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逆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二十三声馋
“嘿嘿,不错吧!你李叔可不是粗鄙的人,单是你手上这杯子可是值了老钱。”李诚然总是如此的多变,前一刻还哭爹喊娘的抱着半截木轴咬牙切齿,此刻却又眉开眼笑的拍打着七贵的肩旁,直夸对方这煮豆浆的手艺妙哉。
苏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张大家在上民间私窑中算得上巅峰造极,甚至在某些技巧上连官窑都望尘莫及,便是因为其每一件瓷器都拥有一处独一无二的印痕,独一无二和解天底下独一份的尊贵,任你能工巧匠绞尽脑汁也复制不出第二件,曾听闻某位富商不惜一掷千金只求购得一件衬得上身份的瓷枕。
“据我所知郴州窑以烧制瓷枕最富色彩,其次便是承装名酒的酒,张大家冠绝四方,每件瓷器更是记录在册,只是我从为听闻过何时出过一个茶杯,而且上面应该还有一处标志的印痕才对,至于杯口这里的痕迹,往门房上磕一下也是这么效果,所以多半是假的。”
按照小仆人的解释,多半一词只显得委婉,所以这茶杯一定是假的。
苏问说的头头是道,一旁的穆巧巧瞪大了眼睛,郴州窑她也听闻过数次,曾在爷爷的书房中有幸瞧见两眼,只是若要她来认别,恐怕也只是懂得上面的落款而已。
“小哥哥,你怎么晓得那么多,是不是这个张大家你见过。”
想着十五年都没有踏出过房门的少爷连张大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见过,无非是九岁那年在自己的帮助下多看了本杂书,奈何自己这个木鱼脑袋过目便忘,不然也该听到这声夸奖,轻咳了两声,学着少爷的口气说道:“多百万小!说,书籍使人进步。”
“哈哈,更使人发家致富。”苏问接过小仆人的话,将杯子在李叔面前摇了摇,笑道:“花了多少银子。”
一脸沮丧的李诚然僵直的瘫在椅子上,五根短粗的手指晃悠悠的竖了起来。
“五两!”七贵大出一口气,小脸上尽是惊诧,心中已然摆好了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的飞快,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钱,买一斤猪肉也不过五十文钱,用一家人小半年的花销去买一个破茶杯,这买卖果然是发家致富。
谁知李诚然摇了摇头,眼眶有些湿润,将五根手指前后翻了两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字眼,“整整五十两银子,那个天杀的狗贼,不要让我再遇见他。”
苏问向来对钱没有任何概念,依旧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豆浆,啧啧嘴,道一声果然好手艺,穆巧巧本就是西蜀的名门望族,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若是会被五十两吓得失神,又怎么会出手便是价值连城的神木雕。
咔嚓,似乎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小仆人僵硬的脸颊如同镀了一层霜雪,心里散落四处的算珠孤零零的滚动着,他的算盘碎了,被五十两的一个茶杯砸的碎得不能再碎。
“李叔,既然已经吃亏了,就别去在意了,我倒是好奇你这个磨盘,我见懒人推得动,为何七贵就推不动。”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苏问一手摸索着上面复杂的纹路,一手将那只郴州窑茶杯随意的搁在台边,昨晚他便隐约觉得这上面的纹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晦涩,此刻聚神细品,仿若整个心神都被吸入其中,紧接着便是一阵巨锤轰顶的难忍痛楚,连忙将目光移开去。
被揭去伤疤的李诚然突然一震,颤抖的唇角却仍要装出一副释然的模样,说道:“你看错了,懒人何时推过这东西,是我推的,我推的。”
“可我昨晚明明”
苏问正要发声,嘴巴立即被一只胖手捂个严实,李叔一双贼眼紧张的扫过懒人的屋舍,察觉没有异动,这才悻悻然的松了口气,“可别让他听见去,否则还不得把我这层皮扒了。”
“不过一个磨台,有什么神秘兮兮的。”七贵嘟囔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只价值五十两的瓷杯,生怕少爷一个抬手就给打落在地。
李叔本来已经极力稳住激荡的心潮,却被对方这么一牵引,万里长堤轰然倾塌,“什么叫不过一个磨台,是千年铁木和南海沉心石,还有,你赔我千年铁木。”
