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若
“那班子好像就是刘家兴他姥爷家起的,后来出名之后就改成了百戏团。只可惜他姥爷这当家人没了,往下传了两辈儿就改了旗号。”李捕快见萧清朗跟许楚若有所思,接着说道,“听说刘家兴小时候还跟着去学了几天艺呢。”
许楚跟萧清朗闻言俱是眉头舒展,如此便是对上了,那些物件该是刘家兴所送。
“李捕头可知刘家兴当年学的是什么”
“哎呀,那我到时不清楚了,不过他姥爷作为台柱子是有个口技的绝技,咱们县里那是独一家的。”正是因着独树一帜,才能在县城站稳了脚跟,可惜后来的人没能学会,白瞎了老头那点本事了。
“口技!”许楚脸色一变,赫然起身连身前的糕点跟茶盏倒了也未在意。
“是......是......”李捕头不知为何一向沉稳的许楚突然动作,只能看着她愣愣点头。
也亏得萧清朗反应迅速,他转头对魏广吩咐道:“通知黄大山重新开堂审案。”
魏广见自家王爷神情不似作假,忙拱手应是,而后匆匆离开。当然,他轻易离开并非轻视刺客,而是心知府中暗卫尽在四周,而魏延那小子所在的地方定然瞬息就能到王爷身边。
对于萧清朗的吩咐,李捕头还有些茫然,可也意识到了怕自家大人断错了案,他也不敢犹豫赶忙问道:“公子,许姑娘,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劳烦李捕头帮我去寻一个人......”许楚严肃道。
当排除一切可能,那真相就只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了。等李捕头询问清楚匆匆离开之后,她才颓然的坐下长叹一声。
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申时过半,县衙二道门前再次拥挤了一群人。而这一次,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下跪之人除了于富贵,又多了一个貌似苍老朴实的婆子。
随着威武声响起,黄县令跟许楚也入了大堂。此时,面对外面的喧嚣,黄县令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到刚刚满腹得意的写了折子刚要上报,突然被人阻拦下来,还言说他抓错了人,他就高兴不起来。
之前的得意劲儿跟精神劲儿,此时当然无从,好在没捅大娄子。他沉着脸看向堂下,猛地一拍惊堂木道:“肃静。”
外面交头接耳的百姓瞬间沉静下来,不过那一个个眼神里还满满的都是议论。同一个案子,大老爷断案之后没一会儿就自个翻案,这事儿就是戏本子里估计都不敢写。
许楚看了一眼神情颓废的于富贵,又瞧了瞧一直恭恭敬敬跪着的张妈,叹口气上前一步说道:“于老板,你且仔细看看身边的老妪,可觉得她眼熟”
于富贵闻言,机械的瞟了一眼张妈,“于家的婆子,倒是时常见到。”
“若我说她是刘家兴的娘亲呢”
于富贵茫然的看了一眼许楚,又看了一眼张妈,好似根本没听懂一般。等仔细瞧了许久之后,整个人顿生冷汗,骇然之意腾然升起。
反倒是张妈,在许楚的突然开口之后,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她压下心底的惶恐道:“姑娘再说什么,奴婢不知道......”
“我说你此番回来是为了报复,为了你气急攻心而死的丈夫报复于富贵跟章氏。”她顿了顿,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道,“我曾查过刘家兴爹娘的去向,是去往了江浙一带,而后你卖身为奴,随着主家去了湖南。或者我该说,你正是为了那主家将去湖南才突然卖身的......”
“章秀才曾说,当年刘家兴身上体无完肤,我想那并非普通的伤口吧,而是毒疮......”而毒疮类似梅毒形状,也正是如此,章秀才当年宁可被人指责嫌贫爱富也要退婚。或许他刚开始的确是因着女儿与人暗结珠胎之事恼怒,可后来对刘家兴的态度大抵是因着此病而彻底转变。
 
第九十七章 沧桑年卷(二)
“大人,速让人准备甘草、黄糖......”许楚迅速行至萧清朗身侧,想要给刘家兴看诊。然而刘家兴此时一心赴死,又怎会如她所愿他干咳着,摇头道,“我活着,就备受煎熬,蒙受不白之冤却不肯为自己害了秋娘。哪知道最后,依旧还是害了她......我以为我们卖身为奴就能回归故里,经历了那么多,我娘的心结也该解开了,哪里知道......咳咳......”
