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纪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那梦无
曲老夫人又笑道:“该着数落,且还得好好儿地管一管她,免得她今后做出更出格的事儿来。”
“三小姐不服气,和四夫人犟嘴,”珊瑚说着,看了陆嘉月一眼,“说是学的表小姐,怎么表小姐烤得东西吃,她却烤不
得...”
陆嘉月微微一怔,随即莞尔笑道:“原是我的错,我曾在炭炉里烤过板栗和芋头来吃,却没想到引得薇妹妹也来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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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来日未知
曲薇来了上房,曲老夫人自也不免要好生教导她一番。
不过言语间却是比方氏要温柔和蔼得许多了。
陆嘉月不曾想自己无意间的举动,竟会引了曲薇学她,才生出了这样的事端,心里不免有些自责,待曲老夫人教导过了曲薇,她便上前拉了曲薇的手,歉然笑道:“原不是薇妹妹的错,都怪我不好,挑了个头,才让薇妹妹...”
“这原也怪不着陆姐姐头上,”曲薇撇了撇嘴,打断了陆嘉月的话,“若定要说陆姐姐有什么不好,那便是陆姐姐偏心。”
陆嘉月愣住。
曲家三位姑娘,曲英是她嫡亲表姐,那自是旁人不可比的,曲茜与曲薇二人,她自问更看重曲薇一些,往日里也多与曲薇亲近,怎的曲薇却说起她偏心
陆嘉月微微一笑,道:“不知妹妹这话是何意”
曲薇板着脸,撅了嘴道:“——你请二姐姐和段姐姐吃烤板栗,烤芋头,却单不请我,还说不是偏心...”
话音未落,满屋里的人,连同曲老夫人都撑不住笑了起来。
陆嘉月着实哭笑不得。
这曲薇虽比她只小上一两岁,可是论起心性心智来,却仍如孩童一般幼稚单纯。
曲老夫人唤了曲薇坐在身边,温柔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笑叹道:“你这小丫头,究竟何时才能长大呢...”
就听曲英笑道:“三妹妹,这偏心的话合该是由我来说,你陆姐姐没请你吃烤栗子,烤芋头,又何曾请过我呢。”
曲薇虽年纪幼小,却也知道亲疏有别,将信将疑地看着曲英,“当真没有请过你么——”,见曲英摇了摇头,她便笑了起来,“那我心里可就好受些了,原来陆姐姐不是只偏心我一个儿。”
陆嘉月忍了笑意,郑重其事地道:“待会儿用过了饭,我便请姐姐和薇妹妹去我屋里,我亲自烤东西给你们吃。”
曲薇欢喜得直跳起来,一顿午饭都不曾好生吃过,便拉了陆嘉月和曲英往春棠居去。
陆嘉月因知道曲薇想吃烤野鸡崽儿,便悄悄打发小丫鬟去小厨房里要了几只鸡腿子,还顺便带了些盐巴和香料回来。
炭炉上的盖子揭去了,芋头和板栗都埋进炭里烘着,再拿筷子般粗细的竹枝折洗干净了,将鸡腿子串进竹枝,由两个小丫鬟拿着,就坐在炭炉边,举在炭火上翻烤,还不时撒上点儿盐巴和香料。
炭火烧得旺,没烤多久,鸡腿子便滋滋冒油,焦香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曲薇自吃得津津有味,陆嘉月和曲英却只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曲薇撕了一条鸡腿子肉下来,递给陆嘉月,笑嘻嘻地道:“尝尝,可香了。”
陆嘉月接了在手里,又从中撕出一半,递给曲英,二人尝了,都觉酥香可口。
曲英便笑道:“还是妹妹聪明,这用炭炉子烤肉吃的法子,也只有妹妹想得出来。”
陆嘉月用帕子擦了擦手,浅啜了一口热茶,也笑道:“我只是想着,那栗子芋头都烤得,旁的吃食自然也烤得,用炭炉子烤,总好过生起明火来。”
陆嘉月和曲英说着话,曲薇自啃着鸡腿,吃得十分酣畅。
曲英不禁笑道:“我倒不是羡慕三妹的胃口,只羡慕她这样整日里无忧无虑,不知愁为何物的性子。”
“难道大姐姐有什么值得发愁的事么,”曲薇一双机灵忽闪的眼睛看向曲英,嘴里手里却也不停下,“其实我也有过发愁的时候,像是母亲每回管着我,让我读女诫、摹字帖,我就愁得想哭...”
“不过,晚上睡一觉再醒过来,我就又不想哭了...只要母亲一日不管我,我且就快活一日,明日若母亲再来管我,我便明日再愁便是...总不能今儿还没过去,就愁着明日的事,那岂不是连今儿也白白浪费了...”
