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沉浮录

    向羽拄着蟠龙棍，一边喘气一边擦汗，心头暗想：“天极宗前辈果然名不虚传，要是真打起来，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经过一番比斗，两人感觉又亲近了不少，又闲扯了几句，木道人喝了一声“随我来”，转身往外便走。向羽跟在后面，两人来到金水桥边，木道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躺倒，先伸了个懒腰，翘着二郎腿，看着河两岸来来往往的人群，问道：“若愚，灵核之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向羽此时已大致清楚了木道人的风格，也来到他身边躺下，悠然道：“看来……之前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木道人打个哈哈，哂道：“你那灵核涉及到灵气运转，一旦流传开来，势必会抢走一部分人的饭碗，其中就有林素清本人的生意，你说他会给你开这个口么”

    向羽叹道：“是啊！这是从人家虎嘴里抢肉吃，哪有那么容易！”

    木道人哈哈一笑道：“你啊！一身功夫倒是马马虎虎，可这处事么，差的就不止一点半点了。按理说，办这事靠的是疏通关系，上下打点，又不是和人比武，向老头干嘛要派你前来”

    向羽道：“爷爷大概是想让我顺便查探一下我爹的事情，派其他人来可能不大方便吧。闪舞”

    木道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嗯，这就对了。成云的事以后再说，先说眼下这灵核。听说皇帝和白万松那关都已经过了，现在就差林大国师一句话了”

    向羽道：“没错。白万松那关，是靠给白凌芳和他各自送了一份大礼。圣上那里，是想借此机会监督几位重臣，也没怎么费劲，或许圣上还有些别的想法，我就不清楚了。现在就差国师点头了，可是想让林素清答应，比登天还难，我看是没啥希望了。”

    木道人伸出手来，在向羽头上狠敲一记，骂道：“你这小子，这么没志气，才这么点事就把你难住了以后碰上比这更艰险十倍的事，你又怎么办”

    向羽苦笑道：“您老别急！我这不也就和您发发牢骚么！我嘴上说难，可也还没放弃不是”

    木道人道：“嗯，这才像样。小猴，如果我有办法帮你过了林素清这关，你怎么谢我”

    向羽一听这话，一咕噜坐起身来，大喜道：“哈哈！我就知道，道长您大老远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和我打一架这么简单！这样吧，您要能帮我说动林素清，我和婷姐打个招呼，以后她店里的各式美酒，您随便喝！想喝多少喝多少，绝不收钱！怎么样”

    木道人笑骂一声道：“呸！那种兑了水的假酒，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一边骂，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书，递给向羽道：“主意就在这份文书里，自己拿去看！”

    向羽一把接过，也不客气，撕开封皮，从头细读。文书是天极宗掌教莫雨田真人给明德帝的一封书函，大意是：

    当今天下，修行之风大兴，大小门派层出不穷，虽然是件好事，但是也带来许多无谓的门户之争。因此天极宗打算派出精锐高手，搜罗天下武库、典籍、功法，编纂一部《清虚万法天寿道藏》，正本清源，作为天下道门修行的根本，以此来化解天




第142章 奉旨修藏
    翌日，木道人入宫见驾，向明德帝禀明了天极宗欲修藏一事，并点名要向羽担任总撰官。闪舞明德帝当即答允，并即刻宣召国师林素清、丞相东方镜入宫议事。林、镜二人听罢木道人所言，也都同意修藏一事，只是在这总撰官的身份上起了争执。林素清认为，修藏一事乃道门盛事，关系重大，总撰官一职该当由天极宗的名宿，或玄部的官员来主事，无论如何都不应安到向羽头上。木道人、东方镜据理力争，但林素清坚决不同意。最后木道人拿出莫雨田真人的亲笔信，明德帝这才拍板，就按莫真人的意思办。林素清抗不过这双重压力，这才不得已遵从。

    又过了一日，向羽还没来得及去找林素清谈条件，就先被一道圣旨召进宫去。御书房内，仍是和上次同样的位置，明德帝伸手指点向羽道：“你这小子，居然能说动天极宗为你出头，面子还真不小啊！这个哑巴亏，国师是吃定了。只不过天下玄门编修经藏，此事非同儿戏，做好了，那是名垂青史，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大的功德。可若是办砸了，你可知是什么后果么”

    向羽点头道：“微臣明白。此事牵扯极广，具体操办起来可说是千头万绪，上要处理好玄部和天极宗之间的矛盾，中要说服大小修行门派，下要联结各路修行人士，极不易办。”

