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沉浮录

    可近日来东方正对自己的帮助又都是实打实的。别的不说，光是朝中人脉这一项，比起以往就是大不相同。既然他们都没把苏墨这件事当真，那又为什么对灵核的事如此积极呢若是之前，向羽还会相信他们是冲着向鹏坤的面子，不过现在，再这么认为那就是傻子了。

    这东方父子，背地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三女见向羽眉头紧皱，半晌无言，也都没再说话。屋子里静得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压抑起来。还是东方晓打破沉默道：“大哥是不是在想，爹爹和哥哥为什么还要帮你”

    向羽点头道：“不错！之前令兄对我说，是为木遮和你着想，帮我就等于帮木遮，就等于帮你，其实就是帮他们自己！可既然木遮的事只是一句空话，那他们为什么又如此尽力呢”

    东方晓听到这话，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坚决地道：“我和阿墨之间，绝不是一句空话！就算是太子，也休想拆散我们两个！”

    向羽颓然道：“唉！这件事，只怕由不得我们吧！”

    向秀婷在旁道：“现在说这个还早了点！太子虽然提了亲，可丞相毕竟还没有答应，圣上也还没有下旨！一切都还有余地呢！”

    向羽听到这话，精神一振道：“哦丞相还没有答应那还好，还好……可是，他为什么不答应难道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苏萍萍点头道：“没错，丞相确实是在犹豫。闪舞兄弟你来京时日尚浅，何况又整日和东方正在一起，对京中的局势并不了解。嗯，这个，还是晓晓你来说吧。”

    东方晓点点头道：“好。其实说来也简单，如今朝中四大重臣，分为两个派系，国师和白公公是一系，爹爹和秦元帅是一系，这个大哥是知道的吧”见向羽点头，便继续道：“其实朝中如今的局面也是皇上有意为之。这两大派系几乎势均力敌，相互制衡，谁都没法压过对方，皇上高高在上，才能高枕无忧。”

    向羽听罢，暗道这是高位者惯用的伎俩了，让下属们争斗，他在上面主持大局，古往今来，尽皆如此。

    东方晓续道：“这两大派系的斗争是无孔不入，从庙堂上到江湖中，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角力，这储君之争，也不例外。爹爹这一派，较为倾向二皇子，而国师那一派，则更看好太子。”

    向羽奇道：“哦既然丞相站在二皇子这边，那太子提亲，他为什么不设法回绝呢”

    东方晓摇摇头道：“两个派系的斗争，现在都还是在暗地里，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有时候下面有人办事闹的大了，上面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这皇位之争，那是半点都不含糊的，一旦明确站队，那就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我想爹爹和哥哥，还在犹豫吧。”

    向羽更奇道：“哦犹豫什么就算不站在二皇子这头，两边该斗不还得斗么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东方晓叹口气道：“大哥这个问题，京城之大，恐怕也只有我才能答的上来。即便以萍姐人脉之广，对这件事只怕也是不知道的。”

    苏萍萍推她一把，微笑道：“那是自然了！有谁能比丞相的女儿更明白他的心意呢”

    东方晓道：“哎，对爹的心意，哥哥一向就比我更加清楚，只不过他绝不会和外人透露罢了。其实近十几年来，爹的日子过的都不轻松。秦元帅虽然和爹是一条阵线，但他常年在外带兵，为人又较为耿直，对这种暗地里的争斗，其实用处还比不上哥哥。”

    向羽在脑海里不由比较起秦元和东方正二人，点头道：“不错。秦元帅带兵上阵是一把好手，可说到这种明争暗斗，的确不如你哥哥管用。”

    东方晓也点了点头，接着道：“加上陛下时常闭关炼丹，不理朝政，因此这些年来，可以说朝中只有爹爹一人在独撑大局。表面上看他风光的很，其实私下回到家里，那种内心的苦闷，外人是很难想象的。”

    向羽不由得又想起当日初见东方镜时，他头上的白发比黑发更多，当下叹道：“奸佞当道，即便是贵为丞相，也是颇不容易啊！”

