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三千青丝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霁光啊
刘金科接过冲李氏一笑:“我去送两位法师,你也站了一天,早早休息吧。”
李氏点头答应,仍坚持目送着相公与优昙二人上了马车后,才在带着丫鬟回房。
“刘施主不必相送。”七妄见刘金科也要上马车,有些疑惑。
优昙拍了拍七妄,摇头。
刘金科掀起衣袍,落落大方地地上了马车。
马车上,优昙与七妄闭目打坐。刘金科与二人相对而坐,低头看着一本书。
“法师,众人都知虚空寺方丈一位**寂方丈圆寂后便一直空悬。金科却无意中听闻,四十年前,焚寂方丈闭关前夕,召见了两位弟子,将住持之位交予明德法师,而方丈一位则是交予了他亲自剃度的弟子。”
七妄未曾听过这事。
说了这话后,刘金科却是不再开口,优昙也未曾抬眸,只是看着经书。
一时间,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
过了一会,刘金科合上书册,抬头看了看优昙平静的脸色,轻轻一笑
18:不可说
竖日清晨,便有小沙弥过来请优昙和七妄到佛殿,是刘金科携妻子李氏和念恩一同前来答谢,听住持言,李氏夫妇还以念恩名义添上白银千两以佑念恩平安长大。
三人在寺庙里用过斋饭,便请辞。
之后的日子七妄和优昙便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看似这一行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不同,众僧人却发现七妄已经不再整日跪在佛堂,而是跟在优昙身侧,就像他未剃度前的日子。
这不,七妄又去给优昙请安了。
“七妄师叔安好。”了见和了然行礼。
小沙弥中,年龄最小的了见和了然最为不解,那日,他们是见着七妄师叔和优昙法师的“争执”的。师叔对剃度的执念和法师的阻拦都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七妄师叔那几日彻夜跪在佛堂。
七妄师叔那剃光的半边长发还未成寸,怎么就和好如初了呢。虽然优昙法师确实让人儒慕,但是吵架这种事不该多别扭些日子吗
两个小和尚扫着前院,心里却是唱起了戏折。
路过的明德敲了敲两人的脑袋。
“这样不是很好吗”
“住持!”了然了了见忙行礼。
明德捋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你们呐,性子终究是不稳。就多扫两日吧。”
在两人的苦恼惊呼中明德走远。
了空和了能跟在明德身后,好笑得摇头,却是偷偷递给两人一颗糖。
“师父,此处七妄尚有不明,望师父为弟子解答。”七妄跪坐在优昙身侧,优昙从榻上起身,走来,弯身低头:“何为珍贵七妄,你意何解”
“弟子愚论,不敢妄言”七妄低头。
“法无解,众生说法,不尽相同,皆有所得。”优昙抬头,看向窗外,“说法者,本无法可说,是名说法,非但无法可说,甚至,也无说法之人。”
“弟子受教。”七妄抬头,眼神明亮而坚定,“七妄妄言,纠结于未得到和惆怅于已失去不如珍惜所拥有。”
“七妄,你很聪慧。”优昙笑了,轻抚七妄的长发,“师兄常称赞你佛心清灵,倒是无错。”
“只是何为珍贵,终究于各人而言,各有执念,各有不舍。”优昙转身,“过于执著是愚昧,然世间愚人众多,亦有愚人甘心愚昧。所以众生难渡。”
七妄跪坐在原地,看见师父推开大门,舀了水去浇枯树。
一时间对于佛经却是再看不进心里。
七妄记得那日李氏夫妇前来答谢,临行前,刘金科唤住师傅,请与师父一叙,以解忧思。
不过一柱香,刘施主便从院中走出。
七妄本不觉有何,却听到住持一声轻叹,忍不住抬头看去,住持说了句让他不解的话:“四十年,该来的还是来了,因果,因果,因既已结,终需结果。”
因果。七妄咀嚼着这二字。
“法师,金科听闻法师年少生性洒脱不羁,扬鞭纵马倒是好狂生。”刘金科与优昙同坐桌前,刘金科言笑晏
19:一树桃花
院子里的枯树已枯了很多年,若当真要问它种的年份,大概是有两个七妄那样的年纪。开始的时候,总会有负责洒扫的小沙弥过来请示优昙,是否需要除去。问得多了,渐渐的僧人也都知道,优昙法师堂前有棵枯树,法师珍惜,不忍除去,于是洒扫的还会经常为它擦拭灰尘。
至于枯树的品种,从外相来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也许只有明德那一辈的僧人和香客才会记得它盛开的样子。
那刻枯树在优昙最开始种下时,就已经是枝繁叶茂。年年开春,都会开的十分妍丽,远远看去,就像飘着一大片粉色的云朵,常常吸引一些香客前来赏花。
是了,那是一株桃花树。
