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纪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那梦无
出了暖阁,在园中信步赏了一回梅花,一抬头,就见曲茜带着丫鬟绿绮,才从园外进来。
陆嘉月遥见曲茜面色似是不善,不欲与她照面,便折身往回走。
谁料曲茜偏在后头唤了她一声,还道:“这满园子的梅花儿开得这样好,陆妹妹难道不是出来赏花儿的么,怎的一见我便脚下抹了油似的要溜之大吉呢”
陆嘉月脚下停住,又转回身来,笑道:“二姐姐误会,我不过是觉得外头太冷了,想回暖阁去添件衣裳。”
曲茜走近,在与陆嘉月相隔四五步距离的地方站定了,笑了一笑,一双眼睛直盯在陆嘉月的脸上。
“当真是怕冷么---我怎么觉得陆妹妹是做贼心虚,成心躲着我呢。”
陆嘉月也自带了几分疏淡的笑意,看着曲茜。
前世里陆嘉月与曲茜虽无甚往来,到底是在曲家住了三年,对于曲茜的性子也算有所了解,知她不及曲英温柔端庄,又不似曲薇天真烂漫,却也自有明朗大方的一面。
况且前世里二人之间并无交恶,因此如今她便也希望仍如前世一般,与曲茜做个点头之交即可。
但是如今情形,她也不难看出曲茜对她颇有敌意。
这究竟是为何
陆嘉月尚自疑惑,身后辛竹却见不得自家小姐被人为难,心中不服,小声嘟哝道:“二姑娘心里自清楚到底谁才是贼,却还将这话挂在嘴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不许多嘴。”陆嘉月忙轻斥了辛竹一句。
辛竹立刻噤声,却还不忘拿眼睛横了曲茜一眼。
辛竹的话虽是含沙射影,曲茜又怎会听不明白。
左不过是在说她的乳母郭嬷嬷偷盗变卖她的金银首饰之事罢了。
被辛竹说中痛处
第六十二章 乱点鸳鸯
进了暖阁,坐了片刻,陆嘉月的心里却不禁生出几分疑惑来。
曲茜并不是一个性子轻狂的人,即便是胡言乱语,污人清白,又怎会将曲老夫人、大姑太太曲颐和孟氏三位长辈拉扯进来。
而且她方才话中分明意有所指。
她那最后没说出口的半句话,究竟是什么
陆嘉月心中有事,便有些坐立不定,好容易挨到傍晚,暗香园的暖阁里散了,跟着孟氏回来,一进了里间,便拉了孟氏在暖炕上坐下。
孟氏笑道:“这丫头,急慌慌的要做什么”
陆嘉月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姨母,近日大姑太太可曾与您说起过什么事情”
孟氏先是一怔,随即便笑道:“看来又是那些嘴快的在传话---我还未与你说,竟已先传到你耳朵里来了。”
陆嘉月懵住。
听姨母这语气,像是与自己有关。
传话...传的什么话
为何曲茜知道,姨母知道,曲老夫人也知道,竟只有自己不知道么
“你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孟氏见陆嘉月只是发愣,便含笑摸了摸她的脸颊。
陆嘉月摇头,茫然地看着孟氏,“姨母,我并不知旁人所传究竟是何事...”
孟氏“哎哟”一声,抚掌笑道:“傻丫头,你当真不知不过这不怪你,都怪姨母近日只顾着给薇丫头她母亲帮忙,一时忘了寻个机会告诉你。”说着,向四下里看了看,都是几个心腹的丫鬟在旁,便又笑道,“原是那日大姑太太告诉老夫人说,她相中了你,想让你给她做儿媳妇,老夫人倒没说什么,大姑太太又来问我的意思---这还需问么,以锐哥儿的家世品貌,与你这个小丫头正是般配。”
刹时间,如有数道滚滚天雷,在陆嘉月头顶炸开。
她丁锐...媳妇儿
陆嘉月哭笑不得。
她记得清楚,前世里丁锐是有一桩美满姻缘的,而自己与丁锐之间却是毫无干系。
怎么如今竟全都变了
也不知大姑太太究竟为何会看中了自己,那丁锐可是公府嫡子,中宫皇后的亲侄儿,身份尊贵,自己不过一个正三品布政使的女儿,岂不是高攀
更何况自己对丁锐毫无半分男女之意,若是就这么和丁锐做了夫妻,那才是横插一杠子,当真毁了旁人的美满姻缘,是要遭报应的。
陆嘉月忙问孟氏:“姨母是如何回复大姑太太的”
她是知道的,父亲陆勉离京之前,已经将她的所有事情,包括婚配之事都交由了姨母孟氏做主。
孟氏若是同意了,那么这桩婚事八成会定下来。
果然孟氏笑道:“我还能如何回复,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不能同意!”陆嘉月几乎跳了起来,冲着孟氏直摆手,“姨母,您不能同意!”
