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栖枝

    许慕宽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要是让人知道他喜欢的人是敌国一个亲王世子，还是个小着他好几岁的小姑娘，想必痛骂之余，更要笑掉大牙。

    “算了，”许慕宽烦躁地一甩袖子，“本王与你说句实话，若是我与她一直传信，换句话说，她的字里行间会不会透露些大燕雍京的消息出来”

    “这自然是会的……”肖素衣垂下头去，心道我都没再追问了，您却还一个劲儿解释，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郡主早将您看成那什么许合记的五公子，又有之前您护送她回雍京的情分在，想来遇上烦恼，定然是对您知无不言。”

    肖素衣笑着抿唇，照他们在雍京中的细作传来的消息，那位小郡主现在最头疼的，依然是如何帮助怀王夺位之事。

    若是她能在和许慕宽传书的信中说一说，以宣平王殿下的精明，自然能从字里行间看出许多许多线索…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为什么喜欢她
    “甚好。”许慕宽面上露出清淡柔和的笑，“她若回的及时，半个月，本王便能收到回信……如此倒也不枉我们建下那么多鸽站。”

    “是，”肖素衣抬起头看了许慕宽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肖素衣见他心情这般舒适，便直接问道：“敢问殿下，为何唯独对小郡主情有独钟”

    “你说本王是情有独钟”许慕宽的眉倏而皱起，良久，才慢慢展开。

    的确，情有独钟，再贴切不过了……何必不承认若是藏着掖着，岂是大丈夫所为

    “好吧……”许慕宽缓缓坐下，往椅背上一靠，沉思着道，“你既然问了，本王正好也说一说……省得总是闷在心里，不舒服。”

    许慕宽一指桌案前的椅子，肖素衣安然坐下，静静聆听。

    “起先，本王只是觉得这个人灵慧聪颖，当然……也确实美貌，若是不好看，一切都是白搭。”

    肖素衣轻轻点头，寻常男子，大多不会承认自己贪图美色，即使真的是贪图人家的美貌，也要大言炎炎地说什么“我喜欢的不是她的样貌，而是才情”，自家主子肯对自己说实话，不得不说是自己的幸运。

    “你知道，本王身为皇子，从小见的女子，要么被教化得像一块木头一样，整日只知道守规矩；要么……便是仗着身份目中无人，这样的女子，本王都不喜欢。”

    肖素衣顿了顿，终是问：“难道您觉得……小郡主她，不跋扈”

    “非是跋扈，而是张扬……”许慕宽纠正了一下，“她那样的张扬，在与她同为女子的人眼中，自然便成了跋扈。因为她们不敢学她，而这张扬落在普通男子眼中，便是不守规矩。”

    “恰巧本王不这么看……”许慕宽扶了扶额，“本王喜欢这样的天性，人之天性，谁还不是自由洒脱为何偏生要弄出这许多的规矩，你看看我朝中这些被规矩拘束的官家小姐，哪个不是看着病怏怏的，毫无生气。”

    肖素衣倒很是赞同，大魏崇尚女子弱柳扶风的姿态，觉得腰肢纤细到可堪盈盈一握的女子才是绝美，所以官家的小姐们为了讨得男子欢心，整日都作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

    难怪许殿下看到女扮男装，策马扬鞭的小郡主会觉得新鲜……

    可肖素衣随即又皱起眉，照理说，这只是觉得新鲜罢了，可已经大半年时间，许慕宽的新鲜不仅没有消退的征兆，反倒是愈陷愈深了呢

    肖素衣想不通，便将自己的疑问又问了出来，许慕宽悠悠笑道：“你说的不错，起初只是新鲜，咳咳……你也知道本王的毛病，一旦遇见新鲜喜欢的，便要忍不住去逗弄逗弄。”

    许慕宽顿了顿，觉得自己那样说话太过失礼，便一改口：“不对，不是逗弄……是结识。对！就是结识……”

    “一开始本王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的，不想却更发现阿音的可爱之处。”许慕宽悠然回思，笑着叹道，“灵慧懂事，勇敢大方……你说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不爱想想吧……她做那些事，纵然有时候有闯祸之嫌，但哪一件不是让人叹为观止”

    “便是这样么”肖素衣有些恍然。

    “这样说似乎也不大对，”许慕宽沉吟着，“起先本王在雍京的时候，时时与她见面，只是觉得有趣，倒也没别的什么。后来回了洛都，不知怎的……便一直想着了……”

    “后来借着战罢发现千衣楼的机会，本王只身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下棋还是套话
    又是一场雨，天气愈发冷了，天地间都湿漉漉的。

    自从被燕帝突然召入宫里后，慕容音便住在燕帝平时处理朝政的南书房外。

    进宫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慕容音并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那般，被安排到后宫和那些公主们住去，而是由燕帝下旨，在南书房外辟了一处希宜阁，一干伺候的宫人也不是内廷司挑来的，而是燕帝身边多余的宫人。