“千年铁木是不是那个可以通灵的木头,那确实有点值钱咯。”穆巧巧轻声说道。
“通灵!”苏问眉头轻挑,这石磨果然暗藏门道。
不等他开口,李诚然怪叫一声,身子朝椅背猛然靠去,无赖的说道:“你别问,我什么都不会说,说了你肯定会要,我也肯定不会把铁木给你,所以就此打住。”
 
第四十一章 虚伪
晨光熹微穿过柏树叶的缝隙映照在散气殿的大理石阶上,李叔拿着从苏问那里软磨硬泡的木坠子欢喜的闭关屋中,恨不得把一整年的笑声在今天全部笑个干净,苏问并不是真的大方,而是对方允诺替他在上面刻一座阵法。
一笔不算很亏的买卖,似乎没有道理拒绝。
闲着无事的苏问决定在林中四处走走,这片松柏林品类繁多,以樟子松和云杉为主,随着积雪渐渐融化,消失了数月的土壤终于重现眼前,一些早春的嫩芽迫不及待的露出自己身姿无畏融雪时的最后寒流。
未认真看过整座散气殿的造型,退后几步才发现原来真的很大,两边檐角上的瑞兽都极为讲究,以仙人骑凤为首,仙人及鸱吻,凤为百鸟之王,凤首朝天,仙人指路,其后獬豸、斗牛、行什等奇兽,张牙舞爪,神韵长存。
殿前的梁柱两人合抱粗细,不似宫廷的大红柱那般威严肃静,一袭金装在阳光之下耀耀生辉,即便阶下满满的杂物依旧无法无法鄙弃真然,难以想象当年散气道在那位百年不遇的奇才手中是何等繁荣的景象,此刻的唏嘘实在令人叹惋。
不知不觉已然走出林间,阳光突然刺眼,一阵泉水叮咚穿过飞瀑击石的闷响从山外而来,比起那日自己来时的律动更为密集,自己还未下山又有新客到,一气宗还真是热闹,脑中闪过一张自负的脸庞,猛地一拍脑门儿。
“我该怎么把陈茂川骗上山来,只怕我还未走到山门前,冷漠的目光都够把我冻结。”
顺着绕山的清溪在岸边慢行,不得不说一气宗的景色极好,从第一日见到的大气磅礴,再到此刻细心走景才觉细巧之处颇多,比如溪头的泉台,成林的矮灌都暗含阵法道理,即便他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都觉得周身的气息无比舒适,定然是有高等阶的聚灵阵法运转。
目光顺着溪流稍远处看去,一名中年男子赤足坐在岸边,一头黑发自然垂肩,发间湿润想必方才就着溪水洗了一通。
苏问想要避开对方,一气宗除了散气道两个奇葩的师徒应该没人会待见自己,只是还未移开步法,那男子竟然主动朝自己招手,脸上和煦的神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刻薄阴寒。
苏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步走去,躬身立在身前双手环抱极为有理的躬身一揖道:“前辈,小子有礼了。”
中年男子抬额含笑,深邃的眸子静静看着眼前恭敬的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坐下。
被对方不言不语的举动疑惑不解,心想难道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来,轻声试探到,“前辈,小子并非宗内弟子。”
“我知道。”男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知道你就是昨天扰的满宗风雨的小子,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苏问微吸一口凉气,却也不至于转身就走,在对方始终表现的善意中坐下身来,略显拘谨的将双手交错着放在身前,左手上右手下。
“你很大胆,惹出那样的祸事还敢走出来,离了那座大殿,你的处境很不妙。”男子直言不讳的说道,随手将长发梳到身后,取出一根木钗将头发完成一个发髻,很像道中观那些辩才无双的道士。
苏问谄笑胁肩强行挤出一副笑脸,说道:“前辈既然知道我是谁还邀我座谈,可见宗内还是有人对我保留善意的。”
男子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
第四十二章 来者不是客
在澜沧郡炸开锅的事情便是一气宗即将开启观天台,在这样的余威波动下,震落一只廉价的瓷碗同样能够惊起无法平静的涟漪,而这只瓷碗就是苏问,并不名贵才让人瞩目。
坐在郡守府的陈茂川饮着一杯崂山绿茶,念着这位十三叔为自己提在第一位的亲信,果然有些手腕,将整个澜沧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在有一气宗的存在,仍然保有帝国的主导力量,单是这一点,若能调入京都任职,才算真正才尽其用。
几名小吏在屋外言笑晏晏一些让人感兴趣的消息,陈茂川附耳端坐,却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神色立马变了,出了门向郡守讨要了一百亲兵,直奔一气宗而去。
