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若
然而就在她心中赞赏之时,却听得钱仵作继续道:“如此看来,应该是意外落井而亡。”
他的话音落下,就听得张李氏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许楚冷笑一声,“你既熟读洗冤录集,又如何不知死后不久投尸于冷水中,亦可出现皮肤皱缩、膨胀的样变若是失脚,仵作验尸之时,须看失脚处土痕,你并不打量,如此是何道理”
许楚的突然开口,惊的钱仵作一个哆嗦。不过也就是一瞬之后,他就反应过来,忍不住说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休要胡言当心惹了是非。”
许楚却并不在意他话里的威胁,而是上前蹲下伸手摸了一把被酽醋泼到的尸体,冷笑道:“我虽为女子,却也能看出张三死因并非简单坠井溺死那么简单,你身为仵作又为何堂而皇之的撒谎胡乱定下死因”
钱仵作见许楚言语有条不紊,且意味深长的捻了捻手指上的酽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是后到来的,所以并不知许楚真会验尸,更不知她就是曾帮着黄大山破案,眼下各大茶肆酒楼说书先生口中的传奇婢女。
他端看许楚面容白皙清秀,身姿窈窕,眉目清明毫无普通女子的婉转小意只当她不过是依附于富家公子的女子,大抵是多看了几本杂书罢了。
“不要胡说,我做仵作十几年,岂会不如你个黄毛丫头莫要以为你们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所谓死者为大,你且赶紧让开。”钱仵作喝声甩袖。
许楚闻言摇头道:“仵作行人受嘱,多以芮一作茜草投醋内,涂伤损处,痕皆不见。我想此话,熟读洗冤录集的你,必然烂记于心吧。”
“什么茜草不茜草的,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钱仵作脸色通红,气急败坏道,“看你长相清秀,却没想到如此不知深浅,当真是可笑之极。”
许楚见他依旧死不承认,于是起身拱手对两位官差道:“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暂停片刻让我重新验尸”
她见两个官差面露犹豫,便回头看向萧清朗。
萧清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缓步而动,面容镇定从容,字字珠玑的说道:“本朝律法所定,验尸当有初验、复验之分,如今初验仵作所用酽醋中掺杂了能遮掩尸体伤痕的茜草,所以理当视为有异议而论。如此情况,仵作验尸不实,结果有所偏差,多会造成冤假错案。若日后被查出不妥,那受牵连者绝非只是一个钱仵作可以担责的了,想必你家大人乃至二位也要担责。”
在许楚之外,萧清朗开口说话多是冷厉著称。再加上他面容俊朗气质非凡,还有那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尊贵跟威严,一时间倒是震慑了众人。
两个官差一时间语塞,倒是钱仵作憋红了脸气急道:“就算要复验,也该是衙门所请的仵作。再者说,天底下哪里有女子验尸的道理,让个女人验尸呈诉公堂,那可还有规矩可言!”
“如何没有女子验尸”萧清朗气势凛然斜睨一眼钱仵作,一字一句却满是犀利道,“在下不才,颇为看重身边婢女验尸的本领,遂在安
第一百零一章 无头女尸(一)
“大人客气了,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许楚顿了顿,看了一眼萧清朗笑道,“我家公子一向面冷心热,要不然他也不会允许我这般近身之人验尸探案。”
萧清朗对上许楚晶亮清明的眸光,不自在的干咳一声,而后将视线移向别处。那傲娇模样,哪里还有刚刚话里带话的意味深长
张有为虽然对萧清朗这不知哪来的富家公子印象不太好,可对许楚却是很信服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半个时辰内验尸破案,甚至连没见面的凶手模样都说的分毫不差的。
所以,见许楚一开口,他赶忙连声道:“那本官也就不同姑娘寒暄客套了,实在是衙门里有一件无头女尸的案子。虽说早已能结案了,可本官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觉得那案子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张有为提及那案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按理说,年根底下腊月二十七的日子,衙门早该封笔歇息了。可为着这案子,他一人扛着多少压力的追查,直到那些个差役都身心疲惫满腹怨言了,甚至那刘家人日日三次闹到衙门要领尸回去......
