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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任县委书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厍建玉

    应治丧委员会的要求,我全程参加了追悼大会、遗体告别、送遗体火化等治丧活动。

    治丧活动结束后,治丧委员会办公室主任、省委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神情肃穆地对我说:“根据千三石同志的遗愿,他的骨灰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埋葬在老家,由他的父母和兄弟姊妹负责;一部分给她的妻子女儿,由她们决定埋葬的地方;一部分埋葬在月光县峡光乡峡里河村,由月光县委书记常小刚同志负责。这部分骨灰,请你带回月光县去吧。”

    “行,一定完成他的遗愿。”我表态说。

    “请签字。”

    我签完字后,副部长说:“这是千三石同志生前给你的亲笔信,现在原封不动交给你。请你签字。”

    我签完字,接过信件:“谢谢!”

    从殡仪馆出来,我给县委宣传部桂部长打了电话,告诉他千部长的部分骨灰要埋葬在峡光乡峡里河村,请他牵头拿一个骨灰告别和安葬方案,并通知肖芳团长,由肖团长确定骨灰安葬地。

    午后一点钟,我赶到吃饭地,天行健公司董事长梁刚、新华社省分社记者高迎春等一些大学同学都在,我妻子华莉也在。

    酒是不能喝了,我们边吃饭边七嘴八舌谈了千部长的一些事。正聊着,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说是省电视台的郑千筱,要马上见我。

    妻子华莉小声说,肯定是那个郑妖精,她跟千部长不明不白的,找你肯定没好事。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她是月光县峡光乡峡里河农民文化艺术团肖芳的女儿,有急事找我,我让她过来。

    我在旁边一个空无一人的包房里接待了郑千筱,她像照片里一样,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很有文化素养和艺术气质,属于典型的东方美女。

    “常书记,常叔叔,我妈要我带着千部长的骨灰跟您一起回月光县,可以吗”郑千筱问。

    “可以啊,请问,你妈是以什么名义要你带千部长骨灰回去”我问。

    她低着头,不回答。

    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再请问,你是以什么名义带千部长骨灰回去”我知道我可能问得太直接和太鲁莽了,但无论作为县委书记还是作为人的好奇心,我不能不问。

    她低着头,眼泪默默流出来了。

    接着,她放声痛哭:“我要带我亲身父亲回家。”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千部长是你亲身父亲的”我问。

    “就是跟您打电话的前一分钟,我妈妈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的,我知道得太晚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不断地流了出来。

    “常书记,常叔叔,我想把我父亲的骨灰带到我在省城的房子里去,我要跟我父亲聊天,我想陪我父亲说说话,可以吗”

    “可以,但你必须在明天清晨六点前收拾停当,我们必须六点出发,回月光县。”

    “行,谢谢常书记,谢谢常叔叔!”

    ……

    下午三点,在一个茶室,我和董向明副处长边喝茶边聊天。

    我问:“你觉得千部长这个人怎么样”

    董处长说:“抑郁症那是扯淡,他明明好好的,哪有什么抑郁症。”

    “没有抑郁症”我疑惑不解。

    “死者为尊,我本来不想说什么。但你问到抑郁症,那我就给千部长画个像吧。讲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吃喝起来,山珍海味,毫不避嫌;打起球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唱起歌来,嗓音宏亮,磁性爆棚;好起色来,大小通吃,**熏天;干起事来,口号震天,虎头蛇尾;受起贿来,一一笑纳,毫无愧色……,你说,这哪里有一点抑郁症的影子,这是哪家的抑郁症”

    “那好端端的人,跳楼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现在这个结局,对他是最好的了。”

    “你是说,还有更糟糕的结局”

    “当然啊,如果他没有中纪委的一个什么室的主任罩着,说不定早已‘双规双开(开出公职、开除党籍)了’。即便有人罩着,他迟早也会‘双规双开’。因为,那是他的必由之路。”

    “这么肯定啊。”

    “必须的。他这么走,算他有自知之明,先见之明。”

    “依你说,那中纪委为什么不动他呢”

    “我猜测,除了有人罩着外,中纪委实在是太忙了,‘老虎’太多,还来不及,或者说腾不出手来打啊。再说,人已经死了,再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再耗用那么多时间把问题查个水落石出,意义不大,或者说没有什么必要。像他这样的事,全国多着呢,犯不着再耗费什么了。”

    “哦。”

    “你看现在,中组部、中宣部派员、省里几大家领导倾巢而出,他的丧事办得隆重而体面,悼词尽是溢美之词,他走的也有尊严,是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哦。原来不是请你帮忙,弄清从省里到我们县里复杂的人际关系谱吗有眉目吗”