    慕容音对这一点倒很是满意，若是内廷司挑来的宫人，就大有被皇后操控的可能，想来燕帝也是知道了些什么，才这样费心。

    南书房外有一片极美的花园，即使初雪将至，园子里也仍旧感受不到多少凋枯衰败之感，亭台水榭都被雕琢得分外精巧，与这座园子一比，后宫的御花园便显得太粗放了。

    燕帝知道她会憋得无聊，便让余朝恩引着她去园子里逛一逛，慕容音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这座花园是燕帝登基之初造的御用，后宫妃嫔无诏都不得进去。

    乍然得到这份荣宠，慕容音倒表现得很淡然，

    关于皇上为什么突然召自己入宫，慕容音也有过些猜想，甚至还偷偷想过，是不是自己这些天行事太过张狂，不小心让皇上知道了报复宁王的事，所以才随便寻个由头，将自己弄进宫来

    这么一想，慕容音顿时心有惴惴。

    旁敲侧击地向余朝恩打听了许多，余公公也只是装着糊涂，笑呵呵的，慕容音自觉无趣，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就当是换个地方住住，管他到底是什么原因，住着就是了。

    ………………

    玉壶冰莹，杯盏中还冒着茶烟。

    棋盘上黑白分明，南书房中，燕帝难得放下手中政务，召来慕容音，让她陪自己手谈一局。

    棋盘上布局便如同做事，燕帝此举，也是想考较考较她这些年有多少长进。

    和外臣下棋不一样，燕帝特意准她执黑先行，慕容音占尽先机，又绞尽脑汁，才堪堪在棋盘上和燕帝杀了个势均力敌。

    燕帝又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字，慕容音的眉头却倏而又紧皱起来，抓耳挠腮，拈着棋子的手指在棋盘上空摇摆了好几次，却始终无法落子。

    “皇上……您这也太刁钻了，臣女无论如何下，都必定要被您吃掉一子，这棋我下不了……”

    燕帝却哈哈大笑：“你的棋术不错，比你父王都要好些，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能跟朕杀个不分轩轾……不愧是国子监祭酒教出来的高徒。”

    余朝恩也跟着笑道：“世子殿下，皇上可甚少夸人下棋下得好，连宫里下棋下得最好的贞妃娘娘，皇上都从未这样夸过。”

    “贞妃哪里能和郡主比贞妃时常故意输棋讨好朕，朕很不喜欢，不喜欢……”

    燕帝笑着敲了敲棋盘，示意她快些下，慕容音却还是摇摆不定，撇嘴道：“落子无悔，臣女可不敢随便下……若是不小心着了您的道，那可亏死了。”

    “好罢……”燕帝往后一倚，抱着手看起了热闹，“那朕不催你了，你便慢慢想，可千万别下错了。”

    余朝恩也捂嘴笑了起来，他在燕帝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不可谓不精明，于棋道也算是耳濡目染，颇有心得。

    此时棋盘上的局势胶着，一眼看过去，慕容音只有目外和天元两个地方可落子，而无论往哪个地方落，都势必要失掉一子，现在她要考虑的，完全就是两步以后的局势变化。

    显然，若是在目外附近的位置落，那么看起来便要划算些，可若是往棋盘正中天元附近的那个位置下，似乎便落入了彀中，可余朝恩却看出来，天元附近，才是真正的生门。

    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君王胸怀
    余朝恩这么一岔，燕帝的心神顿时便不在棋盘上，看着窗外的落雪，心情大好，甚至让余朝恩将窗户开大些，方便欣赏美景。

    “此雪温和，必是祥瑞。”燕帝负手起身，一步步来到窗前，慕容音也赶紧起身跟上，又听燕帝道，“余朝恩说得不错，郡主确是有福之人……你不过刚刚入宫，初雪便下了下来，可见福气。”

    慕容音笑了笑，大燕向来是信奉这些吉兆的，过往有一年，入冬了久久不见初雪，护国寺连作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最后又是燕帝亲自在南书房中茹素祈雪，直到腊月二十那天，才将一场雪给盼了下来。

    今年初雪落得这样好，燕帝自然是高兴的。

    “好了……今日在场者，人人有赏，”燕帝很是悠然地吩咐道，“你也去通传后宫，雪一落，便是真真入冬了，朕也挂念着后宫，吩咐内廷司，各宫该添的东西，火速备好，哪座宫苑都不能耽搁了……”

    “是，”余朝恩赶紧下去着手准备，别的地方不说，燕帝在宽仁这方面，做得还是远超别的皇帝。

    慕容音也笑道：“这样的事，为何皇上要亲自吩咐，还要余公公亲自去监办照理说后宫的事，不是该交由皇后娘娘，或者是毓贵妃娘娘办么”

    “她们”燕帝笑了笑，眼角堆出深深的几条皱纹，“皇后病着，贵妃……到底初理宫务，虽然做得不错，但这样的事，若是仍交由她，后宫恐怕又要起闲话，说朕冷落皇后。”

    燕帝从未有这样好的耐心，即使是后宫的事，也愿意细细为她解释。

    慕容音却皱着眉摇了头，叹道：“臣女觉得……您可真是辛苦，前朝那么多事儿也便罢了，还要时时安抚后宫众人的心思，臣女若是您，累也觉得累死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定然便是大不敬之罪，可这话是慕容音说的，对这个私生女的话，燕帝毫无忌讳，反倒觉得她心直口快，不似别的皇子皇女，见了自己，都端着一副小心，说话也向来都是七分真三分假。

