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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月雨花

    “那你看我像吗”萧殊站起身子,在小叫花面前转了一圈,一身衣服虽然还干净,但总有些破旧感,背着把红伞,和小叫花心目中的大侠相去甚远。

    “不像。”小叫花一脸嫌弃的撇过头。

    “对啊,我这个师父都不像,那教出来的徒弟能像吗要我说,你不如就留在这,又有饭吃,又有地方住,每天念念经,参参佛,指不定十年之后还能成为一代佛学大师,跟我学剑,那别说十年了,三十年也没戏。”萧殊一拍手,点了点头,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

    “我才不要留在这当和尚,那得剃光头,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小叫花左右望了望,但凡在五观堂内吃饭的,没有一个不是光头的,太阳底下都能反光了。

    “东西南北师姐弟不是没剃嘛。”

    “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留在这念佛这般无聊,我才不要,我又不信佛,我肚子饿的时候也没见到哪个菩萨施舍我点吃,我凭什么拜他”小叫花反驳道。

    “你要真想学也不是不行,可我现在教不了你,你要等不了,就另请高明。”萧殊见他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在继续打击他了。

    “多久啊”

    “不知道。”

    “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爱学不学,我还不爱教呢。”萧殊撇过头,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爱教不教,你剑法这么烂,我还不乐意学呢!”

    俩人针尖对麦芒的互相瞪眼,萧殊当然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小孩子脾气就是这样,只是他乐得和小叫花争嘴,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公子可是萧施主”方丈一眼就从偌大的斋堂内寻到了萧殊俩人,见俩人争嘴不休只觉有些好笑。

    “您就是南北的师尊”萧殊对小叫花做了个停战手势,面前这个僧老一看就德高望重,不比寻常僧众,便是这气息步伐都能察觉出其境界不浅。

    “老衲是晓月的师兄,本寺方丈,法号慧觉,此前听善法说,萧施主是专程来寻晓月师弟的,不知所为何事莫非是南北在外闯了什么祸”慧觉方丈含笑问道。

    “那倒是没有,我来此一是想见一见能教出南北小师父这等奇人的师父到底是何等人物,二来确也是心中有惑。”萧殊也不想隐瞒。

    “萧施主谬赞了,南北性子一向难以捉摸,莫说是我,便是晓月师弟也不太管他,施主既然想见师弟,还请再等上片刻,师弟这些日子一直在佛塔中参经研理,有时候也容易忘了时辰。”慧觉惭愧




何来不公·天地无情是自然
    等了许久也不见晓月出现,慧觉便带着俩人去了佛经阁,本按理来说是不允许外人入内的,但此刻慧觉倒觉得无所谓了。

    佛经阁内佛藏万千,武经阁则包罗世间功法,寺外坊间传闻若有人能悟透这两座阁楼内的经书,便能立地成佛,白日飞升,自然也不曾有人做到,寺中人也当了笑谈,八层阁楼坐落于佛塔两侧,佛塔内安放着历代高僧的舍利,无论白日黑夜,均是灯火长明。

    两座阁楼相对而立,若不看那匾上的字真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均是八边形,下有台基,高二十丈有余,朱红色回廊层层往上,透着一股神秘之感。

    推开阁门,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石刻佛龛,其内一佛结跏趺坐,神色肃穆,莲台之下诸多金刚菩萨乘云而立,周遭点满密集的蜡烛,烛光映的厅内一片通明,而且比外头还要热,每日都有僧人看护,保证烛不灭一盏,香火不断一根。

    “此处是基层,在往上才是经阁第一层,晓月师弟想来应该在第六层。”慧觉介绍道。

    小叫花早就看的失了神,都感受不到阁内的闷热,这每天得点上多少蜡烛和佛香才行,这可都是钱啊,看不出来这个云寺竟然这么有钱。

    萧殊点了点头便和慧觉一并上了楼梯,走到一半他又回转了下来,只见小叫花仍痴痴的看着那石刻佛龛内那尊佛像,不由笑道“喂,看什么呢”