“若有来生,我宁愿上山下地也再不......”
他的话未说完,面色就突然暗红起来,整个人也急促的喘息就犹如被遏制住了呼吸一样。不过须臾,人就再没了生机。
而他最后的那句再不,也永远无法再说出口了。
许楚默然的看着这一切,想着刘家兴的心善还有张妈的偏执,却也不知她如此报复到底是惩罚了谁。
服用押不芦之后,若会那么轻易的如章氏那般清醒过来,怕也不会被称为鬼参了。想必,章氏早有预感,也早无求生欲/望......
一阵尖叫跟呵斥之后,衙门再次归于平静。萧清朗犹豫了一下,悄悄握了握许楚微颤的指尖,而后面色平静的看向黄县令道:“此案就此做结。然而于富贵侮辱章氏尸体,伪造伤口,难逃罪责。”
他不动声色未曾表露身份,可浩然正气跟矜贵冷峻的气质,也震慑了一干人等。使得黄县令连连点头,而后依言落案。
因着锦银坊的火是因张妈而起,所以最终黄县令将在押的伙计都放了。而章氏的娘亲章夫人却杀人未遂,论律当判刑。此次审案时候,章秀才并没到跟前,却不知是因着有愧还是其他原因。
听说最后章秀才在得知真相后,就辞去了私塾先生的活计,只在宅院之中甚少露面了。大概,他是当真开始忏悔了。
事后他倒是主动来求见过萧清朗跟许楚,曾经那个备受人敬重的私塾先生,此时后背佝偻略显单薄孱弱,眼神也灰败无光,活似行尸走肉一般。
“公子,姑娘,我虽然不知二位身份,可却也明白俩人并非常人。”他脸色憔悴,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可一开口却不容许楚插话,只管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不仅发现于富贵蛇蝎心肠狠毒面目,也曾碰到他暗中会见一个穿着不俗的男人,他叫那男人为大人。随后不过俩月时间,他一个小小的匠人就突然开始走运了。我想,二位大概对此事有些兴趣......”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画纸,“这是我近几日按着记忆所绘,只是时隔太久,有些细节实在想不起来了。”
画上的男人五官模糊,可大体身形跟衣着倒是较为清楚。
送走了章秀才,萧清朗才重新将画纸展开,抿唇道:“是京城七八年前兴的款式,因为这款式多是权贵人家所穿,所以并未流传开来。”停顿片刻,他又疑惑道,“这身形......有些熟悉......”
