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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月雨花

    萧殊见他苦恼,便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了下来,扔给了南北




告别烟都·千里徒步岳州
    莫约在伯府呆了半个月之久,南北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苏锦夫人甚是不舍东西离开,临走前还赠了她一块玉佩,叮嘱她有空多来看看,伯仟老爷子也不舍南北离开,非要和南北再下一局,这些天他日夜钻研棋道,平日里常去的茶楼,梨园这些日子也不去了。

    这一局整个伯府上下的家奴都来旁观,其中不乏对棋道研究颇深的老人,当然伯仟老爷子最终还是不负众望的输了,看的众人一阵唏嘘,这哪里是一个水平的,简直就是业余棋手和国手的对抗,被杀的片甲不留。

    “您棋艺不差,不过防守有余,杀伐不足,少了几分锐气,若再补足一番,那小僧未必能赢。”南北不露声色的给了伯仟一个台阶下,不至于让这个平日素有风范的老爷子摔了棋盘。

    伯仟怎会不知南北是在客套,输了就是输了,挥了挥手让人收了棋盘道“小师父棋艺精湛,老夫自愧不如,若有机会定当去寺中拜会,再与小师父下上几局。”

    萧殊一早就和小叫花离开了,他可没兴致看俩人下棋,他打算去一遭岳州观澜山云寺,一来他还真想听听佛门高僧对天道不公作何解释,二来这串佛珠到底来历为那境界中的莲花是什么光柱是什么那光柱中的人又是谁这些疑问估计也只有佛门之人可解一二。

    “咱们要去找神仙了吗”小叫花一脸希翼的看着萧殊,心里莫名有一些紧张,不知道神仙长什么样,是三头六臂,面目狰狞,还是慈眉善目,仙鹤做伴,会不会也厌恶自己是个叫花子……

    萧殊看小叫花既紧张又雀跃的模样不由笑道“我也不知道神仙在哪。”

    “你不是说你认识神仙吗亏我还当你是兄弟,萧要饭的你居然骗我!也对,你要真认识神仙哪还能沦落到要饭,只要随便学一学什么点石成金……”小叫花数落起人来可厉害,大气都不喘一口的说了足足有半刻钟,引得街上人纷纷侧目,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拐卖孩子呢。

    “行了大侠,说累了没,神仙你当是街边萝卜白菜,想见就能见吗”萧殊忍不住打断道,要再让小叫花这么说下去,恐怕官府的人都要被引来了。

    “没!”小叫花翻了个白眼。

    “我也没说不带你去啊,不过现在为时尚早罢了。”萧殊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

    “什么时候,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你今年几岁”

    小叫花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扳着手指,细想了半天之后道“十六岁,干嘛”

    “再过四年,待你加冠时,我就带你去看神仙。”萧殊算了算时间说道。

    “什么加冠”小叫花有些不明白的问道,父母早逝,他哪里懂这些,这些年尽学了偷盗之事,什么礼法一概不懂。

    “就是等你二十岁,加冠就是说你到了年纪,有喜欢的女人就可以娶她了。”萧殊沉默了片刻从街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根小树枝,将上面的树皮剥下,又将小叫花那乱糟糟的头发逐一理齐,用树皮扎了个马尾,再分成两股绕了三四圈用树枝固定住。

    “好疼啊……”小叫花呼痛道,也不知道是一直被头发遮着还是天生的缘故,一张小脸有些苍白,抿着嘴,紧皱眉头,如果换上一身道袍还真有三分小道童的模样。

    “替你绑个发髻就忍不了了加冠可比这烦多了,可惜我也没加过冠,全是听我那朋友说的。”萧殊仔细看了看,对自己扎头发的技术还是颇为满意,头发就该扎紧一点,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

    “我才不要加冠,这么麻烦。”小叫花撇着嘴说道,不过也没有取下那小木簪,走到河边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第一次把头发扎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看,只是没了这头发挡在眼前,日头有些晃目。

    “行了大侠,挺好看,你再照下去天都要黑了。”

    “去哪啊”

    “见不了神仙,咱们去岳州见见佛陀菩萨怎么样。”

