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逆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二十三声馋
“少爷,咱们现在去哪”七贵牵着驴缰绳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种漫无目的的走着,沿途风景却是新奇好看,只是老爷说了若不到那座学府去,以后就断了银子来源,老爷自然不是薄情的人,可也是个说一不二的顽固。
现在身上倒是有够百十两的银子,要像少爷这样走走停停,何时才到的了京都,莫不是最后还要沿街卖艺,耽搁了入学的时间,最后被老爷问罪的还不是自己。
苏问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根,明亮的眼睛四下望着,一处是雪,两处是雪,千百处都是雪,可这雪与雪之间却是全然不同,落在地上的雪如绵如被,让人有一种侧身躺下的冲动,落在树杈上的雪,含羞待放,就像那夜空中的漫天繁星印人眼目,而那洒在山涧上的雪,层层堆积,当达到一定高度时就一拥而下,洋洋洒洒,看不腻的美景,不同寻常的心境,更多的还是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洒脱。
“要去京都,自然是要往北边走啊!顺道再去拜访几个叔叔,逢年过节总是他们跟师兄来看我,今年也轮到我去他们那里叨扰叨扰了。”
七贵皱了皱眉,脸颊上的雀斑因为皮肤被冻得通红反倒浅显了许多,无奈的说道:“可少爷我们现在好像走反了。”
“哦!是吗”苏问惊讶了一声,嘿嘿一笑,脸上丝毫没有走错路的尴尬,反而是摇头晃脑,头头是道的说着,“无妨,我正好也想去看看漓江的风景,等南边走到边境线再回头也不迟啊!”
拗不过自家少爷的倔脾气,七贵也只好闭口不言,算了算日子,距离学府入学测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脚程要是紧凑些,也还来得及。
主仆俩观景之情倒是高涨,却冻坏了在寒天冻地里紧了紧身上裘衣的小王爷,高处不胜寒,站在山巅之上,视野虽然开阔,却着实青了两道鼻涕。
“本王不过是多睡了会儿,这两个蠢货竟然走错了方向,照这样下去几时才出的了沧州。”
走了半晌,肚中已经止不住地叫了起来,不挑嘴的苏问接过七贵递来的馒头,尽管冷了些,倒还是敌不过肚中想吃的冲动。
七贵掰开自己的馒头,从包袱里又摸出一罐辣酱,辣酱是北魏百姓家中常见的调味品,虽不像油盐那样必不可少,在这样的时节,一口辣酱入口,整个身体的寒气都随着那股即将从喉咙里喷出的火焰灼烧殆尽,
辣并不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刺激,如疼痛一般难忍,在南唐的一些地方就是连酒都是甜的,更不要提这种比烧酒还要刺激喉咙的珍品,北魏的汉子每年都有一次最吃辣的较量,光是参加的人数就有上千人之多,想想那热火朝天,人人面色通红的场景,身体都不冷了。
苏问算不上一个地道的北魏人,十五年来从未踏出过房门的他,不懂得所谓的风土人情,更是少与正经八百的北魏人交往,一切的一切全凭着一双眼睛,以及小仆人那张还算伶俐的口齿从一本又一本的书刊中了解这个世界。
而且在师兄的命令下,这些年的伙食比起那片因透彻到水天一色的白洋湖还要清淡,现在总算不需要忌嘴,品尝了几次冰糖葫芦的酸甜,以及烧鸡腊肉的油滋肥美后,辣还是从未感受过。
看着七贵馒头上均匀涂抹的鲜红辣酱,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异样的香气,苏问顿时觉得食欲大开,命令似的说道:“七贵,我也要吃辣酱。”
“算了吧!少爷,你吃不惯的,一会难受起来我可照顾不了你。”七贵砸了咂嘴,正要开吃,只觉得一道刺骨的目光险些要将自己洞穿,不用抬头也知道,有一双瞪得像牛铃般的眼睛正死死的注视着自己。
“好了,你只能沾一点。”
拿过辣酱的苏问可
第十一章 我想学杀猪
被扶上床的苏问此刻有了些清醒,躺了片刻后,只觉得胸口沉闷,便推开门要去透口气,屋外的温度比起屋内完全是两个世界,冷风一吹,剩下大半的酒劲也随之而去。
由于下了雪,空中没有如昨夜那样的星辰,连月亮都躲到了浓厚的云团中,洒下的朦胧月色,将地面的积雪印的发白。
“多么善良的夫妇,原来书中的人物真的存在。”苏问感慨着,似是又发现了这世间的美好,揉了揉眼睛,突然被风吹的一个激灵,尿意涌出。