    小叫花仍是恍若未闻,直到萧殊拍了拍他的脸颊才反应过来,汗水早就湿透了衣襟,也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冷汗“没看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佛像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萧殊不解的瞥了眼那佛像,虽然比寻常佛龛要大得多,但也不过是普通的佛像罢了。

    小叫花摇了摇头,他说不上来,可这尊佛像总让他有种心神不安的感觉,越看越感觉坠深渊,不知不觉连身处何地都要忘了,如果不是萧殊叫醒他,只怕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

    “走吧,那么爱看等你出家来看个够。”萧殊看不出个所以然,独自走上楼梯,没入阴影之中。

    小叫花见萧殊离开,环视了一圈,偌大的厅内只余下自己一人,万千烛火都驱不散心中的不安,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跟了上去。

    从第一层起便放满了檀木架子,并排而列,层层叠叠,其中既有保存完好的竹简书,也有线装书籍,所跨年代难以考量,阁楼内常驻着好些僧人,每日都要清灰,打扫,并且清点书籍。

    直到六层,慧觉唤了几声,忽见一只白皙的手从书架中伸了出来,朝三人晃了晃,也不作声,慧觉也不在意,高声道“师弟,有人要见你,待会再看吧。”

    那只手只是微微晃了晃,示意他们先不要过来,随后又缩了回去,慧觉见状不由歉意的说道“师弟一向如此,两位不要见怪,想来是看的入神了。”

    三人等了半响,那人忽唱道“短船谁泊蒹葭渚。夜深远火明渔浦。却忆槿花篱。春声穿竹溪。云山如昨好。人自垂垂老。心事有谁知。月明霜满枝。”

    “什么玩意”小叫花半句也没听懂,他只觉得声音还蛮好听的。

    晓月伸着懒腰从书架后探出身子,虽然是慧觉的师弟,但看上去却一点也不显老,秀气的五官,白色僧衣外披着一件墨色袈裟,衣袖上缠着朱红佛珠,脖子上挂着一串看上去颇为沉重的玄色佛珠。

    “谁找和尚”晓月似笑非笑的问道,他最不喜看书时被打断,哪怕是自己的师兄他也要问个明白。

    萧殊向前走了一步,打量了一番晓月,随即笑道“在下萧殊,打扰大师看书实在抱歉。”

    “你找和尚”晓月皱着眉头,拨转手中佛珠,直视着萧殊。

    “师弟!”慧觉不满的唤了一声,晓月虽为寺中首座,但在外人面前未免太过不尊礼数,就算性格如此,来者是客,好歹也收敛一些。

    “你这佛珠……是从何得来”晓月没有理会慧觉,一眼看到了萧殊缠在左手上的佛珠,不同于寻常的佛珠,萧殊手上的佛珠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虽然内藏不显,但对于他这等佛修者来说还是太过显眼。

    “这正是我来此的其中一件事。”萧殊心道我还没说你倒先发现了,还真来对了。

    “这么说还有第二件事”晓月转过身子,将自己翻阅的书籍一一捡起,拂去上面的灰尘,将其归复原位。

    “没错,小子心中有一惑,南北小师父不得解,便来此请教晓月师父。”萧殊走到晓月身旁诚恳的说道。

    “南北解不了哈哈,我猜非是他解不了,而是他不敢解,南北太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晓月不由笑道,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徒弟了,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有些话南北不会去说,可就这样推给自己,未免太看得起师父了。

    萧殊点了点头,晓月说的半分也不差。

    “你问了他什么”晓月一边整理书籍一边问道。

    “为何天道不公。”萧殊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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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一性圆通剑道归
    “那串佛珠……到底……”

    晓月翻着书卷,却没有半分想看的意思,方才只是一眼就险些让他失了神,对于他这种极重心修的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出现,生死都不能让他动摇半分,可偏偏……