上边有锦州知府衙门三番两次的传话,训斥他为官无能。下边自己的手下消极怠工,又有刘家人天天闹事儿。他的日子,当真艰难。
可是疑点一日不能解开,他就无法说服自己模糊定案。
许楚见他颜色凝重,加上萧清朗曾提过几句张有为此人,所以多少对他也是有些了解的。在她看来,人迂腐也好古板也罢,都不是错事儿,只要能为民请命,那就是一方好官。就如同她看黄大山,虽然觉得黄大山有时候有些不靠谱,急于求成,可说到底他在浑浊的官场之上也算不上贪官赃官。
“大人可否简单说一下案情”许楚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
张有为没想到许楚这般简单就开口问案子,而且看那位周公子虽然脸色沉沉,可也没有阻拦,这般才信了许楚那句面冷心热的话。
他不再耽搁,赶忙说道:“按着凶案现场的情况,应该是土匪劫财劫色作案,而她夫家之人也同意以土匪截杀结案。可本官却觉得案子没那么简单,若真是土匪作案,又何必大费周折的将人头砍下带走难不成是因着好看”
许楚皱眉,“一般而言,将头颅砍下或者毁坏,多是为掩盖身份,又或者是有深仇大恨的虐杀。不知死者身份可已经确定了”
“死者是本县刘孝天的夫人,在案发当日,本官就派人寻了刘家人还有死者娘家亲人认尸,为防他们互通口信,本官还将人隔开查问。最终确认无头女尸身上的胎记跟朱砂,与刘孝天夫人刘甄氏身上胎记一样。”张有为办案,算得上谨慎的。为此他还找了当年给刘甄氏接生过的接生婆,虽然没问道有用的东西,却也足以见得他的严谨。
“那尸首身上可有别的伤痕”许楚追问。
“并无,除了头没了,身上完好无缺。”
这也是张有为最怀疑的地方,他实在想不明白,凶手把刘甄氏的脑袋砍下带走是为什么。
许楚看了萧清朗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是眉峰微拢,心道怕是他也对此案有了疑惑。左右这几日就算到了锦州城,衙门封笔,他们也难以查案,不如先将郁南县这案子破了再说。
“那不知大人是否方便安排我来验尸”
“方便方便,只要姑娘愿意,本官这就安排下去,咱们即可赶往县衙。”
萧清朗深知许楚脾气,有了案子,且不涉及她底线的案子,她总会心痒的。或许以前只她跟许仵作时候,她还能克制一二。可眼下跟在自己身边久了,查案无需再前后思量,甚至对于官场之上的案子也能百无禁忌。今日又知道她在衙门有了名号,怕是她最初定下的规矩也破的差不多了。
他也不知自己这样对许楚来说,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如今他还能护着,可若有一日他无法再将人护在羽翼之下,怕她也将会面临无数骤雨急风。
然而,萧清朗此时不得不承认,就算他现在想要放弃利用许楚去查王府中那桩隐秘,许楚也难以再脱身了。从她毁掉那些人布置多年的芙蓉客栈跟别院,插手铜矿案跟假币案,就注定了她迟早会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留在自己身边,或许还能让那些人忌惮几分。
可最好的办法,还是推她登上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让幕后黑手不敢随意害她。
他想通了这些,也就不在纠结了,只无奈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赶了一天的路,就算你是铁打的,那马儿也该休息一/夜吧。”
许楚还想再说什么,一旁张有为却急忙开口道:“本官的马车颇大,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乘坐本官的马车。”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是公子不方便,那就让楚姑娘随本官走一趟,本官定不会亏待于她。”
头一次,萧清朗语塞。尤其是对上无论他如何释放冷意,都耿着脖子硬撑的张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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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无头女尸(二)
萧清朗点点头,“若他能拿到海事名额,那要不他家底丰厚,要么朝中有人。”略一思索,他接着说道,“虽说海事名额多被权贵人家掌握,可也不排除有官员从中运作倒卖,继而获利。此事一般不会深究,就算深究也算不上大错,最多是被斥责一番罢了。”
这个答案对于许楚来说并不意外,毕竟中央集权的封建社会,就算皇帝独揽大权,可依旧不能事必躬亲。再往下,亦然,权贵人家得到海事名额,可真的家族之人亲自去做这生意的,少之又少。
“无论如何,这刘家算是有些门道,有些家底了。”
“是门道,还是旁门左道,待到详查之后才知道。”萧清朗眸光冷清,眯眼淡淡道,“锦州城可还有个掌握海防事的宋德容呢!”