迈着晃悠的步伐,走到屋后,正准备舒爽一番时,一道白光忽然划过他的脸颊,下意识的拿手去挡,透过指缝只见一道黑影正急速朝自己冲来,顿时慌了神,当即便喊了声,“七贵。”
然而此刻睡得死沉的小仆人正呓语着,“喝不了了,再喝就醉了。”一个反身,抓了抓有些瘙痒的后背,还是没能醒来。
只等那道黑影临近身前,苏问方才看清先前那道闪过自己眼眸的白光,正是一把冰凉的朴刀,脑中瞬间想起之前那位劫道的壮汉,脚下一蹬,想要闪开,只可惜这样的动作落入对方眼中实在太慢了。
“死。”黑影吐出一字,刀口向左上倾斜一寸,正好是对方跃起身的高度,一刀下去,足以斩断脖子,叫那窜天的头颅再飞一段。
下一刻刀如期而至,该碰上去的脖子却迟迟未到,本就羸弱无力的苏问,被一盅烧酒醉的两腿打颤,再这么一吓,那里还跳的起来,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不管是不是幸运,至少该感谢这副病怏的身体救了自己一命。
一刀砍空,黑影惊了一声,未作犹豫,反手又是一刀,势大力沉直指对方背心,苏问逃无可逃,眼睁睁的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口怒斩而来。
“铛。”
一声脆响,两把刀刃碰撞一处,溅射的火星将漆黑的夜幕照亮了瞬间,一张阴沉凶恶的嘴脸稍瞬即逝,及时赶来的并非七贵,而是闻声惊醒的猎户。
“什么人,竟敢行凶。”
对方不答话,手中的朴刀又重了几分,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势向下压去,黑子面色一变,常年在山中打猎为生,对于手臂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此刻竟也不得不双手握刀,才勉强止住刀身下坠的趋势。
“凡人嘿嘿,那你就先死吧!”黑影冷笑一声,一道气旋忽地从手臂上缠绕而出,原本平淡无奇的朴刀泛起一阵哑光,仿佛凭空多出千钧重量,将身下的砍刀压出近乎断裂的弧度。
刹那间,黑子感觉整条手臂如同被电击一般,凌厉的劲力顺着刀身涌入他的体内,疯狂搅动着他的经脉,血肉,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如果再不松手,他绝对会比苏问更早死。
苏问虽然害怕,却也看得出此时的危机,强行止住打颤的双腿,一个翻滚,从那死亡的刀口下脱身而出,生死之间,黑子的虎口炸裂开来,砍刀脱手,那柄朴刀顺势重劈在地上,斩出一道半米长的豁口。
拔身而起的苏问只能看到黑夜中闪烁着寒芒的长刀,还没有傻到去问对方为什么要杀我这么愚蠢的问题,而且对方似乎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陈茂川摸着下巴,一双锐利如鹰般的眼睛在迷惑与醒悟之间转变,虽然已经想到会有第二批刺客,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拒南城这座小城虽然在沧州排不上前名,可到底是能容下两万多人的土地,那宗命案还未结束,这边就已经摸了上来,真是巧了。
“拒南城下郡太守曹军一正六品,似乎曾经是礼部尚书的门生,不管其中有没有关联,这个礼部尚书暂且记下,反正该头疼的人也不是我。”
迎面落下的朴刀铁了心的要削去苏问的项上人头,黑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顺着刀光的指引,将那黑影中的杀手扑倒在地,口中呼喊道:“苏问快跑。”
苏问已然不知所措,如此场景他在书中不知看过多少次,若是往日倒背如流也不算难,但此刻脑中却只剩下一片空白,本能的听从那道钻入耳中的声音,头也不回的朝屋内跑去。
屋内的油灯跌落在地上,微弱的火光如何也驱散不掉这大片的夜色,突然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身子猛然失去重心重重的摔在地上,手掌摸索之时按到一滩略带温暖的粘稠液体。
苏问整个身体随之紧绷起来,微弱的光影中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轮廓,只看了一眼,肚中便忍不住的翻江倒海,下意识的用手掌捂住嘴巴,却被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催逼的险些昏厥。