孟氏吓了一跳,掩着胸口笑道:“---你这丫头,是高兴得傻了么,锐哥儿论家世论品貌,遍京都城里也难寻出第二个来,不知多少王公候府的女孩儿家惦记着他呢,这也是你得了大姑太太的眼缘,又有老夫人喜欢你,她们的意思都是亲上加亲的好,这才和我说了...”
陆嘉月满心里的难处,却又不能言说,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他再好,我瞧不上他,也是不能做夫妻的!”
孟氏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眼光竟这么高,连锐哥儿的家世都瞧不上,今后还能瞧上谁”
“这与身份家世无关,我若是瞧不上他这个人,单瞧上了他的家世,那我究竟是嫁给了他,还是嫁给了他的家世难不成,我要与他的家世过一辈子若是哪一天,他没了这家世,我又该如何”
陆嘉月慌不择言,顾自说了一通,然后就见孟氏和几个丫鬟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才觉得羞臊,脸上就红了。
大丫鬟春霞打趣道:“向来没瞧出来,咱们
第六十三章 杨府赴宴
转过天来,天气依旧晴朗,陆嘉月随孟氏往上房去问安。
曲老夫人因见陆嘉月穿着一件银蓝云锦丝袄,略显些单薄,便让丫鬟们烧了个炭盆放在了她近旁,又道:“如今虽已是二月里了,地龙却都已停了,屋子里坐着,还是觉得有些冷清,你们小姑娘家的还是该多穿些,免得着凉。”
话音未落,陆嘉月忙用帕子掩住口鼻,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瞧瞧,可不是着了凉”曲老夫人忙唤了珊瑚,“去柜子里将衣裳拿来给月丫先穿着。”又唤珍珠,“快倒一盏滚热的茶来。”
曲老夫人如此着紧,倒让陆嘉月心中过意不去,忙笑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我倒不觉得身上凉,许是方才过来的时候吹了会儿风,倒是不打紧的。”
孟氏也急着摸了摸陆嘉月的手和额头,倒还暖和,这才放心。
正啜了两口热茶,珊瑚就捧了一件衣裳过来,服侍陆嘉月穿上。
陆嘉月看那衣裳颜色青翠鲜亮,做的是个对襟襦衫的式样,大红细锦的里子,还夹了一层丝绵,只是外头的面料看着不像是寻常的锦缎。
再一着身,只觉温软轻柔若无物,与自己平日里穿的衣裳很是不同。
曲老夫人目光上下打量陆嘉月一番,对孟氏笑道:“果然合身,月丫头平日里又爱穿青碧颜色,这衣裳也只得她穿才好看。”
陆嘉月一听这话,便知又是曲老夫人特地命人为她新做的衣裳,忙站了起来,正要行礼拜谢,曲老夫人已经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陆嘉月心里到底感激曲老夫人对自己的疼爱,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只是没有开口道谢罢了。
孟氏也觉得曲老夫人对陆嘉月太过偏爱了,只怕会招得四夫人方氏心里不大痛快。
毕竟曲薇才是这家里最该得曲老夫人偏爱的姑娘。
孟氏便笑了笑,对曲老夫人道:“这样好的羽锦,该裁了衣裳给薇丫头穿才是。”
曲老夫人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你倒识货,这料子可不正是用那孔雀羽捻成了极细的丝线织成的羽锦不过薇丫头向来只爱穿粉的红的,这样青碧颜色的衣裳,就给了她,也是白压了箱底。”
说着,又看着陆嘉月,满心里溢着怜爱,“到底是月丫头气韵好,压得住这样鲜艳的颜色。”
“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什么气韵,老夫人您就是偏疼她罢了。”孟氏说着,自笑叹了一叹。
曲老夫人又道:“这羽锦倒不难得,哪里就算得我偏疼月丫头了。其实难得是上回那件雪狐皮子,原是前几年圣驾往赤霞山冬狩时,国舅爷随驾得的赏赐,他却没留着,送给了大姑太太,大姑太太又转送给了我,月丫头若是要道谢,说起来原该谢国舅爷才是。”
陆嘉月微微恍然。
难怪那日才得了雪狐皮的斗篷时,姨母说如今外头难买那样好的皮子,原来竟是御赐之物。
只是自己已经将仅余的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丁璨了,若再要谢他,该送什么礼才好
思来想去,陆嘉月决定先厚着脸皮装不知道,浅浅一笑,道:“那我却顾不得究竟谁才是原主了,我只领老夫人的情便是。”
“果然滑头。”曲老夫人指着陆嘉月,嗔笑了一句。
正说笑着,外头丫鬟捧了一张大红烫金名帖进来,奉与曲老夫人。
曲老夫人且不接,先问道:“谁家送来的”
丫鬟笑回:“前院门上说是杨首辅府上打发人送来的,另外给大老爷也送了帖子,这张帖子是单给老夫人的。”
曲老夫人点点头,这才接了帖子在手里,翻开瞧了瞧,笑道:“是杨府里的四少爷成婚,杨夫人请咱们过府喝喜酒,日子定在这个月十二。”
孟氏也笑道:“早听说杨家四少爷定下的是平远候家的嫡出大姑娘,这门亲事可真是---”
“是再好不过的天作之合。”曲老夫人接过了孟氏的话去,淡然笑道。
婆媳二人,颇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宴息室里静默了片刻。
陆嘉月正对这忽然的静默感到奇怪,就听曲老夫人又笑道:“家里这几个丫头也有些日子没去别家做过
第六十四章 同路偶遇
陆嘉月尚自疑惑,马车已行至那男子近旁,与他并道前行。
耳边就听得曲老夫人唤了一声:“国舅爷!”
