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半夏谷
实在没有曲子可弹奏,我就寻了蓝玉箫,吹起箫曲。
问秋风,催红几度,霜叶寄情满树。银汉迢迢搭鹊桥,一夜彩虹雨。天不许,月常阴,唯求生死芙蓉浦。家国寡助,当年血战中,东海楼头,烈火焚烧处。
秋姬大祭司编写的箫曲,曾经是夏国大祭司所钟爱的。所以,我只听了一遍,便会吹奏。现世的潘教授说得没错,对于音律,我总是产生独特的感觉。
蓦然,听得阁外铮铮琴音,流动着诉不尽的哀伤与无奈。
白首误,琴音袅袅,情丝竹下谁诉。梨花杯酒倚孤影,画船初见结缘。字字错,满盘输,君子笔落难由身。紫流苏,长相忆,芭蕉怎谙离恨苦。又是春暮,怕香兰含笑,从此弦断,天涯不归路。
我握着蓝玉箫,走出寒兰阁,发现那随性地坐在白玉桥上抚琴的人,正是太史司马迁。一身淡紫色白底紫嫣花纹袖袍,紫玉簪束发,嘴角含着温润的笑,却令我产生疏离感。
“堇王后,子长打扰了。”司马迁笑道。
“阿离……司马太史,你弹的琴曲似乎与这箫曲是一对的。”我皱眉道,捂着疼痛的胸口,默默地察觉到这首琴箫合奏曲,想要表达什么,但是我听不懂。
“子长也这么认为的。堇王后可否借子长这首箫曲,留待月夜与城儿赏雪。”司马迁笑道。
“不借。司马太史若是来找襄王商讨公务的,请回吧,襄王不在。”我冷冷地道,一听到城儿这种甜蜜蜜的称呼,就火冒三丈。刘珺在泰山与李倾城独处时,是不是也这么亲昵。
“不在吗城儿说,她今日会亲自登门道谢,襄王在泰山为她挡箭的恩情。”司马迁喃喃道。
司马迁可能是记起什么,那丹凤眼里涌动的清泉,瞬间凝结成玉带,挂在深秋的竹林。
“阿离,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苦笑道。
该来的还是会来吧。阿珺相公志在大汉江山的话,李倾城才是与他一起共谋大业的最佳人选。因为,李倾城是广寒宫的月神,令长安城权贵折腰。而且,李倾城曾经陪伴了阿珺相公十年,结下深厚的情谊,更是阿珺相公过往噩梦中漏出的一点光明。
“堇…王后承受得住么”司马迁迟疑了许久,轻声道。
“阿离来兰兮小筑,不就是引导我去见证襄王与李倾城的藕断丝连吗”我冷笑道。
“大祭司,嫣儿这么做是为了夏国的大局着想。”司马迁道。
哼,为了夏国的大局着想真是笑话!紫嫣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巧舌如簧,也只有紫离才会受她的蛊惑。夏国的大祭司,为什么你会傻傻地爱上一个令你夜夜喝着梨花酒求醉的男人呢
“紫离公子是不是忘了,堇儿姓夏,紫嫣不姓夏。”我冷冷地道,径直去了马棚。
半个时辰后,司马迁领我去了思夏居,也就是停业的嫣红馆。思夏居的花犯粉墙,重新刷成典雅的姑苏园林格调,即天空灰与梨花白的交错。十里红毯不在,千重芍药未开,但是冰天雪地之中,红梅伸出墙外。
思夏居,往里走,向左拐,墨兰深处,瀑布悬挂。司马迁示意我跳进瀑布,进入幽深的洞穴里。洞穴外,别有天地,竟是一望无垠的紫罗兰色的湖泊。
紫罗兰色的湖泊当年,刘珺将我骗到画船上成亲,也是在这紫罗兰色的湖泊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刻在十六颗紫玛瑙上的字迹,早已印记在我的心底。难怪,后来我再央求刘珺,送我一条紫玛瑙手串,他会岔开话题。这紫罗兰色的湖泊,本就是为了李倾城所开凿。
紫罗兰色湖泊中央,有一
第二百零七章 变故
夏至,襄王刘珺,迎娶长安城第一美人李倾城为平妻。
猗兰殿,我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日渐消瘦的自己,颇感陌生。一袭捻金凤纹大红鱼尾曲裾,梳朝云近香髻,戴百合纹流苏金冠,抹了美人醉,擦了青梅嗅,将额前淡紫色花钿涂成金色,配上薄云鬓,明明是娇艳欲滴的新娘,可嘴角勉强浮起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堇儿,确定要这样做襄王会恨你的。”秋夕姑姑替我戴上红纱斗笠,问道。