“人生在世,本就是自寻快活的,何曾有过快活上赶着寻人呢.
第五十章 年年岁岁
展眼便是除夕。
陆嘉月起了个大早,去正房给孟氏问安。
孟氏却不在,因为午后曲家诸人要在祠堂祭祖,她赶着去给四夫人方氏帮忙了。
左右无事,陆嘉月便和曲英理了几套新做的衣裳出来,预备明日正月初一穿了去给曲老夫人拜年。
到了午后,各院各屋都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自曲老夫人起,并曲宏孟氏等几位老爷夫人,曲松等几位少爷,徐氏胡氏两位孙媳,曲英并曲茜曲薇三个孙女,无一人落下,皆往曲家祠堂去了。
陆嘉月不是曲家的人,自是不必去,也不该去的。
祭礼毕,已是酉正时分。
孟氏仍未回来,因晚上要在上房的花厅摆年宴,她又赶着过去帮忙了。
陆嘉月见孟氏这般辛苦劳碌,不免心疼,曲英却笑道:“母亲已是习惯了,回回过年,四婶婶忙不过来,都是母亲给她打下手呢。”
天色擦黑时,曲家诸人皆往上房花厅来。
陆嘉月和曲英携手缓缓而来,才进了上房的院子,迎面就见曲榕独自站在台阶下,正向着院门外张望。
见了陆嘉月和曲英进来,曲榕才收回了目光,好整以暇地站定了。
“四哥站在这里做什么,”曲英笑着上前见了一礼,“快进去罢,外头多冷。”
曲榕含笑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只看着陆嘉月。
陆嘉月瞟他一眼,见他虽是笑着,眉目眼神间却像是有些郁郁。
她本也不欲与曲榕多言,随意见了一礼便罢了。
携了曲英的手,绕过曲榕,才向着花厅的方向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人唤她。
“陆妹妹。”
一回身,却是曲樟。
“三哥。”陆嘉月明快一笑,随着曲英一道,端端正正地见了一礼。
曲樟脸色微红,不知是因为怯缩,还是被寒风给吹的,顿了一顿,才对着陆嘉月笑道:“妹妹那日送我的两枝梅花,我用清水好生供养着,每日里都亲自照料,前日那花苞儿终于绽开了,果真是清香满室呢。”
陆嘉月眨了眨眼睛,笑道:“闻着那清香,想来三哥读起书来,也更神思清爽些了。”
曲樟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说着,又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笑了笑,浅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陆嘉月这才留意,他今日身上穿了一件簇新的天青色素缎夹袍,天青颜色淡逸,衬着他清秀斯文的脸庞,一双眉目似也比往日添了些隽雅之气。
陆嘉月的目光让曲樟的脸色不由得又是一红。
“咱们一起进去罢。”陆嘉月笑着,与曲英和曲樟三人,并肩往花厅去。
年宴,阖家团圆,自是曲家最热闹的日子。
花厅里摆了四桌,仍是曲老夫人带了陆嘉月并曲英三姊妹坐了上席,却让段文欣陪着孟氏几位夫人,并徐氏胡氏去坐了一桌,四位老爷一桌,曲松等几位少爷又是一桌。
席间欢声笑语,杯觥交错,席上山珍海味,无一不有。老爷夫人们争着给曲老夫人祝酒,丫鬟仆妇们忙着上菜捧杯,你来我往此起彼伏,一片喜乐祥和的融融景象。
陆嘉月安静地坐在曲老夫人身侧,看着眼前情景,心中不无感叹。
所谓富贵荣华,世家风光,大抵便是如此罢。
亥时,年宴毕,杯盏碗碟撤去,摆上热茶糕果,是该放爆竹的时候了。
曲老夫人已先搂了陆嘉月在怀里,笑道:“可别出去,仔细吓着你,那爆竹声儿可震得人心里发慌呢。”说着,正要去搂曲薇,曲薇却已经跑了出去。
“我来放,我来放,那些小厮笨手笨脚的,还没我放得好呢。”
远远的,已从曲家邻近的府宅里,传来一声声响彻夜空的轰鸣。
曲松进来,手中执着火折,对曲老夫人笑道:“祖母,咱们也放起来罢。”
“好,好,放罢。”曲老夫人欣然而笑,不住点头。
女眷们都躲在花厅内,只有曲薇跟在曲松身后,一边嚷着笑着,一边缠着曲松要亲手去点爆竹。
 
第五十一章 眼瞎心盲
却是曲榕,昂首立于他面前,面上似笑非笑。
“...四弟这是做什么”曲樟捂着肩头,脚下不觉后退了两步。
曲榕不答,扭头向洞开的院门里望了一眼,笑道:“不知三哥看什么呢,这样认真,这可是大伯母的院子,三哥莫不是想进去瞧瞧”
曲樟脸上登时涨红起来,但见曲榕神色慵懒,眼神迷离,想起方才席上他自斟自饮,喝了不少酒,便忍了心中气恼,只道:“四弟大约是有些醉了,言语上失了分寸,我自不会与你计较,夜深了,我先回书房去了,四弟也早些回去歇了罢。”