    小叫花闻言顿时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不知道岳州和桐州同为西方边境吗连我都知道图夏诸国今年入侵玥国,玥国为了军饷强征粮税,比我家乡那还要惨,能跑的都跑了,剩下都快要人吃人了,真的不能去。”

    萧殊闻言不由一愣,南北此前侃侃而谈岳州风土人情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怎么在小叫花嘴里就成了人吃人了

    “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那些个佛门是怎么个慈悲法,大侠你要是怕了,到时候躲我身后,我萧殊剑法虽烂,可到底还是天玄境,连你都护不住岂非笑话。”

    换个人可能就此打退堂鼓了,但他萧殊还真就不怕你什么人吃人一说。

    “谁怕了,我只是担心你罢了,去就去,到时候要出事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小叫花嘴上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虚,那个地方可比自己家乡惨多了,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在意



穷凶极恶·天道不公人吃人
    幽州烟都离岳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有上好马匹,至多半个月便能到,但偏偏萧殊和小叫花是徒步而行,加上俩人也不得认路,着实走了不少弯路,辛亏路上遇到一个名叫轩辕城的中年男人,骑着一头瘦不拉几的驴,背着一把长剑,连剑鞘也没有,随便用着一根长布条包裹着绑在身上,看上去邋里邋遢。

    “这年头背把剑就叫宗师了我还武林盟主呢。”小叫花一点也不客气的把身上的干粮挂在了他的驴上,反正也是同路。

    “武林盟主我可认得不少,二十年前是琼华的绝情老太婆,十年前是那玄武山的清风老道,都是众望所归的老人,你小子大言不惭,当心咬掉了舌头。”轩辕城伸手捏了一把小叫花的脸。

    “哼,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对抗外敌,就知道畏畏缩缩苟且偷生,徒有虚名之辈,这种武林盟主我还不当呢。”小叫花撇开他的手呛声道。

    “哈哈,说的不错,保家卫国应是本份,便如那张真人一样,纵死又何妨,护得天下安生便值得,只可惜现今的武林已不再是前朝的武林了,玥国初立以来屡次打压江湖势力,惹得众派不快,什么大义也被抛诸脑后了,一些人还巴不得看到玥国就此灭顶。”轩辕城叹息道。

    “那轩辕前辈前往岳州所为何事”萧殊问道。

    “他张真人有万剑,我轩辕城比不上,可我这一把剑也想略尽绵薄之力,人生在世混个名声不算什么,我野心可大,想混个名留青史,看到这诏书没,周丞相亲笔拟写,圣上盖了玉玺,封了我一个督军之位。”轩辕城从怀中掏出一卷黄帛,显摆似得晃了晃又藏了起来。

    “你是去当官”小叫花本想抢过黄帛细看,被萧殊瞪了一眼,只得作罢。

    “算不得当官,谁不知那岳州桐州随时可能失守,大军临城,早年先帝杀各方诸侯,重任八方本是为崇越平路,谁知这路倒是平了,可惜平的是那图夏进犯之路,人心散了,跟了诸侯多年的将士私底下谁不骂先帝忘恩负义,兵成了贼,谁管的了,新诸侯也没威信,平日里不仅要提防外敌暗杀,还要防着手底下的兵将,你说说看,这种地方的官也算官吗”轩辕城摇了摇头,面带苦涩。

    “那你还去啊”小叫花不解道。

    “文臣去了就是送死,武将各个推诿,可说到底,总得有个人站出来吧,我轩辕城不才,自认有点本事和名望,就揽了下来,还真没人跟我争。”轩辕城取出一瓶小酒自顾自独饮。

    玥国初立之时何等威风,仙人指点,耗费万千人力铸九塔镇国,鼎盛之时,近百万铁骑镇守边境,何人敢进犯,谁又能想到崇玉才退位便落得如此内忧外患的地步。

    一路行去,越往西越是纷乱不堪,强盗山贼出没,一些城镇荒无人烟,也没人做买卖了,街头巷尾的店铺客栈都关了门,连乞丐都逃命去了,当真是亡国之景。

    也不知是第多少次了,面前那一群衣衫破烂,手上拿着锄头,镰刀就出来打劫的人,个个面黄肌瘦还要强装出一副凶狠模样,也不要什么金银,只要粮食酒水。

    前几次轩辕城还分了粮食,但这种事可一可二,哪能接连如此,看了看行囊内那所剩不多的干粮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就算全分给他们也不够吃一顿的,这路还有三分之一,自己这些人都不够吃,今天分给他们,明天就得喝西北风,总不见得也落草为寇,好歹也是圣上下诏任命的督军。

