴笑了笑,眼神暗暗的:“您没有错,大林确实还小,还不懂事。”

    如果没有陶阳这一出,这少爷还在傻耗着;有一天也会娶妻生子,走他原本该走的路,什么都不明白也不会伤心难过,依旧是那个率真诚恳的少爷。——怎料



故人心(二十三)
    今儿是大年夜,一早府里就张灯结彩忙活起来。除了咱们家大少爷不在略有遗憾之外,其他的都还算好;二爷和杨九的亲事定在了八月二十,纪念当年定亲结缘、烧饼年底大喜也成家娶了个美娇娘,孩子们都安定了下来。

    杨九正在院子里给二爷挑年宴上穿的衣裳,可这一打开衣柜却看到满满当当的黑袍。

    他的官袍,王袍,战袍全是黑的。

    从前他骄傲张扬,眼睛里星星明亮得盖过了这盛京城中的百种花色;他的衣裳有鲜活的素叶绿、稚嫩的蜜桃粉、张扬的金橘黄还有杨九最爱看的水蓝。

    不知从何时起,他柜子里除了杨九给他做的几身荷叶绿衣裳,只剩下了满柜的稳重黑色。

    杨九默了默,继而抬眼一寻,拿了那一身黑色勾银丝的袍子。告诉自个儿,他瘦了从前的衣服穿不合身,等过了年再给他做几身合适的。

    看着杨九神色怪异,还有些酸鼻子,二爷从她肩后冒出脑袋来,笑道:“想什么呢你!小眼巴叉的…”

    “去!”杨九瘪着嘴躲开他凑近的呼吸,转身把衣服递给他,道:“赶紧把衣服换了,一会儿就得吃饭去!”

    “你撅我是吧!”二爷弯了点腰往她眼前凑了凑,嘟着嘴像个孩子。

    “我…”杨九想要还嘴,一对上他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躲开,佯装严肃道:“哪就撅你了!换身衣服给你矫情的…”

    “你还说是不是!”二爷瞪着眼伸出食指戳她脑门儿。

    “我错了。”杨九怂道。

    这位爷就眉开眼笑地拿了衣服换着,杨九白了一眼,笑容里有些无奈。拿了腰带给他束上,杨九手里动作不停,边问着:“今年大林不在,师父该不适应了吧我今儿早看师娘也是念着他的。”

    二爷张开手臂,由着她鼓捣衣服,道:“在阿陶那还能丢啦我一路都派人跟着他呢,出不了事儿!”

    “那…”杨九犹豫了一会,像是斟酌着言辞,问:“那他俩能一块回来吗”

    “能。”二爷低眸看着杨九,眼里再没有笑意,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谨慎:“你得记着,他们俩永远是兄弟。”

    也只能是兄弟。

    杨九有些失落,整理好他的袖口垂下手,有些不高兴。

    二爷不知怎么和她解释个中无奈,当中的原因和苦衷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的事。可他作为兄长作为舅舅,却是和杨九一样心疼得不得了,道:“这世上有许多事儿都不能两全其美的,有时候就是需要牺牲点什么,才是最好的结果。”

    杨九摇了摇头,鼻息里呼出一串失落,低声道:“只是觉着,既然这样…您干嘛还让少爷去呢。”

    如果不是二爷的兵士找到陶阳,少爷怎么也不可能知道陶阳在哪;要不是二爷在城外安排了人一路护送,少爷也不可能顺利出城;要不是二爷去师父那认错,领罚,师父老早就发火把人带回来了;要不是二爷去师娘那把事儿都揽到自个儿身上,说是让少爷去透透气别逼得太紧,师娘还不老早把人逮回来定亲了。

    他安排好了一切,最后却没有一个好结果。

    明白了杨九的意思,二爷默了默,缓缓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事儿,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大林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能这么消沉。”二爷道:“能让他心甘情愿听话的,只有一个人。”

    “道理谁不懂…”杨九觉得很憋屈,但又无力反驳:“我当时去西北,也是抱着和你同生共死的念头去的。那会儿,我什么也不想,就想着你。”

    二爷笑着,眼眶一红,深深呼了一口气,佯装轻松地调侃着:“以后管你叫&039;情话馕&039;得了,嘴皮子越来越甜!”