    “那你有何应对之策”

    “总而言之，无非几个字：上联天极，下交修士；任贤用能，虚心求教。”

    “嗯，说得好！好一个任贤用能，虚心求教！朕起初还担心，你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难免会有骄躁之心，小看了天下豪杰。听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多谢陛下！”

    “嗯。”

    明德帝答应一声，脑子里不知在想些设么，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双目半睁半闭道：“向爱卿，天极宗于此时提出这件事，除了修藏本身，以及助你说服国师之外，依你看，还有别的企图么”

    向羽听罢，心中暗叫问得好。此一节，昨晚他曾和木道人详谈，再结合向鹏坤的理论，以及他对这天下大势的认知，对背后的缘由已经有了很深入的看法，因此不慌不忙，侃侃而谈道：“陛下圣明！修藏之事，名义上是玄门之事，但究其背后深意，乃是为了天下百姓，更进一步说，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哦你倒说说，此事对江山社稷有何好处”

    向羽侃侃而谈道：“天下之乱，在于人心丧乱；人心丧乱，在于思想之争。闪舞欲平天下，必先统一道统，使天下归心。所以修藏之事，势在必行。人心一，则天下定。”

    “哦天下之乱，乱在人心，人心一，则天下定嗯，说的有理，说下去！”

    向若愚躬身道：“方今天下，大乾虽名义上一统四海，实则豪强并起，外有戎荒二州战乱不休，内则有四大重臣、玄门各派、各地豪强明争暗斗，朝廷表面看风光无限，实际上则是内忧外患，暗流涌动。现在仗陛下英明，祸患潜伏不显，有朝一日，陛下乘风仙去，帝国失去掌舵者，只怕就是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明德帝眯着的双目微微睁开了些，神情稍显诧异，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见识，看来是朕小看你了。说下去！”

    向若愚再躬身道：“谢陛下。朝中隐患虽重，但陛下在位一天，隐患就只能是隐患。如果处理得当，阴霾过后，便是万里晴空。”

    明德帝的笑意扩大了些，说道：“你也不必再兜圈子了，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向若愚应声是，接着道：“太祖武皇帝英雄盖世，得到玄门全力辅佐，借神霄九鼎之助，于乱世中力克群雄，创立大乾。但终究靠武力强行一统，根基不稳，才有了后来的九族叛乱。文帝时，孙翊天以绝代天资，于九清山论道，将玄门各宗派结成联盟，天极宗水涨船高，成为我朝中流砥柱，此后德帝时期虽有天狼入侵、拜月谋逆，但仗着天极宗支持，都是有惊无险。玄门稳固，大乾就固若金汤。”

    “宣帝时，外敌皆已平定，大乾威扬九州，万国来朝，国势如日中天。朝廷大力推行机关兽，又颁布大乾法币，此二者虽然将九鼎灵气化为民用，调动了万民活力，但浮华之风渐兴，贪腐渐长，天极道宗主莫守真莫真人曾三次入朝见驾劝谏，但宣帝好大喜功，不论国事，终日醉心于长生之道，对莫真人的良言置之不理。真人一怒之下于九清山闭关，从此再不理大乾国事。天极宗因此分成几派，争权夺利，最终演变为玄门道统之争。”

    “玄门分裂，朝中几位重臣也各有利益，开始明争暗斗。朝臣陷于利益纠葛，大乾朝纲不振，北方金狼、天狼各部，西域沙盗、东南各岛遂逐一自立，形势愈演愈烈，成了今天的局面。而这动乱的根源，实则在于玄门内斗，道统混乱，子民没有信仰，便给了别有用心的人提供了制造动乱的机会。”

    “故此，若陛下欲重整朝纲，威临九州，眼光不应只限于京城一地和朝野之间。玄门合，则道统合。道统合，则心念齐。心念齐，则人心一。人心一，则大乾兴。大乾内部若稳如铁桶，外界四方宵小，又何足道哉”

    明德帝仍是双眼微咪，只是眼中笑意更浓了。他喝了口茶，像是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朝中的纷争，由来已久，想要一举肃清，又谈何容易。”

    “陛下说的是。不过，若是轻而易举，哪用的着陛下费心费力”

    “好，说说你的办法吧。”

