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马西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初·十三
知道王朝忌讳内宦与外臣往来,梁州牧想起当初刘寺监为自己解围的事,还是回了一封信。信上所写无非就是一些祝福之语。当然,也没忘了感谢他当年的解围之恩。
这样的信件往来,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回。
每次刘太监来信,信上所写确实都是一些场面话。无非是说说天气,说说寒暑,还有一些药方!
外人看来,这封信就是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在交流保养身体的经验。虽有内宦与外臣有勾结的嫌疑,却没有谋事的事实。也就算是书信朋友吧,相当于后世的网友。
梁州牧说如此通信持续了三年之久。
“于是,他就在最后一封信里,突然开口借钱”听到这里,萧冉突然问道。
“萧爵爷是如何知道这最后一封信是借钱的”梁州牧瞪大了眼睛。
萧冉看了他一眼,眼光里满是同情。最后,这同情变成了鄙视。
套路啊!先笼络感情,再开口借钱,一个通用的路子而已。
不过,这路子放在梁州牧这里,就不太真实了。
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他把一州的赋税都借出去
“那最后一封信你没有毁掉,对不对啊”
“萧爵爷何以这样认为”说这话时,梁州牧已经没了刚才的底气。
“那信上给你许了愿吧”萧冉弹了一下烛芯,灯火炸开,密室中顿时明亮了许多。
梁州牧脸上红白交替,只是他站在暗处,萧冉没有不到。
萧冉心想,若是梁州牧再这样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样子,自己就狠狠吓唬他一下。
“吏部尚书。”梁州牧话音很轻,如蚊蝇绕耳。
萧冉没有听清楚,就喊道“什么”
“吏部尚书,刘监首许我吏部尚书之职。”梁州牧心一横,快速说道。
果然如此!
“手书在哪里”萧冉逼近一步。
梁州牧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札。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狠,睁眼说瞎话。萧冉抓过信札的同时,还没忘了瞪梁州牧一眼。
“此信与被毁了毫无二致。”梁州牧喃喃的说道。
“难不成这信是见光死”萧冉说着打开了信札。
信件展开后,萧冉才知道那梁州牧说的没错,这信和毁了毫无二致。
信纸上有字,但都残缺不全。萧冉细细看了后,竟是一个字也没看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萧冉抖着那张信纸。
“爵爷细细观看,便知为何。”梁州牧指着信纸说道。
萧冉将书信凑近灯光,又细细看着。这一看,萧冉就发现了端倪。
信纸在抖动时,竟从纸面上飘起一些淡淡的,如灰尘般的东西。
萧冉捏住信纸一角,手指捻动,竟觉得指肚上有些细物。将拇指凑到灯火下,萧冉看到那里竟沾了一些面粉状的东西。
“此纸是在米汤中浸泡过的,书写时用了**的墨,初看与平常书信一样,时日久了,墨迹就会脱落,变成这般模样。”
看到萧冉有些惊讶,梁州牧又说道“此法原来用于穷苦书生练习字体,没想到竟成了他人不想留下痕迹的手段。”
梁州牧苦笑着,将那张纸拿过来,只用力抖动了几下,那些残字就化为烟尘消失了。看到萧冉更是吃惊,梁州牧便告诉他,王朝纸贵,穷苦书生用了这样的纸张,一张纸便可当做数张使用。每次书写完毕,晾干墨迹后,抖动几下就又是白纸一张。
这封信原先自己并没有抖动,只是一折一收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先前刘寺监与你的往来信件也是这样吗”
梁州牧摇摇头,说道“并非这般。先前他与我约定,所有往来信件阅后即焚。缘由就是外臣与内宦交往过密,终究不妥。”
“此信件是李校尉带来的”萧冉指着那张白纸问道。
