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堂春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星汝
第0159章 躲不开
众人斗诗词,沈采苡的心神,却集中在了刚刚燕王的问话上。
苗地并无成建制的军队,难以攻下,只不过是因为地势问题以及瘴毒蛇虫,阻拦了朝廷军队攻伐的脚步。
如今最难的一关已经被太医们攻克,至于地形问题,那更无所谓了,总会有贪生怕死或者是贪婪爱财的人,愿意给朝廷军队带路。
一旦粮草和辎重补给之类运达,杨将军总能攻克苗地的。
或者说,不是杨将军,换了其他能力不要很差的将领,都能完成这个任务。
而之前苗人反反复复、不守信义的表现,让隆安帝对招安他们失去了兴趣,所以注定不管是谁去攻打苗人,都不会手下留情。
苗人会死伤惨重。
他们会仇恨杨将军、仇恨朝廷军队,若燕王亲自前去征讨,到时候苗人还会恨他。
且他再积军功,三皇子和六皇子也会忌惮,所以他去不合适。
但也不是不能有所作为的。
沈采苡看了一眼燕王,他正坐在司仪旁边,自斟自酌,煞是悠闲,沈采苡心底觉得不平衡,自己殚精极虑的想办法,他倒是悠闲的很。
可惜了,手边的石子没有翅膀,否则飞到燕王的上空,然后猛然降落,定然能令人心旷神怡。
燕王目光忽然转过来,紧盯着沈采苡,他感觉很敏锐,有危险或者别人对他有恶意,他很快就能感觉到。
两人隔得并不很远,别说沈采苡目力极强,便是一般人,也差不多都能看清对方面上表情。
燕王面色淡漠,目光中却有疑惑神色。
沈采苡目光一转,摸了摸下巴之后,伸出手,点了点旁边,便率先起身——自己忙着,别人却闲着,凭什么呀。
自然该是有事情一起烦恼才是。
沈采苡和燕王沿曲水走出了一段距离,既在别人的目光之内,又隔了不远距离,便是说话声音略微高一些,也不虞被人听到。
“何事”燕王率先开口,沈采苡勾唇,浅浅笑容浮现,低声道:“臣女觉得,殿下莫要前去带兵的好。”
她把理由说了一遍。
燕王听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追问:“那你想如何”
沈采苡肯定不会只为了分析利弊,才叫他过来的,这一点,燕王知道的很清楚,更知道,此刻沈采苡心中怕是有了什么办法,来从中得到对己方有益的结果。
沈采苡眼角余光,望见姚湘君正打量这边,她调皮心起,对着燕王招招手,“殿下你弯个腰,臣女够不到你耳朵。”
燕王狐疑看她,刚刚两人说的也是机密的事情,怎么不见她诸多要求。
但他还是侧身、微微弯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沈采苡很满意,心底笑的开心,面上却只是浅笑,她踮起脚尖,以手括嘴,“殿下,臣女是想请殿下与杨将军谈笔交易,让他——啊……”
清甜的气息萦绕鼻端,耳边有热气在喷涂,直入耳蜗,很痒,燕王猛然站直了身体。
他动作太快,幅度也不小,肩膀就撞在了沈采苡肩膀上,沈采苡本是踮着脚尖的,瞬间站立不稳,身子朝一侧倒去。
两人就站在曲水边。
曲水不深,也不湍急,然而才是三月初,春寒料峭时候,水也是冰寒的很,落入水中最起码也会病一场。
燕王反射性伸手,敏捷攥住了沈采苡手腕,用力把她拉回,继而,软玉温香抱满怀。
他怔了片刻,才忽然回神,猛然放手退后两步,忍不住去看姚湘君,却也很快回头。
沈采苡还没站稳,忽然被放开,摇晃下急忙去抓燕王,想稳住身体,但燕王已经退后,沈采苡面上浮现浅淡苦笑。
亲疏远近,此刻显示的淋漓尽致。
若方承嘉,此刻该当是不顾一切来救她才是,怎么会后退。
怎么会下意识去看别的女人
沈采苡有些心冷,挣扎不过,只好伸手抱头,任由自己朝后倒,起码,不要让自己的脸被划破啊。
冬柏已经如离弦箭,飞快上前,拉住了沈采苡,把她朝后甩,自己却摔进水里。
冬青稳稳抱住被推过来的沈采苡,而后扶她站稳,担心询问:“姑娘,你没事吧可有崴到脚”
“我没事。”沈采苡冷静回答,“快去把冬柏救上来。”
冬柏已经自己爬了上来。
如今才是春季,降水不丰,故而曲水也不深,但确实冷的够呛,冬柏冻得在发抖。
沈采苡让人把冬柏送到车上暖着。
这意外来得急,又片刻间便结束,其他人听到响动探究看来时候,冬柏已经被人护着离开。