    “嘿嘿”杨九还是从前的杨九,给这位爷一夸就乐得不行了:“陶师哥是少爷的角儿,您是我的角儿嘿嘿,认角儿”

    原本正儿八经调侃她的二爷,听多了两句就装不下去了。一下笑开了,别开了脸;幸福这种东西呀,您捂住了嘴,它总能从眼底溢出来,蔓延飞快遍地生花。

    有些地方就是千年干旱,万年荒芜,别人的幸运再如何如何地蔓延也生长不到这。

    嘉陵关也是两国交界,等过了年,正月休息几天就该出发去另一国境了。陶阳的病并没有好利索,反而因为下了几场雪而咳的更厉害了点;看见外头好不容易见了光,却又是暮色将近。

    少爷陪他吃了饭,兴冲冲地跑来他跟前笑道:“阿陶!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得意洋洋地拿出身后的小鱼灯笼。

    陶阳接过灯笼,真是从来没见过手艺这么差的灯笼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不是元宵节,拿灯笼做什么”

    “谁说非要元宵节才拿灯笼阿!”少爷一挑下巴,一本正经道:“不知道了吧大年不得守夜啊,在院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嘉陵关这的习俗啊,一到年节吃过了饭都到外头去热闹,不比元宵节差!”

    “想出去玩儿就直说呗,这给你绕的。”陶阳一副了然于心的笑容,转身放下灯笼伸手去拿自个儿的白绒披风。

    少爷笑着,在一边看他穿上披风,等着他收拾收拾一块出去;盛京城什么好玩儿的没有,只是没有他在而已。

    陶阳病着也不能陪他闹腾太久,俩人穿的厚实领着灯笼出了院子,上街看看热闹之后避开了人流往麒麟剧社去。今儿是年夜都顾着热闹了,也没人去听戏,咱陶大腕一病了就更没有盼头了。

    剧社里的人都在园子里喝烧酒吃肉闹腾呢,少爷拉着阿陶避开了众人上了小楼,走到了楼尖儿上;风一吹,陶阳打了个冷颤。

    少爷一回头,把他往胸口拉了拉,裹紧了陶阳的披风,皱眉道:“冷了是吧…”

    看这傻少爷的模样,一准又是后悔把人拉上小楼了。陶阳笑了笑,见不得他一副犯了错的可怜样儿,道:“不冷,这会儿没风了。”

    一旁的围栏上有座儿,少爷拉着他坐下,自个儿坐在靠围栏的一边让阿陶靠着他坐,道:“我给你挡着!有风了先吹我嘿嘿!”

    灯笼放在一边,微弱的红光正好映在少爷脸上;陶阳侧着头看他,笑容里有些酸涩,应和着:“好。”

    不知道准备了什么,但陶阳知道,这傻少爷一准是背着他弄了什么惊喜之类的,年年都这样。

    只是,没想到今年还能一起过。

    少爷右手环过他的腰,左手从前边绕着。也不知是找个借口腻歪陶阳,还是想把他的披风裹紧了,不被风吹出缝隙来冷着。

    少爷半拥着亲手给他束紧了披风,一抬头撞进陶阳的眼神里。俩人对视着,眼底都有暖暖的光亮,没有怔愣反而意识更加清醒地看着对方,笑意漾漾。

    少爷有些不好意思,但一低头却离他更近了些,不知是寒夜里冻得脸通红还是他自个儿心头上火惹得脸红起来,声音低低的:“阿陶…我,我其实一直有话想和你说…”

    也想听听你亲口对我说。

    他的话还没说,天空炸开一簇簇五颜六色的光,一下就打断了俩人的思绪。少爷一仰头,指着天上的烟火,道:“阿陶你快看!好不好看!”

    一转头,正好又对上了陶阳的眼神,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烟火的绚丽。少爷一乐,有些得意,手里拥得劲儿是更紧了些,转头和他一块看烟花。

    其实哪有那么多正好呢,只不过你不知道,我一直看



关外雪停送归矣(二十四)
    少爷醒的时候天儿刚蒙亮,睡在陶阳的榻上,衣服也换了新,炉里的碳火烧得正旺,整个儿屋暖烘烘的。

    只记得自个儿在剧社的小楼上站着,或许风雪太大或许心凉胜雪,他眼角的泪结成了冰渗透进心里头,只觉得越来越冷,后半夜里一闭眼就这么晕过去了。雪飘覆在他身上每一寸,肢体早早僵硬得动弹不了,眼里的那一盏小鱼灯笼最后的一点光亮也灭了。

    他想坐起来,可刚一动嗓子就痒了,在床角咳了好几声;屋外一阵响动,有人推门而入,步伐稳健,气息浅浅。

    “少爷醒了。”那人沉声道,说着还把他扶起来,递了杯水给他。

    少爷一抬头,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五官端正黝黑的爷们,看这举止八成就是军营里出来的。这能有什么兵士,想也知道哪来的,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拿了水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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