    东方晓谢道：“难得大哥能体会到爹爹的不易。他撑了这么多年，说实话，内心也实在有些倦了。说到底，这大乾是他们唐家的，不是我东方家的。爹爹若不是心忧百姓，只怕早已告老还乡，辞官不做了。只是想到一旦他走了，林白二人顿时无人能制，那时这个天下，还不定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向羽又想起罗贵荣、景元等人来，不禁点头道：“丞相正是牺牲了他自己，方便了天下的百姓啊！”

    东方晓道：“也就是为此，直到现在，爹爹和林白二人，面子上还是和和气气，并没有翻下脸来。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向羽点点头道：“大致明白了。一旦拒绝了太子的婚约，那就等于公开表明立场，到那时，和林白二人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丞相正是为此才犹豫吧！”

    东方晓赞赏道：“大哥果然心思缜密，猜到了爹爹的良苦用心。”

    向羽苦笑道：“姑娘过奖啦！方才听了东方姑娘这么多话，若是还猜不到，我向羽还用出来混么”

    东方晓欣然道：“大哥，不如直接喊我妹子，若不习惯，叫我晓晓也成，不用姑娘姑娘的那样生分。”

    向羽哈哈一笑道：“好，那我也叫你晓晓好了。依我看啊，丞相这犹豫也是多余，不死拼到底，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或者，他还在等什么外援不成”

    东方晓眼睛一亮道




第116章 九清山下
    回到客栈，向羽、向秀婷二人仍是毫无睡意，恰好谢掌柜一直等他们回来，于是三人来到向羽房中，沏了一大壶浓茶，又命伙计做了几样小菜，三人秉烛夜谈。

    向羽靠在椅背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摇头叹道：“只有回到这里，才有种踏实的感觉！”连日来，他奔走于各色人等之间，忙于应酬，方才又得知了东方父子对他有所隐瞒，想起前路不知还有多少风浪在等着他，不由觉得身心俱疲。

    向秀婷笑道：“是不是觉得被丞相公子摆了一道，心里十分不甘”

    向羽苦笑道：“那倒不至于。说到底，是我们有求于他。自身实力不如对方，自然得不到对方的尊重，这一节我倒还想得开。只是这天天软刀子，磨人的很。我宁可真刀真枪和人打上几架，也好过现在这样我算计你，你算计我，说出口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哎，真是累啊！”

    谢掌柜笑着道：“门主，这京城之中，人情上的事，大抵如此了。有道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家人是路人。便是普通人家，也免不了争个房产、田地什么的，更何况这些达官显贵！时间久了，一切都是利益为先，什么亲戚、朋友的，不过是面子上说说罢了！”

    向秀婷笑道：“老谢你不知道，向兄弟这次是被那东方正瞒的惨了！”说罢，把今晚得自东方晓的消息简要述说一遍。

    谢掌柜听罢，诧异地道：“哦竟有此事！这么说来，咱们的灵核生意，不但关系到朝中两大派系的斗争，现在更是牵扯上了储君的争夺这场面可是越来越大了啊！”

    向羽突然道：“怪了，不论是你老谢，还是婷姐，似乎你们听到这事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我看连晓晓自己在内，对此事也是默认的态度，从来没有对他爹的做法有过不满，只是另想办法干预。难道你们都不觉得，这样拆散晓晓和木遮，实在很不地道么”他并非不知其中道理，而是要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大乾的风气。

    向秀婷和谢掌柜对个眼神，不约而同笑了出来。谢掌柜道：“门主啊，棒打鸳鸯这种事，放在寻常百姓身上，那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可这事发生在丞相之女身上，那是毫不稀奇。其实何止是东方姑娘，但凡是公子王孙，乃至富商巨贾、有名望的大户，甚至就是皇子公主、皇室子弟，又有哪一个的婚嫁之事是自己能做了主的他们这类人，最怕的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失去权势、财富和地位。别说像东方姑娘这样的是绝无仅有，要我说啊，就连丞相和东方公子这样，没有明着反对苏公子和东方姑娘交往的，已经就算是极难得的开明之士了！”