忽然之间,许楚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猛然想起了她们此行锦州的最初目的。是因着芙蓉客栈中,发现了数具本属锦州官场的官员尸体,而那些尸体中赫然就有通判宋德容。
马车之上,俩人将卷宗之上一些并不明显的疑点一一罗列出来。首先是刘甄氏的头颅,其次是她身边被土匪掳走的侍女,还有为何刘甄氏跟侍女都遭遇不测,偏生车夫却完好无损
这些乍一看好似没有什么问题,可联系在一起,就让人觉得漏洞百出。那土匪既是血腥屠杀劫财灭口之人,又怎会允许一个车夫逃脱
可这般奇怪的情况,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到缘由。毕竟尸体上的特征,确是刘甄氏所有,那也就不存在什么偷天换日的情况。而尸体也无被虐痕迹,那就不属于虐杀。
一般凶杀案,无非是为情为仇为财。卷宗之上,说刘甄氏跟其丈夫刘文贵极为恩爱,俩人育有两子一女,算是儿女双全。生活也富裕舒适,更无妾室跟粉头挑唆。所以情杀的情况,并不存在。
而仇杀更无从谈起,张有为追查了刘家所有的社会关系,并没发现他们夫妻二人与人结仇。就算有些生意上的不欢,也没有到杀人路劫的地步。
至于为财,这倒是比较符合现场的推论。据说刘甄氏那日是去附近的太岁山还愿,带了百金,可案发后金子不翼而飞。加上车夫指证,说是太岁山那边的土匪所为,所以最符合的结论就是土匪劫财杀人。
“土匪是如何得知她身带巨财”萧清朗微微扬眉,将又一疑点指出。
许楚点点头,将此话记在手札之上。而后她抬头,正看到外表简单的马车之内,装饰精细,锦缎花纹金银交错勾勒着的祥云青莲,还有温软沁香的锦绣坐垫,无一不彰示着主人的尊贵。所以,她略作思索一番说道:“也许是看车马装饰,下人衣着猜测的”
她手指学着萧清朗的姿势点了点案桌,圆润的指尖在灯光之下泛着微微光泽,干净白皙整齐,没有繁杂的颜色渲染,却更显精美。
萧清朗不得不承认,她在自己眼里,越来越.....令人喜欢了。就好似,越看越觉得没有缺憾。
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当初楚大娘说的时候,他还曾嗤之以鼻。而今切实体会到了,才知道,什么金尊玉贵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比不得入了眼入了心的一个。
他最擅于筹谋,也有足够的耐心。而现在无论是自己的皮囊让许楚心生好感,还是因着自己带给她的便利让她放松,至少她不在排斥自己靠近,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萧清朗想到这里,心中因着张有为而升的淡淡抑郁也倏然不见。所谓过犹不及,既然最初她排斥的时候,自己都能忍过,如今她已然习惯了,自己又如何不能再等
他扫了一眼还认真看手札的许楚,凝视片刻,才低声道:“无论如何,卷宗之上的案情都是旁人推测,你我只能做参考却不能先入为主。待验尸之后,查过马车后再做推论。”
对于这一点,许楚还赞同的。不过这话由萧清朗嘴里说出来,却让她凭白生了几分好奇。
“莫不是公子有过被卷宗欺骗的经历”
萧清朗见她兴致勃勃的发问,瞥了一眼,舒坦的靠在锦团靠背上,不以为然道:“每日下边送到府上的记录,大多都是修饰粉刷过的。京城里的人,哪个不是老油条,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是巴不得的。”
“真想要查清底细,就要从被粉饰过的记载中寻到头绪,而后再查。”
帝王之家,大周朝堂之上,三法司跟内廷送到他跟前的卷宗案子,哪个不是牵扯重大的而那些错综复杂的牵扯之下,总会有官员甘担风险粉饰太平。