朝中能穿的起如此款式的锦衣,且能随意离开京城而不被察觉的人,虽然算不得多却也不少。何况,权贵好查,功勋之家的人就难查了,尤其是嫡系子嗣轻易碰触不得。
“暂且歇息两日,后日一早赶路。”最终,萧清朗将画纸收起,同时也收敛了心中的疑问。“今日已经腊月二十六了,希望年节之前能赶到锦州城。”
接下来几日,俩人除了梳理一路之上的案情,余下的时间大多都一起在市井街巷中寻些小食。
原本萧清朗还不至于兴致勃勃,然而随着许楚心情越发开朗起来,他对外出也就多了几分期待跟欢喜。堂堂王爷,从烤栗子到炊饼,简直就随着许楚吃了个遍。
如今,就算许楚不开口,他也能自然而然的吩咐魏广去东街买冻梨,去西街买炸烧饼......就连第三日临行之时,他还在马车上备了许多向来不肯屈尊触碰的瓜子跟糖瓜。
上了马车,萧清朗将食盒推到许楚跟前,见她露出几分惊喜跟惬意,薄唇也不由得微微勾起,眉眼带笑愈发显得俊涛无双。
一路躲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几人乘着马车离去,也未曾给黄县令什么做东道主请他们外出吃酒的机会。
等行至半路,魏广低声说:“公子,刚刚传来消息,刑部已经派人去了锦银坊。”
萧清朗这才点头,看向许楚解释道:“锦银坊我已经派人深查,与铜矿一案并案。而本案中涉及的押不芦之药,京城传来消息说宫内太医院中保存完好并无外露。”
“那就只剩下西域而来的客商,还有鸿胪寺接待过西域使者的官员了”
“联系之前出现的鹤顶红,我猜想京城中接待西域来客的官员可能性较大。”萧清朗说着,见许楚紧皱眉头不由笑道,“这也算有了眉目,那人的手笔埋了这么些年,如今被我们一一击破,该焦急不安的是他才对。”
&n
第九十八章 沧桑年倦(三)
大概是因着有了许仵作的消息,加上这几日好生休养过,所以她之前在铜矿案中怒急攻心而凹陷的脸颊,此时也微微饱满起来。总之,在萧清朗刻意的纵容跟袒护之下,许楚如今的日子过得越发安逸,就连查案都比以前自在了许多。
只可惜,她虽然渐渐放开心扉,可内心深处依旧不曾想过与眼前这位天之骄子未来感情的可能。
从云州出发至今,已经行了许多日子。然而因着几个案子拖累,至今他们也不过走了大半形成。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锦州城界内时候,已经靠近了年根之下,眼下几人只能暂在锦州城边上的郁南县落脚。
时值傍晚天色渐黑,马车也入了靠近锦州城的三水镇。萧清朗算着时辰,若是要赶路在天黑之时大概也能到郁南县县城,只是看着许楚迷迷糊糊朦胧的动了动身子,他还是吩咐道:“魏广,就近寻家酒楼落脚。”
“是。”
他们刚到镇口,就听得前面一阵喧闹声,而马车也停了下来。萧清朗疑惑得撩开帘子,按理说,他身边的侍卫跟暗卫都不是凑热闹之人,如此突然停下必然是前路不通。
果然,侍卫装扮成的马夫恭敬的说道:“公子,镇口的路被堵住了,怕是不好绕过去。”
此时许楚也清醒过来,她抬眸跟着凑到车帘一侧看过去,却见前面熙熙攘攘的挤了一群手持家伙什的人,然而仔细听着却并不像械斗。反而是喧杂之中,传来阵阵女子的痛哭声,听着颇为凄惨。
“魏广,过去看看。”
“是。”
魏广下马过去,走到近处一番询问,才知道这是闹出人命了。靠近镇口这边有一些零散的田地,提着家伙什的都是附近的农户。之所以凑到一块,也不是为了什么争执跟吵闹,而是为了救人。
原来是今儿一早有人在这边菜地田地浇水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因着受惊慌慌张张的喊叫着去报官了。而这个时候,张三家媳妇张李氏心急如焚的跑了过来,往井里一瞧就哭嚎起来,说那就是自家男人。
眼下大家伙可不正劝着她呢,也有人想把尸首弄上来,就是带的家伙什都短,还没把人捞上来。
“公子,属下回来时候,见已经有官差过去了。估计稍等片刻,路就能通了。”
听到魏广回禀的萧清朗跟许楚都忍不住皱眉,尤其是萧清朗,直接吩咐道:“下车去看看。”
俩人并着魏广过去时候,正见前来的官差正询问道:“这大冷天的,张三为何回来菜地”
“回差爷的话,我在这有一块菜地,地里挖着个菜窖。昨儿个晚上,我那冤家想吃炖萝卜,这不就摸着黑来拿了么。”说着,她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悲戚的拍着井口嚎道,“哪知道他一去不回,我原以为他又去哪里吃酒了,心里还埋怨着呢。哪里知道这挨千刀的竟然成了井里的鬼......”