优昙,不,那时还未有德高望重的法师优昙,虚空寺里只有俗家弟子燕离。燕离奉师傅的命将师傅所抄佛经送往临县的竹音寺(由于焚寂法师是前朝国师,圣名广传,为众僧典范)。前去邻县刚好途经溪水。
彼时燕离生性潇洒,为人不羁,打马而过,无意间瞥见溪水彼岸桃花开的茂盛妍丽,美不胜收,便心生了赏花的意趣。然而顾念着送佛经,便马不停蹄继续赶路,心里却是留下了这个念头。待燕离将佛经送达,被竹音寺方丈留下用过斋饭,又对佛理进行了辩论,在众僧人心悦诚服的挽留中拒绝了留宿。
他打算原路赶回,一赏桃花之美。
那是中秋佳节,夜幕已降,墨蓝色的天空显得高而深邃,繁星点点。一路伴着清幽的月光,燕离的心也变得沉静而悠然,骑马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哒哒”的马蹄声,风声,小草摆动轻轻摇晃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的蝉鸣和鸟叫声构成了和谐安宁的夜。
燕离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看见了那月光下,桃花树下的一舞倾城。
那是一个穿红色纱衣的女子,在溪水彼岸桃花树下,自顾自地舞动着,未束的长发随着舞动遮住了她的面容,舞姿安然,飘渺,美丽而圣洁,即使着一袭艳丽的红衣,带给人的感觉却如月下仙子般不可亵渎。
更有不时落下的桃花增添意境。
“仙子吗”燕离眉眼含笑地欣赏着,却是摇头,“那是一个妖精,美如仙子的妖精。”
优昙抚摸着枯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里的柔情浓得似要溢出来,然后念起了经文。
这里灵气充裕,若只是寻常枯树,在优昙数十年如一日的照料下怕早已枯木逢春,抽枝发芽。
只可惜,各有劫数。明德看着优昙,转过身去。
燕离低下头拍了拍座下的白马,马儿极
20:刘金科
他仰面躺在枯黄的草地上,麻木地听着胸膛被大刀贯穿而“汨汨”流着鲜血的声音。
枯黄的草渐渐染上艳丽的红色,刘金科双目无神地望着夕阳透过密林洒下的细碎斑驳的光线,那让他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他的指间微动,缓慢而无力,刘金科牵强的扯起嘴角,面色白到了极点,流血过多,显着灰黯的死色。“这就是死的感觉吗”刘金科缓缓闭上眸子,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不断得流失。
“哎,睁开眼。”腰部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刘金科无力地抬了抬眼皮,还没睁眼,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似温柔又似蛊惑般的声音,“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刘金科只当这是个恶作剧,对濒死的人怀揣着浓厚的恶意,最后的力气用来别过脑袋,保留尊严。
却是被强制掰过下巴,屈辱般的费力瞪眼过去,望进一双红色琉璃般妖艳而瑰丽的眸子,她凉薄的红唇轻轻的开口:“我会给你一条命。”微凉的气息吹到他的脸上,竟让他渐渐死寂的心有了一瞬间的跳动。
在他意识彻底消失的瞬间,他的脑海里竟然飘过“不枉此生”的念头。
……
刘金科再次醒来,身下软绵,入目皆是红色。他感觉尚有体力,坐起身打量着周围,自己是躺在一张艳红的榻上,屋内周围的粉饰也是张扬的艳红。
他抚上自己的胸膛,没有血淋淋的空洞,也没有斑驳的疤痕,触手只是一片光滑玉洁。
“是梦吗”
他抬步下榻,白色的亵衣与红榻竟是说不出的契和。
“你醒了。”凉薄却妖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金科迈步踏出门槛,便看到了一个艳丽至极的妖精。即使一袭圣洁白衣也掩不住她眉目的瑰丽,红色的长发在身后飞扬,七条艳色的狐尾在身后肆意。她伸手正接着一朵飘零的桃花。
她斜眼看过来,琉璃色的红色眸子妖冶瑰丽,勾魂摄魄,是自己昏迷前见到的那个人。
这一刻,一向自负冷静刘金科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扑通扑通地极速跳着,只觉得是自己扰了她的清闲。
“你不怕我。”女妖走近,看着他的眼睛,“为何”
他的心跳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激烈,他只觉得快要穿透胸腔跳了出去。
“是你救了我。”他看着她,呢喃出声,是她给了自己第二条命。
女妖闻言看向他,瑰丽的眸子没有一丝波动,“留下一年。”