泉水的叮咚是白玉阶梯上的回唱,陈茂川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登山而来,取了玉印,亮明了身份,一气宗的守山弟子自然不敢造次,让出一条路来,这位沧州最亮眼的存在,可以无视,却绝对不能怠慢。
李居承当初横扫修行门派,留下一气宗并非是因为其有多强悍,在千百成阵的铁蹄之下,纵然你是立尘境强者,也难逃被碾成肉泥的下场,见证过那段惨烈的幸存者,明白了一个道理,修行者固然强大,但世间最有力量的仍是凡人,因为他们足够多,哪怕是弱小的蚂蚁仍是可以咬死大象。
千万不要与帝国为敌,这应该是所有修行门派的长辈在临终时对后辈的告诫,南唐是这样,北魏更是如此,陈茂川登山,带着一百亲兵长驱直入,若是没有长老出面,又有那名弟子敢出声阻拦。
苏问身体素质极差,这一点毋庸置疑,即便占得先机,最终还是被陈茂川追了上来,“还不跟我下山,你说你来探亲,怎么就把人家长老的孙子给打了,长能耐了。”
“我不走,我要上观天台。”苏问缓过神来,捋顺了原委,底气自然也足了,原本还想着怎么把陈茂川拖下水,现在人来了,一百亲兵也来了,瞌睡了来个枕头如此而已。
陈茂川从苏问那里偷学而来的瞪大眼睛,就想看白痴一样但这对方,直到败下阵来才发觉对方和白痴唯一的区别便是后者眼神中的无知无畏,前者只剩下无畏,“你是不是傻了,你知不知道观天台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澜沧郡的盘口压你不被一气宗弟子分尸的赔率是多少,赶紧跟我下山。”
急不可耐的陈茂川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扛在身上就走,带兵入宗已然是大忌,若是让那位郡守知晓他借兵的缘由,只怕是要一头嗑死在台阶前以死劝阻,为一个相交不过一月的无名之辈,招惹了一气宗倒不算什么,只是此番行事恐怕被多事人看在眼中,暴露了殿下图谋才是关键。
“难道你没有看出我过得很好吗一气宗没你说的那么可怕,更何况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苏问不紧不慢的说着,神色认真,看着对方。
“你说我的身体有病,李叔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观天台一定要去,”
陈茂川瞪大的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仍然抑制不住其中的惊讶,难以置信的轻声说道:“观天台能够治好你”
“不知道,师兄叫我来,李叔让我登观天台,懒人师兄未曾修行只凭念力战退开灵境,我经脉不全,一气宗是世间最擅长经脉问题的地方,观天台又是其中的关键,既然我连问道天都入得,一座观天台凭什么上不得。”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语,陈茂川除了师兄二字有些熟识,剩下的毫无概念,可还是从中读出了一些有用的字眼,未曾修行只凭念力战退开灵境,怎么听都像是一句玩笑,但他从对方认真的神色中似乎看到了那场惊世骇俗的交战。
苏问经脉不全,当初替他把脉时便知晓,说起来一气宗在经脉钻研方面的确世间第一,观天台如何,问道天如何,两个根本无法同日而语的地方,若说后者都有资格,却偏偏被前者拒之门外,那才是最讲不通的道理。
陈茂川冷静下来,没有再强硬的要带走对方,如果说以前的小王爷凡事最讲利益,因为那就是道理,只是在遇到苏问之后,道理什么的永远都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废话,“你确定要去。”
苏问点了点头。
“好,听你一次,给我找间住处,最好大些。”陈茂川脱口而出,对着身后上百名亲兵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在后面。
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轻巧的就答应了,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嘴巴一张一合便了去千万事,苏问有些忧虑的问道:“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陈茂川哈哈大笑,拍打着苏问的肩头,神气无比的说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愁善感,再说,我本就是最大的麻烦,你不要害怕才是。”
“那行,地方大的很,你再带一百人都住得下,这点可能不够。”
“你还真是虚伪,如果只为了救你,我一个人来也是足够的,可你要上观天台,难办归难办,大不了下山点齐兵马给你把观天台抢过来,但这事了了,我也别想着进京,纨绔了这么多年,划不来。”陈茂川实话实说