“秋娘,阿珺相公服用了痴情丹,他无法与李倾城洞房。”我轻声道。
“堇儿,做襄王的妻子,和当夏国大祭司,不一样。”秋夕姑姑叹道。
“李倾城只可以做鸣鸾殿的李美人。”我冷冷地道。
黄昏时分,由秋夕姑姑搀扶着,从落樱小筑的晚樱阁的小厨房进入,刘彻的赤帝十八骑在前面开路,斩杀匍匐在机关附近的猛兽,走出地下室,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打铁铺。打铁铺外,是一羊肠小径,可悄无声息地溜入兰兮小筑的香兰阁,再绕到兰嫣阁的背面,向半开的轩窗放出迷烟。
为了引开兰嫣阁外的守卫的注意力,念奴抱着粉色猪猪,一直闹着进兰嫣阁看新娘子。念奴这家伙,别看蠢蠢的,糊弄起人来,比我的演技还自然。兰嫣阁外的守卫,碍于倚靠在梨花树下的中山王刘胜的戾气,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哇哇大哭的念奴。
于是,我爬入兰嫣阁,剥掉中了迷烟而昏睡的李倾城的新娘服饰,换上宫女装束,再交给赤帝十八骑原路返回。出了落樱小筑,按照我的吩咐,扮作轿夫,将李倾城塞进一顶纳妾的轿子,光明正大地抬入未央宫的鸣鸾殿。
待鸣鸾殿那边,嘱托事先收买的媒婆,向兰嫣阁送来一杯温热的桂圆红枣茶,暗示着刘彻已经临幸了李倾城,我那颗扑通乱跳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开始熟悉这间刺眼的婚房。
红木长几上设有一双手臂般粗壮的龙凤烛,烧得很欢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龙凤烛之间,摆着一对龙凤酒杯。依照诸侯规格,雕龙酒杯,爪子为四爪,云彩为七朵,无日月图案。可是,我拾起的雕龙酒杯,云彩九朵,日月俱全。刘珺果然存着问鼎龙椅的野心。
我从香囊里取出一包曼陀罗花粉,手指沾了一点,麻麻的感觉立刻传达到掌心。为了防止自己受到曼陀罗花粉的影响,我拔掉发簪,割破掌心,任凭痛感惹得眼泪簌簌。我将曼陀罗花粉抹了雕龙酒杯的边沿一圈后,又掏出手帕,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用于闺房之乐的鱼水欢也有高低贵贱之分。我倒入龙凤烛中的,便是价值百两的高级货。起初,无色无味,乍一看,以为是龙凤烛滴落的红泪。等更深夜静,龙凤烛燃烧了大半,鱼水欢才发挥作用,散发出醉人的暖香。
我端坐在喜床上,双手合十,静静地等待刘珺的到来。鸳鸯被下的桂圆、核桃、红枣、栗子、柿子、柏子、花生,硌得屁股疼。趁四下无人,我翻出鸳鸯被子,挑一些爱吃的填肚子,以应对刘珺未来的大发雷霆之气势。
拿李倾城喜爱的象牙雕荷塘鹭鸶笔筒敲核桃,笔筒都敲出缺口了,核桃却丝毫无损伤,气得随手砸向远处的紫檀木基台式云雷纹小屏风,好像把那屏风上的山河图绢纱戳出一个小洞。
红枣没有剔除核,咬起来麻烦,吃了一个就没兴致了。花生没有炒熟,剥了几只,味道怪怪的,还是放回鸳鸯被子。桂圆和柿子太甜,看了一眼,就放弃了。倒是柏子不错,吃起来香香的,可惜剥得手指发酸。
兴许是今日的筹谋进展顺利,点亮了我的好心情。我抓了一大把栗子,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出一道口子,翻箱倒柜搜出花蜜,涂在栗子壳上,再将一颗颗栗子倒进炖着老母鸡汤的红泥小火炉里,嗅着甜甜的香味,终于露出多日不见的明媚笑容。
当我趴在玫瑰红云裳绣毯上,用木棒掏出烧熟的栗子时,听得轻微的脚步声,飞快地跑到喜床上,挺直了腰背。那包扎着伤口的手,正握着一只滚烫的栗子,仿佛一团火苗在灼烧,疼得我扁起了嘴巴。
“夏儿怎么沾染上堇儿贪吃的坏毛病。”刘珺推开门,瞟了一眼红泥小火炉边未来得及清扫的栗子,笑道。
