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金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小凉
“不劝着我留在家里了”安芝轻笑,之前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让她留在林家,现在比她瞧中的都快。
“我还能拦得住你啊,既然如此,不如挑个离家近一些的。”再说了,二姐置宅子,就意味着她如今还没想着要嫁人,那该着急的也不是她啊,“我看这处就挺好,闹中取静,修一修也得半个月,六月里天恰好热了,你搬进来正好。”
“就是不知隔壁住着谁”
林楚芹踮起脚,也就只能看到隔壁的屋檐而已,那介绍的人忙道:“隔壁是私苑,平日里都是空着的。”
“私苑也还好。”林楚芹凑在她耳边道,“再请风水师父来看看。”
林楚芹在这些事上一向比安芝精通,她的心也细致,该想到的她都会考虑,于是与介绍人另约了时间,从这宅院出来,已是黄昏天。
老远的,安芝看到初七推着沈帧在巷子口。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附近的屋瓦上,折射出光芒,巷子一半隐在阴影内,一半浸润在阳光下,沈帧那一袭白色的衣裳更衬了明亮,转瞬的,安芝怀里的小团子已经冲到了他脚下,欢腾的在轮椅边上转悠。
“二姐,我先回去了。”林楚芹可不愿再留着了,叫了那介绍人,一面问询原主人的情况,很快就走远了。
这边初七推着轮椅过来,沈帧也没掩着自己在这儿的缘由:“听商行里的人说你在这儿看宅子。”
“嗯,小叔回来了,总不能都住在商行内,林家那儿再另外安置也麻烦,干脆就置一处。”
沈帧轻轻揉着小团子:“你说的小叔,可是出航的那一位”
“去年在苏禄遇到了他,他活下来了。”
沈帧笑道:“能在海难中活下来,委实不易。”
安芝微怔了下:“是啊。”当初她都没敢想还有人活着,她自己出海几回,深知发生海难时会遭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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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075.中意
朗晴的一整天, 到傍晚时, 忽然刮起了风阴沉沉的云密布, 酉时天已黑。
安芝回商行的路上, 已是雷鸣声阵阵, 快到时瓢泼大雨落下, 宝珠从商行内出来撑伞, 刮起的风还是溅湿了衣襟。
在内屋换过一身衣裳后出来, 恰好看到小叔从商行二楼下来,安芝笑着打招呼:“小叔,我今天去看了屋子, 就在东市附近,吉祥街的后边,闹中取静十分不错, 改明儿叫个风水先生去瞧瞧。”
这时宝珠从里屋出来, 手里还拿着钗子:“小姐, 今早没瞧见您戴,这是楚芹小姐送您的吗”
适才换衣服时宝珠将安芝头上的钗饰都给摘了下来, 重新戴回去时便将其给落下了, 刚才收拾衣服时才发现。
安芝眼神微闪:“不是她送的。”
“那我替小姐您先收起来。”宝珠瞧着这价值不菲, 便小心的将它好,往后院走时还念叨, “外边雨大, 不知道卿先生淋着没”
唐侬看了眼宝珠后, 微笑道:“淋雨了”
“金陵城雨季来了, 湿漉漉的得淋上个把月。”安芝打算好了,那屋子还算新,天气好了修缮一番,六月里入住,恰好是避了这热暑。
唐侬抬手,轻轻拨了下她头发上垂坠的水珠子:“下回不要一个人出门去,总该将侍奉的带上。”
安芝抬眸,晃了下脑袋呵呵笑着:“这不是与楚芹一块儿出去的。”
唐侬无奈,她这性子倒是一直没变。
安芝带着他进了内屋,从柜子上取下一本账册递给他:“小叔,南边那屋子外正好有个角落可以栽青竹,到时叫人从宣城运一些过来种上,旁边再立个亭子,夏日里正好乘凉。”
“你打算何时回宣城。”唐侬看她账簿上所记,全是三年来计家那儿卖出去的家产,除去当初用来抵债用的,三年来二老爷又变卖了不少,有标记的安芝都买回来了,大部分都落在了外头。
“下月初回去,小叔您如何打算”
“你不是想让我一块儿去。”
安芝笑了:“见到您时我是这么想的,要是有小叔帮忙,拿回计家必定会更容易些,但爹已经过世,小叔您说不定也会有自己想去做的事。”
之前见到小叔回来时安芝是很高兴,也想他能够继续留在计家,但冷静下来后安芝却觉得,这些都要小叔自愿才行,就如他当初留在计家一样,他是她的亲人,但她不能强求。
唐侬有些意外,一年前在苏禄遇见时,她还不是这番口吻,可短短一年时间里,她又成长了许多。
须臾,他叹:“你的确是长大了。”独掌一个商行,再也不是那个糖串与糕点哄着的小姑娘,在这短短三年里,她已然长成如大哥一样的人,按她如今的年纪来说,今后只会更加出色。