    向秀婷也道：“嗯，老谢说的没错。兄弟你常在无涯岛上练功，修为是与日俱进，可对这人情世故的洞察不免就差了些。当今之世，利益为先，感情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或者说，理想的感情生活谁都想有，不过更像是一件奢侈品，可遇而不可求。相比之下，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更容易把握些。”

    向羽不由想起了历史上历代公主远嫁番邦、和亲异域的典故，感慨道：“好吧，这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那么依你们二位看，我和东方正之间，或者说我族和丞相之间，日后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向秀婷缓缓道：“引为强援，利益优先，仅限于合作伙伴，无需多谈感情。”

    谢掌柜拍掌道：“秀婷此说乃为正解！门主啊，我也知道你为人侠义，古道热肠，但这个世道啊，并不是谁都和你讲感情的！”

    向羽叹息一声，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二人所说乃是实情，心中不由十分感慨。在无涯岛上之时，身边都是亲近之人，说话办事都是随心所欲，从不用藏着掖着什么。自己只需一心一意修炼，或是研究功法秘诀、制器之术就行，其余的统统不用理会。现在来了京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处处都得小心在意，而要面对的局面却是越来越复杂。原本以为有了丞相这个靠山，万事都可迎刃而解，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座靠山，其实也并不牢靠。

    谢掌柜似是看出向羽有些灰心，便安慰他道：“门主啊，其实你也无需思虑过多。说到底，还是咱们自身实力不足，没有和人家讨价还价的本钱。不过呢，近来我族发展势头迅猛，每过一天，实力便厚实几分。只要咬紧牙关，撑过眼下这一难关，到时特赦一下，灵核生意遍布天下，我向氏就算不能和这些王公贵族平起平坐，至少他们也不敢再小看咱们了。”

    向羽知他是在给自己鼓劲，微笑道：“老谢你放心，我也就是最近东奔西跑，压力有些大，发发牢骚罢了。闲话说完，该干的事自然还得干的。”说罢，转头对向秀婷道：“婷姐，你看我什么时候去九清山合适”

    向秀婷道：“寿宴之后，若是能搭上白凌芳这条线，只怕就有的忙了。若你没有其他要紧的事，还是早去为好。”

    谢掌柜兴奋地道：“九清山门主和天极宗也有交情么”

    向羽笑道：“谈不上什么交情，只不过去碰碰运气。这里去九清山有多少路途往返一趟得多少时日”

    谢掌柜道：“约有三千余里，走陆路是来不及了，若是乘巨鹰去，小半天就能到。”



第117章 初登九清
    就在向羽调整思绪，整理心情的时候，山脚下负责接待的四名天极弟子却已经憋不住了。闪舞他们已经盯着这个年轻人好一阵儿了，一看他的行动举止，就知道是个高手，只怕不是来寻仇，就是来拜师，要不就是慕名前来参观的。这样的人，作为天极宗的弟子，那是见的多了，一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是这个年轻人来到山脚下就停住脚步，抬头望着山上，一言不发，时而发笑，时而皱眉，时而又长吁短叹，就这么，身子一动不动，站了好久。

    这几个弟子不由得也扭头往山上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眼见他还是站着不动，也不知打算站到什么时候，四名弟子终于忍不住，相互使了个眼色，齐齐迈步走上前去。领头的大弟子咳嗽一声，抱拳问道：“这位兄弟，我等四人乃天极宗迎客弟子，不知兄弟来九清所为何事我等可能帮上什么忙吗”

    向羽正在神游之际，突然被这个声音拉回到了现实当中。他晃了晃脑袋，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眼前这四个身穿青色道袍、腰悬长剑的天极宗弟子，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九清山脚下，急忙抱拳还礼道：“哦哦，几位道兄，有礼了。在下乃逸州人士，姓向名羽，今日前来，乃是特意拜访穆枫前辈的。”

    四个弟子相互看了一眼，领头大弟子又说道：“原来是向兄，久仰久仰。不知向兄和木师祖是何关系，可曾相识么”

    向羽愣了一愣，迟疑道：“嗯……并不相识。”

    “那是替人带话”

    “是我自己要拜见前辈。”

    “那，可有信物”

    “额……也没有什么信物。”

