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三千青丝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霁光啊
是那个女子,痴情辜负,肠断伴花眠。七妄想。
倾颜本挂着笑意的脸一下子顿住,许久的沉默后,才闭了闭眼,长长的睫在眼下划出一片阴影,“我当初只想着你们相恋必然不会长久,没想到,最后却是这般结局。”
这是七妄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师傅与人相恋的事。
优昙轻轻摇了摇头,似不愿多提,低声念起了静心咒。
倾颜看了眼那副诵经的慈悲模样也只得摇头:“罢,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倾颜看了看天,抿了抿唇,“天色已晚,你们今日便在此处歇息吧,燕离,旁边还留着你当年的住处。”不待二人作答,便踏步进了洞府,只一瞬间,便有一扇门立在了洞府前。
“师傅,”绕是七妄素来聪慧沉稳,此刻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孩子无事,今日便休息罢。”优昙抬了眼,又看了眼桃树,才转了身去,七妄只得跟上。
待行了十几步果然又看见一座类似的洞府,洞府前也是种了桃树,却是枯萎模样。七妄抬头,果然看见“桃夭阁”三字。字体洒脱大气,却是比“倾颜筑”那三字多了几分刚毅,分明是师傅所刻。
优昙推开精心雕刻的木门,抬步进去,七妄随后。这间洞府布置得十分精细,与其说是洞府,倒更像人类的家,不仅檀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桌上更是放着文房四宝,两把椅子放在桌后,挨得极近。府内更是分了两间卧房,优昙推开其中一间,简陋的板床,青色的被褥,显然是男子的居所。
夜深,几点月光透过窗楹,七妄看了看身侧呼吸平稳的师傅,终是轻手轻脚的掀开了被褥,穿上鞋子,小心地推开门又轻轻地关上,向倾颜筑的方向走去。
床上本该已沉睡的优昙缓缓睁开了眼,叹了口气,这才闭眸放缓了呼吸睡去。
“你来了。”不待七妄敲门,房门却是自动打开了。七妄抬步进去,室内便亮了起来。只看见倾颜端坐在桌前,红发白衣含笑看着自己。桌上摆着两杯茶,倾颜一手撑着颊,一手抬着往红炉加着柴禾,红炉上烟雾萦绕,茶杯已经没有热气,便知她已是等了一会。
“女施主,七妄恳请施主将师父的事告知七妄。”七妄躬身行了一礼。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倾颜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白皙的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师父是七妄的信仰。”七妄又是一躬。
“信燕离”倾颜轻笑。
“七妄的师父是优昙法师。”七妄郑重道。
“啧啧,你不信佛,竟是信他。”倾颜看着青年庄重的模样,红唇间溢出一抹轻笑,也不再为难他,“也罢,我也许久未曾讲故事了。”
她瞟了眼七妄不认同的表情,示意他坐下:“这些,你便当作说书人的话本吧。”
“那时燕离还未出家,我遇到燕离时,他便与那夭儿相熟。那时燕离吹
15:狐妖(四)
七妄刚回到桃夭阁,便听见房内传来的诵经声,七妄这才发现,短短几句话间竟是已到了做早课的时间。七妄轻轻地推开木门,端坐在另一侧,也跟着诵起了金刚经。
这期间优昙不曾睁开双眼。
早课完毕,七妄便听见了敲门声,是两只兔耳小妖。
“小师父,狐娘娘让我们送来。”小妖递过蔬果,打量着两人,眼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谢谢。”优昙轻笑。
小妖摆摆手,蹦跳着远去。七妄依稀听见她们说,“两位师父身上的味道好让人亲近。”
回头,优昙已经打好井水,拧好帕子递给了七妄。
待用了倾颜让小妖送来的蔬果,七妄和优昙便向倾颜筑走去。
倾颜自变回原形,便不曾掩去妖形。七妄和优昙到时便看见她坐在院子里,斜倚在一张红色的软榻上,艳色的七尾在身后摇曳,一头红色长发未束尽数散在身后,仰着洁白的小脸,望着头顶的盛开的桃花,听到优昙他们的脚步声也不起身,懒懒的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轻声笑了起来:“当年,我可是很嫉妒她呢,同为妖修,她看着却比我多些纯净灵动,绕是同穿红衣,也比我穿着让人惊艳,又是跳的一手好舞,还比我先认识了那时的你。”
七妄和优昙止步。
说到这,她唇角勾起的弧度上扬了许多,“因不想被她比了下去,我便不再着红衣,每每都是幻化了白裙,又赌气地想着,白裙可是比她更和你的白袍相配。”