    “方今玄门宗派林立，所修典籍也是种类繁多，良莠不齐，庞杂无比。此次天极宗高举大旗，名为修藏，实则乃借此机会重整玄门，可用者则用，不可用者则除之。到时玄门一统，势力大涨，陛下便可趁机将佛门也纳入玄部管辖，借佛门的影响力攻伐西域。西域平定后，没了后顾之忧，便可南下以定东南各路海商、海盗，最终平定南海诸岛。东南沿海商路畅通，西路外族底定，再加上中原稳固，便可携三处之人力、财力、物力，北伐戎荒二州，灭金狼、天狼各部，令天下重归一统，大乾实至名归，统一九州，如此，天下太平，万民幸甚。”

    向若愚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再施了一礼，腰深深地弯了下去，脸朝着地面，静静地等着，再不多发一言。



第143章 国师服输
    深夜，客栈净室内，向羽独自一人闭目沉思。

    白日御书房内一席话，并非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信口开河，实际上，句句都是他苦思所得。

    前日里初见明德帝，听完天子一番话后，他对局势便有了新的认识。看来这大乾天子、明德皇帝，对朝中弊病也是一清二楚，也是想重塑朝纲、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事情坏就坏在中间这帮大臣身上，为首的便是林素清、白万松二人。而东方镜、秦元二人，虽是和林白二臣针锋相对，但秦元性子较为直爽，又时常带兵出征，朝中之事很少参与。东方镜的性子又有几分阴柔拘谨，行事往往只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显得心胸不宽。相较起来，胸中格局似乎还不及爷爷向鹏坤。因此明德帝虽有心杀贼，但手下缺少得力的人选，这才致使林白二贼坐大。

    而向氏欲借灵核之力崛起，在没有稳固的实力前，必须在朝廷高层中找一个靠山，而这个靠山的人选，也是一变再变。起初的人选是东方镜，但在得知东方父子对他处处隐瞒后，向羽已失去了对东方家的信任，这才有了引六大势力入局，乱中求存的策略。后来寿辰那日知晓明德帝心意后，向羽便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就是直接找皇帝做靠山。可灵核之事在天子眼中，实在是无关大局，对四大朝臣还可以利益相许，但对皇上，这招便行不通了。

    直到前日里木道人进京，提出修藏一事，夜间又和向羽深谈了半夜，使他对佛道二门以及天极宗和玄部的大致情况也有了最新的认识。之后木道人进宫，向羽便在客栈中冥思苦想，是否可以抓住这次机遇，在修藏上做做文章。他把各方得来的消息都一条条捋顺，从底层民众生活的艰辛、反抗势力的暗中酝酿，到中间各级官员、地方豪强的以公谋私、欺上瞒下，到朝中各大重臣的各自为战、各谋私利，再到天子的有心无力，结合佛道二门的争斗，北疆外族的猖狂，这种种所见所闻，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渐渐勾勒出一副详实的画卷来。

    底层百姓想要的，无非是安居乐业，平平安安，这点和天子所想的太平盛世、国富民强并无二致，这上下两层的诉求乃是一致的。而挡在这二者之间的，也就是大乾朝中大部分的官吏，却是打着天子、国家的旗号，干着巧取豪夺的勾当。而向氏，恰好是底层民众的一个代表。既然如此，若是能将民间力量和天子联合起来，一起铲除朝中奸党，岂不是各得其所

    向氏最为靠得住的依仗，不是东方镜，更不是秦元，而是当今天子明德帝。闪舞正因为想通了这点，向羽才在修藏、推行灵核的基础上，又把天下大势也考虑了进来。既然要改善民生、整合玄门各派，那为什么不干脆再加上一条，整肃各级官府中的黑暗势力依他的经验，要做到前面两件事，绝无可能绕过官府中人。若是起了冲突，少不了要用各种手段，明争暗斗。既然反正要做，干么不以此为凭借，给推行灵核、编修经藏这件事，再扣上一顶整肃朝纲的大帽子

    当时他想通此点，眼前登时大放光明。大略既定，具体细节又经过一步步反复推演，权衡各方势力强弱，这才有了今日御书房内那番话。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番理论果然说中了明德帝的心思，得到了天子的赏识。如此一来，对付地方势力有灵核，修行门派有修藏，各级官员则有圣旨，无论对手来自何处，向氏都有得力的方法去应对。更何况近日来他实力大涨，再加上向鹏坤的暗中谋划，几件事加在一起，此次九州之行，应当会相当精彩了。