夜幕越发深了,如墨的苍穹之上唯有一轮明月照耀。如纱的月光将一前一后行驶的两辆马车勾勒出轮廓,缓缓移动中,打破深夜的寂寥。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坦舒适的环境,都让许楚再次昏昏欲睡了。她刚一伸腿,就蹭到了案桌
第一百零三章 无头女尸(三)
因为尸首停留了太久,就算停尸房放置了冰块,依旧有明显的腐烂。尤其是脖颈部分,还渗出了带着血的液体,沾染的尸体身下的白布都脏了一大片。也亏得是冬日,加上时候没过半月,所以并没有明显的蛆虫生出。
不过饶是这般,也让不少人脸色煞白,双拳紧握起来。大抵大家伙儿是不信许楚这小娘子能验尸的,加上多日奔波守着尸体不能回家团聚的愤慨,不少官差心里都都埋怨起自家大人瞎胡闹来。
验尸对许楚来说并不陌生,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所以,她的面色丝毫没有变化,只简单问张有为要了之前衙门仵作的验尸单查看。
身前是没有头颅只剩人身还臭气熏天的尸身,周围只有几盏煤油灯忽明忽亮的闪烁,加上时不时自窗口突然涌起的冷风,瞬间就将停尸房阴森可怖的气息渲染的淋漓尽致。
然而就如如此场景之下,许楚一个俏女子却依旧毫不在意的于尸身旁询问关于尸体的详情。渐渐的,众人就只听到从容同泰的女子沉稳冷静的声音,还有张大人连连应答之声。
之前因着被点名同大人一同前去连夜邀请许楚的几人,此时心中的埋怨跟不屑也渐渐少了一些。莫名的,几人就想起早起时候三水镇那案子来,听说就是眼前的姑娘所破。
当时他们并不在跟前,却也听去三水镇的兄弟说起来,据说这位姑娘只凭死者婆娘一句“井里的就是我男人”就推断出案情有异。而后当场验尸,不仅揭穿了有着十几年验尸经验老仵作的把戏,还推测出凶手身高性情。
而后,大人闻言详查那婆娘身边之人,果不其然发现了其独子张生竟然有极大的嫌疑。随后,大人派人盘查审问,不过一刻钟时间,那几人就撂了实话。
原来那张三因着年轻时候欠债被打上了根本,早就无法让妻子有孕,然而这个年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若是让人知道他不能人道,指不定如何指着脊梁骨笑话呢。所以他就出了馊主意,让自家媳妇跟自己颇有交情的一个钱姓兄弟媾//和以借种生子。
而那个钱姓兄弟,就是如今的钱四儿钱仵作。
最初时候,他也是兴致勃勃的。可自从他婆娘真的怀了身孕之后,他就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自家婆娘最不住自己。于是寻常时候,一不顺心就对那婆娘打骂不休。
尤其是他那婆娘肚皮争气,一举生了个儿子,那附近的相亲邻居难免热切的说些喜庆话。可村里人除了好客淳朴,却也有嘴碎的毛病,随着孩子长大,就有长舌妇开始嚼舌根说他家那儿子不像他之类的话。
这话简直是戳心窝子,偏生他还不能说旁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每次外出回去,他对那婆娘母子俩都是非打即骂,凶恶的很。久而久之的,他婆娘也就越来越泼辣了,连带着那小子也多了许多戾气。
这不近些时候,他婆娘开始张罗给那孩子说媳妇了,盘算来盘算去,他都觉得花钱养大野男人的孩子,还要给他娶妻生子怎么想都是亏了。于是就戳破了好几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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