倾颜侧过脸来,抬起纤长的指将散在脸边的发抚到耳后,桃花落在石桌上,她低眸看着,“燕离,你说,人和妖相恋是不是注定不得长久,你和她是,我又是如此。”倾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像是询问,反倒像是在喃喃自语。
七妄看着她,本该说人妖殊途,人和妖是不该相恋的,可看着她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她很难过的脸,怎么也开不了口,甚至觉得人和妖似乎没什么不对,佛渡世人,众生平等,佛祖会包容的。
绯璃她,这个名字出现不过一刹那,七妄心跳骤停,又极速跳动,他的脸色瞬间发白,慌忙低下头,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信徒一时糊涂,佛祖莫怪。”
然这个念头却在他心里扎下了根,尽管细小,假以时日,必然会长成参天大树。
“倾颜,”优昙见她这般,想要开口劝说。
“罢了,何必强求。”却是倾颜站起身,看了眼优昙欲言又止的神色,轻启红唇:“燕离,哪怕消逝,她也应是不曾后悔过。”
优昙握着佛珠的手,捻了几下。
“我又怎会后悔呢。”倾颜展颜一笑,不是淡雅浅笑,也不是艳丽妩媚的娇笑,而是笑得张扬,笑得释然。
这是七妄这两天第一次见着她这样笑。
优昙闻言看她,她的样子渐渐与记忆重合。
“阿弥陀佛。”优昙开口,“你素来通透。”
倾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艳色的七尾悠闲地摆动。
“若我不曾记错,四十年前,你已修到九尾,并隐隐有渡劫飞升之相。”
“如今你失去两尾,”优昙摇头叹息,“修行不易,如今倒是可惜了。”
“是吗”倾颜扫了眼身后的尾巴,笑得毫不在意,余光却尾随优昙,“不过是渡劫罢了。”
“情劫”七妄低念。
“是了”倾颜抬手撑着颊看着七妄,宽大的袖口滑落至肘处,端的是皓腕凝霜雪。“无论,人或是妖,飞升都是要渡情劫的。”她看着七妄,眼尾却扫过优昙。
“渡不过,会,如何”七妄握紧了手。
“轻则毁了修为,重则身陨。”
“这样。”七妄低头,手上青筋已露,可见用力之重。
“你既知晓情劫的严重,”优昙拍了拍七妄的肩,看向倾颜,面色严肃,“九尾本是逆天修行,容不得半点差失。”
“自然,若想渡过这劫,还得与他了断,因果,因果,这果该收了。”倾颜也正色起来,看向优昙的眼神却是晦暗不明。
桃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洒在她的白裙上,相得益彰。
“他也该到了。”优昙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优昙话刚落,便听到远远传来几声风啸。
是谁七妄不解,仍注意着师父的动作。
优昙抬步离开,七妄跟在优昙身后,才走了几步,便隐约听到倾颜轻声说了句,“来了。”
――
“你来了。”倾颜平静的看着来人,红发飞舞,衣袂飘飘,桃花飞舞,宛若仙人。
“是,我来了。”青年看着倾颜的妖形也不惊讶,眼下的乌青是温和的笑意也掩饰不了的疲惫,风吹过,他宽大的衣袍下是遮不住的清瘦。
正是刘金科。
倾颜看着他的脸打量了下,皱眉仍只是笑,“是来寻你的儿子怎么不怕只能带回碎骨。”
“我知道你不会。”青年笑了笑,眉目舒朗,清辉流转,这一笑使得原本温文儒雅的面容更加出色。
“嗯,他还活着。”倾颜挥手,袖口拂过石桌,开口“坐吧。”
刘金科也不推迟,安静地坐下。
倾颜撤去茶具,换了酒壶,斟酒后,白皙的手推去。
粉色色泽的佳酿伴着醉人的酒香。
他执起酒杯,看了倾颜一眼,垂眸轻嗅,“是桃花酿。”
“嗯,已经酿好了。”倾颜低头饮下,“手法生涩,味道却是不错的。”
一人一妖安静的相对坐着,无话却是十分默契和谐。
待他放下杯子,眉眼舒展,看向倾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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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狐妖(完)
七妄和优昙念经,优昙掐指,缓缓笑开:“好了。”
“什么”七妄疑惑,看着师父合起经文,起身,一气呵成。
“孩子已经送回。”优昙轻笑。不待七妄再问,门外便传来声响,是来请二人的小妖,七妄看着身前蹦哒着的未化人形的兔子,不解于此事竟解决的那么快。
“燕离,你们来了,坐吧。”刚到院子,倾颜便回头笑着唤了人,她身前摆着长桌,备置了些斋菜,正往茶杯里倒些清水。
见优昙二人落了座,倾颜才笑着将茶杯推给二人后坐下。她从身侧则拿过一个封着的坛子,掀开盖子,晃了晃,清冽的酒香飘了出来,白皙的手为自己倒上一杯,“燕离,当年一同埋下的酒,如今也酿好。”低头抿了一口,“只是如今你已出家,倒是不能一醉方休了。你说可不可惜”倾颜抬头冲优昙笑得狡黠。