    “




第70章 还原千部长之死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千部长的形象在我脑海里不断涌现,从第一次到他办公室见他,到月光县峡光乡故地重游,一幕一幕的,出现在脑海里,出现在眼前。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主动坠楼,放弃生的希望,放弃生命呢

    我想不明白,就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沉思。估计妻子华莉也睡不着,同样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

    “是不是在想千部长的事啊”妻子问。

    “是啊,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坠楼呢我左想右想,前向后想,怎么想都理不清头绪。”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想,慢慢理吧。”妻子说。

    “对了。”妻子说:“我们的大学同学杨明亮又当爹了。”

    我还沉思在千部长的事情中,没回过神来,就心不在焉地问:“他找了‘二奶’了‘二奶’又跟他生孩子了”

    “你说什么啊杨明亮响应国家号召,生二胎了。”

    “哦,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这是杨明亮最喜欢的啊,他终于如愿以偿,儿女双全了。”

    “是啊。”

    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翻找杨明亮的电话。

    妻子问:“你干什么啊”

    “给杨明亮打电话,祝贺一下啊。”

    “你看现在几点了,深更半夜打电话,神经病。”

    我看了看时间:“太晚了,我明天再打吧。”

    “你家里,包括你,不是很喜欢男孩,很想要一个男孩吗”妻子问。

    “女孩也不错啊,你看我们家小女该,多聪明伶俐,多善解人意,多讨人喜欢啊。”

    “别说漂亮话了,你家里,你的心思,难道我还不知道我生个女孩,还觉得在你们家里头抬不起头来呢。”

    “我都没什么意见,你还有什么抬不起头来啊。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是什么年代,你怎么还那么封建啊”

    “我们班的同学,大都想要二胎,有的已经生了,有的正打算生呢。”妻子说了一大串同学的名字。梁刚因为在体制外,不受约束,早就有两个孩子了。高迎春头胎是个男孩,不想再生了。

    我突然明白了,问妻子:“你是不是也想要二胎啊”

    “是啊,我想要一个男孩,难道你不想像杨明亮、梁刚那样,儿女双全”

    “当然想,万一又是女孩呢”我问。

    “女孩也行,好事成双啊。”妻子回答。

    “那我们也响应国家号召,生二胎吧。”我说。

    “好啊。”妻子很高兴。

    “不过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啊”妻子疑惑地问。

    “一来,我要养精蓄锐,生一个优质的孩子。二来,你也要学习一下,生男孩有什么经验,尽量生个男孩吧。三来,我还在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帮不了你什么忙,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实在太辛苦了。”

    “我已经老了,再等下去,不是更老了吗,即便孩子生下来,‘产品’也不优质啊。”妻子说。

    “没关系的,你一点不显老,再说现在科学技术昌明,生活条件又好,早几年晚几年没关系的。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一定少喝酒,少应酬,养好精神,蓄足体力,还你一个优质男孩。”

    “好吧。”

    “今晚都没休息好,你中午抓紧时间睡个午觉吧。我在回月光县的路上,也好好睡一觉。”我说。

    “好。”

    我们又躺下去了,休息一下是一下吧。

    急促的闹铃声叫醒了我,我赶紧起床。

    清晨,县委办公室秘书程华国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后座上郑千筱抱着千部长的骨灰,我们背向省城,向月光县疾驰。

    我闭上眼睛,千部长的最后岁月一幕幕、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眼前。

    中宣部拟举办全国省级宣传部长研讨会,请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长千三石同志做名为“宣传工作如何适应网络时代”的主题发言。看得出来,中宣部很看重千部长,鉴于千部长自身的学识和在全国宣传战线的影响力,特别指定他作主题发言。各省宣传部长还要围绕千部长的主题发言展开讨论,据说,在讨论的基础上,还要再广泛征求社会各界意见,最后出台一个全国互联网意识形态管理办法或者指导思想。

    千部长也很重视这次主题发言,查看了很多参考资料,熬了几个通宵。熬到最后一个通宵时,主题发言材料基本上完工了。他打起精神去上班,上班途中,他脑海里还在想着主题发言材料,怎么修改,怎么完善。由于用心专一,他把手机忘在家里了,上班时,没有拿手机,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拿手机,又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写起来,要不是办公室人员提醒,恐怕连吃中饭都忘了。下午开部务会时,办公室人员进来说,有人打电话找他,他一直未接电话。电话打到省委宣传部办公室来了,希望千部长看到未接电话或者短信、微信后,给对方回个电话。