我沉默不语,想抬头看一看穿着新郎服饰的刘珺是否和平时不同,却怕刘珺无意瞧到我的容颜,只能僵硬地坐着。
忽然,刘珺掀开了衣摆,径直坐在我的身边,伸手去捉我那只藏着栗子的手。我以为他识破了我的身份,吓得浑身冒出冷汗,卯足了劲儿去反抗。结果,笨手笨脚,就将刘珺压在了身下。
“小妖精,省省力气,留着洞房花烛。”刘珺喑哑着嗓音,调笑道。
他还是夺得了栗子,利索地剥去外壳,吃上一口,又递到我的嘴边,见我乖巧地咬住,还不小心触碰到他粗糙的指腹,便放怀大笑。刘珺,和李倾城成亲,就这么值得你开心我好像品不出栗子的香甜了。
“襄王,喝合卺酒的吉时到了。”媒婆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喝了合卺酒,夏儿就莫再为了堇儿恼本王了。”刘珺倒上美酒,执起龙凤酒杯,笑道。
我接过雕凤酒杯,侧着身子,摇摇头,不愿交杯。手指沾了一点酒水,拽过刘珺的手背,就着酒水在他并不光滑的手背上写着:“子乔对堇王后就没有一丝情分吗”
“夏儿多虑了。那个野丫头,肤浅幼稚,手指刮破了皮,也会哭哭闹闹,招得本王头疼。若不是看在她的朱雀命格份上,本王早就将她扔出兰兮小筑。”刘珺冷笑道。
肤浅幼稚来自隆冬的寒冷蓦然遍布全身,我疼得站不稳。心底暗暗地重复着,阿珺相公是中了移情丹的毒,才会说出如此混账话。但是,为什么我会轻易地相信呢。阿离是不是也察觉了夏国大祭司的肤浅幼稚,才若即若离呢
“她和你生下遗公子。”我仍然不死心地写道。
“银发紫眸的怪物。”刘珺冷嗤一声。
小遗不是怪物!我差点喊出这句,所幸理智尚存。刘珺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能将小遗视为怪物。小遗是我的小心肝,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他。
喝下合卺酒后,刘珺屏退了媒婆,用双钩杆秤挑起我的红纱斗笠。映入眼帘的是,刘珺穿着一身红滚边黑色三重双绕曲裾,斜挂着一颗红绣球,嘴角噙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却因为见到我,霎时秋风瑟瑟。
“夏儿在哪里!”刘珺摔了双钩杆秤,质问道。
我依旧不语。自从刘珺返回长安城,言语变少了,更爱对着大提琴发呆。如今,发呆的对象转为刘珺。他穿新郎服真好看。恍惚间,眉毛弯弯,宛若之前送我的玉如意,不再隐忍着刀剑般的戾气。那寒潭眸子,也融化了许多冷意,好像望进去,就会陷入一片芍药花海。长在野草堆的我,总是爱仰望高贵优雅
第二百零八章 煎熬
酷暑,长安城今年的夏天似乎比过去来得炎热。那看不见的空气,仿佛打铁铺子里的熔炉窜出的火苗,将人反复煎烤。
中山靖王刘胜辞去北军中尉一职,借着为襄王刘珺寻求名医的由头,携带夏夫人念奴远游。
十日后,大司马大将军兼长平侯卫青歼灭匈奴过万,致使匈奴元气大伤,班师回朝。庆功宴会上,卫青不求加封,只跪求武帝刘彻,将平阳公主下嫁给他,一时传为佳话。
可惜,我无缘得见卫青的风采,唯有嘱托秋夕姑姑送上一首慷慨激昂的破阵曲,祝贺他大胜归来。更没有兴致去探一探,被送去紫宸殿养胎的李充依李姬,为何在庆功宴会当晚,因生四殿下刘胥难产而死,这其中的秘闻。只听得丁四娘嘴碎,刘胥第二天得封广陵王,就被刘彻下旨,连同燕王刘旦,一齐遣到封地,眼不见为净。毕竟,刘旦和刘胥,皆是李姬与河间献王刘德的私生子。
自从刘珺半身不遂后,我就搬到寒兰阁,开始承担当家主母的责任。脸颊上两道丑陋的伤痕,经秋夕姑姑的悉心照料,已结痂。平日里戴着面纱,忙着看各大商铺呈上的账目以及安排小筑的开销,倒没有时间对着铜镜,感伤自己破相了。
夜里,梳洗罢,照例去趟遗珠阁,陪一陪小遗。白日里,一直都是丁四娘牵着小遗,抓鱼捉虾玩泥巴,说来愧疚。小遗爱吃海鲜,他的一日三餐,皆是我抽空洗手下厨的,跟着秋夕姑姑学习,变着花样满足小遗的嘴馋,算是弥补不能时时伴他成长的亏欠。