“确实有些可惜。”优昙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模样正经得让倾颜反倒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七妄惊讶,倾颜含笑。
优昙伸手将身前杯子中的清水倒了,取过酒坛倒了杯酒,也不喝,只是放到鼻下闻了闻,指腹擵擦着白玉杯子,修剪整齐的指看着竟是比白玉还要美上三分。
“酒香清冽,好酒。”
“呵呵,可不是吗,桃花酿,柔情长,倒是酒香醉人。”倾颜垂下眼,又抿了口酒。
优昙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捏着杯子不语。
七妄抱着杯子眼观鼻,鼻关心。
“燕离,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埋酒的场景吗那时,”倾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脆弱。
“倾颜,渡天劫不容你玩笑。”优昙沉沉的目光看着倾颜。
“我可是很认真呢,我那么爱美,怎么舍得这张漂亮的脸死去。”倾颜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垂眸一瞬便抬头笑得妩媚。
“嗯。”优昙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展颜,只是点了下头。
一顿饭安静的用过,优昙看了看天,“既然事情解决了,优昙和七妄也该回去了。”
“呵,是该回去了。”倾颜站起身,走向里屋,“我也累了,便也不多送了。”
“也好。”优昙点了点头,也转过身去,七妄却是看到在听到这句话后,倾颜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开口,安静如同雕塑。
“燕离,她离开的时候,你可曾后悔”踏出院子的时候,七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七妄不由得抬头看向优昙挺直的背影。
“往事如烟,何必深究。”优昙说这句话时的脚步不停。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七妄听到了倾颜的轻笑声。那笑声中似了然又似苦涩,复杂得让此时的七妄无法理解为何一个人的声音里会有那么多情绪。
不知怎么,七妄想到了昨夜倾颜说的那句,“但他还终究未成佛。”
“
17:何为缘分
七妄和优昙下了燕山,回到李府,便看见李氏夫妇抱着一个婴孩站在李府门前,原本李府内外贴着的降妖符咒已全被撕去。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奴仆来来往往的身影,原本枯败的绿植也恢复了生机。
见两人回来,刘金科快步走向前,鞠了一躬,即使面容不掩疲惫,却眉目舒朗笑得温和:“感谢法师救回小儿。”
李氏抱着婴孩走上前来行礼,温婉知礼的模样也与先前全然不同:“谢法师和小师父救了小儿一命,小妇人和夫君定会前去虚空寺多添些香油钱,感念佛祖恩泽。”
“两位施主不必多礼。”优昙虚扶了一把,低头看向李氏怀中的婴孩,婴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正瞧着优昙,见优昙看过来,咧着小嘴笑得糊了一下巴口水。
优昙掐指,眉目舒展,莞尔,“不知令子,可曾取名”
“法师,小儿夫君为他取名,念恩。想要他长大不忘法师救命之恩。”李氏开口,伸手用帕子擦去念恩下巴上的口水,手臂轻晃,看着婴孩笑得慈爱。
“念恩,这名字是极好。”优昙看向始终温和微笑着的刘金科,点了点头,“如今令子已安全寻回,优昙和七妄也该会寺庙了。”
“天色已晚,法师若是不嫌,可否在府中住下,明日再赶回寺庙。”李氏闻言,便要劝留。
七妄刚要代师父开口拒绝。
刘金科便阻止了李氏的劝说,“娘子不必再劝,法师既然已决定。娘子不如为法师备些干粮,让法师路上用。”
“唉也好。”李氏看了看夫君又看向优昙淡然的面容,只得一笑,“是夫君想得周全。”便抱着孩子转身吩咐丫鬟让厨房准备干粮,想了想又亲自前去打理。
刘金科的目光一直跟着李氏,直到看不见李氏的身影才转过头来,看了看七妄欲言又止的神色,笑道:“小师父不必疑惑,娘子她与仆人们只是忘了狐妖一事,只当是踏青时,有小妖劫了念恩,被法师所救。不过这样也好,忘了便倒是不用多添忧心。”
见七妄还是有些迟疑,刘金科只得无奈笑笑:“娘子她,本性是不坏的。”
闻言七妄的皱着的眉才松了下来。优昙叹了口气:“忘了倒是件好事。”
不一时,李氏便取了包裹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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