    他像平时一样,平静地问:“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好像是方圆宾馆,是一个男的打来的。”办公室工作人员回答说。

    与会者怔了一下,然后,无言地、齐刷刷地望着千部长。

    方圆宾馆实在太敏感了。

    方圆宾馆名字说起来好听,却是谈起来让许多官员手脚发抖、心惊胆战、闻之色变的地方。

    因为,方圆宾馆是中纪委在省里设的办事处,许多干部进去后



第71章 魂归故地
    这个款款走过来的姑娘就是郑千筱,她继续走着,从千部长旁边飘然而过。

    千部长一时忘记了时光,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回到了峡里河,他从背后大声喊道:“肖芳,小芳。”

    郑千筱没理她,只顾自己往前走。

    千部长跑到她前面去,回过头来,就像当初一样,兴奋地叫道:“小芳,小芳。”

    郑千筱有些奇怪地、有些陌生地望着千部长:“您叫我吗”

    “是啊。”

    “伯伯,我不叫小芳,我叫郑千筱,您认错人了。”

    千部长从二十多年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确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郑千筱嫣然一笑。

    千部长掏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到我们单位来玩。”

    郑千筱接过名片后,转身走了。

    千部长愣愣地站在那里,郑千筱的背影消失很久了,他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大学活动快开始时,千部长来到学校学术报告厅。在大厅门口,千部长又遇见了穿着志愿者服装的郑千筱。

    “您好,千部长。”郑千筱热情打着招呼。

    “你好,小郑。”千部长回应道。

    这时,郑千筱看到,学校的校长和党委书记等人走过来,握着千部长的手,欢迎着千部长,并簇拥着千部长走上了主席台。

    有一天,郑千筱主动跟千部长打电话,问千部长在不在,千部长说在,郑千筱就精心打扮了一番,来到了千部长办公室。郑千筱没有告诉千部长真实情况,跟千部长说自己出生在沿海的一个城市,父亲在大学教书,母亲在大学图书馆工作。俩人很投机地聊了一下后,千部长给了郑千筱一个宾馆房间的钥匙,让郑千筱在那里等他。后来,千部长到了宾馆。于是,郑千筱就成了千部长的情人。

    千部长颇为‘大方’,在郑千筱毕业的时候,千部长给郑千筱送了三份大礼。一辆车,一套房子和郑千筱梦寐以求的省电视台的工作证、记者证。郑千筱到了省电视台工作后,两人依然保持着情人关系。直到在峡里河农民文化艺术团展览馆,那张照片出现在千部长的眼前。我估计,那张照片是千部长主动结束自己生命的催化剂。

    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孩子又成了这个男人的情人,而这个女孩又是这个男人和他深爱的女人的共同的亲生女儿……,一个男人伤了最初的、天然纯洁的、深爱着自己的女人的心,又以占有这个女人的女儿的方式,继续伤这个女人的心,而这个女儿也是这个男人自己的亲生女儿。捅了自己深爱的女人两刀,又捅了自己一刀,还捅了自己的女儿一刀……,良心还未完全泯灭的千部长怎么受得了呢

    继续回到千部长办公室,中纪委找他,明显是“双规”的前凑。如果去方圆宾馆,就是身败名裂的开始。他根本没想到,只是中纪委的朋友很寻常地找他聊天,吹牛喝酒。如果不去,如果不去……,那个因为他而跳楼的、怀有身孕的、传媒大学毕业的女高材生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紧接着,那个郑千筱又开始搅扰他的脑海,折腾他的心脏,折磨他的灵魂。

    千部长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是唯一的明智之举。

    是的,估计千部长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千部长开始从容地给各方写信,留言,交待后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相信,千部长哭了,他应该哭。他哭得很伤心、很凄惨、很愧疚、很懊悔、很无助。其实,他骨子里留恋人间,生命只有一次,没有返程票,他不情愿离开人间,他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放不下,他还想对郑千筱,那个既是他情人又是他亲生女儿的人好好说个话,他还想对那个怎么也忘不了的初恋情人肖芳好好说个话,他还想对自己的妻子郝文丽和在英国上学的女儿好好说个话,他还想对父母、兄弟姊妹好好说个话,他还想跟好多好多人好好说个话,他不想离去,他真的不想离去。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的亏心事,迟早会有报应,迟早不得不提前离开人间,去另外的一个世界。那个被外面的人形容为天堂,实际上是无边无际的、深不可测的、暗无天日的、完全黑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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