    “既不相识，也无信物，这就不大好办了……木师祖在妙云峰闭关修行，日常并不见客。这样吧，兄弟远道而来，想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兄弟不妨告知我等，或是写成信函也成，我等代兄弟转达如何”

    向羽听罢，摇摇头道：“额，此事关系重大，恕难从命。”

    “哼！”这领头的弟子忽然冷笑一声，板起脸道：“说要拜见，却不认得。说是有事，又不许我等转达。你这小子，莫不是来寻仇滋事的吧！”说着，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向羽见几人误会，急忙解释道：“几位师兄误会了！在下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来九清山惹是生非！在下确实有要事要当面拜见木道长，几位师兄只说是逸州向氏子弟向羽求见，木道长自会知晓！”

    这名弟子一听这话，神情一愣，握着长剑的手已然放了下来，开口问道：“这位兄弟，你说你是逸州向氏子弟在金州大会上战败景元真人，人称向氏第一高手的，就是兄弟你么”

    向羽没料到自己这点点虚名竟然都传到了九清山上，当即抱拳道：“不敢不敢，都是江湖朋友夸大其词，在下正是向羽，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几名弟子又相互看了看，当即收起长剑，重新上前抱拳施礼道：“原来是向兄弟，得罪，得罪！”向羽急忙还礼。

    那领头大弟子又道：“既是向兄弟到此，那又另当别论了。木师祖闭关前曾特意嘱咐，除向兄弟之外，其余人等一概不见！不过……向兄弟，此事事关重大，能让我等看看你的兵刃么”

    旁边一个弟子急忙补充到：“向兄弟千万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要和你动手。只因木师祖交代过，只要一看向兄弟兵刃，立知真假。”

    木道人这一招，果然是判断自己身份的最佳方法，向羽不由心中叫妙，微微一笑，喊了声“得罪”，从腰间掣出蟠龙棍来，双手持棍立在身前。

    不料这几名弟子一见到蟠龙棍，登时脸色大变，相互看了几眼，脸上神情又是疑虑，又是震惊。领头大弟子躬身抱拳，沉声道：“向兄……嗯，能让我等仔细看看么”

    向羽见他们神情大变，心头暗自好笑，当即道：“当然可以”，把宝棍递了过去。领头弟子双手接过，其余三人立时围拢了过来，四个人八只手握在蟠龙棍上，同时运力，棍身上顿时闪过一道光华，虽是一闪即逝，但几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几人脸色再变，相互一望，都重重点了点头，领头弟子双手持棍，上前一步交还向羽道：“我等不知向兄身份，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向兄勿要见怪！”其余三人也躬身施礼道：“向兄，得罪了！勿怪，勿怪！”神情中居然多了几分敬畏。

    向羽看他们前倨后恭，颇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好直接询问，只得接过宝棍，依旧盘在腰间，抱拳道：“几位道兄说的哪里话来！例行公事，有何得罪之处！不过，既已验明在下身份，可否烦劳哪位



第118章 九清璇玑
    到了竹林深处，面前现出一片空地来，周遭溪水环绕。一道小竹桥后面，一圈木篱围成一座小院，院中是几间竹屋，屋外种满了奇花异草，屋门外几只小鹿正在低头吃草，怡然自得。青山隐隐，流水淙淙，当真是一处好所在！那两名弟子来至竹桥前停下，提气朗声道：“木师祖，今有逸州向羽，特意上山前来拜会您老！”

    少时，只听“吱呀”一声，屋中走出一个道人来。只见他身形瘦高，穿一袭青灰色道袍，一把胡须乱糟糟散在胸前，手中握着一只黑黝黝的竹杖，另一手提着一个碧绿的葫芦，葫芦里满是酒香。这道人摇摇晃晃，一只手以竹杖拄地，一边走还一边喝酒，三步两晃地来到近前，先打了个嗝，半眯着双眼，醉醺醺地道：“向……向羽这小子，终于……终于来了么你怎么……怎么现在……现在才来啊我……我老人家……可是等了你……等了你好久了！”

    向羽万万没有料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木道人，竟是这么一副酒鬼的样子。他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强忍住施礼道：“小子向羽，拜见木前辈！”说罢，一躬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