“小叔若是想留在计家,我自然是高兴的。”安芝扶着桌子坐上去,隔着一人多的距离仰头看他,俏皮道,“但说不定小叔哪天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我得为未来的婶婶考虑啊。”
唐侬闻言失笑:“我还记得你爹当初提过的常家三少爷。”
安芝一愣,随即表情有些微妙:“小叔你提他做什么。”早在计家出事后常老爷就火速给常家三少爷定下了亲事,仿佛是怕她因为过去的口头之言找上门去,如今常家三少爷的孩子都会说话了。
“竟是已经成亲了。”想当初那常家三少爷还三五不时往计家送过礼。
唐侬正要开口,安芝哎了声:“小叔,李家少爷也成亲了,那张家,陈家都没有合适的,您可别替我做媒。”
里屋安静了会儿,唐侬叫了她一声:“知知,难道你没想过往后的事。”
师叔问过她这个问题,义父也曾问过她,如今小叔也问她……
安芝晃动的脚顿住,声音有些轻:“想过啊,等回到计家后,我要重振计家的商行,祖父和父亲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败在二堂伯的手中。”
“之后呢”
里屋再度安静,之后么,安芝垂头:“之后计家的生意就会越做越大。”她想要完成的不仅仅是父亲所想的,还有她所想的,她喜欢做生意,也享受于此。
“你的婚事呢”唐侬拿了账册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回计家后,你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否则将这年纪熬大,你爹该来找我算账了。”
安芝懵懵,抬起头不满:“小叔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会做生意,女子就不输男儿,怎么如今总念叨这些。”
“当家主母也能如此,总有一天你要有所依靠。”唐侬抬手,手掌在半空顿了顿后,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抚了下,“以前我是说过这些,但如今小叔更希望看到你今后安安稳稳的,这更是你爹娘与你大哥所期盼的。”
“……”安芝眼神一黯,很快掩了去,抬起头轻笑,“爹娘期盼的是我过的更好,而我觉得,计家在宣城再次鼎立,才是我觉得好的方式。”
她不能同意小叔的话,父亲从在金樽留下钥匙后,就为她准备了两条路,不论哪一条,她相信父亲都是支持的,只是为人父他更希望自己过的平淡安稳些,可她今天所拥有的,父亲一定是更高兴的那个。
唐侬眼神微闪,声音不易察觉的降了几分:“再次鼎立么。”
安芝点头:“是啊,小叔您不想看到吗”
唐侬深看着她:“若是有一天你有了意中人,计家该如何”
“小叔,我有喜欢的人。”安芝笑靥看着他,只在这一刻,唐侬在她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
唐侬嘴角微动
76.076.旧事
雨巷内发出踏水声, 惊醒了附近的居民,推开窗望出去时, 巷子内确实一片静谧,除了那屋檐上落下的水声外并无异动。
而另一端, 两个身影飞快冲出了巷子, 安芝逼的那弓手往街上走,将他逼出巷子后, 顺手捞了巷子口堆的砖瓦, 朝他砸去。
前面的弓手趔趄了一步,撞在了街边闲置的推车上,转身对着安芝就是一箭, 没能打中后,他弃了弓箭继续逃。
安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从另一头进了巷子, 一刻钟后出现在弓手面前, 水声溅起,他冷静看着安芝,急促呼吸下,整个人轻轻起伏着。
“还想回去多大的仇要对一个无辜孩子下手, 你们的手段也太下作了。”
这条路通往顾府方向,这个弓手就是想甩了她再去顾府, 眼见心思败露, 无法将她甩脱, 弓手便主动朝安芝冲过来。
弓手擅长埋伏, 待到这近身攻击时会吃亏很多,安芝的伸手又是卿竹一手带出来的,躲过匕首后,安芝用绳子绑住了他的一只手,将人狠狠摔在地上,用力踩住了他的脚后跟,将脚尖上迸出的尖刀硬生生给踩了回去,闷哼一声,血腥味从他脚下蔓延,在水坑中汇聚。
安芝将人五花大绑后,以防他咬舌自尽,扯了他蒙面的布巾塞在了他的嘴里。
这时,巷子口那儿传来酒瓶子落地的声音,安芝一抬头,薛成立站在那儿,一脸的呆滞。
安芝冲着薛成立咧嘴一笑:“薛少爷,好巧啊”
认出安芝后,薛成立整个人就清醒了,他想拔腿就走来着,可愣是迈不动脚,毕竟他前一秒还是喝醉的状态,如今醒的只是脑子罢了,浑身还软的。
薛成立看着被安芝拖出来的人,绑的毫无尊严的样子:“……”
隔了些距离安芝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再看他身后那两个想走不敢走的随从,深更半夜喝的大醉还在街上晃,这样的事除了醉汉外,也就是这位薛家三少爷才能做得出的。