    揉了揉眉心,收了思绪,一页一页不停的翻看着手中书籍,这不是佛法,也不是什么武学典籍,而是医经,戒法在研究疫病为何,他晓月也是一样,没日没夜的呆在经阁中,翻阅着从古至今但凡涉及到医术的书。

    可即便如此也是收获寥寥。

    日落西山,晚霞映的整个天地一片通红,观澜湖不起一丝波澜,唯有蝉鸣不绝,扰人心绪。

    善法眺望着血红的夕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手上端着粥,一边分发一边安慰着山门口的众人,背后的伤口莫名的有些发痒,就好像千万只蚂蚁在上面爬。

    不过此刻他哪有心思管这些,依旧强撑寺内寺外来回跑。

    “小师父你没事吧累了就去歇会。”须发皆白的老叟接过粥,见善法面色惨白不由关心道,虽说对云寺不让他们入内的事耿耿于怀,但善法几个月来尽心尽力不辞辛劳,他也都看在眼里,打心底喜欢这个小和尚。

    “我没事,歇会就好了。”善法笑道,话虽如此可背上痒却逐渐变得麻木了起来,慢慢的由伤口处顺着脊梁不断的蔓延,没一会整个背都失去了只觉,伸手摸了摸也感觉不到疼痛,就好像那已经不是自己的背,而是一块无知无觉的肉罢了。

    善法心道莫非真是太累了,伤口恶化了,干脆地坐在石阶上休息一会,可这不坐还好,身子才一弯,双腿竟是失了力气,直接跌坐了下去,眼前不禁有些发黑,身旁师兄弟唤他的声音就好像是从九幽传来一般,飘飘渺渺,听不真切,只有山门口那些病人呻吟声和恼人的知了声清晰可闻吗,好久都缓不过劲来。

    善法虽说算不得什么高手,但平日里也有习武,并不想南北那样只学经法,按理说即便此刻受了些伤,也不至于如此,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身体还是比一般人强健不少。

    “莫非……”善法心有猜测,但却不敢信,也不敢说,强撑着站起身子,一步一蹒跚的朝寺内走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晃动,连走路都控制不好平衡,没走出十步路,善法便一头栽倒在山门口,再也爬不起来,原本嘈杂的声音这时候全都安静了下来。

    寮房内。

    萧殊闭目静坐在窗口,晚霞逐渐消逝,月上中天,再一次置身来到那虚幻的境界之中,数不尽的四色莲花,还有那擎天的光柱,不过这一次萧殊没有尝试接近,只是遥遥的看着,感受那其中内蕴的佛性,至清至圣,心神皆被涤荡一空。

    “仁,原来是仁剑。”

    此刻不受外界敢干扰,心神清明之下他总算明白了,张真人最终所恪守的不是天地人三剑之道,反是那一剑生莲的仁道。

    话音落,红叶自然浮现眼前,萧殊不禁伸手握去,才惊觉自己此刻根本没有身体,心起波澜,整个境界顷刻化为飞灰,红叶也如同燃尽的烛火,散成一缕青烟。

    睁开眼睛,红叶仍在伞内,小叫花已经熟睡了过去,萧殊站起身子,把窗户关了起来,吹灭了蜡烛,走出房门,夜还未深,寺中仍有僧人来往,夜色中的云寺显得颇为祥和,烛光通明,照的殿内菩萨佛陀熠熠生辉。

    晓月禅房位于大殿后方,也是诸多僧老的禅房所在,萧殊缓步而行,耳边是蝉鸣和禅唱,走了片刻,忽闻一声鼓响,随后伴随着沉闷,深远的钟声,声声回荡,响彻整座观澜山,一板鼓一撞钟,二板鼓二撞钟,三板鼓三撞钟,总计十二下,共三次三十六下,随之戛然而止。

    钟鼓声止,萧殊也来到了晓月禅房前,屋内烛光仍明,一道身影独坐其中,轻叩三下房门,屋内人开口道“萧施主请进。”