“好。”刘金科望着她的眼一动不动,眼里只有坚定与难掩的喜悦。
女狐看着他扬起的嘴角,似乎喃喃了句什么,不待刘金科细听,她便转过身去,“你可以唤我红狐。”洁白的衣摆划过旖旎的弧度。
许久后,刘金科才知道她未念出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真像。”
――
刘金科是个读书人,书香门第,父亲为他取名金科,望他有朝一日可以登上金鸾殿,造福为民。
刘金科学富五车,书籍涉猎广泛,正史游记都能侃侃而谈。而他读过的话本,最常见的便是有美一狐,为书生所救,至此化作貌美女子,寻到书生身边,与书生举案齐眉,共说佳话。金科年
21:鲤鱼灯
如往常一般晚课向师父讨教了佛谒后,七妄告别师父,反复研读后,酣然入睡,梦里却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许久前花灯节,镇上热闹极了。
七妄抱着膝盖和绯璃坐在后山一角,从这里往下看可以望见整个小镇,
山下张灯结彩,比往日热闹许多的夜市。三五成群的姑娘小伙,难得可以正大光明地凑在一起猜灯谜,放花灯,尽管要带着面具。
可热闹是别人的。
七妄看着下方河里一盏盏精致漂亮的花灯,耳畔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身边却是兴致不高的小少年。
夜晚的风带着水汽,吹起草地,细长的草叶摇摇晃晃地扫过两人身上,凉凉的微微有些痒。
身后放了一盏鲤鱼形的花灯,是七妄在市集猜灯谜猜出来的,方才绯璃望着花灯的眸子水汪汪的,亮晶晶的,让人不忍心看他失望。
七妄便递了铜板,一边猜谜一边去看绯璃的神色,他紧张极了,小拳头紧紧握着放在胸前,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摊主。
摊主看到后,便故作高深地看了眼绯璃然后慢悠悠地,惋惜地语气传来,绯璃小脑袋都低了下去,摊主这才笑意盈盈地开口答对了。
绯璃一下子又开心了起来,眉眼弯弯,酒窝甜甜的,让摊主愈发可乐。连七妄都忍不住笑了。
鲤鱼花灯一路上都不离手地把玩,现在却是搁置在一边,可见他的难过。
但他的表现却是让七妄既心疼又好笑。
“绯璃明日就要回家了。”绯璃握着糖葫芦,嘴上沾了一圈糖浆,神情却恹恹的,瘪着小嘴,下一秒就要哭似的。
糖葫芦也是在市集买的。
七妄抿了抿唇,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轻柔的就像师父常对自己的那样,然后放轻声音安慰。
“绯璃以前也会回家啊,这次也一样,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夜色沉沉,两人都低落起来。
那天两人如往常一样一个看书,一个趴着睡觉。
绯璃腰间的玉佩突然亮了起来,然后绯璃惺忪地睁开睡眼,拿起玉佩。
一阵刺眼的白光中幻化出一个虚影,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如雕刻般轮廓分明,他的发是冰蓝色的,说话间的语气亦如同冰渣般。
男人打量着绯璃,开口,“身体还算安好。”
绯璃本昏沉的脑袋一下子便清醒过来,站起身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下脖子,却又强撑着去看。“儿臣知错。”
“嗯。”男人点头,不置可否,而后道,“小幺,该回来了。”
“父王,我,”绯璃瞪圆了眼睛,有些畏惧,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七妄,有些不舍,喏喏“我能不能,”
“嗯”
一个低低的气声。他幽暗深邃的冰蓝色眸子扫过七妄,不怒自威。
七妄按耐着威压下的胆怯,默念心法,面色冷静。
“我知道了。”强撑着提起勇气一下子便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泄了,绯璃低着头,嗫喏点头。
“七妄是吗”他看向七妄,眸色冷淡又有着七妄看不懂地深色。
“叔叔好。”七妄恭敬地鞠了个躬。
男人上下打量了七妄,点了点头。
“留给你三日与七妄告别。”男人转头看向绯璃,缓缓开口,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随即虚影在白光中消散。
空气中尚余有冰凉的寒气。
绯璃夸张地松了一大口气,不待七妄安慰,便转身跳着扑进七妄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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