    慕容音也明白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和公主皇子们不一样，话说得直接，反倒拉近自己和皇上之间的距离。

    后宫那些妃嫔们，各自说话都为着自己的孩子或是母家，而皇子们从不敢与燕帝深谈，公主们又教养得内敛，没有这样大的格局，慕容音想来想去，似乎现在宫里能与皇上说说这些话的，除了自己外便再没别人了……

    这样一来，日后皇上心里若是有什么事憋着，说不定也会想起自己，进而说不定可以套出不少他心中关于立储的想法……

    还有关于朝政的一些事。

    关于对睿王府的想法……

    一举数得！

    但，慕容音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数，利用燕帝替睿王府和怀王谋利的事情，她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燕帝赏了雪景，心情大好，也愿意多说几句，便调侃道：“若你也是个皇子，朕倒愿意将这些事分担给你。”

    慕容音捂着嘴笑道：“陛下这便是在打趣臣女了，臣女即使是个男儿，那也是个好吃懒做的男儿……自己的事儿都做不好，哪能担当什么大任呢”

    “非也非也……”燕帝挥了挥手，“若是皇子，你还想如此清闲你可知道……怀王、宁王未开衙建府时，他们每日都是什么时候起来读书、学骑射么”

    “臣女听过，”慕容音耸耸肩，大燕对皇子的培养，向来严苛，尤其是燕帝这一朝，他子嗣不多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是谁哄你开心啊
    一场冬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七天，原本浮华的雍京，已经和城外覆了霜雪的山峦融为一色，站在高处远眺，似乎已超乎尘垢之外。

    从堆起雪的那天开始，慕容音便带着宛儿在南书房外的园子内堆起了雪人，每日玩闹的笑声都能飘出很远很远……

    天地一白，花园中冰晶玉砌，连老梅树的枝头都被冰给裹了一层，慕容音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一样的颜色，只有那些翘起的飞檐，还残存着一丢丢青灰色。

    风一起，飞檐下的鸾铃也不响了，像是被冻住般。

    园子虽美，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有趣……

    慕容音搭眼一扫，宛儿背对自己站在树下，杜羡鱼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腿一甩一甩，显然是在沉思。

    自从跟随着慕容音入宫后，杜羡鱼便会时常想，当初若是自己那位小姑姑没死，而是最终入宫的话，燕帝还会不会这样宠慕容音，而她……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些天燕帝对慕容音的好，杜羡鱼都看见了，准她住在南书房外的希宜阁，准她随时进入这座巧夺天工的花园……

    燕帝做下这许多，除了对私生女真心的怜爱之外，想必更多是想弥补。

    杜羡鱼在千衣楼十多年，早发现举凡大人物，对于私生子私生女，总会有一种无法弥补的愧疚，当初杜羡鱼还在千衣楼的时候，便总是做挟持别人私生子去胁迫父母办事的事情……

    燕帝十七年来对慕容音再好，可在他心中，到底还是亏欠了……

    慕容音无聊地从枝头掰下一截冰凌，拿着它悄悄走到宛儿身后，手一松，那冰凌便落入了宛儿的后领。

    宛儿一步跃起，使劲往前挺着身子，抖搂半天，才将那截冰凌给抖出来。

    “小王爷！”宛儿狠狠一跺足，捡起冰凌便朝慕容音冲去，慕容音咯咯笑着躲开，初雪以来，这是她最快活的一天。

    “您站住！”宛儿提起裙摆追着，慕容音拔腿跑开，她今日穿的是男装，宛儿穿裙子，反正跑不过她。

    原本晃荡着腿坐在石台上的杜羡鱼也被这闹哄哄的声音扰乱了神思，看她二人嬉笑喧闹，却总是宛儿吃亏，忍不住伸手折下一截树枝，腕部发力，树枝便朝慕容音飞去。

    慕容音正是得意之时，忽而后膝一痛，接着整个人便扑倒在地，宛儿大喜之下，捏着冰凌便飞奔过去。

    慕容音赶紧捂住后颈，想起身逃跑，却被臃肿的大氅绊住，一时只能翻过身来，半躺在雪地中，护紧自己的领口，不让宛儿如法炮制……

    冰块掉到衣领里的感觉，想想便知道不好受。

    “宛儿丫头，不许这样对本王……！”慕容音紧紧揪着领口，宛儿却在一步步逼近，眼看着冰块便要落到自己衣服中时，慕容音忽而发现，白茫茫的天上忽而飞来了一点荧黄，还带着缕缕红光……

    如此景致中忽而出现一点亮色，慕容音的目光马上便亮起来，手指天空，欢愉地道：“宛儿丫头，你看天上，快看天上！”

    宛儿全然不顾，一心只想报一箭之仇，慕容音却挣扎着想将她推开，无奈已经笑得脱力，宛儿便像有千斤重一般，无论如何都推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