他不敢相信,明明前不久还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闲聊,期间让他感受到如同姐姐关心一般的年轻妇人,此刻却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多么善良的人,不该是如此的下场。
恍惚间一道被拉长的影子从里屋的地板上映了出来,还有一个杀手,而在那屋中的正是醉倒酣睡的七贵。
也许此刻不动声色转身逃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知为何苏问在挣扎之中抓起了一张板凳,前一刻他的脑中仍然是一片空白,但现在多了一抹刺眼的
第十二章 最美的世界,最丑的现实
屋外的世界会是怎样的美好,苏问总是斜靠在床沿上,尽力想要从那扇不大的窗户中,窥探诺大的天地。
“七贵,让你租的书,租了吗”
“放心吧!我这就给你读读,从前有一名剑客”
“等等,先告诉我结局是什么”
七贵止住了声色,将那本并不算厚的小书飞快翻到了尾端,豆大的眼睛快速的浏览了一番,然后有些错愕的说道:“最后那剑客死了。”
“不看了,换一本。”
“好,这一本剑客没死,但是剑客的老婆死了。”
“再换一本。”
虽然少见过屋外的人,但苏问读了不少屋外的书,他有过自己的幻想,有过从那扇小窗口看到过一只蝴蝶停落便猜想是否整个世界都开满了鲜花的幻想,他不看悲剧的书,大抵是相信那书中的世界并不真实,或者是与他希望的世界相差太远。
一路走来,施舍,劫道,在他的世界观里并没有留下任何诡异的符号,甚至对一个早已习惯了小说迭起的精彩情节的少年而言,这样的发展只能说是有趣而已,可惜今天他读到的情节很不好,从前有一个热情的猎户和他美丽的妻子,后来他们都死了。
一个在黑夜与生死之间浸淫杀人技巧的刺客,两个初出茅庐根本不知道何为杀人的少年,这一夜必将出现一段的情节,是三把刀的比拼,一把朴刀,两把杀猪刀。
那名杀手动作很快,再没有因为对方是少年而放松警惕,猛虎扑兔尚用全力,更何况对方是一头极具力量的狼,先前的自负已经尝到了代价,既然选择了在刀尖活命,这种错误本不该出现太多。
明晃晃的朴刀破开空气,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朝苏问斩来,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能够出动两名三等起凡高手,这份价值不言而喻。
苏问不懂战斗,相比于对方,他甚至不清楚如何将手中的刀刃砍入,怎样的部位能够最大程度上造成对方的伤害,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那位年轻妇人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流血,而那股鲜血正顺着他的脑子,染红了整片视野。
“铛。”
刀刃的激烈碰撞,瘦弱的少爷咬着牙忍耐着已经被震得麻木的双臂,却仍然不肯松开刀柄,被陈茂川赞叹不染丝毫尘世喧嚣的眼睛此刻正照亮着他内心最渴求的一面。
“你该死了。”
少年竟然主动向前跨出一步,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过头顶,因为这样能够让他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集中一处。
朦胧的月光撒向屋内,撒在那道身影上,仿佛一座镀银的石像,调皮的晚风不知这屋中的悲凉,掠动着少年的长发,可一尊石像能够如何,在对方的眼中不过是静止的死物。
杀手阴冷一笑,手中的朴刀早已抡出满圆,对方那种毫无意义将整个身体暴露在外的愚蠢姿势,除了能让对手的刀更加轻松的划破肚皮外,再没有任何的看点。
刀锋逼近,情况危险至极,而苏问手中的刀才终于落下,却是那样的坚决,就好像自己的刀落下便能结束一切,刺骨的寒风穿透了他的身体,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在月光中更显苍白,在那一瞬间,颤抖的嘴角竟然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竟然在笑,一个即将被刀锋斩掉头颅的少年竟然在笑,杀手愕然,却不犹豫,他想知道当连接身体最后的那块皮肉断掉的瞬间,这张让他不悦的脸是否还能如此。