    “我们也没吃的了,实在抱歉,不如这样,我给诸位一些银两,大家去如何”轩辕城客气的说道,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

    “给钱哈哈,这鬼地方要钱有什么用,我也有钱啊,买你头驴子怎么样”一位带头的干瘦男子不屑的啐了一口,掏出几个铜钱就朝轩辕城砸去。

    小叫花害怕的躲在萧殊身后,这些人就是他所说饿疯了的人,只要能填肚子,就是人肉他们也会吃,眼里容不下其他,只有疯狂和食欲。

    轩辕城不闪不躲,伸手接住了铜钱笑道“那可不行,这驴是我脚力,年纪大了,走不了那么远,况且它和我感情还不错,不卖的。”

    “大家听到了吧,他和这头驴子感情不错,既然这样,你们几个人不妨和这头驴子一起做个伴,行行善事,让我们吃了,你听,我的肚子一直在叫,上一次它不叫的时候,我记得是个和尚,他倒是慈悲,只可惜年纪太大,肉有点老。”干瘦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特别是小叫花更是浑身都在哆嗦,轩辕城慢悠悠的从驴上下来,眼神复杂的看了那群人一眼道“若只是打劫,我还能当你们是苦难之人,现在看来,倒是我犯蠢了,高僧慈悲,自愿成了你们的盘中餐,



云寺观澜·九峰三潭十一涧
    这一路走了两月有余,三人终到岳州芜城,眼前俱是不毛之地,牛马不能牧,庄家不能长,断壁残垣比比皆是,没有人修缮,家家闭门闭户,萧条之景让人唏嘘。

    “就到这吧,那观澜山你们出了这芜城朝西北再走两百里也就到了,我还远着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有缘再见。”轩辕城骑着小毛驴,一边喝着酒,一边晃晃悠悠的继续朝西而去。

    萧殊倒是无所谓,小叫花本来和轩辕城分道扬镳还挺开心,一听到还有两百里顿时苦了脸色,这一路他虽然不待见轩辕城,但和那头驴子关系还挺好,这下真就得靠自己两条腿走了,足足两百里得走到什么时候。

    “十天,最多十天我们必须得走到。”萧殊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干粮和水得出了一个时间。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下过雨了,原本在烟都时还不觉得,可现在到了岳州,真就天干物燥,别说下雨了,连云都不见半朵,晴空万里,若非此刻还没入夏,这天气得热死个人,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席地而睡,根本不担心天气变化,坏处就是水根本不够喝,这还是萧殊几乎不喝水,单算小叫花喝水的情况下。

    修为入的天玄境,虽然不能完全辟谷,但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对萧殊而言也只是小意思,这十天时间完全是单以小叫花吃喝量算出来的。

    “啊……”小叫花闻言坐了下来,身子朝后一躺,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微风徐徐,再过几日就立夏了,这天也是一日比一日热。

    “这要是五年前啊,区区两百里我若想去,眨眼就到了。”萧殊打开红伞插在地上,躺在红伞的阴影下,眯着眼睛说道。

    小叫花顺势也趴到伞下乘凉,遮住了太阳,这躺着就舒服多了,嘴上还不忘讽刺萧殊几句“你以为你是神仙啊,还眨眼就到,我都眨了几十下眼睛了,你怎么还在这啊”

    “我这不说了嘛,那是五年前了,当时我自认剑道大成,入的玄境,御剑九霄,浩淼天地哪有我去不得之处”萧殊瞥了一眼那红伞中的细剑,回忆着说道。

    “吹牛又不要钱。”小叫花眼里写满了不信。

    “行行行,就当我吹牛,躺够了没,躺够了就走吧。”萧殊站起身子,也不理会小叫花幽怨的眼神,收了红伞,就朝西北走去。

    “喂!等等我。”