第四十三章 我脾气不好
如果不是想看一看师傅口中的那个未曾见面便已经搅动满宗风雨的家伙,上官灵心绝不愿意脏了脚下那双白锦银钩鞋底厚的夸张的千层底靴子踏入这座肮脏不堪的大殿,但结果让她很失望,师傅说对方是掌教亲口道出的此次登上观天台的人。
心高气傲的她在气愤之余同样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家伙才有资格让平日里总是对自己满意点头的掌教转变了念头,莫非是如那位传奇一样,又或者是某个当年在宗内暂留的刁蛮西蜀小姐,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已经去了学府,就算是仗着学府的名头也绝对没可能从自己手中夺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并非自信,而是事实。
听说那家伙入山门便打断了宋承河的手,师傅带着一众弟子前去讨个说法,结果也是铩羽而归,莲心师姐更是连那人的面都未见过,有些意思,一气宗太闷了,闷到没有一个人能有资格进入她的眼中,宗内第一弟子是当年对那位传奇的尊敬,如今她只当得起三甲之首,意思虽然相同,可她觉得不好听。
进了观天台也许她就有资格追一追那位师兄的脚步,看到前人所留下的教导,尽管在她心里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这个在旁人看来是跃龙门的机会才可以真正当起第一的名头,可不在意并不意味着可以交由别人,尤其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这让她感觉到羞辱,所以莫名的生气。
“你就是那个要登观天台的家伙。”
“我叫苏问。”苏问站直了身子,对方至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威望甚高的长辈在训诫后辈一般,而且他不喜欢对方用家伙两个字来称呼自己,既然你已经自报了姓名,那我也应该如此,这是规矩,在木屋里他告诉七贵要讲规矩,因为规矩都是他说的。
上官灵心冷冷一笑,将手端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腰背微微向后面靠了靠,如此才方便她将目光停留在那张让人生恶的脸上,苏问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身材修长,上官灵心很不喜欢有人离她太近,这样会不得不去仰望。
“我没必要知道你是谁,因为不重要,但你需要知道我是谁,因为这对你很重要,观天台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即便不去,我依然是我,但我不会允许一个无耻的小人染指,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但如果你不识趣,此刻我们之间只有五步而已。”
言语很平静,但是十分的难听,就像是一个如数家珍的富家翁对着一个摇尾期盼的乞丐讲述自己如何视钱财如粪土,又是怎样忍受这些金银所带来的烦恼的漂亮话,但如果你想要这些粪土,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出拴在门口的恶狗。
这是很矛盾的事情,但总有道理,因为强者可以随意改变任何规矩,五步的距离,已经不单单是威胁那么简单,陈茂川听的心头一紧,面对一名开灵中境的强者,就算他坐地破镜也无济于事,难不成真要等对方一剑斩杀了苏问,再指挥身后的亲兵将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娘们斩成肉泥,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好霸道哦!”
一道清亮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西蜀气息从身后传来,上官灵心微微蹙眉,她想起前年那个在宗内暂住的西蜀小姐,想起了那些众星捧月的目光如同瀑布一般飞泄到了对方身上,她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却无可奈何,因为对方与她一样都被人称为天才。
穆巧巧跳着脚步走了过来,先前被李诚然不由分说的藏在殿后,此刻趁着对方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却不巧听到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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