一寸,杀手的刀贴近苏问勃间的位置,六寸,苏问的刀落在杀手肩头的距离,这场没有看客的对决,似乎便要在短暂的数息之间结束,那名杀手是这么想的,许是被少年的愚蠢蒙蔽,又或是太过迷恋一刀封喉的快感,让他忽略了某处关键,也可能他还是自信能够结束这一切再去面对那丝让自己头皮发麻的本能感觉,这场对决始终有人看着,只不过那名不起眼的看客正在找一把合适的杀猪刀,而现在找到了。
在某处山坳的木屋中,每个清晨时分总能听到一阵稀疏的磨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带着睡意朦胧的怒骂,刀钝了就得磨得锋利些,哪怕这些日子不曾杀猪,可小仆人依旧改不了晨时磨刀的习惯。
“少爷,要杀猪了。”
锋利的刀口将那件紧贴身体的黑衣划出一道不属于它的色彩,如同翻花一般的皮肉迅速绽放着,直到出现那抹令杀手惊恐,却让主仆两人格外舒畅的殷红。
没有人可以默契到完全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另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念头,身体都会做出不同寻常的反应,这个道理早在他成为杀手的那一天就已经明白,就好比当初为了活命将长刀刺入自己一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兄弟的后背,人只该为了自己活着,再多的情感都无法阻碍死亡的恐惧。
可他不明白,也猜不透当一个生命需要因为另一个生命而存在时,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要尿尿
第十三章 青衣白马
漓江的水每年都会冻上一次,一尺厚的冰面撑得住万马踏行,却少有人敢轻易一试,两次的血染江水,将这里变成了全天下阴气最重的地方,尤其是这凛冬之中哪怕裹着棉衣都忍不住哆嗦的时段,稍稍靠近些那股从心底漫出的阴森便再也阻不住了。
江岸边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负手立于江畔,单薄的衣衫被江风吹的作响,可那道身形依旧站得笔直,虽有文人的儒雅,却无秀才的穷酸,那双忧愁的目光仿佛尽满江阴魂,看破临岸的霜雪。
“将军,您果然在这里。”一名身着重甲的军士行步而来,沉闷的铁靴踏在积雪上,留下铮铮的响声,若不是夜幕阴沉盖住了盔甲上繁多的纹路,只怕一眼便能认出,那身只露出眼眉的战衣所代表的正是北魏军队中,最无敌的存在——魏武卒。
在青衣白马的带领下,十万魏武卒踏破南唐百万军阵,被韩治世称之为梦魇,在三年前用一场惨烈的人间炼狱证明了梦魇二字并非是对李在孝个人的尊敬,纪律严明,作战凶狠,是对北魏军队最多的形容,在那次之后成为了魏武卒的专属。
就是这么一支独霸一方,可止江南婴儿夜啼的虎狼之师,却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一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甚至是说话都不算有力的书生,很多人想不通。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应该走过去,可是看了这么久,却踏不出一步,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李在孝自言自语的说道。
黑甲军士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语回答,而是十分突兀的说道:“有几只老鼠窜到进了沧州,殿下在明,他们在暗,恐怕”
李在孝摆了摆手,似是不想再看这让人伤神的景色,闭着眼睛,耳边的风中夹杂着太多不属于此刻的声音,喧嚣的战鼓,撕裂的吼叫,绝望的悲鸣,恶毒的咒骂,以及那一声声:将军,我们想回家的愁思,都淡了,听了好些年,已不如最初那般波澜。
“不用,茂川会解决的,这些年我没教他什么,只是让他知道应该怎么活下去,似乎兄长们都还记得曾经那个捧着书卷的青衣,却忘记了已经在这里看了十年江水的在孝,王珂,我走了以后,你可守得住这条江。”
被叫做王珂军士跪倒在地双手合抱道:“将军放心,纵然将军不在军中,南唐那些小儿也休想跨江一步。”说罢,声色稍稍停顿了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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