官差看了井口左右,又询问了几个附近的人,都说昨夜未曾听到什么响动。于是俩人摇头说道:“怕是意外,日后你们要将井口处挡上东西,免得再有人失足掉进去......”
萧清朗闻言,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哭的狼狈的张李氏,而后又瞧了瞧那井口,开口道:“如此轻易的定为意外,二位可否觉得太过草率”
他一开口,人群顿时寂静起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待到看清亭亭站在那里,满身贵气的三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你们是何人”官差不满有人反驳自己,当下心生不悦。可待到看清楚来人穿着气质,再有有别于乡下人的俊朗面容时候,他二人还是克制住脾气,没有随意呼喝。
“路过的,听闻此处闹了人命案子,心里着实好奇,于是就过来了。”萧清朗说的轻巧,见众人神色探究的看过来,继续说道,“我身边这位,曾帮着黄大山黄县令破了两宗奇案的小楚姑娘。”
既然能在安平县流传起来,那在并不算远的三水镇,也该有说书先生当个传奇故事讲。果不其然,这个名头一出,那俩官差姿态就好了许多。
这会儿,显然许楚这个会验尸会破案的京城贵公子身边婢女的身份,比萧清朗一个少东家的身份好用的多。
果不其然,众人听到许楚身份,俱都露出了敬畏,当然也有对她会验尸一事的怀疑。
瘫坐在地的张李氏见几个陌生人开口,当即也不哭了,愤然道:“什么仵作什么奇案,我男人失足掉下井去有什么好查的!昨儿头黑,多少人都见他闹着要吃炖萝卜的,这事儿难不成还有假!”
说完,她就抹了一把脸,哭天抢地道:“我男人昨日坠井,算上今日明日,如今还能赶在除夕之前下葬。难不成就为着你们一句话,我一家老小都要守着这冤家的过年节”
话却是如此,任凭谁家,也没守着个死人过年的事儿啊。尤其是张李氏家,眼看儿子过了十六要定亲了,听说就打算正月里定事儿呢,这说的都七七八八了。要是让人知道家里还存着尸首没下葬,怕亲事儿也得黄了。
村里有习俗
第九十九章 沧桑年倦(四)
“钱四儿,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的过来看看我这冤家。”张李氏见仵作神情忧郁,脸色不有一沉,骂骂咧咧道,“难不成看到个小娼妇就走不动道了”
她的话着实难听,就连萧清朗都忍不住开口呵斥起来。然而相较于萧清朗的怒意,张李氏虽然心生恐惧,可却并无收敛。
倒是许楚嗤笑一声,伸手拽了拽萧清朗的衣袖,让他莫要同泼妇计较。毕竟,只要他们站在这里,就定会有她哭的时候。
还未见到尸体面容,这张李氏就认定死的是张三,此案若无蹊跷那才是怪了呢。就算她给出了解释,可在许楚看来,那也是漏洞百出的。
萧清朗见许楚并不在意张李氏口中的污言秽语,反倒还拦着自己,心中着实生了些抑郁之气。他面色阴沉,眼底粹着冰寒更胜过严冬寒雪。只要一想到许楚在自己身边,却还被人指着鼻子咒骂,他心中就五味杂陈。或许,那酸涩中,还带了对她的怜爱。
一个女子,要经历何等难堪,才能对这般羞辱丝毫不在意
钱仵作上前查看了一会儿,而后动作颇为谨慎的将张三衣裳打开,见身上并无伤痕。只见他拿着一块白棉布给尸体擦拭,而后又取了酽醋等物泼在尸体之上。一番动作,倒是比衙门之中一般的仵作要尽职许多。
看得出来,他的确是研究过验尸的,且手法极为熟练。
“死者张三,身上无致命伤口,浑身膨胀,肌肤变白紧缩......头目有被砖石磕擦痕,指甲、毛发有沙泥,腹胀,侧覆卧之则口内水出。”钱四儿说的头头是道,纵然是许楚,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他所勘验之处的确如此,按着《洗冤录集》也能对的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