遗珠阁中,小遗一见到我,就赤着小胖脚,飞快地扑入我的怀抱里,而丁四娘悄悄地关门离去。
“娘亲,教小遗怎么做夏国大祭司吧。”小遗仰着小脑袋,笑道。
我将小遗抱到床上,双手握着他的小胖脚,替他暖一暖,听得他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巧笑嫣然,道:“小遗为什么想做夏国大祭司呀大祭司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能整天抓鱼捉虾玩泥巴。”
“白泽说,小遗三岁了,理应帮娘亲分担重任。”小遗一本正经地拍拍小胸脯,道。
“白泽是谁刘彻赠你的那只白毛鹦鹉么”我笑道,戳一戳小遗的小肩膀。
“小遗不记得白泽了……”小遗故意打打哈欠,侧躺在床上,闭上紫眸。
“小遗,爹亲是爱你的,只是生病了,莫再想着回夏国,好不好”我轻轻地拍着小遗的背部,打着团扇,助他快快入睡,自言自语道。
待闻得细微的呼吸声,我为小遗盖上云清薄被,蹑手蹑脚地离开。
“堇儿,襄王砸了药碗,拒绝喝药。”秋夕姑姑附在我的耳畔,轻声道,唯恐愈发机灵的小遗听见,恨上他的爹亲。
语罢,我揉了揉额头,嘴角浮起苦笑。刘珺摔断了腿后,轰走了数十位太医。无奈之余,我吩咐甲子拿迷烟放倒他,然后再许以重金酬谢,请太医为他探脉接骨。至于摔药碗,已是常态。他将堕马之事归咎于我的头上,特意在我面前发泄怨恨,一扫往昔的沉静。
寒兰阁内,伺候的婢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十分畏惧刘珺的怒气。我摆一摆手,示意婢女全部退下,亲自扫除了碎裂的药碗瓷片。因为担忧刘珺有时候撑着身子滚下床,清除了碎瓷片后,我仍然会蹲在地上检查一遍,避免遗漏的碎瓷片硌伤他。
“堇儿已经写信给白扁,很快就来到大汉了。阿珺相公先喝一喝太医开的药方,防止腿伤化脓。”我柔声道,站得离刘珺远远的。
“过来,本王的衣服脏了,帮本王换上干净的。”刘珺盯着我,寒潭眸子尽是戾气,嘴角却噙着邪魅的笑容。
我抿了抿嘴唇,瞟了一眼搁置在紫檀木雕白泽书案上的大提琴,若有所思,还是去衣柜里找了一套云清寝衣,走到白玉床边。
果然,刚坐上白玉床,就被刘珺按在身下。害怕刘珺的腿骨错位,我不敢动,任凭他撕裂我的衣裳,撕咬我的身子,直至青青紫紫的伤痕流出鲜血。
“贱人!”他咒骂道,五指成爪挤入我的身体,见我痛得眼泪簌簌,愈发地兴奋。
他夜夜是这般羞辱我,报复我与刘彻合谋,将他捧在心头的李倾城,推入未央宫的鸣鸾殿,从此相逢是路人。
“瞧瞧你这毒妇,身子肮脏,容貌丑陋。”刘珺揭开我的面纱,粗糙的指腹抚摸着我的脸颊上的疤痕,冷笑道。
面对他的残暴,除了哭泣,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阿珺相公,堇儿很想放弃,很想拉着小遗一走了之。然而,追忆过往的点点滴滴,有酸有甜,堇儿又舍不得独留你一人,孤单到天明。
“堇儿,药煎好了。”秋夕姑姑在阁外敲门,道。
我竭力推开刘珺,从白玉床翻滚下来,幸好没有磕到头,只是大腿及时承受了撞击,立即肿上一大片。于是,我擦擦泪痕,整整衣裳和发髻,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打开门,笑脸相迎,夺过秋夕姑姑手中的药碗,却用身子遮挡住秋夕姑姑进一步的去路。
“堇儿……”秋夕姑姑欲言又止,摇摇头退去。
关上门后,我将药碗搁置在案几上冷却些许,就爬上床服侍刘珺换衣。折磨我足够的刘珺,总算恢复了冰山神色,任由我跪在白玉床上,替他穿上舒适透气的云清寝衣。他那具充满男性阳刚诱惑力的身子,换作以前的我,多看一眼或许会脸红心跳,如今已经麻木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