梁州牧点点头,随后便将当时的情景说给萧冉听了。
数月前,李校尉带着几名随从来到并州府衙,见到梁州牧后,将此信交给了他。信上说,若是李校尉有需,让梁州牧倾力相助。
此信最后还写道,吏部尚书一职,梁州牧是否有意
梁州牧看完信后,心想自己已经在并州为官数载,苦于此地气候恶劣,自己早已厌倦此地。只是没有门路,过了任期也不能离开。若是能去永安做吏部尚书一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李校尉来并州境内有何事,他没说,自己也不方便问。可看到李校尉知书达理的样子,梁州牧就觉得他不会有什么大事劳烦自己。于是,就满口答应了。
可没想到,李校尉多时没有劳烦自己,一开口就让他倾全并州之财,助他卖马。
这马匹买卖,王朝有专人负责。李校尉买马借钱,定是要私下贩马。梁州牧初时就有些犹豫,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
可李校尉说,他是为兵部购马。只是这次所买马匹数量巨大,且机会难得,故而需要果断购买。
至于购马的钱,过些日子就会送来,以填补并州府库的亏欠。
梁州牧半信半疑,就在这时候,他得知萧冉从西胡回来,带回了数千匹马。再问李校尉,果然他想购买的正是那些马匹。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冉已经是满脸黑线。他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事情大小,最后都与自己有关。
或者说,与那些马儿有关。
第二百七十九章蝴蝶效应
萧冉想起一个词,一个因为气候异常突变时,或者是看似无关的两件事却是因果时,人们常常提到的词,那就是蝴蝶效应。
一只雨蝶在热带雨林中,疯狂的煽动翅膀,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城市却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萧冉有理由相信,自己这只蝴蝶在西胡草原搅起的风波,为王朝消弭了一场战争。
你自家与它不战不商不谈,做了缩头乌龟,可阻止不了人家天天整军备战,想和你打一场。
只看忽利台的备战水平,连发弩,穿甲箭,精甲,攻城机,大批的牛羊,数万已经知道排兵布阵的狼兵,还有鹰羽鹄尾这样的特种兵。
再看看孙将军镇守的镇西关,虽说有霹雳火这种吓死人的东西,可面对忽利台这种早已学到东土攻略精髓的家伙,镇西关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而自己沿驿道一路东来,沿途所见何处关卡烽遂虽说完备,可守军士卒精神疲态,如暖阳下的老者。想要挡住忽利台的铁骑,那是做梦。
在镇西关时,自己的翅膀再次煽动,掀起的另一场风雨,很可能就是促成南诏王起兵造反的一次东风。
四千匹宛地良马,别说整个金銮王朝从没有一支军队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就是在胡地也不多见。那李校尉见了,不但逼着梁州牧连夜将府库搬空,还给了自己一个无法拒绝的高价。
想起这些事,萧冉就觉得如在做梦一般。
自家不该回来,留在草原上吗
那自己的命运就是与其他牧羊奴一样,不管与花木狸那场生死决斗是输是赢,最后自己都要死。
草原上的所有人,不管是像郡主那样的贵族,还是命比草贱的牧羊奴都知道这个结果。可独臂汉子还是拿自己的一条手臂,为那个“萧冉”换来十年生机。
而这十年之期,是不是就是等着自己来
若如此,这就是老天安排的。老天安排好的,我们就称为命运吧!
张甲、赵乙、会酿桑落酒,此时还在独臂汉子背上的李成,还有烈士墓中的众多弟兄,你们拿命给我换来的今天,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想毕,萧冉突然说道“那个李校尉后来没说还钱给你吗”
梁州牧看到萧冉好久不说话,心思就飞了。此时萧冉突然问他,竟哆嗦了一下,才急忙说道“说、说了,事成之后,不但还钱,还要万金酬谢。”
“梁州牧,你赌的可有点大啊!”