    萧殊推门而入,只见晓月正提笔而书,字走龙蛇,丝毫没有被萧殊所打扰,萧殊没有做声,静静的看着晓月落下最后一笔,简单四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气象浑穆,意境深远。

    “如是我闻。”萧殊轻声念道。

    “和尚的一点爱好,写的不美,施主见笑了。”晓月放下笔说道。

    萧殊不禁无言,如果这写的还不算好,那自己岂不是根本不会写字,不由说道“晓月师父这般谦逊,让我等不懂书法之人如何自处”

    晓月没有接话,而是将纸拿开,重新铺了一张纸在桌上,用镇尺压住头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萧殊有些无奈,自己虽然识字,但如果要让自己写的话,那估计好看不了,小时候最多和方堇闹着玩的时候练过几下子,和真正练过书法的人一比还差得远了。

    “字如其人,请。”晓月后撤一步。

    萧殊叹了口气,提起笔,许多年不曾写字,突然拿笔还真有些不适应,静静思索了许久,直到笔尖的墨汁快要滴落到纸上时,萧殊眉头一展,眼中再不存半分情绪,唯有剑意弥散开来,落笔成字。

    偌大的一



血染山门·佛门已成地狱
    萧殊剑道失而复得,正想顺势请教晓月手中佛珠一事,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呼喊之声,晓月微蹙眉头,向萧殊告了声歉,才打开禅房门,一个僧人满脸是血的冲了进来,若非晓月眼疾手快,他只怕要一头撞在地上。

    晓月将他扶起,一眼都没能认出来,只因这个僧人鼻子,耳朵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下来似得,鲜血横流,左眼处都只余下血肉模糊的一个洞。

    “首座……他…他们……疯了,都疯了……”那僧人一边痛苦的呻吟,满是鲜血的双手死死的抓着晓月的衣袖。

    “善释你先别说话。”晓月立刻封住了其经脉,只可惜善释全身伤口实在太多,血根本止不住,脸白的就和纸一样,任凭晓月如何灌注内元,也护不住他越来越微弱的脉搏,不出片刻,竟然横死当场。

    晓月心知大事不好,也顾不得其他,只得先将其尸身放下,刚要站起身子,忽闻萧殊道“闪开!”

    原本已经死去的善释忽然面目狰狞的一把抓住晓月的手臂,张开嘴就朝其咬去,晓月一时心急失了防备,此刻已然来不及反应,这时一道剑罡砰的贯穿了善释的额头,余劲将其彻底震飞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晓月呆愣的看着那不再动弹的善释,心中不安愈发深重,方才善逝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还会死而复生的想要咬自己。

    萧殊却没有说话,一个纵步跃出了禅房,朝着寮房而去,晓月见此也立刻跟了出去,才出禅房,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整座云寺此刻已然成了修罗地狱。

    山门大开,各个僧众手持木棍,可他们所面对的多是昔日同门,一个个形同活尸,可一旦动起手来丝毫不比生前逊色,反而因为根本不在乎受伤,更加凶戾。

    “首座!”

    众人见到晓月不由大呼,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哪想到快要休息的时候还来了这么一出,身心俱疲,面前的这些同门师兄弟怎么叫也没个反应,成了野兽一般,原本还念着情谊只是防守,此消彼长之下不少人都被生吞活剥,场面血腥至极,年纪小的直接被吓到腿软,若非还有不少僧老在前,只怕顷刻便要溃散。

    “师兄怎么回事”晓月面色凝重的询问着慧觉,慧觉此刻也是僧衣染血,手中禅杖上还粘着肉末。

    “唉,劫数,劫数啊。”

    慧觉长叹不已,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晓月,此事发生极快,几乎不到一刻钟,他本在殿中打坐,突然山门口就传来厮打呼喊之声,他本以为是山门口的民众发生了什么冲突,也没有多加理会,可哪知没过多久,便有好几位弟子衣衫带血的冲了进来,口中直呼“善法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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