沈采苡转身面对燕王。
燕王也看着她。
燕王与沈采苡都沉默了。
往常燕王不说话,沈采苡也会找话题,把要做的事情讲清楚,这会儿沈采苡心情有些糟糕,没有说话的兴趣。
两人静默对立,外人看来像是小儿女在害羞,实则气氛有些尴尬,有些冷。
“殿下,臣女身上略有不适,关于西南之事,容后再议吧。”沈采苡心情真的很糟糕,简单粗暴表示自己这会儿不想和燕王说话。
她是不指望燕王如同男人喜欢女人那般喜欢她,也做好了两个人成婚后,依然如同上峰下属一般相处的心里准备。
但沈采苡总觉得,好歹两人认识时间也不短了,自己为燕王出谋划策也很不少了,两人之间其他没有,但也该有点同侪之情吧。
结果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对方淡漠的很,全不在乎她的生死,眼睁睁看着她即将掉落水中,却不肯拉一把。
以后遇到要命的事情,燕王是不是还会如此行事
沈采苡心凉的很,眉眼间就带上了疏离。
燕王窥着沈采苡的神色,嘴唇动了动。
他只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这般亲近,有些不习惯,所以下意识放手,并非不在意沈采苡生死。
迟疑是因为当时在晃神,根本没注意。
虽然他依然不大喜欢沈采苡心机过多城府过深的样子,但厌恶……如今也已经没有了。
既然不厌恶,反而还看中,怎可能会眼睁睁看她遇险。
他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正斟酌词句时候,沈采苡已经福身一礼,匆匆离去。
燕王来不及拉住她,只能沉默看她回到沈文和身边,坐在锦凳上,托腮望着水面,似乎在发呆。
而燕王此后多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都在发呆。
燕王隐隐觉得有些不适,却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
他只知,沈采苡目光晶亮、神采奕奕说起各种计谋时候的样子,比如今情绪低落发呆时候的样子,要更让人愉悦。
沈文和发现了妹妹的异样,回头询问怎么了。
沈采苡有些恹恹的,“刚刚不小心差点掉进曲水里,幸好冬柏反应快,结果救了我,她自己掉进去了,我只是有些惊到了,还担心冬柏。”
沈文和闻言,心中担忧。
“你嫂嫂去游船了,我这就让人叫她回来陪你。”沈文和这么一说,沈采苡急忙阻拦,“嫂嫂整日里劳累,难得松快游玩一日,快别打扰她了。”
沈文和迟疑,沈采苡冲他一笑,“我就是稍微有点惊到,所以暂且不想动,没事的。”
沈
第0160章 信重
沈文和带来的消息,打乱了沈采苡的计划。
“殿下此时去西南,也未必是坏事。”片刻的安静后,沈琰开口说道。
沈采苡也认同沈琰话语。
之前不希望燕王去西南,有个原因就是燕王主动谋求出京的话,容易惹得三皇子六皇子猜忌,怕他们联手打压燕王。
此刻燕王还是韬光养晦的好。
但若是鹤蚌相争以至于渔翁得利,那就没关系了,反正燕王也是“被逼无奈”,去了西南。
“殿下此时若在西南,比在京城要强。”沈采苡轻声道:“无论是督造海船还是搜寻铁矿,都是无比重要的事情,殿下若能就近监督,更方便一些。”
燕王在京城,与西南之间,消息来往就要耗费不少时日,消息无法及时传递处理,一来一往,会让事情进展延后许多。
而这两件事情,又是非常重要的,特别说海船之事,可以说是燕王如今计划里,非常重要的一环。
没有海船,就不能以巨大的海贸利益来笼络权贵,燕王便会在很长时间内,都势单力薄。
这总是不太好。
面对意外情况,沈采苡迅速对原计划做了调整,希望燕王到了地头之后,多关心关于海船和探矿的事情,至于战事……
“且看陛下到时候怎么安排职位,殿下恪守本职,莫要越过了便好,其他的,事事依着杨将军做主,杨将军也不傻,必然会明白燕王殿下的心意。”她这么说,意思便是燕王不与杨将军争功,不触犯杨将军的利益,便不会与杨将军有了冲突。
六皇子总归是希望三皇子与燕王不和的,燕王却可以提前与三皇子打个招呼,表明态度,到了西南之后,也处处配合杨将军,两人不起冲突,直接瓜分胜利后的军功,此事足以让六皇子大部分的谋算落空。
燕王自己沉吟片刻,颔首道:“等消息透露出来一些,本王会与三哥见一面。”