空气静滞了片刻,薛成立再度看那个绳子下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安芝扭了下手,撇着那两个随从,笑眯眯道,“薛少爷,帮个忙如何”
两个随从没由来一怂:“……”
一刻钟后,薛成立神情无语的走在街上,他的两个随从扛着个五花大绑的人,安芝则在他们身后。
杀人者死法多种,一刀毙命的有,受尽折磨的有,酷刑下受不住的也有,可这样被人扛着,从头到脚动弹不得,除了鼻子能呼吸之外,嘴巴里一个哼字都蹦不出,却是少有。
偏偏每每抬眸都能对上安芝那双饱含笑意的眼,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毫无尊严的,没有抵抗之力的,任人宰割。
雨停后的街巷太过于安静,街边铺子外的灯笼晃悠着,使得他们的行迹尤为的奇怪。
快到顾府时,安芝终于开口:“就在这儿放下。”
薛成立这会儿是彻底的酒醒了,看了看那被绑的,又看了看安芝,欲言又止。
等到安芝抬起头时,他又很快把视线避过去了,咳了声:“你自己小心。”
安芝一怔,这是给吓怂了倒是好事。
生怕少爷多说什么,安芝再将少爷给绑成人球,两个随从赶忙扶了薛成立离开,巷弄这儿安静下来,安芝拖着这弓手往前走,看到顾家大门口,用石子引了外边的护卫注意,将弓手留在了原处,远远避开,看着他们把人扛进了府才离开。
……
回到商行时天都快亮了,后院这儿依旧还点着灯,屋内,药味与血腥味混在一块儿,卿竹靠在躺椅上,安芝进门她就睁开了眼:“抓到了”
“扔顾府了。”安芝看了下大夫给她包扎的伤口,“师叔还想亲自去审问不成。”
被她瞧出了心思,卿竹也不否认:“衙门里审问的手段,问不出什么来。”
“他堂堂一个知府大人,若连这样的事都查不清,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又有什么用。”安芝看她到现在都没恢复血色,不免有些生气,“就您现在这样,宝珠都打不过。”
卿竹看着她轻笑,说的再多,这丫头还是深知她担心什么,才会第一时间去顾府:“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顾大人得罪了谁,发狠要置顾少爷于死地。”安芝将弓手埋伏的事说了下,卿竹的神情渐渐暗下,她以为是有人去顾府潜查,却没想是要下杀手,如果她在书院外没有跟随前去,如今清禾怕是已经没命了。
安芝从宝珠手中接过汤碗,喂给她喝:“师叔,顾大人可有仇人”
卿竹忖思半响,目光忽然一紧:“丫头,你找人去一趟并州,打听一下并州府衙牢内关着的曲家人是不是提前释放了。”
“是他们……”安芝对这曲家的熟悉,全源自于师叔所述,那个十年前勾结强盗将师叔家灭门的人,为首的两个主谋皆已问斩,余下涉案的人都被关在并州大牢中,如今距离他们当初所判的服刑时间,至少还有三年。
“可他们怎么敢……”
对上师叔的目光,安芝忽然噤声,是了,他们怎么不敢,有那样的前科,在释放出来后,别人想的是如何好好生活下去,
77.077.交锋
安芝到晋阳街的沈家商行时, 天色又暗下来, 似是要下雨。
李管事带她到了后院,安芝迈进屋子,看到坐在那儿的沈帧:“久等了。”
“我也才来没多久。”沈帧示意李忱去取东西, “登州的船回来了”
“回来了, 今年登州那边的皮子不错, 比我想的要好,听闻是那边下了新策令, 瓷市或许会有起色。”这对几个月前的叶家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可如今,叶家那批吞下的瓷器已经被叶老爷已赠送的名义给了官府,虽说是挣了好名声, 破财也是真, 也不知叶老爷现在是何种心情。
“倒是值了你一夜未睡。”
安芝轻笑,那是两码事,不过这么说起来, 至少是个好消息。
沈帧舀水煮茶, 知道她忙, 提了几句商行的事后, 便切入了正题:“今早顾大人问及我时,我就猜到昨天夜里去顾府的人是你,救顾少爷的可是你师叔”
安芝点头:“顾府如今如何”
“惊动不小, 但衙门内压下来了, 我也是去拜访时才得知此事, 顾大人暂时没让清禾去书院,衙门内调派了人手,傅大人也差了几个护卫在清禾院子内贴身护着,应该不会有事。”沈帧与安芝想到一处的是,来者不会那么的明目张胆,否则也不会用绑架偷袭这样的手法,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须臾,沈帧给她倒了茶后,又道:“你师叔的伤可严重”
安芝握着杯子轻轻转着,半响,她抬头看他:“是你要问,还是代谁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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