    想到此，向羽不由的微笑起来。

    第二日，朝中颁下圣旨，天极宗统领天下玄门编修《清虚万法天寿道藏》，并由天极宗山门护法、国术馆统领向羽担任总撰官一事，传遍了大乾朝野，不出几天，已是轰动京师。谁都知道，这奉旨修藏一事可是非同小可，向羽一身兼得朝廷和天极宗双方赏识，日后前途岂可限量消息传出，京中和向羽熟识之人纷纷前来道贺，真心道喜者有之，别有用心者也不少。起初向羽还耐心接待，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不胜其烦下，干脆便搬到了城外秦元麾下军营之中居住，来个眼不见为净。军中无人打扰，他便和木道人仔细商讨修藏的诸般细节，秦元有空时也来探望二人，日子过的很是充实。

    这天，向羽在校场上训练士卒，木道人和秦元则在大帐中闲聊。因为当年姬武阳的缘故，木道人和秦元也算是旧时，两人又都是一方高手，谈谈说说，很是融洽。秦元望着营外的向羽，微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个人物，进京数月，诸事繁忙，修为居然还能长进！”

    木道人一撇嘴道：“还不是亏了我那十枚火云丹！不过这小子这么快就把药力吸纳，倒也出乎我的意料。那天我和他在客栈后院动手，居然还被他逼在下风。看来，日后这九州高手榜上，必定有他的一个位子了！”

    秦元哈哈笑道：“不说日后，就只凭他眼下的身手，难道还占不了一个席位么哎我说老木啊，你们天极宗这么大张旗鼓，不就是想替向小子解决林素清么可这么多天过去了，这老妖道怎么没一点动静”

    木道人手捻胡须微笑道：“堂堂大国师，总得顾忌几分脸面，多少也得绷几天才行。快了，快了！”

    就在二人谈论间，门外一名军士禀报道：“启禀元帅！营外来了一名清微教弟子，说国师有事，要请向统领商议！”

    秦、木二人听罢对视一眼，木道人眼中充满了得意的神情，秦元把眼一翻，喝道：“好，你去传向羽进来！”

    军士领命出去，少时向羽入内，好奇问道：“元帅，唤我来有何吩咐咦，道长，怎么您一副得意的神情，是有什么好事么”

    二老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木道人开口道：“林大国师终于憋不住了，派人前来请你呢！你说，这算不算好事啊”

    向羽听罢大喜道：“真的终于来了啊，哈哈！”

    秦元也笑道：“嗯，老妖道素来高傲，此次居然拉下脸来主动请你，看来你这事是成了！来人还在营门外等着，你收拾收拾，这就去吧！”

    向羽闻言答应一声，转身往营外奔去。到了营门，只见来人是一名小道士，向羽表明身份，小道士客气几句，在前引路，向羽跟在后面，二人骑着快马，直奔城中而去。到了国师府中，小道士直把向羽引入后花园内，园中凉亭内坐定一人，正在观鱼品茶，正是大乾国师林素清。

    向羽来至亭前施礼道：“小子向羽，拜见国师！”

    林素清回过头来，眼中射出冷电般的寒光，脸上却微微一笑道：“向统领来了！坐！”

    向羽依言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静静看着面前湖水中游弋的鱼儿。凉亭中，这一老一小各自看着鱼儿，不发一言，偌大的后花园中竟然静的出奇。

    良久，林素清率先开声道：“好！向统领观鱼如此入神，不说别的，单就这份耐性而言，年青一辈中就没几个及得上你的！”

    向羽叹息一声，笑道：“自在下入京以来，终日奔波，更无一刻得闲。谁知就在国师这花园之中，在这水中的鱼儿身上，无意中竟找回了昔日的宁静之意，说起来，还要多谢国



第144章 相互知心
    向羽回到客栈万事不理，躺倒便蒙头大睡，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他起身推开窗子，一道明媚的阳光直照进来，正如他此时的心情。他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到大堂饱餐了一顿，和谢掌柜、向秀婷二人商讨下一步的计划。林、白二人都已搞定，皇帝那里也是默许的态度，剩下的，就是具体操作了。

    午后，向羽离了客栈，先到万象楼中通知掌柜，说有要事约见唐谦。之后分别去拜见了东方镜和秦元，说明了赠予股份的事情。东方镜推辞了几句，最后勉强接受，秦元则是哈哈大笑，直呼来的好。在军营之中，他又被木道人拖住，说了大半日修藏的细节。傍晚时分，向羽辞别二老，回城直奔万象楼中。他刚跳下马背，早有伙计迎了上来，原来唐谦已然在里面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