他示好退让,主动表明会配合杨将军的行动,也表明军功多归杨将军,三皇子不会不接着。
事情的大方向定下,细节方面,四人商讨一番,也有了些眉目,眼看已经到了晚膳时分,沈琰邀请燕王入宴,晚膳后,再继续谈。
燕王却拒绝了。
沈采苡不喜欢、不信任他,因此而生的郁气如今还在胸口滚动,燕王着实没有心情与沈家人同桌而食。
“本王尚且不饿,先谈正事。”他这么说着,一脸的坚定,不容别人拒绝,沈琰等人只能应下。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时候,沈采苡谈到的对苗人的处置上。
这次沈采苡把具体方法也换了。
之前燕王不去西南时候,可撇亲关系,从而施恩用以收拢苗人,如今既然燕王要去西南,再不能撇清,便不防“恩威并施”、“分而化之”。
“殿下师从姚姚大儒,自然也曾读过史书,那便应该了解,无论我中原大地朝代如何更迭,不变的却是鞑虏永无休止的入侵。”
“我中原王朝强盛时候,胡蛮也不曾断过南下的铁蹄,只不过是规模比较小、也不敢深入腹地罢了;可一旦我中原王朝稍有弱势,胡蛮便会化身为饿狼,紧紧咬着我中原王朝不放,以我中原王朝百姓的血肉为食。”
“也不是无人曾把胡蛮打到无力还手,却也顶多只能管十年二十年,最后对方却总会一次又一次的卷入重来,让人烦不胜烦。”
屋中其他三人静默了下来。
若说沈琰和沈文和,只是熟读经史子集,因此从经书的记载上,承认沈采苡说的对的话,那曾在塞北从军数年、多次亲自与胡蛮交手的燕王,则感触更深。
“你有办法一劳永逸解决此事”燕王把目光落在沈采苡身上,即便是他对沈采苡的聪慧,有十二万分的认同,可一旦涉及到此事,燕王却也禁不住怀疑起来。
浩瀚历史长河,惊才绝艳之人有,雄才伟略之人有,智计百出之人更是不缺,别的不说,每一朝开国时候,不都是明主在上,贤臣良将济济一堂么
别人几千年未曾解决的事情,沈采苡能解决
沈采苡轻轻笑了笑,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却并未喝,只是断在手中慢慢旋转,而后说道:“其实并非是打不过他们,而是没办法把这种战果,长久地固化下来,不是么”
其实并非这般的简单,但说到底,这也确实是重点。
其他三人一脸沉思。
沈采苡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分而化之。”
中原朝堂上,政见不同、理念不同,或者因为其他问题,便会充满各种团体;而草原或者苗人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早早便愿意降的,便给其首领分封爵位、赐予金珠美人,同时在其封地上迁徙大量中原百姓过去与之杂居通婚,分封田地、劝课农桑,使其慢慢被同化。
若是不愿意降,非要与朝廷拼个你死我活的,那便打败之后,杀其头领与顽固分子,之后或者迁徙中原百姓过去杂居通婚,或者把他们迁徙到内地教化。
“有安定的日子过,谁愿意逐水草而游牧、四处漂泊不定呢”
“有暖和的房屋可以住,有粮食可以吃,灾年有朝廷赈济,谁愿意飘零无靠,死在旷达的草原上,尸体冻僵了都没有发现呢。”
这话有意思,燕王若有所思,最后缓缓摇头:“但塞北苦寒,夏天干旱而冬日严寒,并不适合种地。”
“适合种地的地方便种地,不适合种地的地方……”沈采苡狡黠一笑,“自然还有其他办法。”
沈采苡沉吟一声,与燕王说道:“臣女曾见有人,如纺棉布纺蚕丝一般,纺织羊毛,并说羊毛衣物冬日里极其暖和,殿下何不找人先学会了纺织羊毛,而后与那些不肯降的草原部族通商开榷场,以中原盐茶铁器,换取羊毛羊肉等物。”
“当然,殿下以物换物时候的价格,须得实惠些,比别人多给些,拉高市价,时间一长,其他做此交易的商人,或者亏本,或者利益太薄,便会退出此项交易,而殿下到时候有海船的利益供给此处,便是小亏,却也亏得起。”
“如此只剩下殿下的人能为那些部族提供盐茶之类,他们只能选择与殿下交易;人是铁饭是钢,殿下掌握了他们的饭碗,何愁他们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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