    初入夏,白天气温陡升,此前还有些凉爽的夜里也沉闷了不少,官道上原本的青山绿水,此刻只余荒凉死寂,一颗颗枯死的树,干涸的溪流,不见旅人,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萧殊和小叫花。

    一天,一天,又一天。

    小叫花咀嚼着无味的干粮,摇晃着那几近干枯的水壶,每每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萧殊闭目静修,又闭上了嘴,安静的填着肚子,他最开始不明白这点粮食怎么够俩人吃十天,现在他知道萧殊压根没把自己算进去。

    不过让他啧啧称奇的是,即便如此萧殊依旧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看不出他有任何体力不支或者精神萎靡的表现,每次他把干粮分给萧殊时,萧殊总是又放了回去,一来二去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当萧殊真就不用吃饭。

    时间过的很慢,白天炎热和夜里也闷得慌,让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恰好也是第十天,随着路途的缩短,面前的景象总算有了变化,脚下开裂的土地逐渐便的湿润了起来。

    日头越升越高,俩人的脚步逐渐加快,在一个瞬间,两人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面前,是一汪湖水,如此巨大,宽广,一眼都看不到尽头,仿佛来到了海边,微微凉风带着水气拂过,只觉凉爽,此前的燥热一散而尽。

    “水!”小叫花惊喜的喊道,在也顾不得其他,冲到湖边上,舀起水就喝了一口,这些天差点就要把他给渴死了,他是真想不通萧殊怎么能做到十多天一口水也不喝。

    萧殊极目环顾了一圈,这湖的尽头是若隐若现的山峰,看上去仿佛湖中小岛一样,有些不真切,想来这就是那观澜山了。

    “呸呸呸!”小叫花将那湖水全都吐了出来,伸着舌头,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这湖水看上去清澈,但不知为何喝在嘴里竟然如此咸涩,这哪里能喝啊,就是养鱼都不成。

    “怎么,喝到鱼鳅了,那不正好,这些天你不是一直抱怨没肉吃吗,给你尝尝鲜怎么还就吐了”萧殊见此不由调侃道,俩人彼此都是一抓住机会就得拆拆对方的台。

    小叫花眼珠子一转道“是啊,喝到一条不知道什么东西,扎了我的嘴,只得吐了,不过这水可甘甜的很。”

    “哦,那你接着喝。”萧殊淡淡的应了声,依旧自顾自走在湖边,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真的挺好喝的,很解渴。”小叫花走到萧殊身旁劝道。

    “我不渴,渴我也不喝,你有这功夫不如帮忙找找看这湖边有没有船家,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没有的话,你就得游过去。”萧殊头也不回的说道,小叫花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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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之山门·石佛不见世人苦
    山路陡峭,传闻这观澜山由下至上足有一万零八百阶,有那虔诚香客曾一步一拜上山,细细数过,正是一阶不多一阶不少,小叫花本就体虚,加上之前又吐了个干净,还没走到半山腰就累得不行,满头冒汗,两条腿重的和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上去。

    萧殊调侃了几句,只得背起小叫花,他本来就是为了等小叫花才刻意放慢了脚步,这下子背起小叫花反倒比之前更快了,一阵风似得朝山顶奔去,小叫花伏在萧殊背上,一点也不觉颠簸,风拂着脸颊,只觉安心,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到底是不是一万零八百阶萧殊也没数,不消片刻就到了云寺山门前,可眼前所见却让他大为惊异,这山门口哪里有半分佛门清静之地的样子,简直是人满为患,大多是老弱之辈,面黄肌瘦,席地而睡,不少僧人在搭建布棚,分发米粥,馒头,可到底是人多粥少,没一会就分完了。

    山下遭难,不少人都逃难离开了,留下些个孤寡老人和没人要的孩子无依无靠,这就想起了香火鼎盛的云寺,纷纷到此处指望有一口粥喝保个活命也好,要说这云寺真当能养活这么多人却也不然,寺中的米面这些日子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完全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有出无进,可说到底也没个办法,地不长稻,水流干涸,这寺前的湖谁不知道是咸的,也做不得水源,佛也拜了,神也求了,该不下雨它还就不下雨,就连这观澜山上的三潭十一涧都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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