那马上的男子闻声,侧过脸来,正是丁璨。
帘子挑起,丁璨含笑对曲老夫人拱手示礼,“原是老夫人---您也是往杨府去喝喜酒”
目光一瞥,看见陆嘉月正端坐在曲老夫人身侧,对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照面。
马车里不方便起身行礼,陆嘉月只得回以微笑示礼。
“正是,”曲老夫人面上笑意盈然,看着丁璨,“国舅爷今儿倒是有闲暇也去喝喜酒,向来听说国舅爷不大爱热闹的。”
丁璨微笑:“杨首辅家难得办一桩喜事,且他又专程来请了我,我也不好推脱。”
曲老夫人点点头,又笑道:“国舅爷穿这一身官袍去喝喜酒,当真是应景--这大红颜色,可莫让人将国舅爷误认作了新郎倌儿才好。”
陆嘉月的目光便落在丁璨身上。
果然是穿着正三品金羽卫指挥使的官袍---朱红平金丝绒彩绣麒麟服。
难怪自己方才会觉得他背影眼熟,那日在松表哥书房外偷听,他不正是穿着这件官袍,背窗而坐
不过那日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倒不觉得如何,此时他华服在身,端然安坐于高头骏马之上,细看之下,原本温润隽逸的气度之中,天然多了几分威严。
又听丁璨对曲老夫人笑道:“老夫人莫取笑晚辈,晚辈倒是想做新郎倌,只是可惜啊,尚不知新娘子今在何处。”
曲老夫人顿时开怀而笑,“国舅爷尽管将眼光稍放得低上一两寸,自然就可如愿了。”
丁璨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一路行来,曲老夫人和丁璨谈笑甚欢,陆嘉月自安静地守在曲老夫人身旁,却忽然发现一直扭猴儿似的曲薇也难得的消停了下来,独自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蹙着眉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薇妹妹是怎么了”陆嘉月轻声问她。
曲薇便伸手拉了陆嘉月靠近自己,附耳低声道:“...祖母只管和他说个不停,我..我却不想看见他。”
陆嘉月怔了一怔,才想明白曲薇口中的“他”所指何人。
于是不禁讶然,“薇妹妹为何不想看见国舅爷”
“我害怕...”曲薇一双灵动的眼睛飞快地向帘子外面瞟了一眼,神色惴惴,“我听父亲说过,他替圣上查案,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哩...”说着,面露惊异,“陆姐姐,你竟不怕他么”
陆嘉月闻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正月初二那日,在曲老夫人的上房,算是自己和丁璨头一回见面。自己不是也曾和曲薇一样,对丁璨心怀畏惧么
可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却觉得他为人温和宽厚,而并非旁人口中风传的那般不可相近。
是因上元佳节那晚得他出手解围,还是他说早就不记得她墙下偷听
陆嘉月细回想一番,心里却没个答案。
“陆姐姐你竟还笑得出来,”曲薇看着陆嘉月的眼神中满是钦佩,“你胆子可真大!”
陆嘉月愈发地笑个不住,低声道:“我的胆子可比不上你,你连爆竹都敢放,却害怕起一个大活人来”
曲薇脸上一红,嘟嘟哝哝地道:“...爆竹有什么好怕的,杀人才可怕呢...”
陆嘉月和曲薇正低声言语,忽有喧闹迎贺,丝竹锣鼓之声渐渐传入耳中。
陆嘉月向帘子外头望去,前方不远处,赫然便是一座高门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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