说完,转身便走。
谁知曲榕一扭身,拦在曲樟面前。曲榕身量较曲樟高出半头,垂下眼睛看着曲樟,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嘴角一扬,曲榕冷笑一声,“三哥向来腼腆,寻常与女子说上半句话便要脸红,不知为何如今与大伯母的外甥女竟这般熟稔起来”
曲樟不想曲榕为何会突然提起陆嘉月来,不由一怔,脚下又退了两步。
“...我何曾与陆妹妹熟稔,不过是说了几回话而已。”
曲榕一哂,目光紧紧盯住曲樟的眼睛,“若不是二人相熟,那为何她会送你两枝梅花莫不是你与她二人——”
“四弟休要胡说,”曲樟听他话音不对,忙开口打断,“我与陆妹妹清清白白,从无越矩之举,四弟切莫胡乱猜疑,我一男儿,自是不惧他人毁谤,陆妹妹是闺阁女子,四弟怎可随意毁她清誉”
曲榕冷冷睇他一眼,又道:“三哥这话我却是不能相信,若你二人当真无私,那她却又为何送你状元楼的文房四宝”
这其中缘由,曲樟自是不能言说,又见曲榕只管咄咄逼人,甚是可恶,心中慌急之上,陡生一股勇气,一把推开了曲榕。
“我与陆妹妹之间究竟如何,又何须向四弟交待,四弟若是定要捕风捉影,编造子虚乌有之事,即便是到了大伯母面前,我行得正,做得端,也是不怕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去了。
曲榕再欲追上前去,眼角余光无意一瞥,院门内似有两个婆子正扒在门后,不知是否在偷听。
于是只得暂忍下心中愤懑,转身离去。
曲榕回来二房,段氏已经备好了醒酒汤。
“你方才喝那许多酒做甚”段氏亲手端了醒酒汤放到曲榕手边,“也不说给你祖母祝酒,你瞧连桦哥儿小小年纪,就晓得讨你祖母的喜欢。”
曲榕冷冷一笑:“五弟生下来便已讨了祖母的喜欢,我再如何殷勤,也是比不上的。”
段氏不以为意,笑道:“话虽如此说,到底除了松哥儿和桦哥儿,老夫人最看重的便是你了。”
“那也不过是看在我是嫡次孙的份上罢了。”曲榕说着,自蹬了脚上的羊皮绵靴,倚到了暖炕上。
段氏便取过一旁的猞猁皮绒毯给他搭在身上,借着小炕桌上的灯亮,这才发觉曲榕神色有异。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曲榕声沉如水,淡淡道:“母亲可听说,陆妹妹送了一套状元楼的文房四宝给了三哥。”
段氏闻言,不由愣住:“你听谁说的莫不是听岔了——那小妮子连你都瞧不上,她会瞧得上樟哥儿”
曲榕默不作声。
他心里清楚,他的庶兄曲樟在品貌上本不及他,虽也有些才学,却因是庶出而向来不得父亲喜爱,不比他既是嫡出,又在国子监读书,更得父亲母亲欢心。
可是为何陆嘉月却偏对曲樟那般亲近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输给了曲樟。
曲榕只不开口,却是一旁伺候着的丫鬟翠屏,低了声告诉段氏:“是呢,是三少爷身边的双寿告诉了双喜,然后双喜又...”
如此段氏便不得不信了。
见曲榕一副落寞惆怅的模样,心里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我一早便与你说过,那小妮子精怪得很,咱们想悄悄地拿话哄住她,谁料她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你却不听我的劝,定要纠缠她,她可曾理会过你上
第五十二章 一把金豆
陆嘉月一怔。
...国舅爷
那不正是金羽卫指挥使——丁璨
陆嘉月却有些不敢相信。
只因眼前这男子年纪约摸二十六七,头戴白玉束冠,身穿杏子黄金银双丝织行云纹缎夹袍,腰系紫缎束带,脚蹬鹿皮绵靴——分明正是一副世家公子的行头,怎会是威名赫赫,令京都城中百官敬而远之的金羽卫指挥使
又瞧他面貌,愈发讶异。
人都说金羽卫的人似铜身铁骨,威严不可相近,怎的他却是这般眉目温润,面若春风
丁璨从陆嘉月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疑惑和不可置信,心中不觉有趣。
这小丫头,胆子可真大,谁人见了他不是敛声屏气,她倒是敢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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