“何来赌博一说”
萧冉觉得还是不要把李校尉很可能就是南诏王、现在已经造反一事告诉他。
“以一州之财力,结贵人之欢心,梦想自己今后的荣华富贵,你这不但是赌,还赌的很不要脸。”
梁州牧一听,顿时有些急了,抬手指着自己说道“萧爵爷,我辈读书……”
不等他说完,萧冉便断然说道“你辈读书时,定然用的不是可反复使用的泡米纸,像你等这样家中有先生,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富家子,如何知道世间的疾苦。只是一饼水中月的诱惑,你就让这并州城毫无信义可言。梁州牧,不是晚辈说你,你妄称读书人了。”
“萧爵爷,此言差矣。我也是穷苦人出身。”
“那你就更不应该了。”
梁州牧顿时汗颜,呢喃着说不出话来了。
萧冉觉得数落够了,是该办正事的时候了。于是,他缓了缓说道“梁公,并州军已经接到命令,不日就要东行。此时迟迟不动,就是在等军饷。你可有筹饷的法子吗”
“毫无办法。”
萧冉虽然知道梁州牧会这么说,可等他真的说出来后,还是有些生气。
你可是堂堂一州之首,搞点钱就这么费事吗
萧冉可是在书本上看到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梁州牧贵为三品牧首,比知府这种五六品的官可大多了。且他已在此地为官多年,家中的雪花银不说几十万,八万总该有吧
可梁州牧就是没有。
也不是没有过,都被李校尉硬借了去了。
没办法,谁叫钱粮库里没有那么多钱,而李校尉又算准了他还有私家银子呢。
萧冉不知该恨他还是该可怜他,只好摇着头说道“城中可有大户,就是像温店主那样的”
梁州牧知道萧冉的意思,就答道“早已借过一遍,再开口已是很难。况且,我是以并州府库来年赋税做为抵押,才借得那些钱。”
萧冉愣了一下,心说这并州财政亦然是赤字啊!卯吃寅粮这种事,你也做的出来。
不过,这并州还真是穷,三十万贯就让梁州牧捉襟见肘了。由此也可见,自己这只蝴蝶扇起的风波有多大了。
“那么温店主的钱你也借过吧”
梁州牧点点头,说道“此人最为可恶,不肯答应本官以来年赋税做抵押,非要参入银钱兑换一事中。且所占份额甚大,获利远超府库收入。”
萧冉一听,心想温店主这么有钱啊!于是,赶紧问道“河西郡府兵已经封存那里,可曾搜到钱财”
“一无所获,想必那厮早已将银钱转移了。”说这话的时候,梁州牧无不深意的看了萧冉一眼。
萧冉顿时不愿意了,拉长了声音说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收拾那家伙的时候,河西郡的府兵可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等离开的时候,并不曾带走丝毫物品。”
梁州牧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萧爵爷多心了。我倒是希望你能得点什么,也不至于对并州有如此大的成见!”
萧冉顿时乐了,心说我对并州没有成见,只是对你有成见。可说出来的话却成了“并州百姓还是不错的”。
梁州牧苦笑着摇了摇头。
等梁州牧又是一脸怅然模样的时候,萧冉笑着对他说道“梁公,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解你燃眉之急。”
梁州牧一听,眼中瞬间放光,就好似将死之人看到了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可看到萧冉笑嘻嘻的样子,他的眼光又黯淡下来。
说什么可解我燃眉之急,少不了又要数落我一通吧
第二百八十章并州钱粮使
看到梁州牧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萧冉就猜到他定是不相信自己。
于是,萧冉收敛笑意,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梁公,你看温店主那院子值多少钱”
萧冉刚说完,梁州牧就将脑袋摇的像只拨浪鼓一样,嚷嚷着喊道“不行不行,那里找出一堆白骨,且被你在那里杀了那许多人,已是凶宅,就算原先值五百贯,现今就是要百贯恐怕也无人肯买。”
萧冉看着有些激动的梁州牧,心说你倒是不傻,我才提了一下,你就知道我是想让你卖了此房屋。不过,像你等那样挂牌出售,定是无人可买。
“梁公,若是我说他它能卖出三千贯,你信否”
“若是爵爷能卖出三千贯,我将具表上奏,以萧爵爷为王朝解忧之名,为你请功,并作保举荐。”
萧冉知道,金銮王朝高官举荐,原先有品秩的官员就可升迁。只是,还有一条,若是被举荐的官员犯事,举荐人也要受连累。所以,此制度虽然开朝就有,可因为被举荐升职的官员并不多。
梁州牧竟然连这事都想到了,可见他心里有多着急了。
不过,萧冉也知道,能从他身上诈出来的油水也就这么多了。
于是,萧冉举手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梁州牧也举手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冉收回手掌,开玩笑般的说道“那还是算啦,梁州牧所做之事,实在称不上君子二字。”
梁州牧手掌举在半空中,有些尴尬的说道“让爵爷耻笑了……”
梁州牧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萧冉突然在他那只手掌上击了一下,快速说道“就这样定了。”
梁州牧举着那只被击疼的手掌,哭笑不得的看着萧冉。
接下来,萧冉与梁州牧就并州军东行所需军饷一事商讨了好一会,最终将此事定了下来。
温店主那处车马店,连同车马店里的马匹车辆等卖得的钱,首先供给并州军使用。若有盈余,萧冉可自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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